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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輕輕抓住杜玉裸|露在外的食指，用儘可能溫柔的聲音說：「杜玉，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她喜歡杜玉，這是毋庸置疑的。這份喜歡並非來自某次一見鍾情，而是來自方方面面，他的外貌，他的性格，他的身份，他與她的共同經歷，這份喜愛是歲月賜予的，難以被剝奪，也難以被洗去。

她又坐回杜玉床邊，抓住杜玉的手指：「杜叔叔要送你去山上找神仙，她一定會治好你的。等你治好了病，我再也不說你獃子了好不好？」

杜玉手指勾了一下，隨後他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

李清雅後腦勺有些酥麻，她覺得大抵是開心極了，她想起不知哪裡看到的一些男女情事，想去親一親杜玉。

杜笙想了想：「縣城的醫師肯定治不好……只能想辦法把玉兒送到尋仙山，求葉仙子出手了……」

她想到大舅的女兒，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杜玉，你以後想要個小老婆嗎？如果想，我幫你督促她減肥。」

手指又動了動。

李清雅看在和-圖-書眼裡，痛在心裏。她不知道自己能為杜玉做些什麼，只能陪著他說話，說些蹩腳的故事。

「不，這一次她一定會答應的，只有這一次。」杜笙下定決心，好像要做一件大事。他很快離去了，腳步匆匆，像是要去做什麼準備。李清雅很快聽見他在外面喊人去院子里挖什麼東西。

她說了幾個故事，自己覺得糟透了：「杜玉，我是不是講故事水平很爛？我還是不說了吧。」

「你記得街頭那個很兇很兇的賣涼粉的小老頭嗎？他上次來我們家米鋪買米，我偷偷把他的米換成最便宜的米，他最後都沒發現。」李清雅不太擅長說故事，她自己都不覺得有趣。那個小老頭每次都會說她和杜玉每天遊手好閒，還一直吹噓他的外孫在縣城當官，所以杜玉和她都很討厭那個老頭子。

她眼睜睜地看著杜玉被抬上馬車，車夫一甩鞭子，馬車便飛快地消失在視野中。

她和杜玉挨在一起，以前他們從未如此接近過，她能清楚地看https://m.hetubook.com.com見杜玉的眼睫毛，紅紅髮燙的皮膚。她在想，如果杜玉沒有病倒，他的皮膚一定是白色的，光滑細膩，生養得和女子一樣精緻。

「這樣會不會好受點？」

「去山上后，你一定要快些康復，好好治病，早一點回來好不好？」

杜玉手指抽回去，又伸出整個手指，艱難地比了個「三」的手勢。

杜玉的食指在她手心擺了擺，像是在搖頭。

當年一別，竟已有八年了。

食指勾了勾，是在模仿人點頭的動作。

杜玉的食指搖了搖。

食指動了動。

李清雅摸了摸他的額頭，好燙，她讓自己冰冰的額頭貼住杜玉額頭。

「可是媽媽說葉仙子好像從來不會答應什麼事……」

李清雅有些欣喜，她繼續說：「你現在一定很難受吧，我跟你講一些開心一點的事，好不好？」

李清雅不得而知，她覺得如果是三天還好，三個星期就有些長了，三個月更是一段漫長到無法想象的時間。

是三天，還是三個星期，或m•ｈｅtubｏok•ｃｏm•ｃoｍ者三個月？

杜笙心思卻在其他地方：「清雅，你答應叔叔，你之前看到的哪些事，一個字也不能往外說，哪怕是你的家人也不能說，從今往後，杜玉就只是病倒的，而不是被人害的，知道嗎？」

「……在我們沒有反擊的能力前，過早的暴露只會導致滅頂之災……是叔叔太沒用……不過早晚有一天……」杜笙與其說是在和李清雅解釋，不如說是在和自己妥協。

身後大門被打開，李清雅語速更快了些：「我等你回來哦，我不會把我們的秘密據點告訴別人的。還有，還有，還有你要去多久？大概幾天回來……」

李清雅並不懂這些，也不想了解這些。她緩步走到杜玉床邊，看著痛不欲生的杜玉。

李清雅決定換個故事：「還有還有，娘親說，杜家三個兒子里，就你最優秀，還好最後把我許配給了你，娘親還說，她哥哥家還有個女兒，比我小了一歲，到時候也可以許配給你。這樣，你就可以有兩個老婆了。」李清雅以為杜玉hｔtｐs://wｗw.hetuｂｏok•com•cｏｍ會開心，可說著說著自己卻不開心了，「還是算了，我見過大舅的女兒，是個小胖子，還是不要嫁給你了。」其實不是，大舅的女兒是個苗條的姑娘，但她就是不想杜玉對她感興趣。

李清雅茫然地抬頭：「可是……為什麼？」

李清雅並不懂她這番證詞的重要性，更不知它所承載的重量與代價。她看到杜笙叔叔走出去，杜家幾位長輩又走進來，他們聚在一起說了什麼，好像在爭吵，杜叔叔很生氣的樣子，最後一撥人不歡而散。

以前她遇到煩心事，一個人偷偷抹眼淚時，杜玉說過，不開心的時候就多想想那些開心的事情，不要讓自己陷入自我懷疑的情緒中去，這世上除了自己，沒人能夠打敗你。她覺得她雖然比杜玉大了兩歲，但未必有杜玉懂事，雖然他有時頑劣得比其他小男孩更甚。

也許只有在偶爾掛燈籠時，看到通往鎮外的石板路，她能想到當年有個男孩，載著她一顆心漸行漸遠。

杜家人準備了馬車，人聲鼎沸，杜笙讓人把杜玉帶進馬和-圖-書車，馬上要上山，片刻都不得耽擱。李清雅心中一陣慌亂，她不知此去一別，何時能再相見，趁著人還沒來，她對杜玉說：

春去秋來，守望在路口的小女孩成了少女，她從每天都會守望在路口，到每星期一次，再到每個月一次，直到再也不來。桃花開了又落，積雪融了又生，少女也成了待字閨中的大姑娘，她再也不會玩幼稚的過家家遊戲，再也不會陪一個男孩去和螞蟻做鄰居。沒人知道她在最初的三個月里是多麼期待又思念，也沒人知道她最終是多麼失望又落寞，正如她不知道杜玉最後那個「三」的手勢到底是何意。

李清雅不在意那些，她只在乎杜玉能否康復：「那杜玉呢？叔叔你能治好他嗎？」

可身後傳來腳步聲，她連忙抽回腦袋，像只鵪鶉似地守在杜玉床前。原來是杜叔叔回來了，他脖子有些紅，想必是剛剛和其他人吵了一架還沒回過神。

不知道杜叔叔看到剛才那一幕沒……李清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李清雅獃獃地看著馬車消失的方向，心中只覺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