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就是……九的姐姐？」

這是一段塵封歷史的徹底離場。

一位從舊紀元活到現在的傳奇，想相處的時候卻只像是一個普通的垂暮老人，還在為子孫後輩的未來而煩惱。

而那位賦予自己生命的「洛煙」……

不過，從各種方面來說，洛煙也知道自己應該不是什麼普通人。

一的手很小巧，明明沒有任何生者的溫度，洛煙卻莫名地感到了一種由心生出的溫暖。

洛煙還記得很清楚，她的名字是從何而來。

無論對洛煙自己，還是對於別人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嗯。」

一輕聲說道，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洛煙身上：

「等等，一……你想做什麼？」

隨著生命概念的褪去，她的能力會成倍地加強，並且逐漸失控，直至最後猶如「冰棺武器」一般的可怖。

當她完全褪去「生命」概念，也就是迎來死亡的時候……或許會像一所說的那樣，重新變成一道銀白的光芒吧。

至少從稀少的惡魔感染者這樣的角度上來說，她已經足夠特殊了。

冰冷嬌小的懷抱輕柔地包裹著洛煙，這樣的一幕讓洛煙感到熟悉。

洛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些古怪的規矩和稱呼，就是源自於舊日的先生么……

這樣的行為，與「紅蝶兒」「提燈人」，甚至是「娜塔莉夫人」這些惡魔爪牙或使徒又有什麼區別？

「抱歉，我有點失態了……不過，或許現在我可以稍微回答你的問題了。」一抬起頭，但小手卻沒有鬆開洛煙的手掌，「關於『你是誰』這個問題。」

這是任由誰都沒有見過的風景。

「……一？」

簡單來說，送出生命的代價，遠比損失壽命更加沉重。

「關於當年那場陰謀，我直到靈魂無法控制『權能』的時候，都一無所知。」

或許是因為待在寂滅空間里很長時間，又或是本身性子如此，一很耐心地替洛煙解答著她的問題：

「即便我活下去是一場災難？」

「但是，你和圖書就這樣確定你的死亡……不會是另一場更加可怕的災難嗎？」一卻反問了一句。

再加上這相似的名字……

一時之間，洛煙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那位老先生了。

「選擇吧，活著，或者逝去。」

雖然知道一是在陳述她所見過的東西，但洛煙聽起來總覺得她是在罵自己……

一垂下眼眸，緩緩地低下頭，把小腦袋靠在洛煙的手臂上。

似乎是想到當年那個一直死死拽著自己衣角的小男孩，如今已經垂暮到晚年。一時之間，一的情緒有些複雜。

洛煙並沒有忘記，她的生命在逐漸走向無可避免的衰弱與死亡時，可一點都不平靜。

「其實……我已經等你很久了，洛煙。」

「因為……我相信洛煙姐姐，」她的情緒忽地哀傷了些許，但很快便繼續控制住了，「既然洛煙姐姐把自己的生命賦予了你，讓你從一道銀白光芒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如果「九」就是破曉最後一位「先生」的話，整個人類都找不出一個能當他孫子輩的……

「和你沒什麼關係……雖然你很有可能就是從那場陰謀里誕生的，但很可惜，我對此一無所知。」

「什麼陰謀？」

「洛煙姐姐」曾經告訴過她，要學會控制情緒，不然會讓當年的慘劇重演。

與洛煙一貫以來的淡漠不一樣，一像是刻意隱藏和抹除自己的情緒。

「生命亦非壽命，生命更像是一種概念體的存在。」

洛煙輕聲說道，她還記得九提起姐姐的時候，老皺的臉上竟浮現出了幾分少年神色，就連臉色都紅潤了不少。

「確實是……『洛煙』姐姐的氣息……」

說到這裏，一明顯地頓了一下。

一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絲毫聽不出任何情緒。

「生命」意義並非只是壽命，洛煙之所以會一直逐漸衰弱，是因為她一直在逐漸地褪去自己所具備的「生命」概念。

「一模一樣……」

似乎httｐs://wｗｗ•ｈｅｔuboｏｋ.cｏｍ.ｃoｍ在某時某刻，也曾發生在她的身邊，那是一道沉默的身影。

「為什麼？」

洛煙並不願意。

「……」

「但現在你擁有著生靈的軀體，外貌是『絕死』，氣息是『洛煙』，就像是她們合力……把你創造出來一樣。」一的語氣帶著些許猶豫，「不過這些只是推測而已，具體情況我不知道，而且……」

而現在……都可以放下了。

聞言洛煙的神情一下子就認真了起來，收好心底的漣漪，望向于漆黑之中一的眼眸。

「這樣說的話，其實『洛煙』可以算作我媽么？」洛煙冷不防地出聲說道，神情古怪，「我是……用了我媽的名字嗎？」

洛煙忽然想到與先生最後的那段閑聊，關於「生命」的意義與逝去的談話。

「……這是什麼意思？」聞言洛煙眼底閃過幾分疑惑，「九對我使用了某種轉接壽命的能力嗎？可我似乎沒有察覺到……而且，他自己的壽命好像都快耗盡了……」

只有奪取別人的生命才能活下去的話……

……確實是破曉成員之間的稱呼。

可是，為什麼九願意把自己寶貴的生命送給自己呢……

而洛煙則是本來就沒有這些情緒，她的一悲一喜都是逐漸學習而來的。

「請說。」

洛煙眨了眨眼睛，她著實沒能料到一會是這樣的身份。

包括「洛煙姐姐」。

一沉默了好一會，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為此，我的生命也一併送給你吧……」

一悶悶地說道，洛煙都能想象出這片漆黑的空間里她稍稍鼓起臉的模樣。

一的嗓音似乎有些顫抖，但輕微得像是錯覺。

洛煙曾經跟一位破曉幹部在「幽靈小鎮」里相處過一段時間，對他們這個組織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此時一的語氣認真了許多，帶著鄭重的意味。

「可是，當時她卻沒有成功……但我想，她並不是一個懂得放棄的人。」

不，或許更加恐怖和*圖*書……

就算是最年老的永眠者，沉眠在聖域里的時間估計都沒他歲數大。

「如果你所說的『九』是我認識的那個『九』，那就算是吧。」一淡淡地說道，「而且也只有他會這樣叫我，其他的弟妹都把我喚做『兄長』。」

從見面到現在，這是一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情緒，之前的平淡與冷漠就像是機器人一樣。

「或許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場不應有的災難吧。」洛煙自嘲一笑。

「洛煙姐姐……我指的並不是你，她曾經說過，想拯救世界。」

洛煙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連忙伸出手去拉住一。

但她很快便把這道情緒抑制了下去，繼續保持著刻意的淡然。

……等等。

「我沒有認錯……」

一仰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洛煙，「我更願意相信的是……你的存在，就是她拯救世界的結果。」

聽到這句話，洛煙愣了好一會，才緩緩地說道，「沒有……其他辦法嗎？」

「但他延續你生命的方式，我也感受出來了。」一整理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他把自己的一部分生命送給了你。」

「九」。

「現在你還有一些時間去思考與抉擇，但我的建議是……你必須不惜一切、不擇手段地要活下去。」

可是……

「我知道，」洛煙說道，臉頰帶上了些許苦澀，「但我毫無辦法，九替我延續了一段時間，但似乎也堅持不了太久。」

變成一個奪取別人生命維持自己活著的怪物……

說到這裏，一頓了頓，似乎是知道自己所說的這些有些難以理解，便換了個說法繼續說道：

但一卻搖了搖頭，輕輕地甩開了洛煙的手，轉而向她擁去。

「嗯，他說過，在臨死之前的這段時間，想和你待在一起。」

洛煙有些被嚇了一跳，但又不好把一甩開，只好繼續這樣僵著。

這些洛煙都是清楚的。

一似乎笑了起來，她終於不再抑制自己的情緒。

「我並不清楚你究竟是什麼情況，但從我算不上ｈｔｔps://wwｗ.ｈeｔｕｂoｏk•com•ｃoｍ狹隘的知識里窺見……這是你目前為止，唯一能夠活下去的方式。」

如果是這種活著……

「或許我有些明白了……」

洛煙和九曾經有過一段還算愉快的談話，那段談話里，九曾提過他來炎城的目的。

洛煙從一的言語之中聽出了一些話外之話，問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洛煙』姐姐把她的生命賦予了你。」一淡淡地說道，語氣回到了最初的模樣，「正如我所說，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是一團不規則的銀白光芒，根本稱不上生靈。」

她在心底消化著這個消息，同時因為一的名字，又想到了另一個人……

也不必再壓抑自己的情緒。

是啊……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九的逝去才格外讓人悲傷吧……

她的目光忽然變得複雜了起來，沉默稍許之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洛煙有些緊張地問道。

「生命贈與」更加概念化，用言語很難準確描述，不是普通的損失壽命和獲取壽命這麼簡單，而具備著更加深層次的意義。

一靠在洛煙的耳邊，輕聲呢喃道。

一淡淡地說道，「九用他的生命證明了這個方法的可行性，他所剩無幾的生命都能夠為你延續至少兩年的時間。」

「從很久很久之前，從我發現你的存在，從我把所有的記憶與信念都帶進永寂空間的時候，我就在等著你……這餘下的生命，就請你收下吧。」

「賦予生命也不是轉接壽命這麼簡單，雖然從結果上來說似乎也差不了多少，但實際的區別很大，擁有更深層次的意義。」

「總之，你如果想要活下去的話，就必須接受別人的生命，」一定了定神，認真地說道，「因為你擁有的『生命』一直在無可避免地衰敗，以一種驚人的幅度。」

「『洛煙』……給取的名字？」

當年覺醒「終焉」權能的時候，自己的哭泣殺死了所有人，包括記憶里已經面容模糊的母親，一懊悔至今。

「就像『洛煙』把她的生命賦予ｈｔtps://ｍ•hｅｔuｂｏoｋ•ｃoｍ.com你一樣……只不過，九如今所剩無幾的生命僅僅只能延續你一段時間。」

都到了這個時候，洛煙就算再笨也明白了，和她有過幾面之緣的老人，正是破曉組織最後一位先生。

這一次的「洛煙」……指的不再是當年高挑沉默的身影，而是眼前這位嬌小憐惜的銀白少女。

或許是那段談話打動了九，他才會把自己僅剩的生命送給自己吧……

洛煙沉聲問道，她的呼吸在這一刻凝滯了些許。

冰藍色碎發的女孩在洛煙的懷裡，前所未有的笑容在她的臉頰上緩緩綻放。

「……一先生？」

「沒想到……他還是跟當年一樣，都幾歲的人了，還喜歡一直黏著我……」

周圍幽藍光芒亮起，驅散了無盡的漆黑。

幽藍色的眼眸似乎在漆黑之中稍稍亮起，一的語氣里隱約帶上了些許不知名的情緒，這次她終於再也抑制不住了：

不過，這可不是幾歲啊……

洛煙低聲喃喃道。

對於「洛煙」的一切，她在臨死之前都沒能找到答案。

「你的生命氣息一直在衰弱，或許是因為『洛煙』的生命本就處於垂危狀態，又或者是她的生命無法承載你的意識……總之，你的生命即將逝去。」

「對。」

洛煙張了張嘴，眼神逐漸黯淡。

是在她蘇醒的那一刻時，腦海里僅剩的唯一一樣東西，彷彿銘刻在生命的深處。

至於「生命贈與」和「壽命嫁接」的區別，洛煙雖然還是有些難以理解，但根據一所說的這些話，也算是有了一些概念。

就在這時，洛煙垂下的手臂忽然感受到了一陣冰涼與柔軟，是一稍稍牽起了她的手。

「九……他也快死了吧。」

所以，一往後餘生都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即便是在踏入「冰棺」里將意志永封之時，都未敢有一刻放鬆。

洛煙身體的衰弱完全沒有影響她能力的強大，反而是身體越衰弱能力就變得越強大，便是因為如此。

甚至已經形成了執念，驅使著死去的軀體繼續茫然地尋找著她的「洛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