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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破了洞的袋子嘩啦啦吐出一大攤河泥來，河泥之中隱約有些形狀奇怪的細條狀物，大小不一、數量眾多，但因為浸泡時間太久，已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樣。一股夾雜著腐爛臭氣的異香隨即散開來，熏得眾人不由得掩鼻退開幾步。

宋拓情緒激動、雙目通紅，可說到一半卻似乎再也說不下去。

「因為蘇凜並不知道此事。」

年輕督護沉默片刻，終於有了反應。

「宋大人，我最後問你一次。過去三個月內，此處當真沒有人停留過嗎？」

然而他的話雖沒有一句能說到點子上，卻也間接證明他對那蘇家背後的事並不知情。

「問。」

邱陵瞥他一眼，憑藉多年斷案看人的經驗，心中已多少有了定論。

「督護饒命！下官、下官確實曾私下放進過一條小船，只是……」

身後那已望不見的洹河日夜不停地奔涌而下，將與百川歸一，就像有關真相的河流終將匯往一處而去。

宋拓連忙點點頭。

邱陵望著那些浸透泥水的麻袋，沉吟一番后說道。

「你說你將金絲雨竹的採伐私自給予外人，只是為了讓他幫忙運送流民入城，可九皋何時不準收治流民了？」

「因為從九皋城中駛出的貨船都有官府查驗過的印記，一路上反而不會有人盤查詢問，而蘇家的船到了都城還有王府的人接應，可謂一路北上皆暢通無阻。」

高全的目光靜靜掃過不遠處那穿著不合身官服的河堤使，再開口時聲音中少見地帶了幾分嘆息。

「此處既然曾經是一處碼頭，這鎮水的鐵牛必然不會設在泊船處附近，此番出現在那段木棧道旁邊，乃是有人將那頭鐵牛從河中生生拽了過來，為的只是借這鐵牛來遮掩那水下的痕迹。」

他看到那繩子的一端高懸在房樑上。而房梁下，有什麼東西在風中晃蕩著。

若說高全方才的話令馬上的小將們噤若寒蟬，如今這一句說出口，就連四周的蟬鳴聲彷彿都一瞬間停歇了一般。

宋拓本就已經蒼白的臉色又白上幾分，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扎在河邊的一具紙人一般。

「蘇家的船都是吃水很深的大船，就算停靠也不會選在此處。你且聽好了我的問題，不要避重就輕、答錯了方向。此處是否還有別的船隻停靠，卻沒有登記在名錄之上？」

他的手心不知何時滲出一層冷汗來，將那拇指粗細、皮革鞣製的韁繩徹底浸濕了。

「屬下有一事不明，想要斗膽一問。」

他瞧著不過四十上下的年紀，發間卻已枯黃，露出的雙手骨節有些變形，行這跪拜之禮時兩膝也很不利落。這都是常年蹲守江河沿岸之人才會落下的病根。而再細瞧那身不太合身的官服已有縫補過的痕迹，便知這河堤使確實是個苦差。

想到這裏，他那雙眼睛越發有些發直了，就連那矮個子參將向他發問，他也覺得對方的聲音忽遠忽近。

宋拓嘴裏發乾，半晌才舔著嘴唇開口道。

從前，他最喜歡在那樹下打鞦韆、玩木劍、鬥草捉蟲。

這一十三年間，他知道那河灣中有一ｈｅｔｕｂoｏk•com.cｏm隻鎮河鐵牛，卻從未親眼見過。畢竟那鐵牛一直淹沒在河水中，除非有人閑得無事非要將那鐵牛拖上岸來，否則誰又能見過呢？

一隻只浸透泥水的麻袋被送上岸來，宋拓獃獃看著眼前迅速堆積起來的麻布口袋，心比那河中的鐵牛還要沉。

他哆嗦著說完、眼中已含淚，深深跪拜之餘再不敢抬頭去看那年輕督護的神色。

宋拓渾身一凜，終於經受不住，崩潰跪倒在地。

邱陵聞言一頓，當即皺起眉頭來。

待那氣味散開些，段小洲已難掩好奇之心，大著膽子上前，蹲下身用佩刀在其中挑弄、翻找一番，半晌過後依然有些不明所以。

「蘇凜的貨船行出城不久，便在這裏停靠，船上的貨也被偷梁換柱一番，隨後才前往都城。蘇凜同沿路的都水台監察交好，船隻要出了龍樞一帶便不會有人登船查驗，這批貨物便可悄無聲息地送入都城腹地之中，就算事後有人追究，最終也只會查到蘇凜這一層。」

吱呀，吱呀……

「從起先都城的逯府一案到眼下的九皋蘇家案，督護緣何從一開始便認定這些事與當年的居巢一役有關？」

宋拓抬頭飛快看了眼前人一眼，似乎在確認對方確實是那名喚邱陵的新任督護無疑，隨後才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

「你身為駐守此地十余年的河堤使，應當知曉河道兩岸植林固堤的重要性，采竹伐木一事需得經由郡守親批才能進行，你非但沒有獲批，還將血櫸的開採交到一個來歷不明之人手中，你可知這是殺頭的死罪？」

「究竟是何人？又為何要採金絲雨竹？這漫山遍野的竹子他不採，為何偏偏要采你這的？！」

出水的麻布口袋各個有半人多高，浸了泥水后濕重不已，七八名年輕小將忙活到太陽下山時才勉強將其全部清理出來，粗略一數，竟有近百口之多。

「這是先前蘇家運出城的東西。」年輕督護的聲音冷冷響起，他走上前、眯起眼細細分辨起來，「雪參，鹿心草，還有混了毗羅香的丹砂。我暫且只能認得出這些，其餘的應當也大差不大，都是些珍貴藥材、煉丹的礦石和禁運香料。」

無數根纖維枝條被擰緊的聲音有規律地傳來。

「只是什麼？！」

不遠處，年輕督護已牽馬準備離開，高全看一眼對方那有些沉默的背影，半晌才開口道。

原來不是澆油，是在開解。

邱府也有一株，長得高高大大的，瞧著不像是移栽過去的，倒像是一早便長在那裡，瞧著已有幾百歲了。

「督護這便要走，那這宋拓要如何處置？回去之後難不成真要通報郡守？我看樊大人可沒心思管這爛攤子，回頭又要說我們督護多事。」

宋拓本已一片愁雲慘淡，竟沒有等來一句「下獄問斬」，當下有些愣怔地抬起頭來，抹了抹鬍子上的涕痕這才開口回道。

幾名小將帶著十數名衙役齊齊扔下鐵鏈，顧不得喘息，又開始接力運送那從河中撈出來的東西。

如果他說的是實話的話。

年輕和圖書督護心中飛快思忖著，面上的神情越來越冷。

高全的聲音還未落地，那些打瞌睡的小將們瞬間清醒了。

宋拓舌頭髮僵，半晌才哆哆嗦嗦繼續說道。

「如此說來，那蘇凜也不過是被人利用罷了。他若知曉自己費盡心機運去都城的貢品，最終不過是被泡在這裏腐爛發臭，不知會作何感想。」

「那書生起先以金銀相邀之時，下官是拒絕的，只因採伐一事向來由郡守樊大人審批，過往十年莫說血櫸木，就連旁的木材他也從未將此權交由過旁人，我怎可能插得上手？誰知那書生徘徊不肯離去，不知怎的竟覓得下官的家書，以家書中告急之事做文章，告訴下官他有加印官牒的貨船，可以幫我偷渡流民。下官祖籍廬江雩縣，去年洹河下游又起洪災，良田十有九澇、流民遍野，我身為這洹河河堤使，卻身在九皋、無能為力，是以他這般說起，下官實在難以拒絕，當下便答應了他的要求，只求他能將我那遠在雩縣的二十七名同鄉偷運至九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索取。」

算上今年，河堤使宋拓已在秀亭任差整整一十三年了。

「這些到底是什麼東西？」

一旁的高全見狀，當下厲聲道。

「督護，咱們現在是要……」

那宋拓沒料到對方剛才聽他承認罪狀都沒有多加訓斥，此時竟會發這雷霆之怒，嚇得當即又匍匐在地，連聲辯白道。

他一個無根無基的小小河堤使，還是被逮住錯處送進去，待上幾日焉還有命在？

「既然是要偷運東西，半路從山野河道起航不是還能逃過一道審查嗎？為何一定要從九皋出船？」

「除此之外，如今城中水路布防圖也是去年新換的，還有城中望樓、避火牆、商鋪市集的規劃圖等等也都是他一手督辦的。」

然而年輕督護卻並沒有立刻讓那「不長眼」的高全閉嘴，只是繼續沉默著。

高全聽到這裏也瞬間明白過來，望著那岸上的麻袋嘆道。

「屬下現在回想起蘇家貨船起火那天，二少爺也在其中一條船上呢。如今來看，他應當一早便同都水台的那些監察是老相識了，否則就算亮明邱府身份，也不可能那般輕易地走脫身。」

「把你知道的都細細說來。若有隱瞞，以藏匿之罪論處。」

「督護？」

那背後之人確實是在借蘇家的船運東西去都城。只不過不是丹砂和藥材，而是別的東西。

宋拓見狀，只道自己今日已是自身難保，但糾結痛苦之餘，仍顫抖著求告道。

許久，年輕督護終於緩緩將劍收回鞘中。

高全看似木訥、實則機敏，而陸子參看似穩重、實則輕躁，兩人是天生互補的一對。這也是邱陵一開始選這兩人輔佐自己的原因。

「督護明鑒！血櫸木昂貴，下官便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在這上面動心思。不過只是讓那人采了些金絲雨竹罷了。」

邱陵持劍而立、劍尖因其主人壓抑的怒火而輕顫。許久，他才用一種可怕的聲音繼續問道。

「看來蘇凜確實按那背後之人的要求走了不少趟和_圖_書船，為其夾帶私貨、偷偷運送進都城。只是他有官牒在手，又不是頭一天做這種事了，就算被發現，想來也有門路用銀錢打通，何須全部沉入河中？且看這些麻袋的數量，絕不止一船貨物。」

只是不知何時，那無數柔韌的枝條便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交織在一起，擰成了一條不粗不細的繩子。

宋拓語畢，四周頃刻間便安靜了下來。

段小洲邊說邊撇撇嘴。

「他來的次數不多，每次都只是遠遠坐在船頭看書。不過他第一次來尋我的時候，我是仔細瞧過他的臉的：年歲不大，也就二十齣頭的樣子。下官還記得他的船是艘有些年頭的蠶興船，那種船從前是為興蠶桑之事做祭典時用的，樣式有些特別，船尾還帶那綁綢緞的樁子，如今九皋一帶已很少有人用了……」

那宋拓聞言，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半晌才哽咽著坦白道。

「回稟督護和各位大人，下官在職這些年，不敢說事事做得完美，但也兢兢業業、不敢懈怠片刻，每日按例早晚會派河工一十九人分別巡視碼頭各處、杜絕賊寇隱患。然而官府明文規定，出入碼頭的船隻需得查驗官牒與繳納稅賦的公文，而蘇家的貨船兩樣齊全，又是常跑這條線的老面孔了，是以下官並未想著要一一查驗貨物，這才、這才……」

邱陵提劍正要上前，一旁剛擰乾衣擺的矮個子參將已先一步站在了前面。

每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那棵大樹繁茂的枝條便在風中輕輕搖晃著。

他的臉上已無方才那種噴薄而出的怒意，看起來卻更加壓抑恐怖。

高全聽罷，再次仔細瞧了瞧那些裹滿污泥的東西。

金絲雨竹是洹河兩岸山中常見的一種野竹，相比那血櫸木來說，確實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那宋拓遠遠聽見了果然又是一抖，邱陵見狀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將目光落在那鐵牛上。

「督護息怒！按龍樞一帶的慣例，漕營是沿水路分佈的，有時分管不同州郡，人員流走很是紛雜，我們河堤使這一階的七品小官，都是只看都水台令牌與官印辦事。二少爺手握令牌，送來的官文上也確實加蓋官印，下官怎敢抗命啊！」

邱陵說罷遞了個眼神，當即便有一名機靈的小將掏出隨身攜帶的炭筆麻紙走向宋拓，細細詢問起那書生的長相併繪下畫像。

龍樞郡守樊統樊大人，平生唯愛三件事：宴客、選美、修地牢。

宋拓顯然沒有料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那麻袋裡的東西又是丹砂又是毗羅香，隨便一樣便可要了他這小小河堤使的腦袋。他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難逃此劫了。

「生意人做事，各取所需罷了，怨不得旁人。」

空氣中有種凝滯的壓迫感，這壓迫感是從那身著黑甲的年輕督護身上散發出來的，而他自己對此顯然並無察覺。

許久，年輕督護終於緩緩開口道。

可也正因為如此，這宋拓才會昏了頭、著了道，抱著幾分僥倖的心理為一個身份可疑的外人「行了方便」。

「比這些還要貴重的東西，又或者……ｈttｐs://m•heｔuｂook•coｍ.ｃｏｍ是更危險的東西。」

高全定了定神，沉聲開口道。

「回城。」邱陵吐出兩個字，隨後又轉向那宋拓，「你可還記得那書生的長相？」

「下、下官不知。他說自己姓安，從口音上聽不出是哪裡人，看起來只是個書生，自稱是曲州那邊的書院採買，著急覓些編撰經書典籍所用輕紙的原料，行到此處見我們這山上的金絲雨竹再好不過，他便願意出些金銀一筆買下……」

「宋大人，你可知這偷運香料的蘇姓藥商如今是何下場？督護現下問你問題，是給你機會，你若不想抓住，我們便只能送你去郡守府衙的地牢坐坐了。」

高全說罷，抽出佩刀砍斷其中一隻麻袋的袋口，隨即屏息後退幾步。

那宋拓語無倫次地為自己開解著，只是他是個老實人，無論如何也沒想過會有今天這一遭，沒準備的話說得越多越顯得蒼白無力，說到一半自己便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算他走運，論及思鄉之情，無人能比咱們督護更知曉其中苦楚了。待都水台數清楚究竟少了幾株金絲雨竹，便讓他一株不少地栽回來吧。」

高全冷眼看著宋拓臉上的神情，慢悠悠地對邱陵開口道。

邱陵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聲音卻依舊平和。

血櫸曾是九皋一帶最常見的一種樹，從前許多人家都喜歡移些栽種在自家庭院之中。

「所以你便為金錢利益所惑，任他出入此處、暗中裝卸貨物，將襄梁法度和自己的職責全然拋在腦後？！」

「荒唐！」邱陵大怒，手中長劍揮出，五步開外的那排麻袋瞬間被劍氣擊中、四分五裂開來，「他一個閑散紈絝，連個一官半職也沒有，有何權利掌管河運監察、還私自篡改本已定下的守城規矩？」

可此時此刻，那鐵牛就立在離他三五步遠的地方，一雙牛角直直對著他，彷彿下一刻就要戳破他的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奔波忙碌了一天一夜的小將們多多少少開始有些打瞌睡了，唯有那矮個子參將仍腰桿筆直地坐在馬背上，雙目直視前方，突然開口道。

「回督護，這九皋城一帶從前確實是有收治流民的傳統，這也是邱大人立下的規矩，當初即使龍樞其他六城皆閉門驅逐流民，九皋也從未徹底關閉過城門。只是從去年開始，二少爺接管河道治安沒多久后，便徹底禁了這規矩，尤其是從居巢一帶湧出的流民，更是一概不準入城……」

「還是屬下來吧，督護且退後些。」

「是。」段小洲應下，許久沒聽見下文，便又抬頭看向高全，「那宋拓……」

年輕督護的聲音輕飄飄地在宋拓心尖上掀起滔天巨浪，他想到當初的種種，恨不能時光倒轉、回去扇自己幾個巴掌。

高全見狀、似是又想起什麼，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一旁的段小洲聽到此處不由得疑惑道。

兩名跟得近些的小將已不敢抬頭，恨不能當下棄馬遁走、再找個地縫鑽一鑽，好躲過眼下這令人煎熬尷尬的場景。

血櫸木是龍樞一帶有名的木材，自朝廷下令嚴治河堤，這血櫸的開採便成了項肥和圖書差，那樊統自然是不會輕易交到外人手上，只怕是尋了自己的親信接手此事，再拐幾個彎將這油水撈回了自己的口袋。

「都是下官一時糊塗，這才犯下大錯。懇請督護責罰我一人，要殺要剮下官絕無怨言，但求放過我那一家老小還有同鄉親友，他們當真不知此事，蜷縮在那貨船艙底三天三夜連口水也喝不上，只為能進九皋地界重新開始生活。懇請督護看在他們都是苦命之人的份上，放他們一馬吧……」

高全見狀，語氣不自覺地冷下來。

「下官未曾收取過那書生半文錢，只是、只是……」

至於雩縣的水患，若是追本溯源，更是由來已久……

「除了河道治安之外，他還插手過何事？」

「就、就是邱都尉家的二少爺……」

眾人長長鬆了一口氣，下一刻，卻聽那高全的聲音再次響起。

高全有些擔憂的聲音傳來，邱陵眨眨眼，視線終於回到了那條濃蔭遮蔽的小道上。

幾名年紀稍小的小將面面相覷、都不敢上前，半晌，高全才上前問道。

「他說他只是在河灣處伐些木材，從未佔用過碼頭太久，是以下官未曾起過疑心……」

高全說罷，轉頭翻身上馬，拍馬追上邱陵。

「那人要運的東西究竟是什麼？竟要如此大費周章。」

好不容易查出些眉目來，又扯出了那不省心的邱府二少爺。這高參將現下故意提起這樁事來，不是火上澆油嗎？他究竟是看不出個眉眼高低，還是天生就是這般喜歡跳火坑的性子？

「因是我親眼所見。」邱陵說完這一句，彷彿是為了向自己確認一般再次重複道，「因此案背後的種種，都曾是我親眼所見。若我都不能認定，還有誰可以認定？」

「不過若是二少爺當真完全不想讓督護知曉此事，那日大可私下命水路監察攔下蘇家貨船、上船查驗便可，實在不必縱著秦姑娘演這一出人贓並獲給您看。」

洹河河水在河道中翻滾的聲音漸漸遠去，櫸木連成的樹蔭下，蟬鳴聲嘈嘈、馬蹄聲急急，一眾人有些沉默地趕著路。

「事到如今，你若還要隱瞞，我看也不用勞煩樊大人了，不如讓督護將你就地正法，還能來個痛快！」

一旁的段小洲見狀，略微有些看不明白，不由得上前拉住高全低聲問道。

「只怕金絲雨竹是假，暗渡陳倉是真。叫都水台的人去附近河堤河岸勘察一遍，看看是否只是少了幾株竹子。尤其是先前治理過的河段，塌方滑坡的隱患都要一一排除。」

「二少爺？什麼二少爺？」

鎮河用的鐵牛少說也得萬斤，常年浸泡在河水中，其上必定覆滿淤泥，更不用說那河水衝擊帶來的阻力，究竟是什麼人竟能將那深陷河泥的鐵牛橫向拖拽近數十步遠的距離？如此大費周章又是要掩藏什麼罪證？

隨風搖曳的樹叢蜿蜒的小路間投下光影，烈日炙烤下的血櫸木散發著一種淡淡的香氣，那些九皋長大的小孩子常以為這便是夏天的味道。

或許接連下了幾個月的雨水並非此處河水漫積的真正原因，這百余口沉在河灣中麻袋才是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