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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公孫若居然又糾結起來。

走進任何一家麵店、酒家，都能聽見男女們竊竊私語，有的在猜想杜氏這次要擺幾桌宴席，是否要去隔壁鎮子借王八班——就是吹鑼打鼓的鼓樂班；有的在議論李家長女這是高攀了還是屈尊了；還有的老爺們則後知後覺地捶胸頓足：「俺老漢還指望著俺家閨女勾搭上小杜道長哩！這怎麼就訂婚了！」

杜瑤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你可以賒賬。」

「公孫若……原來是你……」杜瑤一開口就讓她摸不著頭腦，更讓她摸不著頭腦的是杜瑤接下來的舉動。

杜瑤沉默片刻，沉默得有些格外長久了，就好像在與其他人在心中交流一樣。

相比于與世隔絕的杜玉，公孫若對蓮子鎮蔓延的熱鬧氛圍感覺則深刻得多。近來送柴的樵夫都會恭賀一句「祝小杜道長新婚大吉！」公孫若聽了心裏不是滋味，回來尼姑庵，拿出最新的八卦縣報，只見角落赫然寫著「洛縣蓮子鎮地m•hetｕbｏok.coｍ.ｃoｍ主聯姻，杜氏李氏揚言合力打入洛縣市場」，心情更是雪上加霜，連看八卦的心思也沒了。

總之，蓮子鎮已然瀰漫著一股星火般逐漸擴散的熱鬧氣息，這股氣息同樣蔓延到了只有一山之隔的無涯門。

「系了同心結的是真言水，能讓人吐露真情。」杜瑤平淡地說，「系了彼岸花的是忘情水，能讓人忘情忘傷。我之前還一直疑惑什麼人會來買這兩瓶東西，原來是你啊……」

在半個月後，投毒事件帶來的餘波才終於平息，直到最後一位養傷的老婦人能下地摘菜，關於那場事件的議論才消弭于土灶的煙火中、潮濕的茶葉里。蓮子鎮的鎮民顯然更喜歡議論一些更貼近生活的八卦趣聞，比如說……李家長女和無涯門小杜道長的訂婚宴。

杜玉對這股隱約的氛圍感受不太真切，他這些日子一直被葉冷星「借去蓋屋子、修傢具」，實則是去練武。

雖然嘴上說著不介意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她又不是神仙，世上也沒有忘情水，哪能真的一點也不在意。陪伴了自己那麼多個日日夜夜的師兄，要和別的身穿紅色新衣的女人在那麼多人的見證下喜結連理。

為了督促自己，杜玉還找了兩棵小樹，用柴刀在樹榦上刻字。其中一棵小樹寫了兩個正字，另一棵寫了一個半的正字。兩棵樹上的正字指代不同，其一是指代他已經學會的武功招式的數量，其一則是指代他和師叔雙修的次數。

得到李清雅的理解后，杜玉對雙修一事也並未太過抗拒，加上年輕男子本就精力旺盛，師叔又是風姿綽約的美娘子，幾次之後他甚至有食髓知味之感。只是葉冷星每次在關鍵時刻都假裝葉霜月，害得杜玉總是在負罪感和快|感中敗下陣來。

公孫若心裏亂七八糟地想，如果杜瑤是狐狸變人，那她的師兄會不會也是狐狸精，男狐狸精？所以這才把她迷得暈頭轉向？是了，一定是m•ｈｅtｕｂoｏｋ•com•ｃoｍ這樣吧……

「喂，杜家小妹。」她磨磨唧唧地湊上去。

所有人都在祝福他們，連師尊也是，人人都說他們門當戶對，她也覺得他們般配極了。可公孫若還是想知道，師兄當年承諾的以後年年陪她放風箏，夜夜陪她數星星究竟還算不算數，他當年那句「跟我一起走吧」是不是早已暗定了一個期限？

她知道玻璃是很貴重的材料，蓮子鎮甚至洛縣都沒有能燒制玻璃的工坊。杜瑤手裡這倆小瓶藥水顯然價值不菲。

「可以。」

如果師兄真的和李清雅成婚了，她該再怎麼面對他？公孫若覺得自己大抵做不到看著他和李清雅郎情妾意，還能若無其事地喊他師兄的。如果真到了心如刀割、忍無可忍的時候，她就向師尊請命下山遊歷，去哪裡都好，也許往西走，一直走，走到故鄉，也許能見到童年故景，也許能聽到父母舊聞。只要一直走走走，早晚能忘了出爾反爾的師兄。她有些埋怨地想著。

杜瑤語氣毫和圖書無波動：「不是。我只是恰好進了這批貨，看到你來，恰好推銷給你而已。你若是不想要，我轉賣給別人就是。」

公孫若不知所謂：「幹什麼？」

「以後你就知道了。」杜瑤再度發問，「所以，你到底要真言水還是忘情水？」

她抱著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走出無涯門，按照路人的指示，一路來到蓮子鎮巷子，果然見到一間幽暗近乎陰森的小店。

對了，忘情水……公孫若聽聞杜家小妹開了個雜貨鋪，哪裡什麼都賣，都是些稀奇物件，會不會有忘情水呢？

原來連師兄也會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她想。早知道，當年就躲在石頭下、灌木里，打死也不出來，這樣就不會被師兄拐跑了。

杜瑤取出兩瓶小指大小的玻璃瓶，一瓶的瓶塞系了個同心結，另一瓶的瓶塞系了朵已經枯萎了的彼岸花：「選一瓶吧。」

「賒賬？」公孫若清醒了一些，「那我以後拿什麼還？」

公孫若瞪大眼睛看著杜瑤，她確信自己沒有向任何人吐露m•heｔuｂｏok•com•coｍ過自己來雜貨鋪的意圖，她想到了去年在蓮子鎮聽到的傳聞：「杜家小妹……你、你不會真的是什麼妖精化形吧？」蓮子鎮一直有這種傳聞，說杜家小妹生有狐尾，說她是狐妖，說她善於操縱人心。

杜瑤幽幽地抬頭，她劉海蓋住雙眸，只露出小巧的鼻頭和嬌嫩的紅唇，不知為何，公孫若只覺杜家小妹今日看起來氣質有些不同。

再次見到杜瑤時，公孫若居然覺得她還有幾分親切——至少比李清雅親切多了，杜瑤至少不會害她失去她的師兄。

說著，杜瑤將兩瓶「神水」遞給了公孫若。公孫若小心翼翼地接過這兩瓶神水，她也沒去追究這兩瓶到底是不是真有那麼神奇的功用。她總覺得杜瑤的表現有些神異，也許坊間傳聞並非空穴來風，師兄的這位妹妹真的是個狐妖……

公孫若連忙點頭：「我要，我要。」她也顧不上去計較杜瑤到底是人是妖了，至少她沒有害人之心。她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也只湊出三塊碎銀。

「我可以都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