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7 我想成為宋師兄不會輕易丟棄的那類人
方燦燦神色恢復了正常，又變成那個姿態驕傲的公主：「我要你手術室一助的位置。」
「你後背是不是還有傷？」陸北梔想起前幾天在急診科里他擋在她身前的那一下，因為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太雜，她竟一時沒想起來，心裏大駭，眼底升起一股溫熱的水汽，「讓我看看。」
「本來爸媽就不想讓我進醫院，我當時學醫也是生磨硬踹，他們一開始就打算送我出國留學，頂多做個醫學研究什麼的，現在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他們肯定不會再讓我在醫院待了。」
「也許你不會在意這些，但陸北梔她的路還長，如果一開始就被堵死了她要怎麼走下去，你想過沒有？」
儘管生疏，也想要儘可能地回應，她微微張口，輕抵在他的唇瓣上，第一次感受到一個男生的唇，這麼軟。她有些期待又有點怯弱，但宋聿修再次將她箍緊，讓她徹底放棄雜念。
方燦燦叫住他，她對他的在意已經超過自己的想象，此時只有一個念頭。
方燦燦怒目圓瞪：「你竟然將她納入你的私事範圍，她算什麼？」
她拆了包感冒靈倒入玻璃杯中，加了開水沖泡好，拿在嘴邊吹了吹，等稍微晾涼了才遞過去。宋聿修接過，就著掌心幾顆白色藥丸一飲而盡。陸北梔著急了：「太燙了。」
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留住他，哪怕有一絲機會也好。
饒是她怎麼心高氣傲，那是這世界上唯一困住她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還是哭過的痕迹實在明顯，方燦燦眼睛紅通通的，臉上的妝容被毀得亂七八糟，她看見傅司南風風火火過來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雖然知道哥哥一向對自己的事情關心有加，但陸北梔還是謝絕了他的好意，出聲打斷：「我沒你想象的脆弱，該配合調查的我一件都不會落下，工作也會好好完成的，你放心。」
陸北梔一把箍住他的腰，不讓他行動，語氣里儘是哭腔：「為什麼，為什麼總是要趕我走？」
他喉嚨滾動了一下，鬆開手看了她一眼，收了收下巴：「幫我把眼鏡取下來吧。」
醫院不是一直說方燦燦是一人獨居嗎？
陸北梔知道他從不說假話，思索了會兒，鬆了。
傅司南被嚇了一大跳：「家裡有關係你不用，你蠢啊你，這都火燒眉毛了。」
陸北梔皺眉：「從現在開始我是你的主治醫生，你得聽我的。」
「你有什麼好辦法？」
那白皙的脖頸袒露在光線下，在陸北梔的記憶中，有好看膚色的她只在大一時遇見過一個教官，那是在陽光下暴晒的古銅色，與宋聿修常年在手術室里養成的膚色完全不同，也不及他萬分之一惑人。
方燦燦吐完，用那件價格高昂的外套擦了擦嘴，不服氣地辯解道：「我怎麼就糟蹋自己了？我是生氣某些人沒有眼光，不懂得珍惜眼前人。」
這裏面誰出了力呢，也許是哥哥，又或者是爸爸得知了消息力挽狂瀾將她從風暴的中心拉了出來。
傅司南乾脆不理會方燦燦的掙扎，伸手將她帶出座位，輕俯身單手用力，她驚呼一聲，整個人已經被他扛在右肩上。
宋聿修克制住痛，溫言道：「你心裏過得了這道坎已經挺好的了，這事你本就沒錯，但是北北，以後不許再衝動，其實有更好的辦法讓你規避掉那些東西，你只是經驗太少，這不怪你。」
他喝了葯，眼皮實在撐不住多久，困意來襲，只覺得有道黑影在前面晃了晃，便陷入更深的夢境。
原來早已那樣深不見底。
陸北梔在聽到他的聲音之後稍稍放心了些，但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半晌無話，那頭的人竟也沒有掛斷，任她沉默。計程車在市內行駛，窗外不斷有建築物後退，沒過一會兒，電話那頭有呼吸聲傳來，他睡著了。
傅司南四處找她的手機，用她的指紋解了鎖之後，找到購物車裡家裡的地址，這才上了駕駛位，輸入導航后往她家駛去。
一路上，許久不言的徐慧茹難得開口：「他喜歡你？」
「就為了留在宋聿修那個木頭身邊，你真是什麼苦都能吃。」
陸北梔眯起眼：「什麼？」
他的動作定格了一瞬，想到什麼，驀然抬眸。
她一動，宋聿修便替她掩好被子。
隨我……
從第二日開和圖書始，網上那一場鬧劇的討論風向突然轉變，從之前大多數對醫護人員的討伐向保護醫療人員人身安全倒戈，原因是有知情人員公布了蔣依依繼父當日所有行程，一個無賴的賭徒形象讓眾多網友憤怒不已。沒過多久，這場鬧劇的完整視頻在網路上傳播，陸北梔的說辭全部得到佐證，很快余安醫院又重新歸於平靜。
「看人對你挺殷勤。」徐慧茹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你喜歡那個醫生，急診科里長得最帥的那位。」
陸北梔在客廳里尋了半天，找到只很久沒使用過的電熱水壺，灌滿水通電之後，沒過一會兒，有水沸騰的聲音傳來。
方燦燦鬧著不願上車，被他騙到副駕駛座。
「你就扯吧。」傅司南頓了頓，「這事其實只要院方出面跟家屬調解好，很快會翻篇的，我會儘快跟醫院領導溝通，這幾天你要是不想在醫院待，就請假在家等消息，等我處理好這件事，你再回來……」
車裡放了一點輕音樂，路上方燦燦睡著了。
「喝水。」她囁嚅著答。
宋聿修鬆開她，低頭很認真地看她，忽然一笑：「這樣我才好吻你啊。」
借酒消愁的女生連背影都充滿了失意。
陸北梔被他緊緊箍在懷裡，一顆心怎麼也捂不住，似要馬上蹦出來。
他將她那側的窗戶關上，隨後放慢了車速，有意兜兜轉轉，選了條最繞的路。車進了方燦燦住的小區，拐到她所在的樓棟停下。
宋聿修原地站了會兒，平復了心情，才從天台下去。路上碰見方燦燦，瞧她過來的方向，大概是從急診科過來的。
陸北梔瞪大眼睛，接吻時的宋師兄可不如平日里看到的斯文，簡直就是如狼似虎嘛。
傅司南聽見她吸鼻涕的聲音，察覺到她語氣里的不對勁，找手機打開手電筒，將光亮朝她那邊移了移：「哭了嗎？」語氣里全是嘆息跟無可奈何。
「我只是止不住對你的喜歡啊。」她突然答，頓時泄了氣。
宋聿修別過頭：「這是我的私事，沒必要跟你談。」
完了……
傅司南冷笑道：「原來你是在氣你自己？」
方燦燦一眼認出那是某個知名品牌的限量款，價值不菲，但男生沒有半點心疼，像丟一塊抹布一般丟在她身上。但嘔吐的慾望容不得她多想，抓起外套捂住嘴。
傅司南忍不住笑了：「方燦燦，你又在發什麼瘋？」
男生忍了忍，齒間漏了絲悶哼聲：「疼。」最終他擠出了一個字。
「我了解的你，從不多管閑事，今天卻闖進會議室當眾失態，即便陸北梔是你手下的實習生，你也不必做到這種地步。」
「宋師兄，你可以忽視我的喜歡，而我會努力做一個不會被你輕易丟棄的人。」
宋聿修愣了愣：「你在外科，沒有必要。」
陸北梔抱著水杯，那股清香很快散去，她喝完水才發現他在四處找鑰匙。她拉住他：「你做什麼？」
自家妹妹沒有他想象中脆弱，如同平常一樣大快朵頤，傅司南目瞪口呆：「我該說你是心態好，還是說你沒心沒肺。」
這個人還不知道吧，他的眼睛能救人，也能殺人。
正巧沈霽初從邊上經過，陸北梔拉住他，著急地問：「宋師兄呢？」
她抬頭，直到他再次俯身，含住她的下唇。
傅司南的腦子突然炸了。
「不是我，但也不准你用她，其他誰只要你認為得力都可以。」
宋聿修沒料到女生會突然湊過來，他以為她在開玩笑，卻見她在自己側頸上狠狠咬了一口。
陸北梔在車上給宋聿修打電話，手機里一直嘟聲不斷，無人接聽，但她沒有掛斷。按照宋聿修的個性，即便是請假手機也會隨時放在身邊，方便第一時間知曉醫院的緊急事務。
宋聿修抬了抬手腕：「這個點送你回去來得及。」
受到強光刺|激的方燦燦醒了過來，推開傅司南擋在她一側的手臂，揉著眼睛站起來，對著客廳里站著的女人云淡風輕地叫了句：「媽。」
「確定不會後悔嗎？」他開口問，聲音沙啞但好聽，像風拂過草原，讓她心底某片已經枯萎的東西倏而復生。
沈霽初訝異：「你不知道？他今天請假了。」
男生白了她一眼：「廢話。」
夜風陣陣，她穿著風衣都嫌冷，男生抱著
ｈｔｔｐs://www.hｅｔuｂoｏｋ•ｃom.ｃｏm自己的雙腿別過頭，他外套被她折騰得髒兮兮，上半身只剩下一件短袖，看著都冷。陪著自己發瘋的傅司南怎麼看怎麼可憐，她軟下調子，張開手掌，擱在他的頭頂上，嘀嘀咕咕地念咒：「摸摸小豬頭，萬事不用愁。」「方燦燦，我盡同事之誼把你當朋友，但你沒有質問我的權利。」
沈霽初掩了掩長睫：「她不說。之前的檢查結果我已經交給警方，她如果不願配合，這事最終也只會不了了之。」
本就即將進入黑夜的天際霎時沉得嚇人，狂風大作，似有暴雨來臨。
直到她找到個舒適點，睡得深，再也不動了，宋聿修起身去了浴室。
「這病似乎生得很值。」他將她擁在懷裡，許久沒有放開。
交易明明如她所料，進展順利，為什麼心裏卻這樣苦澀不堪？
陸北梔站定：「徐慧茹醒了嗎？」
「躺下吧。」陸北梔無可奈何，手輕輕拍了下他的後背。
他警鈴大作，四處尋位置，周邊沒有能坐的地方，就幾百米處有個低矮的圍牆，他將她扛過去，抱她坐在上面，單手圈住她的腿將人固定住，騰出來的手解了外套，無言地遞過去。
「我是陸北梔。」
半晌，他抬手撥開她的手指，沒承想女生力氣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他無奈：「我不找了，你鬆開。」
兩人相識已久，沈霽初默契地接過好友的玩笑，笑著說：「誰知道是不是情債呢？」
沈霽初打斷她：「北梔，我們只負責治病救人，其他的不在我們要管的範疇。你送她去復健科吧，作為獎勵……」沈霽初眼底的笑意深邃了些，「我送你一份大禮。」
那一股疼惜是從心底里發出來的，他低頭吻住她眼角的淚痕，客廳的燈卻突然亮了。
她臉上滾燙，不好意思地別過頭，正巧傅司南打電話給她，她接了個電話匆匆離開了。
「有事？」宋聿修見她堵在自己面前，開口問。
宋聿修抿唇，冷聲道：「讓開。」
思索半晌，她笑了，淡淡地說：「有意思。」
不知等了多久，雨遲遲未下。
陸北梔沒想到她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抬頭瞧見顧淮就距離二人不過幾米的距離，尷尬地一哆嗦，牙齒差點兒咬到下唇：「沒有的事。」
不好打擾他的休息，陸北梔站在他公寓門口等到天黑，直到有快遞員上來，她替他收了快遞才敲門，天黑看不清他的神色，直到進屋后，就著燈光才看清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一覺醒來，已是深夜。宋聿修醒來想翻身，腳邊的被子被壓得嚴嚴實實，房間里就亮了個小夜燈。他藉著這絲光亮湊近看，腿邊趴著個人，那張臉一側露在外面，另一側壓著兩隻交叉的手臂。
宋聿修從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麼大的慾望，他原本以為只有一點點的心動，在被陸北梔撕開一條縫隙之後，終於全數傾瀉而出。
嘔——
宋聿修沒有想過方燦燦對陸北梔的芥蒂如此深：「剛剛那一瞬，我在想你跟我從前認識的方燦燦到底是不是同一個。」
「疼。」下面的人嘟囔了句。
「那關於性侵一事呢？」
傅司南心動了動。
兩人僵持了會兒。
被斷斷續續的水聲吵醒，陸北梔有夜裡起來喝水的習慣，即便是在他人家裡也不變，她暈暈乎乎起來找水，只當是在自己家中。直到看清對面裹著白色浴巾的人，她才驀然驚醒，一時間站也不是，跑也不是，無措地立在柜子一側。
宋聿修僵住。
「哥，我已經被罵了一頓，你就讓我好好吃頓飯吧。」
他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打在後背。
「你打算怎麼辦，事情沒你想象的簡單，你知道現在網路暴力有多嚴重嗎，黑的都能被那些人說成白的，也不知道是誰出的招，聽說蔣依依這個繼父還收買了好幾個營銷號，現在醫患關係本就緊張，到時候你有口難辯。」
所以——他剛剛是當著人家媽媽的面……偷親了她的女兒嗎？
他倒了杯水遞過來，後撤了幾步，她宛如劫後餘生，有了喘息之機。
他輕手輕腳起身，將她橫抱起，放到沙發上，蓋上毯子。
他躺的地方是客廳，牆上的電視是開著的，靜音，空有畫面在變換，裏面播放著一部ｈｔtｐs://wｗw.ｈｅｔ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m英國電影。絕美的光影通過屏幕投射在房間里，他低頭看過去，女生在光影中安靜無聲。他以前只覺得她清秀，雖剛成年，五官已經有了美人的影子，此刻的她明明早已美得動人心魄了。
他又口渴得很，四處找水喝，沒看見水杯就在茶几邊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陸北梔咯咯笑起來。她仰頭盯著他，甚至在喉結的聳動下看出他吞咽了幾次。
陸北梔眨眨眼，狡辯道：「我這是為了醫學事業發展，盡自己的一份力。」
沈霽初報了串數字過去，他見陸北梔轉身要走，伸手將人攔住：「你不會是因為今天要做徐慧茹的診療想臨陣脫逃吧？陸北梔我可告訴你啊，你宋師兄請假的時候再三叮囑我，不要讓你偷懶，大明星的手術你得跟著，我雖然不如宋聿修嚴厲，但這會兒你要撂挑子不干我可要跟你指導醫生告你狀了。」
宋聿修卻沒有給她多餘的喘息之機，笑著問她：「現在就後悔了？」他迅速地找到她的唇。
宋聿修欺身過來，擋住光亮。有香味襲來，是他沐浴乳的味道，清冽的男香充斥著一小塊空間。她也不敢動，慶幸是在晚上，不會讓人發現她熱烘烘的臉。
聽得他生病的消息坐立難安，察覺到他會對自己好，心裏便百轉千回地想，他待自己到底，有沒有幾分真心與愛意。
突如其來的疼痛告訴他，這一切都是鮮活的、真實的。
這是陸北梔的初吻，她給了最愛的人。
他走得太快，氣息還未平復，臉色不太好看。
他轉身，雙手按在她的肩頭，俯身看她的眼睛：「為什麼要這麼倔？」
兩人如同掉進深水湖泊，放棄掙扎，甘願在這場深吻里溺亡。
他的呼吸，他的目光，他的氣息，他所有的一切，如同千斤重，壓在她的眼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只要他一出現，她的毛孔里都倒映著他的影子。
「發燒嗎？」陸北梔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滾燙的。
徐慧茹的病情需要急診科與復健科聯合會診陸北梔提前得知了消息，但遇見顧淮的時候還是驚訝了一下。從上學期期末之後，兩人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她忙於實習，沒打聽他留在復健科，醫院也不過就幾棟大樓，兩人竟然一次也沒碰見過。
他的懷抱寬厚，貼進她皮膚的每一處都是溫暖的。
顧淮見到她驚喜得很，隻字不提他是在這次的聯合會診名單上見到陸北梔的名字才自薦參加的，可真見到了人，嘴巴磕磕絆絆，想說的幾句話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聞言，方才還來勢洶洶的女生此時氣場全無，後退了一步道：「院里不會同意讓你出去頂包，一個實習生對他們而言沒什麼損失，但你是醫院最出色的醫生，他們不會同意你擔責。」
蔣依依繼父事件將醫院推到風口浪尖，往常醫院人滿為患，這幾日卻冷清了些，但急診科的瑣事還是如之前一樣忙碌。傅司南在下班前收到陸北梔的信息被告知她需要加班，於是放棄接她回家，約了幾個醫院做行政管理的好友去酒館坐坐，順便探聽下院方的口風。
陸北梔點點頭：「我行得正坐得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好了。」
他的手指從她揚起的後頸滑入，指腹摩挲在細嫩的耳垂上。那塊皮膚本就敏感之極，彷彿烈日下的火炬，一點就著，她幾乎忍著戰慄，雙手環住他的腰死死地抵在他的懷裡。
「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傅司南敲了敲她的腦袋瓜子，嘆道：「你啊，有我在你別怕。」
沈霽初饒有興緻地在窗戶邊看見樓下女生忙不迭的模樣，被剛做完手術的陳楠看見，打趣：「看什麼呢，這麼有趣。」等他湊近，認出下面的人，「這不是你們科室的實習生嗎？她這麼匆忙像趕著去還債的。」
宋聿修沉默了幾秒。
北北，我的喜歡可是一輩子，你承受得住嗎？
宋聿修目光抖動了下。
沈霽初翻了翻手機里的日曆，確認今日不是什麼節日，這才收起手機：「他身體不太舒服，原本還打算硬撐，是我將他罵走的。」
周身人來人往，熱鬧如常，傅司南的心像被磕破了個口子，突如其來的刺痛讓他放棄了等待，迅速打開車門，朝著酒館大步走去。
「為什麼是今天…https://m.hetubook.com.com…」陸北梔喃喃自語。
「北北，你是我的救贖。」他說。
陸北梔踮起腳，將那副銀框眼鏡從他高挺的鼻樑上拿下，原本在這後面的深邃目光再無遮擋，攫人噬人的東西全在裡頭。她剛要垂下手，一抬頭，前面那張臉倏然放大，側頭過來，準確無誤地找准她的唇，偷襲而來。
酒館的人紛紛側頭看過來，她難得乖巧沒有多話。只是突如其來的劇烈晃動，將她五臟六腑差點顛移位了，酒勁突然上來，她捂著嘴晃蕩著雙腿。
「一點小傷。」他想要安慰她，張張嘴，口腔里發乾，勉強咽了咽口水，艱難地扭頭將她的身體掰到眼前，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淚水，「我沒事，你不要哭。」
「你到底為了誰這麼糟蹋自己？」
宋聿修低聲笑起來，他的嗓音里全是冷漠：「隨你。」
「可是……」
宋聿修壓下眼睫，失笑：「你的硬氣全用在我這兒了。」
「宋師兄……」她面紅耳赤地掙扎出來，大口地喘氣。
「嗯。」她伸手摸到他心髒的位置，儘管隔著衣料，也聽得見裏面狂亂的心跳，「我聽見它了，你騙不了人。」
傅司南不知她的難受，以為她還要回去灌自己，沉聲斥道：「老實待著。」
面前站著一位身著睡衣的中年女人，一臉震驚地盯著倒在地上的二人。
大約是擔心宋聿修的情況，陸北梔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小事不斷出錯，被沈霽初罵了好幾遍。到了下班的點，沈霽初見她來回在走廊踱步，不忍心再吊著她，放她下班了。
「總之是沒有的。」
陸北梔執拗：「等你燒退了我就走。」說完，她扶他躺下，但被他拒絕了。
果然，沒一會兒，有嘶啞的男聲傳來：「喂。」聲音似被什麼捂著，悶悶的。
宋聿修撫摸著她的頭髮，電視里的電影放完了一部，又自動跳入另一部。
她話說得委屈，讓聽的人心頭一酸。
他沉默地捏著她幾根手指，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陸北梔撤回手，想掀起他後背的居家服，但他突然抓住她的手，不讓她碰。
「我有點低血糖。」陸北梔尷尬地解釋了句。
自始至終，感情都是她一廂情願的事。
他是進了酒館之後，才看見距離自己餐桌不遠處坐著一個人，她背對著他，無法確認面孔，只是高高紮起的波浪馬尾隱約讓他清楚了是誰。
還好她來之前，在藥店買了些感冒藥。陸北梔還想看看他脖子上的傷，但被他躲開了：「有些口渴。」
陸北梔捏著沈霽初給的地址，狂奔下樓，在醫院門口叫了輛計程車。
這人看著斯斯文文，從哪裡練就這麼好的臂力？
這一下，讓兩人距離極盡貼合。
一遍還不夠，又念叨了一遍。
事情已經全部解決，陸北梔上班的步伐也輕盈了些，一大早化了個淡妝，從自家餐桌上叼了片麵包匆匆出門。
「你回去吧。」他昏昏沉沉，手臂無力地撐在沙發上。
傅司南與好友酒過三巡，謝絕了跟他們去第二輪聚餐的提議，站在酒館門口，車鑰匙轉了轉，進車裡坐了會兒，終是沒有發車。
傅司南努努嘴，將自己面前的菜碟推過去，又夾了個雞腿到她碗里。
「我可以幫你。」
午餐時間很快結束，兄妹二人在食堂門口分道揚鑣。
「要不找爸爸幫忙吧。」
光芒落在她臉上，本來通紅的鼻頭更紅了些，她平常高傲得如同一隻天鵝，從不願意輕易依靠任何人，脆弱的樣子煞是可愛。
「醒是醒了，但目前誰也不願見，她的雙腿如果不及時復健，多半就廢了。」
「宋師兄。」她低聲叫他。
醫院門口遇到小昭，兩人有說有笑進了大廳，卻在公告欄里看到一張處分的通告，而責任醫生那一欄儼然寫著宋聿修的名字。陸北梔想到什麼，立馬朝急診科狂奔而去，卻沒在辦公室里見到人。
「找什麼？」宋聿修踩著拖鞋過去。
「那是我的事了。」他的語氣冷淡得如同對一個陌生人。
沈霽初笑眼彎彎：「你宋師兄閨房的地址。」
徐慧茹眨眼，她十幾歲就進娛樂圈，比陸北梔大不了幾歲，容顏尚好，卻已經滿目風霜了，就像一棵空有美貌，但裏面早已腐朽不堪的樹。
「可這世界上就是有這樣一種人，無所謂大費周章，只要在喜歡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事物邊上待著就快樂十分。」
美得他不知道如何觸碰她。
他抬頭，方燦燦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很少喝酒，今日有意將自己灌醉。
他哪兒也沒去，事實上哪兒也去不了。他早就知道，她所在之地就是囚牢，他已然心甘情願做了困獸。
「我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你愛不到放棄就是，何苦為難自己？」
徐慧茹皺眉：「你幾歲？這點感覺都沒有？是情竇還沒開嗎？」
「怎麼了？」陸北梔側頭詢問。
陸北梔窘了，閉口不言。
菜已經點好，陸北梔剛出現在食堂門口，傅司南便沖她招手。
「你是個很好的人，傅司南。」
「你傷是因我而起，連我在身邊照顧你都不許嗎？」
他難得的溫柔模樣讓陸北梔更是泣不成聲。
「我想吐了。」女生隱忍的聲音從指縫中漏出來。
最終宋聿修讓了一下，鬆開手，陸北梔掀起他後背的衣裳，他右肩下一大片皮膚竟沒有一塊好的，密密麻麻全是燎泡，有些破了，翻起一小塊皮。
陸北梔突然停下夾菜的動作，將筷子往桌上一拍：「不行。」
傅司南一出診療室就聽見陸北梔因為醫鬧被約談一事，在急診科找她半天沒見到人之後，才打電話給她，將她叫出來吃午餐。
陸北梔又覺得難過，輕輕吮了吮那道印記，不知道是在對著他還是對著自己輕聲道：「現在蓋章了。」
她眼眶已經泛紅，不再退讓，兩人僵持不下。
方燦燦步步緊逼，繼續追問：「接下來你想怎麼做，替她攔下責任，還是替她背掉所有處分？」
「跟我戀愛吧。」陸北梔的嘴唇微微翕動著，冥思苦想出一個理由，「我不麻煩的。」
陸北梔自然地跟他寒暄了幾句之後，推著徐慧茹跟他去復健科的主治醫師那裡。
那邊的人安靜了一會兒，「嗯」了聲。
「嗯？」方燦燦晃了晃醉得不輕的腦袋，弄清楚他意有所指，臉紅無話了。
宋聿修拿她沒有辦法：「為什麼要這麼傻啊。」他毫無徵兆地拉著她，將她攬入懷中，「你這樣叫我該拿你怎麼辦。」
宋聿修實在騰不出力氣來招待她，裹著張毯子在沙發上坐著，一個噴嚏接一個噴嚏。
他單手托著頭，燒已退了不少，此時沒有什麼不適感，不會幹擾他看著她。他這張沙發是當初沈霽初陪他去傢具公司挑的，足夠軟，陸北梔整個人陷在裏面，似乎覺得沒什麼著落感，動輒翻身。
他的呼吸就在她頭頂，咫尺距離，落下來跳躍在她的眼皮上，鼻樑上。
方燦燦重新斟了杯酒，旁若無人地喝掉：「下了班你也這麼愛管人？」
「我手上有當時醫鬧的完整視頻，我可以幫你，幫陸北梔，只要放到網上去，現在輿論風向立馬就會轉變。蔣依依繼父無非是想借網友的助力，一旦失去，他又怎麼蹦躂得起來。當然，你也可以去找當時所有目擊的人要，但當時你不在現場，等你找到，她或許早就被醫院開除了。」
「我聽沈醫生說，你私下跟蔣依依的繼父道了歉，你替我扛了所有委屈，我還自以為遇到了多了不起的困境。」陸北梔哭得目光失焦。
傅司南叫醒了這個醉鬼，她暈暈乎乎，早就沒有走路的力氣。他只得一手拿著她的包，另一手拖著她。她跌跌撞撞跟他進了電梯，從某種角度上看，她像個腦子不好使的蜘蛛，倒掛在他身上。艱難地找到她家，又從包里尋了鑰匙，等進入家門的時候，他已經滿頭大汗。
「你想要什麼？」
陸北梔受到驚嚇，後退兩步，他手掌伸過來扣在她的腰上，避免她撞到身後的柜子上。
她話剛說完，宋聿修已經將水杯遞還回來。
「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我得不到，也不會讓給別人。你可能小看女人之間的嫉妒心了。」
傅司南眉頭皺了皺。
「我在微信上找他，他沒回話。你有他手機號嗎？」
房裡漆黑一片，他騰不出手來找玄關的燈，抹黑著朝前走，腳踩在台階上沒站穩，兩個人都摔在地上，他下意識地托住她的後腦勺。
「回去吧。」他明明極度渴望她留下，卻又出聲催促。
他重新將她抱了起來，緩慢往車裡走，怕再次顛了她，走得很小心，嘴裏的話淡了語氣：「要發好人卡回車裡說。」
宋聿修站定，轉身：「你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