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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見到窗口亮起光芒，不多時，便見身穿素色袍子的師尊端著燭台為他打開房門：「進來吧，外面天寒。」

再往前走便是正堂，裏面有佛陀菩薩的雕塑。師尊說，以前這座尼姑庵的佛陀菩薩都是金塑的，後來鬧了大災，恰好庵內無主，災民便將佛陀身上的金衣剝了去，整個正堂唯一沒被搜刮的便是佛陀座下青磚。

杜玉再次抽出粗繩，他忐忑地將繩子纏上師尊的手腕，纏得並不緊，她卻絲毫也不掙扎。

杜玉緊張地捂住袖口，擔心被師尊看出他袖中藏著的「兇器」。還好葉霜月根本沒有懷疑他，為他開了門后，款款坐回了床上。

「……是。」

杜玉微不可察地嘆氣，作勢要將粗繩收回袖中。他是無涯門的首席弟子，他做不到對師尊行強迫之事。

他尷尬地坐在床邊，連解釋的話也說不出來。哈哈，師尊，這繩子是我拿來磨牙的，看起來大小剛剛合適。要這麼解釋嗎？

杜玉的袖子因藏著的粗繩而下墜，晃晃蕩盪頗為滑稽。這繩子若說是用來捆人的，未免有些太粗了些，說是用來捆大象的還差不多。繩子上附著了葉冷星的內力，稱得上堅韌無比，可杜玉心中依然打鼓，就這種程度真的捆得住師尊嗎？

杜玉偏頭，透過窗戶，終於看到葉冷星的身影。師叔急促地對他做著手勢，要他就趁現在下手。

然而就在此時，葉霜月睜開眼，她看著杜玉的動作，卻什麼也沒說。

葉霜月躺回床上，蓋上被子，她莫名地轉m•ｈｅtｕbｏｏk.ｃom•coｍ過身，背對杜玉：「你白日魂不守舍便是因此嗎？」

她忽然說：「……我不想有其他人看著……」

「那是什麼？」

往事在心中一一浮現，宛若燈火輪轉。

早就知道……

杜玉只敢坐半個屁股。

「我在笑……我剛剛見到你時，你只是個毛頭小子，只有這麼點高。」她從被子里伸出手，背對著杜玉比劃，「現如今居然已經是如此一個男子，我竟也成了被人牽挂的長輩。」

她越是這麼說，杜玉心中的愧意越發濃厚。

他尷尬地站著，如同一個來做客的陌生人，拘謹，不知所措。

此時已是深夜，小師妹應當在夢中遨遊，她會說夢話，還總會怪杜玉壓了她的頭髮。杜玉經過小師妹的房間，又挪開目光。

「惡弟子覬覦為師的元陰，你修為已到瓶頸，自然會想些歪門邪道……」她如此說著，臉上泛起一絲動人的桃紅。

「玉兒，能再為我捶背嗎？」她忽然問。

此時……也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吧？杜玉忽然想到。師尊此時完全放鬆了警惕，只要他動作夠快，不……甚至不需要很快的動作，因為師尊肯定不會第一時間推開他，師尊是那麼信任他……

她又閉上眼睛：「我何必多此一舉地去問你呢？」

「玉兒？」

杜玉愧疚地低下頭。

真是欺師滅祖，天理難容！杜玉，你真不是個東西！

葉霜月頭髮披散著，氣質憂鬱，絕美無比。

他做賊心虛，才會想起這些細枝末wwｗ•ｈｅｔuboｏｋ.com•cｏm節的小事罷。

她早就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

頓了一會，她忽而發出一聲輕笑。

杜玉陡然站起來，結結巴巴：「當、當然可以。」

葉霜月展顏一笑，那笑容在搖曳燭火的照耀下光彩奪目：「坐便是。」

「冷星說她想要那個葫蘆……我現在也有些後悔，當年也許該將葫蘆留下來吧……可是當年的事，如今能悔改呢？」

杜玉回頭看去，希望從葉冷星那裡得到一些幫助，可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師叔的身影，他只能硬著頭皮走進師尊的房間，順手帶上房門。

杜玉尷尬道：「那時候只是看鎮子上的老師傅給別人捶背，啪啪作響，我以為也要用大點力氣。」

杜玉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

和師叔計劃得再好，結果未曾想到師尊根本沒有入睡。他心中鬥爭許久，自以為聰明地找了個借口：「想到天機玄梁的事，擔心師尊而睡不著。」

杜玉緊張地捂住袖子。以師尊的聰慧，她很難猜不到杜玉的繩子是用來做什麼的。世上最糟糕的事之一，便是做壞事做不徹底反而被抓了現行。

一個念頭。

杜玉的愧疚感幾乎爆炸：「師尊……」

葉霜月沉默了。

杜玉的手停在半空，他的表情凝固了。

「還有她以前……」

夜已深，人亦靜。今年冬天來得遲些，往年這個時候杜玉已經開始穿冬衣了。師妹的冬衣要做大好幾個尺碼，然後裁去下擺才能穿下；師尊的冬衣則要做得長一些，師和_圖_書尊說這樣暖和些，起床時可以少費勁穿條棉褲。

杜玉愣了愣，旋即點頭，走到窗邊，在葉冷星急促比劃的手勢中將窗戶闔上。轉過頭，卻發現師尊已經轉過身，靠坐在床邊，她雙手背捆在身後，好像如同一位普通的女子一樣失去反抗能力。輕薄的素色睡袍貼在她的嬌軀上，將她那讓人垂涎的肉體勾勒出優美的曲線。

只須一個念頭。

「……」

「玉兒，你知曉你小時候我最開心的事是什麼嗎？」

杜玉，你真的需要這麼做嗎？真的要對師尊行強迫之事嗎？你真的有如此饑渴難耐嗎？你真的有如此不擇手段嗎？她將你視若珍寶、掌上明珠，你將她視作什麼呢？一個女人，一個私寵，還是一個所有物？

杜玉深吸一口氣，點頭道：「正是如此。」

杜玉只能看到她那如黑色潑墨一樣散在枕上的長發，還有那半個香肩。

似乎是看出杜玉的糾結，葉冷星呵呵笑道：「不用擔心，她睡得早，此時睡得香甜。你只管溜進去，將她的手捆起來，然後壓在她雙手上。她要想破開這繩索，難免會傷到你，只要你寸步不離，她就自然無法掙脫。」

「冷星也是……她如今有了悔改，我自然是高興，但她為何又偏要搶走你呢？她總像是要與我作對，明明當年我們關係那般要好。我們以前雖然有過爭吵，但總會很快和好，我還以為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分離……我本以為……」

葉霜月打斷他：「惡弟子就是惡弟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既然要做和_圖_書，我又如何奈何得了你呢？」

「但你大可不必擔心，這世間能威脅到為師的人或者物幾乎不存在。那所謂仙人遺體，終歸是死的。」她真以為杜玉是因為心神不寧而夜不能寐。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但是。

杜玉自嘲一笑，終於走到了他的終點：葉霜月的閨房前。他從未覺得邁入師尊的房間會是一件如此艱難的事，他慌亂地想：我需不需要敲門？旋即無聲地笑了，伸手想要推開房門。

她碎碎念著，完全沉入回憶的海洋中。

「……你如此挂念為師，為師很感動。」

「是我謹遵教誨嗎？」

一時的鬼迷心竅，終究只是鬼迷心竅。

杜玉看向師尊那恬靜的笑容，她閉著眼，將往昔的瑣事娓娓道來，明明是一些不重要的瑣碎，她卻當作珍寶一樣永藏心間。

說著，緩緩走向那被縛的傾國美人。

葉霜月靜靜地看著他：「玉兒，你這是做什麼？」

杜玉目光落在她的雙手上，袖中粗繩也滑出一角。

葉霜月嗯了一聲，掀開被子，躺在床上。杜玉雙手成拳，用不輕不重的力道為她捶打肩背，一如以往，從未變過。葉霜月愜意地閉上眼，她緬懷道：「你第一次捶背只懂得使一股蠻勁，我都被你捶得都要散架了。」

「不是。」

「……」

他晃著袖子，忐忑地走進無涯門，回頭望去，只見葉冷星躲到樹上，等待下一步行動。

葉霜月的聲音從內里傳來：「玉兒？這麼晚了還不睡？找我有什麼事？」

「師尊，你笑什麼？」

她自顧自地說著ｍ.hｅｔｕｂｏok•ｃｏｍ.cｏm，哪怕沒有見到她的面龐，杜玉也知道她臉上一定帶著緬懷、幸福的笑容。

捆住師尊！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他竟然在月黑之時，與師叔合謀去將他敬愛可親的師尊綁起來！

「我曉得。我當時說要你輕點，你又一點力都不敢使。呆又呆，可愛又可愛……」葉霜月雙眸合上，露出溫婉的笑容，「我很慶幸我收玉兒你入門了，如果沒有你和若兒，我此生顏色黯淡，幾乎無甚可說，孤家寡人，孑然終老……我想，當年師傅也許也是因為這種原因收養我和冷星吧。」

葉冷星五指合攏：「接下來，便輪到我出場了。」

何等卑鄙！利用師尊對他的寵溺來束縛師尊。

「凡人的一生真的很短很短，我不過一眨眼，你便長大了。」她說，「我偶爾會懷戀起你小時候，明明那時候你比現在調皮，總是做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當年，我時不時懷疑自己，葉霜月，你能做好一位師長嗎？你真的能教導好杜玉嗎？」

杜玉心中那桃色的幻想天崩地裂，最後腦海里只剩下兩個字;完了。

「是我讀書用功嗎？」

這句話如同一個暗號，杜玉恍惚明悟了什麼。師尊沒有施法趕走他，而是閉上眼睛，雙手背在身後，如同認命一般隨他施為。

「不是。」

「是你說要為我捶背揉腳。」她笑著說，「你說師尊下山要走那麼多路，肯定腳都走酸了，非要給我捶背、捏腳。我當時看著小小的玉兒，心都快化了……」

杜玉抽出袖中的粗繩，只要一個念頭，他就能將師尊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