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夢裡的他,偏偏現在才來
5
姜思念只脫掉鞋就去房間蒙頭大睡了。
姜思念想起自己剛剛誤會他的樣子,有些難為情,但還是什麼都沒說,一路靜默。
那婦人有些想喊她,可最後還是沒叫出聲,只是試探性問:「這些年……」
她清醒過來看看時間,晚上九點二十分,她才睡了不到三小時,掀開被子下床,打開門后,門外站著的是一個憔悴卻訕笑著的婦女,她反應幾秒后,才認出面前的人是誰。
周羡押著程曉往另外一台警車走,她扭頭看坐在身邊的鍾書一眼,車已經緩緩開動了,他正目不轉睛看著車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人去了醫院,姜思念只是崴了腳,擦了消腫的葯,簡單包紮后就可以走了。鍾書是皮外傷,需要消毒包紮,她先出來和警方做完筆錄后,也沒等他就直接回到民宿。
他說:「我來看看你,有沒有回家了。」
她把頭轉向鍾書的胸口,避開所有人的目光,一時之間,氛圍安靜了下來,最後是周羡開口打破沉默。
「你來幹什麼?」她冷冷發問。
見她不說話,那婦人朝半開的門裡小心翼翼看hetubook•com•com了一眼,問:「小寞沒在家嗎?」
敲三下,停一會兒。
她生在冬季,因為很多年前石源鎮大雪紛飛的那天,她被李家從雪地里撿回家收養了。
樓道的感應燈黑了下去,從門內照出的燈光薄薄一層蓋在他身上。
「看到又怎樣?」她的聲音從僅剩的一條門縫裡傳出來。
「看什麼呢,還不開車門把受害人往醫院送?」他對正在看天空的小警員說。
見在她態度強硬,討不到好處的人落寞著一張臉走了。
姜思念愣怔在門后,好多年了,從沒有人問過她能不能撐住,包括李寞也只是關心她的身體和生活,甚至連她自己都忘了問自己一聲還能不能撐住,撐住礦洞下掩埋的三十幾條人命,撐住哥哥為她放棄掉的整個人生,撐住在曾經的親人面前鐵面心腸的模樣,她鼻頭一酸,不過一秒,眼眶便浸滿了淚水。
「回沒回家,你也親眼看過了,慢走不送。」
一如她的舅舅和大伯父,有些事一旦做了,就要付出代價,至於讓他們付出代價的人承受著多www•hetubook.com•com少艱難,她不在乎。
她說著就去伸手關門,鍾書趕在門完全閉合前說:「剛剛在路上看到你舅媽了。」
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麼,無非就是些客套話,過得好不好之類的,姜思念直接打斷:「有事就直說,如果是想求我放過你丈夫和兒子,那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如果舅媽你想這時候來關心我們兄妹倆,我也不是不可以跟你說說我們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
那警員連忙打開車門,把兩人送上後座。
「他去考試了。」她語調冰冷。
當年他們兄妹被眾人一步步逼到深淵的時候,怎麼沒有人說要放他們一馬?如今這時候,又有什麼人有資格來求她既往不咎?
「說吧,有什麼事。」姜思念也不倒水也不讓人坐下,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姜思念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剛剛她親眼看見他扔出去的只是一個空袋子,難怪程曉要不顧後果折返回來對他們下手,可那裡面的資料呢?
門「咔嚓」一聲關上時,姜思念只覺得頭脹的厲害,她燒了熱水,還沒等水開,門又被敲響,這次是很輕微的和圖書兩聲「咚咚」……
十月金秋,外面卻下著連綿小雨,路的對面停了兩輛警車,有一個年紀輕的警員守在旁邊,看見出來的兩人連忙撐著傘跑過來。
她睡不安穩,夢裡的場景像萬花筒一樣在旋轉,石源鎮的四季,那片油菜花田裡春夏秋冬的景色,還有她住了十六年的那棟小樓,她和張舒怡在田裡捉竹蜻蜓的畫面,甚至還出現了大雪天氣,一個大大的手提包里不停啼哭的女嬰,還有養父抱她玩舉高,李寞站在一旁羡慕卻又倔著性子不說話的場景……
夢裡的場景還在不停轉來轉去,她卻突然被一陣有規律地敲門聲驚醒了。
「咚咚咚……咚咚咚……」
「既往不咎?」姜思念反問,「你的丈夫因為拿了不該拿的錢,害死了三十多條人命,你的兒子,當年他綁架我,甚至在昨天他還揮著刀子要我的命,還有半年前他殺了人,這些你不知道嗎?」
婦人紅了眼眶,眼淚順著褶皺的皮膚往下流。姜思念緩了口氣,繼續道:「從古至今,殺人害人,都是要償命的。」
姜思念深深看她一眼,搞不懂這個七年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過來往的人到底想幹什麼。姜思念把撐著門的手垂下,轉身進了屋,身後的婦人跟著進門,小心翼翼地把門合上。
鍾書立在雨中沉默不語,一旁替兩人撐著傘的小警員悄悄瞥了兩眼鍾書,又看看淋在雨中的周羡,最後把目光投向了天空。
她剛走進一樓前廳,民宿老闆就急忙叫住她:「姑娘,跟你一起的那個先生,昨天晚上他要走你存在前台保險柜的袋子,然後讓我看你回來,再把這個交給你。」
因為程曉的落網,周羡要留在溪洲做一些交接,姜思念回到民宿,一分鐘都沒耽擱,直接收拾東西退房,訂機票回晉寧了。
姜思念冷笑一聲,消息倒是知道得挺及時,她這才回來幾個小時,她拿到對於程家來說最致命的東西這個消息就已經傳到晉寧了。雖然說當年的事情跟面前這個人沒多大關係,可到底她是程家的女主人,她這麼多年對丈夫和兒子的惡行不聞不問,對他們兄妹冷眼旁觀,姜思念如今面對她,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一直折騰到傍晚,她才回到家裡,李寞不在,整個屋子空空蕩蕩。
姜思念心和圖書裏已經沒有波動了,他能猜到她會把東西存在這裏,所以拿走了那個牛皮袋子,卻把裏面的數據資料重新包好后留給她,這算什麼?
姜思念忍著不悅走過去開門,門開,迎面站著的人是鍾書。
婦人有些緩慢地點了點頭,雙手交叉在一起顯得有些局促。
見姜思念沒有要請自己進門的意思,她躊躇開口:「天涼,討口熱水行嗎?」
但她還是緩著氣,狠心道:「我怎麼樣沒有關係,可是鍾書,人是一定要明白的,有些不該伸手的錢,伸了手,是要下地獄的。」
「你想做的事我不會攔你半分,可做完這些,你的心,還能撐住嗎?」他這麼問。
「我……」婦人一下紅了眼眶,終於開口說了重點,「他們一個是你舅舅,一個是你表哥,雖然你不是李家親養的閨女,可怎麼說,這幾十年下來,你們也算表親關係,程家現在已經快支撐不住了,剩下的,能不能既往不咎?」
朦朧小雨中,周羡和另外兩個警員押著程曉從公路一旁的農田裡踩著泥水過來。走近后,程曉背著被手銬銬住的雙手,冷笑道:「鍾少真是好手段,竟然用空袋子來糊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