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繾綣仙凡
第106章 輕兵銳卒
她逐漸意識到,自己所殺的敵軍,至少有全部敵軍屍體的四分之一。
隨著聲音持續,指法變換。
仔細回憶一下,總能從記憶當中回想起幾個面容,可與屍體對應。
「將整片戰場所有敵軍屍身,都運至此地堆起。」她指明一片空地,簡單一句話,給勤務雜兵增了一倍的工作量。
前往偵查的斥候返回,卻帶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情報——那片營地此刻已經沒了多少顏朦國士兵,最多只有些後勤雜兵來往。
「給我精兵五百。」夕恆直接開口,底氣十足。
白煙瀰漫起來,其中冒出火舌絲絲。
「或許也不必如此過激……」
只道:
不過夕恆對這些屍身倒是無所謂,戰事總歸會死人的,只要她自己沒事就好。
軍人們拼了老命打贏一場勝仗,勉強多活下一日,自然不想在戰場這種極為壓抑的氛圍當中繼續待著,只想著趕快回營慶功休息。
她帶著軍令,領著軍隊離開齊名城。
……
她有點不肯相信。
在外看來,她自己也不過只是拖拽著屍體走過,然後丟到屍堆當中。
直到她帶著一車車屍身入內,熱鬧的氛圍立刻安靜了下來。
過了快要一個時辰,血紋法陣已經繪滿。
那顏朦軍隊韌性十足,想要擊破所需花費的力氣和代價極大。
其中駐紮的主力部隊,也不知去了何方。
顏朦國的大軍已經保持著陣型撤離戰場。
輕哼著歌踏足將軍府邸,還未到將軍辦公之處,就聽到一名稍微沒那麼滄桑的中年將軍尊稱帝姬殿下。
由靈氣法術燃起的烈火比之尋常火焰持續更久,瀰漫速度也能更快許多。
算好方向後,夕恆領帶五百精兵前去。
十數米后,才作出一聲嘆息。
「我有殺這麼多嗎?」她自語道。
已將幾部敵營標註在地圖上方,夕恆將其標註在了自己的地圖上面。
白煙聚成霧狀瀰漫,令人幾乎看不清了屍堆模樣。
「之後若是去了京城,就順便看一看她吧?」
師姐時常說笑,態度也是自然瀟洒。
到時候定然一片亂相,師妹說不定就早知消息逃離。
烈火燒焦屍身皮肉,混合著燒焦肉和焦油刺鼻氣味,幾乎令人窒息。
「殿下,為您備好的精兵已在府院,請隨我來。」
只夕恆一人,仍靜靜注目著眼前屍山與似是焚天的烈焰光景。
她首次做出如此大陣,每一筆都相當仔細。
眼前,屍堆好似木閣樓建築般一塊又一塊地坍塌,接連砸出了幾片轟響。
頭顱滾落墜在屍堆,無數顆灰暗的眼瞳為其更添了幾分詭異靈性。
「想吾十五年遠離京畿,居北抗顏,不問政治,只是想得個終年安然……可如今卻還www•hetubook.com.com是卷進來了。」
一頓心思盤算之後,好像還真有。
軟糯的唇際碰在溫熱茶水,任由清風吹過散著的秀髮。
燃出的黑煙白煙一起交織著飄去天際,又好似一條通天之路由此展開。
不過她所要不多,只是要將軍兌現承諾。
哪怕是騎兵隊伍,她也足足用了七日,才抵達來到磕州周邊。
夕恆轉身下令道:
只有小部雜兵還留在這雜亂不堪且遍是血腥味的沙場當中打掃。
夕恆在昨夜在慶功宴上簡單用了些餐食,返回又洗下了一身血污,換回了之前的輕便勁裝,便又在午餐之後前往將軍府領自己的軍部。
友方的屍體需運輸到北疆軍英烈墓地安葬,而敵人的屍身一般都會為了防止瘟疫疾病蔓延,就地焚燒。
亂風吹過地面仍插著的幾道寫著顏字的殘破旗幟,飄飄揚揚。
下一刻,卻聽得千米開外的城牆,被砸出了一陣陣爆炸轟鳴。
「現在師姐是在何方呢?找到她所想要的化勁道路了么?」夕恆自語道。
其中大多持槍、腰間掛刀,半數士兵背有弓箭,分為多個兵種。
一片桑葉落下,被她兩隻捏住,輕輕彈開。
按照大趙內地軍部實力分派,一位明勁大成就能作為千夫長來算的話,眼前隊伍的確算得上是精銳。
劇熱隨之傳來,周圍眾人紛紛退後,眼瞳不肯多看火焰,生怕奔湧來的熱意與乾澀給眼睛也造成傷害。
兩軍如此僵持相磨,互相之間必然都會有大量死傷,即便最後能憑人數上的優勢得勝,最後的死傷也極有可能令人難以接受。
熊熊的烈火代表著毀滅……但代表萬物起始的光卻也由此滋生。
並且……死去的屍體本身也同樣易燃。
「殿下可有事務交代?」老將軍呼出一口氣,作問道。
赤紅的瞳眸轉開目光,既然靈氣已被吸盡,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片烏煙瘴氣的地方。
隨著夕恆將一具具染血屍身拖過,陣法愈發完整。
夕恆抬頭看著眼前好似是地獄黃泉投射到了現實的景象,慢步靠近。
前頭一名身穿全甲的副將出列,恭敬道:「帝姬殿下,翊衛軍五百已經備好,隨時聽令!」
「還以為以士兵的體質,能充滿更多呢。」她將靈石收起,自語道:「也許是因戰時流出的鮮血已經太多,憑空流逝了不少靈氣。」
先是外面的屍身皮包骨頭,隨後逐漸向內延展蔓延。
夕恆轉眸看去,見這位副將作揖行禮姿態規整端正,似是出身大家。
不過,夕恆總覺得,自己這一世是去京城,可能就是以反王的身份打進去了。
「……」
北疆河間地節度使何遠澤和圖書望著她所離去的地方,目光遲疑片刻。
「諸位各自回營好好休息一日,準備好外出物資,軍部明日辰時集結。」
近萬屍身猶如房上棟樑般互相犬牙交錯,暗紅色的鮮血在屍山表面流淌向下,連帶著骯髒的泥土與灰塵,散發起任誰都難以適應的古怪腥味。
「好。」夕恆達成目的,拿起腰牌就走。
但為什麼總覺得有點奇怪呢?
每每坐在住所院中桑樹之下用茶,聽著微風刮過樹葉的沙沙聲響,夕恆總會想起當年于紅線劍院當中,常常與師姐相伴著坐于樹下喝下午茶的時候。
抬頭,便見了數百身披輕甲的騎兵各自牽著戰馬,整齊有序地排除隊列。
道道火把被投進早已鋪好的、屍堆周邊種種易燃物與木塊上方。
高度也隨之被縮減一半——這讓焚燒更添了幾分便利。
從原先堆積整齊、互相擠壓的血肉,變成了好似茂密灌木叢中條條交叉的樹榦般,中部出現了諸多空隙。
夕恆所繪血紋,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點火吧。」
夕恆也特意留在此地,向將軍申請來了一個暫時的指揮職位,帶領與她一起留在戰場的勤務雜兵,下令搜集與運輸屍身血肉。
此人便是她來到北疆時,所遇的騎兵先鋒隊長,現在真正成了她的手下。
那些燒焦變脆的骨骼與皮肉淪為焦炭與碎骸,枯骨鋪蓋一地。
若能在上空仔細看,則可見諸多扭曲條紋好似觸手般環繞在石堆周邊,又在其中心由觸手的邊緣輪廓繪成了曲頸瓶的模樣。
而這伙騎兵的副將又是之前先鋒主使,戰場經驗豐富。
掃了眼縱橫隊列,恰是五百人。
大戰落幕之後,夕恆慢走在遍布著各種屍體血肉的沙場之上,指揮下令周邊手下將敵軍的屍身都聚在一起。
因有大量屍身伴隨,勤務雜兵在返回途中氣氛壓抑。
不過多久,整座屍堆愈發鬆散。
「咳咳。」夕恆連忙打斷了自己的心思,拍了拍白|嫩的臉蛋安定下來。
她用了半數化勁屠戮敵軍,以此殺個兩三千人,似乎確實也沒什麼問題……
「但當今滿朝皆是奸臣賊子,陷害忠良、四面起義、民生潰亂,似國之將亡……近來盤算幾卦,又是破舊立新、金鱗化龍之相。」
那段時日,倒是愜意自在。
雖因地表本就沾血,而顯得模糊,但其效用不會受此影響。
夕恆看著,莫名覺得有點熟悉。
若是現在下令讓他們留在戰場,定會令剛得大勝而增的士氣落下幾分。
勁裝上血色難以洗凈,點點紅綴好似綉出的梅花般落在衣裳表面。
這陣法頗不顯眼,因為地面土壤本身就是暗色,各處又都早已遍布上種種沾血和-圖-書之地。
期間,兩千名勤務雜兵在血色疆場當中各自奔走了四五趟,也將整齊的敵軍屍身都帶到了夕恆所示區域。
只用了十幾分鐘接收軍部后,她便離開將軍府返回自己的住所休息。
其中已經燃起煙氣,各部準備著今日的慶功大宴。
「罷了,殺得多就多吧。」少女打了個哈欠。
殺心得到滿足,精神恢復常時之後看到這般殘忍的景象,還是會有那麼一點點小小的抵觸。
翌日。
死寂當中,風聲嗚咽。
整座屍堆逐漸收縮變小,好似被化成縷縷青煙飄去上天。
火舌迅速擴張成了一片,從木頭木塊與乾草之上迅速蔓延到了屍身。
皮膚當中油脂滋滋冒響墜下,好似蠟油般能為火焰再增添幾分持久。
隨著眾多屍身連帶著推車傾倒下來的殘碎血肉堆成屍山,一幅極為恐怖駭人的景象顯出。
最後幾座驢車終於到來,屍體與破損的肉塊和內臟被拋進屍山。
「告訴何節度使,我申請在這兩日出城前往磕州附近騷擾突襲敵軍。」夕恆直接說罷,回首面對自己手下將士:
對方道:「如今齊名之圍已解,將軍自然要反援另外兩城,正制定計劃解救較近的磕州。」
雖然結果仍是一場勝仗,但如此仍將半數拖車塞滿。
夕恆清醒意識到這個數字,與自己心想的數字有點差別。
這般由屍體所構造的龐大之物,僅僅置在眼前,即刻引得人們內心駭然。
他作為北方的三大將之一,沒什麼人膽敢以這般態度進見。
一一隻是充滿九顆。
又想起這些腦袋都是她所砍掉的,沉默片刻。
夕恆還算滿意,之後向手下將士聲問候自介一番,便讓副將講解各部兵種功用,詢問種種領兵時所需注意。
數秒后,他穩穩點了點頭,道:
夕恆見屍堆當中正有不少頭顱面朝她這方向,就好似這些死者已經從地獄當中借住生前的肉身投來視線,以怨念死死盯著。
一具屍體,用做一道筆畫。
他目光複雜,將手中紙筆放下,不再看桌面所擺書案,而慢步走去了房室中心那張布著地圖的大桌面。
待敵軍遙遙離遠,難以重組返回,大趙軍也退返齊名。
剛確定好諸般事項,正要等待時機奇襲。
夕恆帶兵靠近,果然如斥候所說,營地當中軍部已經離開。
「整齊陣型,帶著犧牲的戰士們返回齊名城吧。」
「以後是不是應該節制一點?」她甚至想。
她並未返回居所休息,而是直直到了將軍府中,來到何將軍辦公之地,從腰間抓出自己的翊衛大夫將牌,啪一聲打在桌上警醒對方注意。
城中居民聽聞戰事得勝,也走出居所,在外隨著士兵一起和圖書歡慶。
雖然心情有點混亂,但表面仍是漠然模樣。
聽令道是。
夕恆以一人之力深陷敵陣,為外界友軍創造條件達成優勢,這功勞哪怕難以估計,恐怕需要當朝皇帝親手賜下金馬鞍和金腰帶才行。
條條大塊觸鬚模樣的血紋延伸向上,包籠屍堆。
整片戰場可相當寬大,想將所有屍身整在一起,所需花費的工作量,比起他們所熟悉的行徑,要多更多。
哪怕周邊援軍來了並做出威勢,敵軍必然也會堅韌不拔繼續作戰。
刺鼻氣味引起周邊不斷的咳聲。
「說來,如今身在京城的顏紅磯師妹,好像曾說過會等我?」
其中屍身大多面目全非,無首者一眼望去儘是,頭顱切口平整光滑。
顏朦雜兵所穿的粗布衣裳,鎧甲內部填充的棉絮等等,儘是易燃之物。
在無人意識到時,地上那些被火光遮蓋,已經隱不可見的血紋攀上烈火,觸及在那些正逐漸被火焰燒成焦炭的屍體之上。
敵方撤離有序並非完全潰敗,若是強硬追擊可能會遭到猝不及防的反擊。
夕恆嫌這個速度還不夠快,拿出靈石念咒捏指,隨手給自己繪製了一道使用兩點靈氣的火涌之法,噴向屍堆高層。
「興許確實應當入局。」他仔細盯著這幅地圖,低聲道:「趙萬里,老夫最後陪你一把。」
夕恆隨便想了一會這些無所謂的事情,慢慢捏起指法,以稍顯扭曲的音調念起血海大法之上所記咒法:
「明日午後,末將會安排精兵良將編入帝姬麾下,由您前來齊名城時所救下的數十先鋒騎兵為主。」
大趙軍兵在此戰中也有著不少死傷,大多是在敵軍第一波騎兵衝鋒時墜倒,也有被敵方武將斬殺。
烈火擠滿空隙,本來只是自外向內慢慢燃燒,到現在整座石堆所有屍身似乎都已籠罩在了烈火當中。
顏朦軍已經在攻城了。
但夕恆並不在意他們唉聲,下令過後便來到空處,隨意抓住一具布衣屍身,將其拖至低處匯聚出的血潭沾滿鮮血,以整具屍身作為毛筆,在地面以血繪起暗紅的陣法。
下方,十顆血靈石擺在陣法中心,隨著陣法血紋擾動,猶如天上星點般閃爍出絲絲微光。
傳令者中氣十足的聲響在廣闊的平原之上回蕩數次。
「接下來何將軍的戰略方向為何?可有任務?」
淡聲傳過,周邊傳令官也隨之高吼一聲。
她正想先帶兵攻陷這座防備不佳的營地,俘虜其中的敵軍審問一番。
隨即,互相層疊著的無數屍體血肉,以被火焰灼燒更快的速度開始萎縮。
夕恆先派了斥候前去偵查最近的營地,開始與副將討論計劃準備突襲之事。
了解過後,她問向一側帶她前來hetubook.com.com的中年將軍:
其中只有十數明勁大成,一名副將是初入暗勁。
就好似和師姐玩鬧之後,看到滿床狼藉模樣時的煩惱……
夕恆點頭,目光掃在每一名手下士兵身上,看出他們身形架勢,基本都是入勁明勁。
粗糙手指落在圖中,先是碰在北疆戰地,而後隨著目光慢慢向下,食指點在京城。
火舌圍在屍堆底部,慢慢上攀。
明日,夕恆得到出戰的許可,從何節度使那邊,又拿了一塊軍令牌。
平時,人們會將屍身聚成一堆堆點燃。
而大趙方面,也未命令追擊。
……
但今日,夕恆讓手下換了種做法。
「命呼汝靈起聚,深怨復血靈常凝……」
巡查兵已經探到,磕州城周邊大大小小的敵營位置,她打算將其一一擊破。
兩個時期,都有她所喜歡的地方……
但夕恆既是大趙帝姬,又在方才戰中立下了赫赫之功,完全有這資格。
火焰實在是一種奇妙之物,似乎無論什麼東西往熊熊烈火當中一放,都會化作一團燒焦的黑塊與飄蕩的霧氣。
勤務兵前往墓園交代事宜,夕恆將接下來的麻煩雜事交給了領導勤務兵的副將,便卸下職責。
卻總感到那些斷掉的半身、切得完整的肩胸,還有無首的身影,似乎都有那麼一點的熟悉。
當初她們常坐于桑樹之下的石桌旁邊,望著不遠處的練兵場中,那些小師妹的揮劍身影。
昨日之戰所存的殺意仍留在心底,並未退卻,她還想在平靜日常里多待上一會。
靜默著慢走許久,才來到正敞開著的齊名城中。
一般而言,戰後打掃戰場是個苦差事。
夕恆靠近重新撿起了自己放下的十顆靈石。
夕恆應對罷了,拍了拍手:「今日便散吧。」
大部分傷口平整的屍身,似乎都是她所造出的……
「誒?」
「……」何節度使沉默片刻,不知途中在想什麼。
畫了這條紋路,她又抓起另一具,沾血在地面繪出另外一道。
但隨著另一邊一輛被驢拉著的拖車駛來,來到屍堆周邊好似倒下白菜般滾下來一堆各式各樣的死者腦袋。
若不是她,方才那場大戰絕不可能如此順利地得勝。
城外是大片丘陵,途中還有許多林地需要跨越,時不時會減慢隊伍的行速。
所以現在留在這的都並非什麼精兵良士,都只是些在戰中沒出過力的後方雜兵新兵,負責搜集地上散亂兵武、辨明屍身。
反反覆復間,地面血色隱約有了規律。
「還有劍院里的那些師妹,又都過得如何?」
比之與夕恆在一起之後,時常表露出柔情模樣的師姐有著不小的差別。
「安排地挺快,不錯。」少女隨著對方踩著廊道繞過府邸,去了後院練兵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