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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此刻身上陰值還在近百左右，固然是受怨氣或詭異困擾？」對方問。

對方掃來一眼：

「這玩意也是你幫他們拿到的，盤算起來，你也算是罪魁吧。」夕恆隨意說了聲。

無言間，她迅速點出地圖指向樓梯位置，抵達之後直接一層層跳下。

而後又因胸中悶痛，把煙草放了回去。

遠端，正有道灰黑色的線條衝天而起，直刺入上方樹榦。

眼見黑霧還在不斷增長，不過多久就將靠近她身處位置，夕恆回頭對病床上的今侑道：「該跑了，恐怕火蓮幫的人都沒能想到臟災能有這麼強，到這裏時絕不只會波及，更可能直接把你吞進去。」

空氣中細微的藥液味道落在鼻尖，頭痛帶來的嗡鳴仍在耳邊輕響。

「人在這，就像……流水線生產的東西似的。」她輕聲道：

租用的維生醫療室內，今侑靜靜躺在床上，等待著腦袋頭痛的緩解。

忽地，護理室的青色房門被敲響兩下。

夕恆用靈識掃了眼外邊，沒理她，只繼續回頭看向窗外。

同時，怪異的黑灰霧氣從線條底部綻放，宛如爆炸的衝擊波般朝外蔓延擴張。

「其實是第二天……再說真有那麼快嗎？」

「你知道嗎？最近數年來，每個從生育公司走出的人都會被截斷一隻手臂……換上早已經被淘汰的存量靈身，並換算為債務增在每個人的養育負債上。」紅陽說：

她外套著身寬敞灰袍，模樣相當神秘。

「不幹。」今侑搖頭。

「那就請幫下吧，多謝。」今侑輕嘆。

「或許吧，但不能因贏不了這幾字放棄，即便沒有機會，我們也必要竭盡全力創造出一個機會。」對方平淡接受。

「你們不明白高天人究竟多強……他們被稱為天人、神人，不是沒有理由的。」今侑說：「凡人的力量在他們眼中，同螻蟻的區別不大。」

「同道中人？」今侑奇怪道。

「付個錢而已，為何親自來呢？你這種幫派頭領還需親自探望我這樣的小人物？」

今侑看出這是沒什麼危險的意思，鬆了口氣，出言讓門外之人進來。

「我就知道。」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講起：「總之，我身體里多住了一個人，這並非精神過載症，先前也正是她幫我殺了活殺堂堂主……你們火蓮幫有沒有辦法幫我把她移送到另一副身體里？」

「錢啊。」今侑望著純凈的青白色天花板默念。

「哦，你是來送報酬的？」今侑現在最在意這件事。

金黃神樹表面，那塊被黑線所刺中的位置，正朝下落hetubook.com.com來一滴滴漆黑的汁液……

過了會，沉靜的醫療室內，病床上的灰發少女搖了搖頭：

「……」夕恆聽罷，目光轉去窗外城市。

今侑恍惚收得了八千彐，但望著整座西平城的混沌破敗之景，心中並無悅意，只是茫然無措。

入夜。

「誰能想到他們動作能這麼快呀——」今侑將靈身雙腿增至全速，化成灰影飛離。

時間似乎在此停頓。

連大趙都比不上，更別提與凡間安定的凈火界相比。

「不知道。」

外界天色愈發昏暗，室內靈光還算安定。

「直播可是能撈不少錢的，等兩三天後熱度降下來可沒這個機會了。」

剛剛還喧嚷的環境立刻又回歸一片孤寂，今侑與夕恆肩並著肩，繼續踩著人行道。

「這座將人們的精神與夢想碾碎成燃料，是以無數人生與性命當做消耗品來維持運轉的罪孽之都城……無數人正被其生吞活剝，被上層人當做食糧大口吞咽，他們表面衣裝艷麗乾淨，實際上每一分每一寸都沾著最為臟污的鮮血。」

但這世界實在扭曲，科技能發展到如此程度，人們的生活卻反而變得不如那些古代世界。

只要是五階的東西都很貴，即便只是靈身當中的一顆靈晶而非整體也能值一萬多。

「好吧好吧。」這聲音又飄忽遊走，好似從未出現。

速度飛快，三十層樓的高度不過幾十秒便掠過，回到一樓大廳繼續朝外城逃離。

她身上扎著的細針已被拔出，之後醫師留下了些平和精神的丹藥，便說自己在火蓮幫中還有任務，已先一步離去。

空氣沉靜下來，只剩夕恆的翻頁聲在旁邊輕輕響著。

「這樣啊。」夕恆困惑道：「那城裡的普通人該怎麼養活自己？」

「不會，加不加入都是你的自由。」眼前人搖頭：「我們在道上雖然沒什麼好名聲，但至少不會害同道中人。」

兩名一虛一實的少女搭著話，在紛擾的城市中慢步。

「錢就是命！」今侑再度說罷，穿過小巷到大路上。

見得路上車流已經愈發擁嚷，她沒按照原計劃搶輛單人飛舟，只繼續邁輕功般飛奔在人行道上。

今侑眨眨眼，稍微糾正了一下。

「就那麼想擺脫我嘛。」夕恆的嘖聲響起。

而後，就記起自己擊敗了活殺堂堂主，卻因半途昏迷沒能取走對方身上的五階靈身晶核。

絲線與今侑身上義肢相觸時，便令她個人界面上顯出了一條消息——收得錢款兩萬彐。

「這類與詭異附身有關之事，ｈｔtps://wwｗ•heｔuｂｏok.ｃｏm•ｃoｍ我們也並不清楚，只能幫你打聽一下。」紅陽只說。

「安心，定下這間療養室時，陣師已將靈眼黑過一遍。」她聲音平和。

旁邊的紅陽見得她這副模樣，猶豫片刻后問來：「你精神狀態還好嗎？」

夕恆的白髮背影也已站在了窗前，遙望向城池中央。

見得這道文字，少女心神立即鬆緩下來，點擊幾下還上器官公司的欠款，把自己的心肝所有權先贖回。

「起災？」今侑歪頭問去。

白髮少女的身影忽地顯現又消失，那赤紅色的眼瞳似乎落來，又好像只是幻覺。

「後面可有奪命的東西在追，你還有空花錢呢。」夕恆抽時間調笑。

「算是。」火蓮幫紅陽抬手一遞，隔空三米透出一道靈光絲線。

「你可以試著在廣域陣網裡發個視頻，相信不過十分鐘，信箱就會被直播簽約和廣告公司填滿。」

「……」今侑沉默片刻，立即聽令撐著仍還傷痛的身子下床，抓起一側破損的黑袍與面具戴上便衝出房門。

於是抬手點擊鎖骨，調出個人界面。

「還能為什麼。」今侑看著天花板出聲。

不過今侑則一眼認出了對方，此人便是火蓮幫中一開始與她通訊的紅陽。

「欠款八千兩百……」少女呢喃。

「固定的命運，固定的靈魂，就好似城中那棵樹般無法動搖。」

「而且而且，為什麼威力能這麼大？完全不合理！」

「為什麼不找個工作呢？」

幾秒后，才重新看向來者，問起：

「……」今侑靜聽著。

只見那邊的黑霧宛如恐怖巨獸一般，正自遠處飛快彌散而來，追趕著城中的每一人。

「變得更好，還是壞？」

僱主相當滿意，並且聽說了她一人滅了活殺堂的地下角斗場，頗為驚訝。

片刻后，這叫聲愈發尖銳，宛如指甲劃過玻璃般令人難以適應。

而後，今侑轉向邁過大街小巷，找到販賣兵器的無人售貨機停下腳步，連貫點擊購得一套三階六壬飛儀的小箱子，抱著繼續逃跑。

在今侑耳中，這些人的聲響只好似蒼蠅般煩人。

今侑懷疑地看了會窗外，見沒什麼動靜又重新躺下，看著青白色的天花板不知正想著什麼。

「艹……我今天都忙了那麼久了，到晚上怎麼就不能安穩點！」今侑心中惱火憋了好久，不吐不快。

今侑本以為這隻是外城長聽得的受襲人聲，沒有多想。

她兩萬彐的委託，便就是從對方手下接的。

「怎麼了？」

這座租用醫療點非常靠近市內木蔭和_圖_書區，房間處在高樓中段，透過窗戶可以清晰見到內城那一座座互相擁在一起、泛有靈光的高樓大廈。

她的報酬因此又增了兩千小費，達到八千之多。

然而對方沒再是多做解釋，走出房門后隨手關上，再經幾個細微腳步響動便消失無蹤。

過了三四分鐘，再回頭望，覆蓋了大片市區地帶的黑灰霧氣終於不再擴散。

對方笑了下，仍淡聲道：「干賞金客第一天第一個任務就滅了惡跡昭著的活殺幫，你現在可不是什麼小人物了，外城滿是你的消息。」

「你們贏不了的。」

泛濫光彩構成廣告畫面，投影出的立體宣傳更是灼灼奪目。

「當然沒問題。」今侑回答。

夕恆的虛影在她身側出現，忽道：「這應該也算是份工作？而且還很賺錢的樣子。」

灰發少女呆住片刻，忽小聲道：「不會是公司監控到違規發言派人來了吧？」

正當她拉開房門即將走出時，忽地又回頭道：

「既然如此，希望你我以後還有機會。」紅陽退步離開窗邊靠向房門，表情依然平淡，只是沒了剛進門時的那份溫和。

喘起同時，又道：

「我們誠意邀請你加入火蓮幫。」紅陽回身，平穩地伸手過來：「死而復生的今侑小姐。」

窗外遙遙有火拚聲落來，遠端高樓表面放著詭異的廣告光彩。

「幫你弄到一副肉身不是好事嗎？再說你在我體內待久了，我會死的。」今侑以心聲回應。

「為何如此呢……」

刺聲穿透玻璃，透過牆壁，好似一根鋼針般刺入耳膜，使人腦袋作痛。

今侑快步奔走時，朝後望了一眼。

對方點頭，走到床邊看向外面景色，又道：「我這次來還有另一事要說。」

房門徐徐推開，接著便有位散著紅髮，面戴遮掩面具的女子走入。

「幹嘛要養活，人在生育公司待到青年出來等死就行，反正人多的是，死一批換一批。」今侑默默從胸間取出自己的鐵木煙盒，拿出一根放在唇邊。

「對了，我建議你儘快恢復狀態離開此地，不過多久城內就將起災，城中心很可能會亂上一陣子，這裏靠近中城，可能遇到波及。」

「人們常說我們火蓮教是瘋子，是謀逆不軌犯上作亂的惡徒，沒有我們這種腦子不正常的瘋子，世界才會變得清凈。」她沉下語氣，繼續道：

「那邊……怎麼了。」灰發少女的肉眼還不足以看清那麼遠。

抵達街道時，周圍人們明顯也看到了城中市區的不對勁。

夕恆站在床邊，捧著陣道書冊繼續默讀。

每一滴汁液落和_圖_書入黑霧，便會使其再度漲大一分。

可過了一秒，這極端擾神的尖叫聲卻依然不停，反而愈發嘹亮。

「直播簽約的合同絕大多數就是賣身契，一堆規規框框稍不留意就會違約，違約金把我賣了也賠不起……一堆直播公司工會就指望著違約金來賺錢。」

今侑得到片刻休息后，撐又起身子繼續朝更外城走去。

身為曾經的現代人，比起古時的宮廷樓宇，她也覺得都市更好看些。

「直播？」灰發少女抽了抽嘴角，完全想不到做主播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輕按通知，發現是欠款即將漲利的提醒。

「但他們依然需要凡人，我們有資格制約他們，懦弱地待在原地什麼都無法改變，只有行動才有價值。」

「每發生一次這種事，錢就得完蛋一次，我得趁早把錢花了！越晚錢越不值錢！」她立即點開界面浮在眼前，逃離途中找出最近的無人售貨處。

「第一這兩個字才最引人注目，而西平城裡靠追熱度來賺錢的傢伙和小公司可不少，有意思的新聞在他們手下不過半個時辰就能傳遍整個城市。」紅陽坐在床位側邊的椅子上，說起：

今侑按了按本就疼痛，又因這聲詭異尖叫更加作痛的腦袋，片刻后才回過神來，望向意識中尖叫聲源的方位。

行走間，忽然有隊正直播中城災害的新聞隊發現了呆站在人行道上的今侑，認出是前一個小時最大的新聞——剛覆滅了活殺堂的新人賞金客。

「果然被人出來了……」少女點了下被摘下面具的臉頰，反問過去：「如果我不答應的話，你會殺了我嗎？」

更後方，則有一道直連天際的巨樹在夜中散著淡淡的金光，柔和韶麗。

他們立即派幾名成員前來採訪，精細的泛靈鏡頭對準她戴著獸牙面具的蒼白面龐，不斷地詢問起新聞報道上的一些雜事。

「怎麼一直缺錢呢？你。」夕恆的聲音從后側傳來，目光從手裡幻化出的陣道書冊移開，望回病床上面頰皎白的少女。

「……」少女沉默片刻，過了幾秒才嘆氣做出回應：「如果真是精神過載症就好了。」

今侑側頭看過來，但夕恆身影已經消失。

「工作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嗎？」今侑反問：「公司為了壓迫他們自己的底層員工，刻意營造了許多許多的失業人與工作限額，就連那些一流教育機構的畢業生都得擠著搶一個工作，很多連搶都搶不上……要麼各大幫派裏面也不會有那麼多會技術的。」

「市區？等等——」今侑好像忽地想起什麼，倒吸一口冷氣和-圖-書。

「但瘋了的其實是這座城市，接著它又將其中所有人都逼瘋，崩潰他們的精神，改變他們的肉身，讓人變成某種可用的消耗品。」

「今天之後，西平城大概會變一副模樣吧。」她終於有了時間做番感嘆。

輕嘆了聲后，今侑回想起昏迷前的事。

直到又兩三分鐘后，遠端忽地遙遙傳來一聲刺耳尖叫。

「上面的人已經開始用這種直白手段讓我們同他們產生明顯區別，他們要我們這些生活在地下的人變成人之外的另一種東西，好讓他們心安理得的消耗。」

「沒有穩定收入穩定工作，手裡又沒什麼能賺錢的勾當，當然缺錢……大多數人都這樣。」對方面無表情道。

在她這個角度看來，城市景色還算不錯。

「臟災。」夕恆說完又自語道：「並且，好像不只是晶核內的怨氣爆發，還牽動了某種本就存在於此城中的力量。」

途中收到一則消息通知，是有關靈貓的任務委託已經圓滿完成。

不過這些人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分鐘后他們發現觀眾人數下降，最引人注目的熱點已經換成了城區發生的黑霧災難，連忙再收回鏡頭拍攝起黑霧泛濫之景。

「這樣啊。」白髮少女若有所思。

今侑的腳步漸緩，坐到道路旁的鐵椅子上，遙遙看著被黑霧籠罩的場域，長呼出一口氣。

外界的火拚聲響漸弱，夜色一切似乎都將進入寧靜。

她現在剩的錢也就兩千多，自己完成的兩支任務報酬還未發來，腰間口袋裡的靈身晶核也還沒能拿去換取錢財，暫時還不上錢。

今侑慢慢從精神恍惚與頭痛中緩過來神，見得左臂靈身表面有靈光閃爍，傳來幾個滴滴的消息通知響聲。

「究竟是不是詭異……我也不清楚。」既然對方先看出來了，今侑便也說起這一藏在心底的事。

「這是關乎所有人的戰爭，我們必須反抗。」對方又道：「你可願加入？」

「……我不想送死，抱歉。」今侑最後說完，擺手示意請對方離開。

「巨樹裏面好像本就藏有很大的怨氣，爆發的臟災將其勾出來了一小部分。」夕恆辨認了下：「因此，半個中城市區都得完蛋。」

咚咚。

大多數人仍還獃獃望著，也有不少已經開始同她一般朝外城逃離。

當這恐怖的叫聲尖銳到聽覺極限，嗡的一聲突然消失——

「是精神過載症影響還是說被怨氣影響？我可以看出你認為身邊有另一個人，並且常與其交談。」紅陽直說道。

「你與我們一樣，恨透了這座城市。」紅陽透過窗戶看向城中心，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