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鍾書回頭瞥她一眼，毫無表情道：「車可以停，外套不借。」

姜思念不想關心他是恰巧路過還是怎麼路過。這麼多年來要說她不恨他，那是不可能的，她不是什麼聖母心強大到能原諒一切的人，這次回來，她就是要親手摧毀他當年欺騙她、拋棄她去守護的那些東西。

被群毆就算了，萬般狼狽地被他救也算了，可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撕掉一半衣服能否一併算了？

「……」

有些惡，是掩蓋不掉的，而那些困苦，也是需要銘記的。

「冷嗎？」他沒回頭，直接扔給她一條毛巾，隨後又順手關掉了車載空調。

呵，好笑。

「你確定？」他挑著眉反問她，卻也沒打算停車。

就像是老熟人時隔多年又碰面了一樣，寥寥兩句后陷入寂靜。

這麼開明的年代，她就當作只穿了內襯出門逛街，該遮的遮住就可https://m.hetubook.com.com以了。

——我到五一路了，你們在哪兒？

很多年前他停留在她記憶里的最後一天，也是這個角度，她跟在他右後一步，看著少年初現剛毅的下顎輪廓，那晚的月光清明，渡滿了他整個肩頭，她小聲叫他：「鍾書。」

「全球限量，錢買不到。」

少年回過頭來看著她，眼睛里像是有層濃霧，她很輕易就在裏面迷了路。那時候她以為她什麼都不會怕，因為他在她身邊，不過一步之遙的距離……

她被帶到他的車旁，礙於身上已經起不了遮羞作用的衣服，二話不說就鑽了進去。

車停穩后，隨著車門解鎖的咔嚓聲，姜思念手快地開了車門，臨要下車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腳上什麼都沒有。稍微頓了兩秒，她還是跨出去了，手裡拎著包和那僅剩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半的襯衣，一步步踩著雨水走了。

姜思念想掙脫那雙錮在她腕間的手，話剛出口就不小心一個踉蹌，她重心不穩朝地上摔去，伴隨著「刺啦」一聲響，身上那件白色雪紡襯衣從左胸口處被生生撕去一半。姜思念跌坐在地上，回頭朝人群里那個雙眼通紅的罪魁禍首看了一眼，一時間忘了反應。

混亂間，姜思念的手腕被人握住，她還來不及說一句話，就光著腳跌跌撞撞地被拖出這場躁動的中心點。

回過神來的姜思念這才發現自己的頭髮也濕噠噠貼著頭皮。她沒回答他，反而四處看一下，車裡竟然連個抱枕都沒有。她往他後座挪了挪避開後視鏡，毛巾擦過頭髮后就搭在了胸口遮擋。

鍾書看她這樣，只能慢慢把車子減速，換道后靠邊停了下來。

兩人時隔七年後的第一次相遇和_圖_書就在她的狼狽中結束了，姜思念走上人行道，從與他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鍾書沒直接開車走，他解開手機鎖屏，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聊天窗口。

姜思念一動不動地任他摟著走，沒有開口回他一句話，反正臉也丟了，不說話就當她高冷吧。

車子漸漸駛入正道。靜謐的空間里，從姜思念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他半邊濕漉漉的頭髮和下顎輪廓綳出的線條，只一眼，她就把目光轉到窗外。

她的衣服竟然被撕成了兩半！

想推開他，可是想想此時的情況，她好歹是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什麼舊愛仇深，再見到的時候，誰先慌誰就輸了。

「這麼笨，當什麼律師？」

她沒有對他今天的幫助表示感謝，因為不想。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這種情況她要用什麼樣的方式來面對，她只不過是會見了她的當事人，說了一句她想說的話，可和-圖-書現在這像是發生了暴亂的場面究竟怎麼回事？

果然長輩嘴裏說的「禍從口出」都是有跡可循的。

車子駛出一段距離后，姜思念直接開口：「前面路口麻煩停車，可以的話把外套借我。」

姜思念呆愣在地上，身旁男人倒反應極快，他彎腰、伸手，一氣呵成地拽起她，掀開外套就把衣衫不整的人裹進了懷裡。

姜思念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剩下的衣物，想都沒想地回他：「確定。」

在門口守衛的警察拿起手裡的對講機請求支援。三分鐘不到的時間，就從大廳里出來整隊警員，手持警棍和防暴盾驅散人群。

她雙手捲起裙子最外面的那層薄紗用力一撕就撕下整塊黑紗料，像是空間里根本不存在第二個人一般，她無視掉他，雙手交叉脫下那件只剩下一半的雪紡襯衣，用黑紗快速在胸前裹了兩圈。

姜思念瞬間黑了臉：「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給你錢。」

鍾書雙手打著方向盤，回她：「恰巧路過。」

——你去五一路中段，龍橋那裡，她在那兒附近。

拿起手機給張舒怡發信息的時候，她終於開口問：「你怎麼會在警局？」

車從停車場駛出來的時候，還有少許逗留在門口的人衝上來狠命拍打車窗。姜思念透過灰暗的玻璃看到一張張猙獰的臉，或憤怒或悲切。她沒法否認他們切實的哀痛，但盲目的憤怒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天空還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姜思念獃獃跌坐在濕透的地面上。作為一名人民律師，她最狼狽的時刻怕不是就在此時此刻了。

「你放開我！」

不大不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姜思念一怔，躲在衣服下沒出聲。

——好。

「停車。」

她要下車，等張舒怡來接她。

她從回到晉寧的那天，就知道相見是不可避免的，可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麼狼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