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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顏醫仙怎麼了？」

「杜玉，別分心！繼續輸送內力！」顏綾心忽然大喝。

小師妹上前迎接，可看到師兄的表情后，她心頭浮現不妙的預感。

顏綾心釋然一笑，她說：「今日份的靈芝熬好了嗎？先喂她服下，明日後日也需如此，要牢記。」她說得鄭重，如同在交代後事，她也許很清楚用如此殘軀調動內力的後果。

杜玉覺得，只要她躺下休息，那她將永遠不會回來了，這是他的直覺。顏綾心現在的狀態，怎麼看都像一個將死之人的迴光返照。

他還記得，當初蟬鳴的夏天，他和顏綾心來到柱子邊，他二話不說拿出小石子在年久失修的石柱上刻字，只是刻了一半就被琴音谷的人抓住，他就牽著顏綾心的手一直跑啊跑啊跑，好像要跑一輩子。

杜玉感覺到一股熱氣從李清雅丹田處升起，那是她早已停滯的無涯功的內力。杜玉暫且拋下心中那些感傷的想法，無論如何，現在先救下李清雅再說。

「沒想到，最後一程和_圖_書居然是你在陪著我。」她露出一個不知蘊含了何種心情的笑容，「明明前不久我還恨不得再也不要見你。杜玉，我有一個願望，若是我之後再也醒不來，你能不能代我去琴音谷入口的柱子邊，在其中一根柱子上刻下『顏綾心到此一游』，要和你的刻在不同的柱子上。」

杜玉給李清雅脫了上身，不忍直視，清雅如今消瘦得不成人形，本就嬌弱的她此時如同狂風中搖搖欲墜的竹竿。無論是哪個姑娘，都未曾得到命運的眷顧。

「杜玉，再幫我把她的衣服脫了，將我這隻手食指的第二節指腹對準她背部的風門穴，一定要對準。」

杜玉喂下李清雅后，又握住顏綾心的手，等待她的下一個指令。

又過了一個時辰，顏綾心忽然吐出一口黑血，無力地向後倒去，杜玉眼疾手快，趕忙扶住她，不忘側頭去看李清雅的狀況。只見清雅倒在柔軟的床鋪上，呼吸平穩，並無異常。

窗外寒風凜冽，外界還沉浸在春節的ｍ•ｈｅｔubｏoｋ•ｃom.cｏm餘韻中，這個小房間里卻充滿了某種一去不回的悲慨氣質。

「我接下來、接下來……」顏綾心說話忽然開始結巴，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接下來要運功為她祛毒，有鳳血靈芝的輔助，加上你的護持，我有九成把握將她治愈。還有，讓人看好門口，治療途中千萬不能有人干擾，不然前功盡棄，我也沒有心力再來一次了。」

杜玉再次寫了個「一」，眼睛一抬，小師妹便負劍走出大門，她和南宮星分列兩側，將阻止任何人進入此地。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顏綾心額頭開始冒汗，漸漸地，她開始流鼻血，最恐怖的是連眼角都在滲血。此時的她比杜瑤更像一個暴死的鬼怪。

杜玉悟性極高，在顏綾心純正的內力牽引下，杜玉的無涯功渡入李清雅丹田，開始輔助顏綾心的精密運功。

如果杜玉沒有找上門，也許她能活到來年開春，也許一個月前種下的花到時能初具規模，也許她生heｔuｂｏoｋ•coｍ•com命最後一段時間會無憂無慮平靜悠閑。

她在喘息的間隙說話：「我現在有些累，你放我躺下休息會，先去看看你未婚妻吧。」

她露出一個笑容：「成功了……杜玉……我醫術已經比古爺爺要高了……我成功了……我沒有辜負他的傳承……我做到了……」

睜開眼睛，發現窗外已經一片漆黑，顏綾心臉上的血跡都已經乾涸，嘴唇已經變成可怕的烏紫色。此時祛毒已經進展到關鍵時刻，她連指揮杜玉的功夫都沒有，全身心地投入到治療工作中。

「杜玉，記住口訣，與我一同運功。三氣生同枝……」

杜玉翻過她的手，在手心用力寫下一個「一」字。

兩位武者的內力對於李清雅脆弱的經脈來說還是太過兇殘，多虧了鳳血靈芝的庇護，她的臟腑才沒有被這二人的內力沖得破裂不堪。

顏綾心失聰后，依然摸索著抓住李清雅的手腕，把脈完畢，又略帶不安地伸手要去抓別的什麼東西。杜玉心領神會，趕緊將自己的手遞上和_圖_書去，握住顏綾心的手。

顏綾心的手在發抖，抖得厲害，不止是手在發抖，連身子也在發抖。

「你做到了你做到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醫生！」杜玉明知她聽不到，但還是在說。

「顏醫仙……」杜玉握緊她的手，在她的手心瘋狂寫字，試圖傳達某種情緒。

他當時要刻的是「杜玉到此一游。」他還問顏綾心要不要也刻一個，驕傲的小醫仙昂起頭：「我才不同你這鄉巴佬一樣，做些如此沒品的事。」

杜玉沒有動。

她顯然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

「她已經聽不見了。」杜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一些，他已然發現，他就是小師妹的主心骨，如果連他也顯得慌亂，小師妹只會更加不知所措。

「杜玉……我說話后，你如果表示肯定，就在我手背上寫一，如果是否定，就寫二，千萬不要不作任何反應，可好？」顏綾心緊張地說，她現在最害怕的就是自己連嗓子都啞了，除了自己外，沒人知道她說了什麼。

他的心怎麼能不亂？杜玉閉上眼，將https://m.hetubook.com.com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治療李清雅一事上。

「杜玉，讓我休息一會。」

祛毒之事遠沒有顏綾心說得那麼輕巧，它的原理很簡單，只不過是利用醫師平和的內力一點點「擊碎」餘毒，但毒素附著在體內各處，內力不能輕一絲也不能重一毫，不能高過一分也不能低過一寸。這個過程需要施術者長時間保持高度專註，是極其耗費心力的事，哪怕是杜玉，在堅持了兩個時辰后也開始疲憊。

杜玉心中一顫。

就在她在黑暗中等待時，察覺到手背上杜玉默默寫了個「一」字，她的內心才稍稍安定。

顏綾心倒在他懷裡，呼吸急促得可怖，如同一個破破爛爛的風箱在運作。

此時此刻，她幾乎從外界得不到任何反饋，聽不見、看不到，她好像失去了在世間生活的依據，如果不握住某人的手，她害怕自己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消失。

杜玉鼻頭一酸。

結果到頭來你不還是和我一樣嗎……

杜玉強迫自己把目光從顏綾心身上挪開。

「杜玉！」她再次大喝，「你心亂了！堅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