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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期間，李武聽她講述了自己「生前」的故事。

喪屍少女揭開左眼的繃帶，露出空空的眼眶：「這不是皮膚病！也不是什麼後遺症！現在的我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存在的！」

平田唯保持著恐怖的微笑瞪向了他，「您叛變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眼前的喪屍少女和白天在舞台上的樣子截然不同，皮膚呈現出屍體般的青黑色，一隻眼睛被繃帶包裹著，甚至在脖子處留下了縫合線的痕迹。

當時的這家企業名為「蔚藍製藥會社」，主打醫療科技和藥物研發，而且名聲意外不顯，至少李武就從來沒聽過這家公司。

在磯海組被夷為平地的現在，他也只能順著這條線索找下去了。

看了一眼他頭上寫著的【前藍夢集團員工】，李武跟了上去。

平田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騰地站了起來，語氣激動地對自己的叔叔喊道：「請您別再做這種事了！」

李武提出自己的猜測。

或許是察覺到他的表情有異，平田唯揮了揮修好的右手：「不用擔心！我其實已經想到好辦法了！今天只是一時激動而已，是我的錯！」

李武實事求是地否認了。

「一家製藥公司鑽研起了AI和傳媒娛樂？」

「對不起，大哥！都是我的錯！」

她手忙腳亂地在茶几上摸索著，李武撿起滾到了邊沿的腦袋遞給她。

「真是的，叔叔又做這種事。」

李武吐槽道。

他發狂般的嚎叫和哭泣了起來，「太多血了！裏面的東西流了出來，我想堵回去的！我想堵回去的！她還在對我笑呢！」

車輛低調地匯入了公路。

「那話怎麼說來著？機緣巧合。」

「你叔叔應該沒事吧？」

現在這個時間點，吃的基本上已經算夜宵，平田唯以自己吃過晚飯了為借口逃避了攝入無法消化的食物。

他覺得自己講了個不錯的冷笑話，乾笑了幾聲，但經歷了磯海組發生的戰鬥后，李武不覺得這隻是個玩笑。

「只要我成為最厲害的偶像賺到大錢就可以了！」

可能因為獲得了挂念的藥物和-圖-書，他比之前放鬆了許多。

平田誠睜著微微泛紅的眼睛，聚焦到那個駭人的空洞處，像是整個人的靈魂都從中間墜了進去。

無頭狀態下的平田唯抱著自己的腦袋插回脖子，「咦，你走了嗎？」

為了配合她，李武順著她的話問道：「什麼辦法？」

「我不會跑，你要我犯罪或者賣器官都可以，但求你讓我保留它……」

而且在過去的事件里，這條定律大體上都起著積極的作用，它將超凡的事件從大眾的意識中抹去或扭曲成另一種樣子，維持了表面社會的穩定。

平田唯若無其事地說著足以成為恐怖片台詞的話，順便還否認了他的猜測。

正當在一旁看熱鬧的李武這麼想著的時候，已經有點醉醺醺的平田誠把矛頭對準了他：「老兄，你說對不對？小唯是不是她們那三個人中最受歡迎的？」

他和纏著繃帶，皮膚發青的平田唯對上了視線。

但這傢伙還等在附近確實令他有點意外。

「不要再去找那些奇奇怪怪的葯了！上次您還差點為了資金走上犯罪的道路，如果不是車子壞了就要變成搶劫犯了！這次雖然不知道您做了什麼，但是肯定也很危險！」

「是你裝反了！」

「謝謝你，我白天一般都會做好固定不讓它掉下來……」

因磯海組爆破而向四周蔓延的混亂還沒有停止，李武卻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平田誠的崗位也只不過是普通的安保人員，他只知道自己的東家雖然生意一直處在半死不活的狀態，但薪水一直足量發放，甚至還會給員工及家屬提供免費的醫療服務。

但今天，他第一次見到了它某種意義上的負面作用。

喪屍偶像背過雙手，亮出一個可以放進《生化危○》系列的微笑：「這就是我的夢想。要說的話，我說不定還要感謝把我變成這樣的人，比起死掉之後什麼都沒有，還是現在更好一點吧？」

「哇哇哇哇！」她哭喪著臉把它捋直，「我晚上不應該把夾板拆了的……」

「你說後和-圖-書遺症？」李武注意到這個詞彙，「你叔叔之前說他的一個親戚曾經接受過公司的治療，指的是……」

「叔叔您在說什麼呢！」

「拉姆先生教導我們總是要準備好逃跑的預案。」

「我很高興啊！」

這也屬於【日常】矯正認知的一部分嗎？

期間莉莉婭打來了電話，詢問花屋町發生的突然爆炸事件是否和他有關。

把兩隻眼睛都重新安裝好了的平田唯有些難過地點了點頭：「其實之前也和叔叔說過，但是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忘記這回事。」

被她這麼一嚇，平田誠反而清醒了不少：「對了，小唯，記得用那個葯！我打聽過了，口服就行，對你的狀況應該有幫助。」

她搖了搖頭：「不需要！啊，如果你是在看這邊的眼睛，它暫時需要清洗一下，我把它泡起來了。」

李武按住她的頭頂，順時針這麼一扭。

平田唯的父母在她出生不久就意外離世，因此自小由叔叔拉扯著長大。

平田誠頂著個坑坑窪窪的安全頭盔從旁邊的小巷裡跑了出來。

「最開始還會害怕到暈過去，醒來后忘掉，直到下一次看到我，之後就變成了認為我患有皮膚病和厭食之類的後遺症，想盡辦法用各種各樣的藥物來『治療』好我。」

「小唯現在成為偶像了！受到那什麼……是叫阿宅吧？受到阿宅們的追捧！」

但是，從蔚藍製藥那種確實遵守了承諾，又附帶詭異的人體改造的惡趣味和瘋狂兼具的行事風格中，李武產生了某種既視感。

逼仄的屋內，平田誠的聲音伴著油煙氣息從廚房傳出，「我真沒想到你們認識！」

他得意洋洋地提起了一位知名銀行劫匪的名號，一邊擰下了車鑰匙。

對於被病魔折磨著，註定活不了多少時光的女孩來說，變成現在這種介於生死之間的狀態說不定反而是可以接受的。

她低語道。

「中立的回答可沒有意思！我的話就最喜歡……仔細一想，還是那個黑色長發的女孩最好看，什麼山谷來著？」

剛一熄火，和-圖-書就有人敲響了車窗：「叔叔，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他脫下原本穿著的磯海組制服，換了身夾克，右手揣在衣服內側，鬼鬼祟祟地張望了一下后急切說道：「這裏不宜久留！跟我來！」

平田誠氣喘吁吁地跑著，「但我多少知道貨能到手得歸功於誰——話是這麼說，其實再過半分鐘我也就跑了，主要還是害怕你之後找上門來，哈哈哈。」

已到中年的男人捏癟了手裡空空的啤酒罐，趴在茶几上的殘羹剩飯之間，錘著鋪了一層塑料膜的桌面。

他揣在內側的右手抽了出來，露出一支盛著藍色液體的試管。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意識到這家企業的技術並不簡單。

在他們對話的過程中，平田誠始終保持著專註在開車一件事上的態度，等到李武掛斷電話他才遲疑著開口：「有件事得先說明白，我只來得及拿了一支葯。」

等一覺醒來后，平田誠又會將當初看到，給他帶來濃重心理陰影的景象埋入潛意識的角落，直到下次刺|激到來，然後繼續為治好侄女的「後遺症」而徒勞無功地奔波。

李武真切地祝福道，「然後，我想問你一件事。」

於是當平田誠走出廚房擦了擦手時，看到的就是腦袋奇怪地向旁邊斜著，像落枕了似的侄女。

他從茶几邊放置的椅子上滑落了下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跪倒在了骯髒的褐色地毯上，雙手拉扯著自己的臉皮。

她看了眼廚房，有些低落：「老大說普通人即使看到我這個樣子，也不會聯想到我已經死了，叔叔就是這種情況。」

「說真的，我覺得很符合那公司的風格，一切都亂七八糟的。」

你的樂觀精神未免太過分了。

她撓了撓青黑色的臉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就是白天說過的那樣。叔叔他不是擔心皮膚病之類的問題嗎？如果我化好妝后，受到了大家歡迎，而且還自己賺到了買任何藥物的錢，他大概就不會為這件事操心了吧？」

平田唯點了點頭，結果頭掉了下來。

按照平田誠的m.ｈeｔuｂooｋ•cｏm•ｃｏm說法，在他任職的時候，藍夢集團還沒有今天這個名字。

幾分鐘后，得到答案的李武離開了他們居住的公寓。

「你對這家狗屎公司感興趣？」臨時的司機爆了句粗口，「不好意思。我是說，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

迄今為止，對於普通人無法理解和記憶超自然力量這條似乎銘刻在了世界底層的定律，他都只是把它當作類似萬有引力這樣的規律。

他從後視鏡上觀察了一下李武的臉色，繼續說下去：「我不知道你今晚來磯海組的目的是什麼，我會守口如瓶，但我真的很需要這東西。」

平田誠打了打方向盤，「我那時候還聽到八卦說公司要開發讓人變成超人的藥劑咧，說不定是拿改名當幌子方便旗下的瘋狂科學家搞研究！」

車輛在一棟看上去搖搖欲墜，布局類似汽車旅館的二層公寓前停下。

「我的目的不是錢。」

平田誠呵斥道，但這時李武已經開門下了車。

他並不驚訝這位有過一面之緣的偷葯犯沒被捲入爆炸，畢竟他和磯海組戰鬥的那幾分鐘也應該足夠自稱已經摸透路線的竊賊捲走贓物跑路了。

平田唯慌張地揮舞著雙手，右臂傳來了明顯不自然的聲響，軟軟地垂了下來，還好她的叔叔看不到這一幕。

李武被平田唯送出家門的時候，已經是崩潰的平田誠暈過去后的事了。

喪屍真神奇啊。

當時的平田誠還是名普通的白領，高昂的醫療費用很快掏空了不多的家產。

李武打斷了他的話，「你不是說曾經在藍夢集團工作過嗎？我對它很感興趣。」

「今晚發生的事可把我弄糊塗了。」

李武原本是想這麼說的，但他還是吞下了這句話。

「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我家以前有個親戚得了重病，就是公司給治好了。」

她傻笑了幾聲。

「……」

「應該說三個人都受到了大家的熱烈追捧，今天的演唱會上還有粉絲為她們而彼此戰鬥（物理）呢。」

臨告辭的時候，他這麼問道。

「叔——叔——」

平田唯撲哧一聲和圖書笑出了聲。

她跑到衛生間里，拿了一個玻璃杯出來。

他輕描淡寫地說。

平田唯像個被按在斬首台上待宰的犯人側靠在茶几上，努力折磨著自己的脖子。

當聽到這一段的時候，李武忍不住打斷了她的敘述。

之後入職的蔚藍製藥會社號稱免費提供給員工的醫療福利就如同佛祖垂向鍵陀多的蜘蛛之絲，成為了他絕望時刻的救命稻草。

「你需要服食這種藥物？」

「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去！」

直到他被裸|露著還未及時縫合的內臟，一顆眼球垂在眼眶處，躺在病床上向他打招呼的侄女嚇暈為止。

裏面滴溜溜地浸著一個眼球，視覺神經隨著水的晃蕩而左右飄浮。

在平田誠端著飯菜從廚房裡出來之前，她終於將腦袋復歸了原位。

李武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希望你的夢想能夠實現。」

長條形的客廳內僅容得下一張低矮的茶几，放置在深褐色的地毯之上，坐在對面的平田唯伸出手滾動著裝著藍色液體的試劑管。

在大約五年前，蔚藍製藥會社因為實驗室事故而倒閉，等再次上市時已然拋棄了舊的資產，改頭換面成了現在的藍夢傳媒科技集團。

平田唯呆然地摸了摸正對著李武的後腦勺——這時候她還沒把頭扳正回來——說道：「我也不記得了，暈過去之後就變成這樣了。不過我的病也確實治好了，所以還行吧？他們確實實現了承諾。」

兩人在花屋町曲折的小巷間穿行，從某個狹隘的出口離開，平田誠嫻熟地拉開一輛破破爛爛的汽車車門，坐到了駕駛席上。

李武反問道。

「咔吧咔吧……那個，李武君？李武先生？李先生？能不能幫我一把？」

「對他來說，能運動的屍體是只應該存在於恐怖電影里的怪物。所以等他睡醒，還是會覺得我只是治好病的同時留下了一些後遺症。」

就像存在一個讓兩人無法彼此理解的壁障，橫亘在人類和喪屍的中間。

但她或許真的命途多舛，自幼失怙不談，之後又被診斷出患有某種難以醫治的絕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