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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尋！千尋！」

杜玉順著姥姥鬼之前走過的道路前進，果然在一顆枯死的櫻花樹下看到一個呆立的女子身影。那女子的獃獃佇立著，身體卻時不時抽搐著，她背對著杜玉，看不清面容。

她雙眼緊閉，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好像陷入一場美妙的夢境。她的髮絲在水中舞動，如同柔順的絲綢。此時的謝千尋渾身散發著她不曾擁有的氣質，柔美、寧靜，卻帶著一絲破碎的美。

「杜玉，也許等你以後繼承了杜鵑道人的衣缽后可以再嘗試喚醒她。」花紅樓當然不希望杜玉冒險，在花山狐妖眼中，杜玉比任何一個凡人都要重要千百倍。

杜玉毫不猶豫：「值得。如果我不為她這麼做，就再也沒有人會為她赴湯蹈火了。」

杜玉長出一口氣：「思戀呢？」

「你想清楚了，她真的值得你這麼做嗎？」

在杜玉前往醒智湖的路上，他並沒有遭遇豬妖。非但如此，他甚至沒有再聽到豬妖那沉重的腳步聲，那隻吞食了同類活到最後的最兇殘豬妖此刻去了哪裡？

杜玉一把抱起她，將她帶到地上。杜玉一邊咳水，一邊搖晃謝千尋的肩膀。

姥姥鬼只是說了一個字：「湖。」

姥姥鬼轉過頭，用那雙ｗｗw.hｅｔubook•cｏm•cｏm只有眼白的眸子盯著杜玉。她臉上那些可怖的傷口都是啃食留下的，不難想象它生前遭遇過什麼。

白髮的花紅樓靈體再次出現在杜玉身邊：「你運氣不錯。如果真的要和它開打的話，哪怕有我的靈體相助，勝算也不足一成。你化解了它的怨念，幫它立了碑，還代它殺死了背叛者的亡靈，它對你沒有敵意了。」

杜玉離開方丈院，回到了之前繞開姥姥鬼的路口。他可以確定，謝千尋就是被姥姥鬼盯上了，要找到謝千尋，必須從姥姥鬼身上找突破口。只是逃避、躲藏是無法找到謝千尋的，杜玉現在有了對抗神異的手段，他決定直面姥姥鬼。

杜玉看著懷裡的謝千尋，她臉上那笑容恬靜又柔美，那個孤苦無依的小文盲也會有這樣的笑容嗎？她笑得就像平靜的早上，向他打招呼的隔壁家的小姑娘，沒有什麼家族仇恨，沒有什麼使命責任，就像一個隨處可見的，無憂無慮的鄰家少女。她一定做了一個很美的夢，那個夢過於美好，以至於她寧願一睡不醒也不願面對現實。

杜玉抱著謝千尋怔在原地。

可惜無論他怎麼做，謝千尋都毫無動靜，就像白ｈｔｔps://ｍ.hetｕboｏｋ.com•coｍ馬寺前那個一睡不醒的巡捕一樣。

「千尋，醒一醒！」

「沒用的，杜玉。她已經被怨鬼吃掉了神智，現在已經沉溺在一個虛假又永恆的夢境中了。」花紅樓搖頭，「越是心智脆弱之人，越容易中招。」

杜玉目光微動，他看到姥姥鬼手上捧著一塊木牌，木牌上刻著四個工整的大字：孝女之墓。不正是他在方丈院給那無名屍骸留的墓碑嗎？

「那我先帶她離開。」杜玉說著又抱起謝千尋。

「但是。」花紅樓擔憂地看著月亮，「要在這個地方入夢，你的身軀就會和她一樣失去保護，如果那豬妖找到你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婆婆猶豫許久，還是喊住他：「不行。杜玉。她的神智是在秘境里遺失的，你現在帶她離開秘境她就永遠也醒不了了。要入夢，只能在此地入夢，在她的神智沒有徹底消散前喚醒她。」

他想起師尊說過，溺水的話要及時幫助溺水者排出胸中的積水，他便按照記憶中師尊的教導按壓謝千尋的胸腔。

杜玉來到湖邊，面對漆黑如墨的湖水皺眉。花紅樓的靈體再次浮現，她一邊抽著薄荷煙，一邊說：「湖底的確躺著一個姑娘，不過……」和_圖_書杜玉聞言毫不猶豫跳了下去，他摸到湖底，藉著微弱的光芒，果然看到謝千尋平靜地躺在水藻之間。

看著杜玉那堅定、平靜、純粹的目光，花紅樓長嘆一口氣，她忽而有些明白杜鵑道人當初為什麼會將自己的畢生感悟傳授給杜玉了。

難道……

「她還在禁閉中。你是怎麼闖入這個秘境的？這個秘境血煞之氣濃得嚇人，恐怕此地曾死過不少人和妖。」

出乎他意料，姥姥鬼只是從杜玉身邊擦肩而過，它捧著那木牌向遠方走去，對杜玉視而不見。

杜玉愣了愣：「那我去找那隻姥姥鬼，讓它把千尋的神智還回來。」

「冷靜，杜玉。」花紅樓看出杜玉的失控，朝他臉上吐了一口煙霧，薄荷煙讓杜玉的情緒稍稍安定，「唯一能救她的方法便是入夢，進入她的夢中，讓她明白那不過一場夢，她自然便會醒來了。」

小倩是謊鬼，那她之前說的許多話恐怕都不能作數，杜玉所見鐘鼓樓的院子恐怕真的是離開秘境的唯一出口。想到這點，杜玉心中稍定，至少找到謝千尋後知道該往哪兒去了。

有了花紅樓婆婆的陪伴，杜玉在白馬寺內不再孤單一人，心中的恐懼也被沖淡到幾乎消失不見。畢竟，這白馬寺的妖和-圖-書魔再大也不可能大過八尾妖狐。

杜玉深吸一口氣，殺法再度運轉，往前走了一步。

「請等一下。」杜玉叫住它。

杜玉無奈地說：「和上次一樣，都是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就來到秘境了。」

怨鬼之間也有高低，像謊鬼，只有靠欺騙才能獲得力量，姥姥鬼卻能透過秘境直接影響到現實。比起那受到不知名的限制而無法在白馬寺快速移動的豬妖，姥姥鬼恐怕才是這個秘境最可怕的神異之物。

「我想帶我朋友離開。你見過她嗎？是個年輕的姑娘，腿很長，胸脯也很大，有點異族人的五官特徵。」杜玉問。

姥姥鬼看到杜玉，卻沒有如之前一樣鬼畜，而是面無表情地向他走近。杜玉身體緊繃，雙手不受控制地捏成拳頭，理智告訴他要遠離這個危險的怨鬼。他壓下心中的恐懼，強迫自己捏緊的拳頭鬆開，坦然面對不斷走近的怨鬼。

杜玉急忙喊：「那該怎麼做才能讓她醒來？！」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謝千尋的境況居然讓他情緒失控。一想到要永遠失去這個嘻嘻哈哈無法無天的小文盲，杜玉便感覺心臟被人狠狠揪住，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從來沒發現，謝千尋原來在他心中也如此重要。

姥姥鬼察覺到杜玉的hetubook.com.com步伐，猛地轉過身，將杜玉嚇了一跳——只見姥姥鬼此時沒有化作其他人的面容，而是露出一副陌生的女子面孔，臉上遍布淚痕。

杜玉有很多話想問花紅樓婆婆，但當務之急是去所謂的「湖」里找到謝千尋。他如果沒有記錯，在白馬寺的深處有一潭深湖名為「醒智」，據傳當年某位大師曾在此湖中窺見大般若，從而投身湖中。

杜玉看著它遠去的背影，悄然鬆了一口氣。就如妖怪中有花山狐妖這種善良之妖一樣，怨鬼中也並非儘是窮兇惡極的厲鬼。也許在很久以前，一對男女誤入了秘境，男子為了活命，將女子反鎖在方丈院里當作誘餌。很可惜，那男子最後也沒能逃出秘境，死在方丈院化作謊鬼。女子則在必死的絕望、思念母親的眷戀、被背叛的憎惡中化作這個秘境最恐怖的怨鬼。

「婆婆，就在這裏入夢吧。」杜玉將謝千尋放在地面，平靜地向白髮的狐妖說。

之後便不再理他，向方丈院走去。

花紅樓說：「杜玉，仔細想想，這個人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嗎？重要到你必須賭上自己的性命去救她嗎？就我個人來說，我其實更希望你能活下去……」

「沒用的。它根本做不到，它只是怨鬼而已。」花紅樓再度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