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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小姐，半夜你不睡覺，怎麼在我房間里。」

曹竹秋領他進了院子，小聲說：「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我不便在小公主面前露面，你自己把握好機會。」

曹竹秋小聲說：「當然是有事找你。噓，噤聲。」她對杜玉比了個噓聲的手勢，便聽得屋外庭院里守夜的小廝腳步聲由遠至近，又由近至遠。

「師……怎麼是你？」

得了和師妹再見的消息后，杜玉怎麼也睡不著了，他反覆考量著明日該說些什麼又不該說些什麼。等到天放亮，杜琰和他吃早飯時，杜玉都還在念念有詞。

夜晚的西京城不復白日的熱鬧，街道上寂寥無比，但有一點特殊，各家屋檐上影影綽綽飛來飛去。杜玉以前看書時就曾想過，這世上多是武者，而武者又喜歡在夜深人靜時在屋頂上竄來竄去，倘若在大一點的城市，豈不是每夜屋頂上都是人來人往？

這就是報應。杜玉想，也許這就是當初他不好好珍惜師妹的報應。

二人剛要步入這小院子，突然被老太https://m.hetubook.com.com監攔下，這老太監不顯山不露水，卻是個武道高手。

「多謝曹小姐。」

「師妹……」

「我才不是你師妹。」她冷著臉，但她臉上那嬰兒肥尚未褪去，配上她那稚嫩的臉蛋，冷著臉也像小女孩發脾氣一樣可愛。

圖公公半眯著眼，打量杜玉，確定他不像個習武之人後，才放下手臂：「請進吧。」

杜玉深吸一口氣，將無涯功改為順運，好在殺法調用時間極短，在他和師叔對練過程中培養出的強大自制能力加持下，小小副作用不值一提。

杜玉心中激動，曹小姐真是行動力驚人，白天許下諾言，晚上就能兌現。她到底是何許人也？

曹小姐學得還真像……杜玉心想，悄悄離了庭院，沒有驚動在大門打瞌睡的小太監，與曹小姐在無人的街道會面。

二人並未飛檐走壁，而是在街道間穿梭，不多時杜玉眼前便出現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院子，院門為圓形，內里只有一方茶亭，一池ｈｔｔｐs://ｗww•hｅtｕｂoｏｋ•com.ｃom魚塘，門外一名老太監半眯著眼好似在假寐。

「多謝！」杜玉微微拱手，便見曹小姐悄無聲息隱入院內竹林中。杜玉叫了聲她的名字，得不到迴音，撥開幾棵細竹，才發現曹小姐趁著陰影已經遁走了。

「我白日見到你入住了使館，礙於人多眼雜，白日便沒有來找你。」曹竹秋確定屋外無人後，才小聲道，「杜玉，事情已辦成，明日這個時候，我帶你與小公主一會。」

就在這時，公孫若收了柳枝，回頭看見站在庭院中的杜玉。她沒有叫他師兄，反而是故作生冷地問了句「怎麼是你？」

「我明白了。」杜玉不至於將曹小姐置於風口浪尖，她願意動用自己的能量幫他和師妹牽線，如果杜玉趁機擄走了師妹或者做了點別的什麼，曹小姐以後在齊國該如何自處？

就這樣，杜玉一直平穩睡到深夜，忽然察覺有人在床頭盯著他，杜玉心中一緊，殺法驟轉，抬手便抓向床頭那人。那人咦了一聲，堪堪避開杜玉驚醒wｗw•hｅtｕbｏｏk•coｍ.cｏｍ的一擊，這才開口說話：「是我，曹竹秋。」

杜玉深吸一口氣，杜玉啊杜玉，是該你來向師妹還債了。

杜玉端坐在客房床上，穿戴整齊，沒有半分要入睡的意圖。他覺得自己從未如此鄭重過，也沒想到他第一次如此隆重以待的對象是他那可愛的小師妹。

好一個誆，女劍俠原來也不太老實，可憐小師妹天天被人騙來騙去的。

「路上有了些小變故，我已經擺平。」曹竹秋現在在杜玉眼裡就是靠譜的代名詞，「我是以齊國大將軍有要事稟告的事由將小公主誆出來的，你記得不要提我的名字。」

「不必言謝，你也幫過我。不過，杜玉，我須事前提醒你，明日千萬不要對小公主做什麼不該做的事，不然我第一個出手教訓你。」

還真是如此，杜玉見到西京城頂各類人士來來往往，不同人馬相遇還會互相禮讓，儼然一副與白晝截然不同的夜間生態。杜玉心中對武者「月黑風高夜」的濾鏡碎了一地，原來當俠客也和普通人沒甚麼區別啊。heｔｕｂｏｏｋ•cｏm•ｃｏm試想一下，某刀客偶遇某仇人，決定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地一雪前恥，可他剛提刀出門，卻見各家屋頂上同樣穿著夜行衣的江湖人穿梭不停，這該是一種何種情景？

杜玉一路鞍馬勞頓，又被曹竹秋帶著在西京城跑了半圈，早已疲憊至極。他草草吃過晚飯，還來不及打聽曹竹秋女俠住在哪個院子，便在齊國皇室安排的寬敞客房沉沉睡去。杜琰本想喊他去西京城內鐵匠鋪逛逛，可看到三弟已然入睡便悄無聲息地替他合上門扉，叮囑服侍的小太監免於打擾。

杜玉幫不到她其他，只能祝福：「祝曹小姐你在與傾城劍的戰鬥中大勝而歸。」

曹竹秋心中一驚，答：「我代父親傳信。這位便是我父親的線人，茲事體大，請圖公公放行。」

曹小姐本欲離開，聞言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那雙水潤的眼睛在黑暗中晶瑩發光：「多謝！」說完，便飛身竄出窗口，消失在夜色中。

杜玉從未想過和師妹對話時會這麼緊張，他以前每次應付撒嬌耍賴的小師妹時都不以為意，這也和圖書許就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吧。好不容易熬過白天，等到黑夜，又聽到侍官奔走各個庭院通報時辰，大使館的眾賓客結束一天的活動，稀稀拉拉地回房歇息。

「曹小姐？怎麼是你，令尊呢？你身邊這位又是誰？」

過了夜中，杜玉便焦急得抓耳撓腮、左顧右盼，窗外一點風吹草動他都以為是曹小姐來了。等到丑時，杜玉已經是坐不住了，走到庭院里來回踱步，心裏想著曹小姐是不是遇到了麻煩。不多時，曹竹秋負劍登上屋檐，模仿夜鶯叫，吸引了杜玉的注意。

杜玉一眼便看見魚塘邊，公孫若正百無聊賴地用柳枝抽著水面，把睡覺的魚兒一個個打醒。

杜玉記得大樑對武者夜間出行有較為嚴格的管理，洪武年間就有《武法紀要》中提到「禁踏屋檐，損壞磚瓦者十倍償之，損而脫逃者，百倍償之。」《京都夢華錄》里也提到江湖上有種職業叫夜補匠，專門為江湖人士趕路、打鬥造成的建築損害進行修補，薪酬不菲，而且受朝廷保護，在《洛縣縣報》中蟬聯了五年「普通人最好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