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葉霜月雀躍地握著書一陣揮舞：「娘親一定會喜歡的！」只有一些不經意的小動作才能顯露出葉霜月的少女本質。

「怎麼會有……！」

杜玉慢步走上前：「所以呢？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如果以後你遇到了更重要的人，那你就得收斂性子，不要再讓任何人失望，不讓任何人為難，好不好？」杜玉伸出小拇指，這種和小孩子做約定的動作恰恰最適合對付葉冷星，畢竟她從頭到尾都是個頑劣的小孩。被師祖保護，被姐姐保護，年紀輕輕就天下無敵，始終抱有一種玩世不恭態度的孩子。

杜玉若有所悟。

葉霜月鬆了一口氣，她朝著杜玉鞠躬：「對不起，杜玉，這一年多來我們姐妹一直在麻煩你……當初還不信任你……」

杜玉將燈籠掛上，低下頭看著她：「師尊，你想怎麼做？」

她走了幾步，回過頭，眼眶通紅：「還有姐姐！她怎麼能就那麼平靜地接受？師傅是我們的師傅啊！她為了外人出去一趟，結果卻變得這副樣子！到底憑什麼啊！我們姐妹已經足夠不幸了，為什麼那群外人還要來破壞我們的生活！」

時hetubook.com.com間過得總是比想象中要快得多。人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失去了什麼。

「人是一種通過智慧來自我毀滅的生物。」她說，「所以這個世界並不完美。我認為那些遙遠的星星上，一定有一個完美的世界。無數個星星，就代表無數種可能性。如果有機會，我想去那些星星上看一看。」

「師尊喜歡星星，我聽說縣城裡來了一夥西域的游商，他們賣一種機巧望鏡，能看到遙遠的星星。」葉霜月說，「這麼多年，我和冷星都沒有送過她什麼，我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杜玉苦笑著看著自己伸出的小拇指，心想：你是不是小孩子，我難道不清楚嗎？

杜玉輕笑：「麻煩我是應該的，只要是你們的事，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杜玉搖頭：「你誤會了，我並非對你別有所圖。對我來說，你們是我的家人。」

「杜玉……我想今年幫娘——師傅過一個美滿的新年。」葉霜月幫杜玉扶著梯子，雖然杜玉能飛，但他還是更喜歡用這種凡ｈtｔps://ｗww•ｈetuｂｏok•coｍ•cｏm人的方式享受生活。

就這樣，縱橫人世的唯一真仙杜鵑道人在新年前一天，一個平靜的下午安詳地離開人世。

杜玉語氣變得柔和：「正如師祖所說，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而且對於仙人來說，死亡不過是暫時的別離。妖魔之亂，禍及蒼生，師祖她本不必相助，那她到底是為了誰才去的呢？」

「去把那些人殺乾淨？去把那群被你師傅拯救的凡人再殺掉？去讓你師傅的付出付之東流？」

「我要去京都，去……」

他們回到花山，正要向坐在佛堂內的杜鵑道人送上禮物。

只有沙沙風吹樹葉聲。

仙並不是一種力量的境界，而是某種心靈、人格的升華？

到了夜晚，杜鵑道人會拉上幾人，去山巔看星星。她說她很喜歡星星。

她死得並不轟烈，正如她一直以來不願干涉人世的原則一樣，她死得宛若一片鴻毛，風兒一吹，便無塵無蹤。

她這一笑，杜玉只覺那鮮紅的燈籠都失去了色澤。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美麗的女子呢？

「還有這機巧望星鏡，居然連月亮上的紋路都看得見！太神奇了…和圖書…」葉霜月喋喋不休，「杜玉，你說月亮是圓的，我們腳下的土地會不會也是圓的？」

「師叔……」

葉霜月猶豫一會：「杜玉……我早已下定決心專心玄道，我是不會回應男女之事的。」

「……」

師祖是覺得他能接過她身上的擔子嗎？未免太看得起他杜玉了……世上這麼多人里，恐怕他杜玉是對成仙最不渴望的人，他只是一個胸無大志的小鎮青年，說也離奇，偏偏是最不渴望長生登仙的杜玉走到了如今這一步，那些渴望成仙的蛟魔、杜綵衣、世尊耗盡心力卻沒有如願。

沒有回應。

葉霜月和葉冷星似懂非懂。杜玉覺得她這些話是說給他杜玉聽的。

「她仙去了。」

姐妹二人最終接受了杜鵑道人即將老死的事實。

「娘親，師傅——我們回來了！給你帶了好東西！」

他與葉霜月坐著牛車，抵達了洛縣。最終在洛縣一角找到那金髮碧眼的西域游商。二人最終收穫了一台沉重的機巧望星鏡，一本厚厚的《天象星圖解》。

杜玉溫柔說：「葉冷星，我們做個約定怎麼樣。」

接下來幾天，故事好像又進入到一個平和的階段，但杜玉和_圖_書知道這隻是虛假的「平和」。杜鵑道人每一天都比上一天更加蒼老，已經越來越接近杜玉在未來秘境「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褪去了許多威嚴與冷漠，多了許多仁慈與寬容。

葉霜月捂住嘴巴，不自禁哭出聲來。

走到佛堂內，只見杜鵑道人端端正正坐在廊道邊，維持著低頭的姿勢。在她身前的砂石地面上，一隊螞蟻正排隊搬運著食物殘渣。她似乎在觀察這渺小的生命。

「……」她無力地垂落手臂，無法再開口。

她情緒有些失控了。

杜玉走上前，伸手輕輕試探。

杜玉跳下梯子，拍拍手：「那還等什麼，快走吧！」

葉冷星逐漸冷靜下來，她明白事到如今她再爭吵也改變不了什麼。她推開杜玉的手，哼道：「你以為我是什麼小孩子嗎？」說完，抹去眼淚，走回寂月庵。

「別叫我師叔！我才不是你師叔！」葉冷星朝著山下走去，無視杜玉的呼喚，「這種白痴一樣的稱呼你到底要叫到什麼時候！你比我大幾歲，為什麼總是執意叫我師叔！」

這是否就是師祖所說「欲仙則不得仙」呢？

從這天起，杜鵑道人不再獨自去山巔冥想，而是整https://m.hetubook.com.com日在庵內陪伴姐妹二人。她會在佛堂前講學，將玄法精髓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她們，就連往日總是逃課的葉冷星都格外規矩，老老實實坐在佛堂內，與姐姐一同聽講，就如同她們十二歲之前那般。

吃飯時一門四口人也會坐在一起，聽杜鵑道人講一些姐妹倆小時候的故事。葉霜月會一邊聽，一邊細聲補充。葉冷星則稍顯憂鬱地坐在一旁，吃飯都沒什麼胃口。

葉霜月哦了一聲：「也是哦……」

葉冷星抽噎著：「……我說不過你……但……但她是我們的師傅……我們只有這個師傅啊……什麼暫時的別離，也許我們一輩子也見不到她了……她雖然很嚴格，但對我們也特別寵愛，雖然她從來不明面說……我無法想象失去師傅的日子……」

「你和霜月都還年輕，以後也許會遇到更加重要的人，也許生命中有更具意義的事等待你。你現在如此衝動，只會讓你師傅失望，讓你姐姐為難。」

「怎麼可能？如果我們的土地是圓的我們怎麼能站得穩呢？」杜玉哈哈一笑。

這一天，葉霜月找到了在院子里掛紅燈籠的杜玉——就快過年了。

葉霜月展顏一笑：「家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