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午夜夢魘
這是我經歷過最漫長痛苦的一個晚上,在之後漫長的歲月里,偶爾午夜夢回,恍惚間又回到此時此刻,那種如溺水般的窒息感和絕望感依舊會籠罩住我。
最後我記不清是昏死了過去還是睡著了,總之我不知道沈見青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如果不是手腕被綁住,我肯定會狠狠一拳砸在他那張臉蛋上!
可我以為的他的憤怒並沒有出現,沈見青反倒對我溫溫柔柔地笑了笑。
沈見青吃痛地倒吸一口氣,但手卻沒有動,任由我咬他似的。
「啊,我其實見過的,在硐江苗寨。照相機的東西可以變成薄薄的一張紙,拿在手裡。」沈見青忽然移開相機,很認真地看著我,好像那一天真的已經到來,「好神奇啊!等到那個時候,你放心,我會把看過你照相機的人都記下來,讓紅紅親自去咬空他們的腦髓。」
那黑洞洞的相機鏡頭無端讓人感到恐懼,如一個黑色的深淵,要把人的靈魂都給吞噬進去!
「你這樣看著我真好。」沈見青聲音柔軟,神態柔和,正當我以為他只是嚇唬我時,整個人卻陡然變得陰冷,「但我為什麼不可以?你是我的,李遇澤。」
沈見青纖長白皙的小臂上,一圈牙印清晰可見。他的皮肉破損,汩汩鮮血正從傷口裡淌出來。
我已經破罐子破摔了,索性挑釁般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叮鈴叮鈴鈴——」
很快我就嘗到了腥鹹的味道,在嘴裏蔓延開https://m.hetubook.com.com來。
沈見青懷疑似的盯住我的臉,妄圖從我的臉上看出一點點破綻和蛛絲馬跡。
然後我聽到了屋子角落的翻動聲,我默默回憶,想起屋子的角落裡好像放著皖螢之前留給我的驅蟲的藥草。我當時害怕,所以沒有再撒出去,只是收進了角落。
我們兩個搞成今天這幅樣子,究竟是誰逼誰啊?!
「你少用你那齷齪的思想揣度我!」我胸口氣得發痛,「除了你,誰的腦子裡會塞滿了……」那些骯髒的詞我不想再說。
「你,你不能這樣……」我顫抖著聲音面對沈見青。
可他最後看我的眼神實在詭異,我不相信他會這麼簡單地走了。
鬱鬱蔥蔥的樹林綠得發黑,風吹過帶起樹葉浮動都是靜謐無聲的。
幸而他並沒有在藥草的來源上過多糾纏,轉身就離開了房間。
奇怪,怎麼有個聲音在我耳邊嘶吼?
惡魔還在低語:「所以你不要擔心,身體也不要這麼僵硬,來,放輕鬆……」
那果然是驅蟲的藥草,我之前還誤解了皖螢。按照沈見青的瘋勁,如果我說出了皖螢的名字,難免不會給她帶去麻煩。想到這裏,我閉眼裝死,不回應他。
「嘶——」
「當然可以,你拿著試試。」
他的話里飽含惡意,我自然不相信他能掏出什麼好東西。我趁著他不注意,擰著我胳膊的手微松,立刻奮力側身,一口咬在了他的小https://www•hetubook.com•com臂上。
沈見青上前一步,抬起腿,膝蓋重重地抵住了我的后腰,將我押在床上動彈不得。緊接著,「刺啦」一聲脆響,是布帛碎裂的聲音。
室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沈見青見我老實下來,終於挪開掐住我下巴的手。可他冰冷的手並沒有離開我的身體只是下移,挪到了我的領口。
他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好像我真的從一開始就是他的私有物,是他可以隨意擺布的物品。
我笑著答:「沒什麼。」
意識半昏半醒之間,我好像做起了夢。
「你可以教教我,怎麼用嗎?」
沈見青冷笑,轉身要走,可腳步聲卻突然頓住。
我掙起來要打他,他反手抓住了我的拳頭,低聲威脅道:「你別逼我!」
我再次掙紮起來,可手腕被綁得緊,我徒勞地掙了很久,像個蟲子一樣在床上蠕動,卻絲毫作用都沒有。
我滿嘴血腥味,胸口直犯噁心,但我還是冷笑著,把長期以來不敢說出口的兩個字從牙縫裡吐出來:「瘋子!」
都說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過程。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相機的鏡頭是那麼詭異又恐怖,像個無底的黑洞,要把人的靈魂給吞噬進去。
「你別這樣……」我哀求道。
沈見青簡直是又犯了瘋病。
我心裏發狠,皺著眉,牙關不斷加重力道,要把心裏的怨恨和憤怒都發泄出來。
他說著,走上前來,用黑洞和-圖-書洞的相機鏡頭在我身上比劃起來!
沈見青就像是感覺不到痛似的,只是伸著胳膊任由我咬。可我終究不是個狠心的人,不能做到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最後只能悻悻地鬆開嘴。
很快,我聽到了沈見青咬牙切齒的聲音:「看來,我不在那段時間你過得很逍遙啊,誰對你這麼好?這個驅蟲葯是誰給你的?」
我倚在走廊邊,下意識扭頭看去。
不可以!不可以!
不管他想做什麼,我都不要回應他。我在心裏這麼對自己說,等他發現自己就像是面對一具屍體一樣無趣時,自然也就消停了。
我渾身顫抖,說不出一個字。
他薄唇輕啟,說:「身體不要那麼僵硬,來,放輕鬆……」
沈見青抬頭,對上我的眼神,居然很天真地彎起嘴角,甜蜜地笑起來:「遇澤阿哥,你不是喜歡玩這個嗎?怎麼現在這幅難看的表情。你不開心嗎?」
沈見青見狀,自顧自地擺弄起相機。他很聰明,我只教了一遍,他便完全學會了。
我頓時毛骨悚然。
但我好像回到了那天在吊腳樓下,我第一次向沈見青展示照相機的用法。
我坦坦蕩蕩地回視著他。
「不準叫我瘋子!」沈見青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制止了我所有的話,「阿爸犯病的時候就只會喊『瘋子』,你不會重蹈覆轍的,對吧遇澤阿哥?」
可他進屋之後,什麼都沒有說。
他兩三下便粗魯地撕碎了床單,扯過我的手腕便要拴在木www•hetubook.com.com床的床柱上。
我迷茫地四處看了看,什麼都沒有,只看見沈見青俊美秀麗的臉龐。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心越懸越高,忍不住睜眼看向他。正在這時,一陣突兀的機械鈴聲唱起。
「你放開我!瘋子!」我破口大罵。
所以沈見青會覺得他們是相愛的,只是他父親偶爾會犯病,會給這個家庭增添小麻煩。
我不想向他服軟,也知道他肯定不會輕易解開我,索性側過臉對著牆壁,不再看他。
「你不說我也知道,寨子里會鼓搗藥草的只有蘆頎。是不是阿頌那個傻子給你的?我早就說過的,李遇澤,你很會勾引人。」
只是趁著我這一愣神,沈見青就順勢綁住了我的手腕。我像個實驗室里的青蛙,仰躺在床上等待著開膛破肚。
我把相機遞給沈見青,一點一點地指導他怎麼使用。只是心底里卻總沒來由感到不安。
我瞳孔驟然放大,心跳劇烈加速,耳朵里轟轟鳴響。與此同時,眼前的景物開始旋轉,扭曲,變形,發黑……
只見沈見青舉著黑色的相機,臉藏著黑洞洞的鏡頭後面,只露出嫣紅的嘴唇。
我愣了愣,第一反應是這鈴聲好耳熟,半晌之後才想起來,那是我的相機開機的聲音!
果然,門外又響起來一串不急不慢的腳步聲,像是鼓點,一下一下敲擊在我心頭上。
夢是人潛意識的投射,會反映人內心最深處的渴望或恐懼。
他冰冷的手指宛如靈活的蛇,肆意地在我身上遊和*圖*書走,好像這幅軀體真的是他的所有物,他可以隨意擺弄。
他要做什麼?
「李遇澤!」他忽然叫我。
沈見青攏住拉扯間披散的長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無力掙扎的我。
沈見青一手執著相機,面孔隱藏在黑色的鏡頭后,只露出一張殷紅的嘴。他的嘴唇翕張,語氣天真而殘忍:「你不是一心想要離開嗎?萬一真的哪天走了,總得留個念想給我吧,你說對不對,遇澤阿哥。」
我好半晌才回過神,發現自己渾身都在簌簌發抖。現在明明是盛夏,可我還是覺得冷,從心底里生出的冷。
我猛地睜開眼。
沈見青抬起天真又好奇的眼睛,凝視著我,瞳孔里只有我一個人,就這麼專註地看著我。
沈見青瞳孔一凝,眉眼沉了下來,他有一瞬間恍惚,好像想到了什麼久遠的事情。但他最終沒有說話,只是立刻付諸了行動。
阿頌變成了那副模樣,他卻懷疑我們兩個有什麼私交。真是可笑!
那是血的味道。
他的手指很靈活,只是輕輕一挑,紐扣便鬆散開,露出大片胸膛來。
「怎麼了?」沈見青問。
在我最毛骨悚然的時候,他說:「這是你要送給我的新的禮物嗎?」
下一刻,我的下頜就被捏住,沈見青的手勁大得要把我捏死似的。我不由睜眼看他,卻見他眼中全是嫉妒的火焰,要把他整個人燒起來。
我連呼吸都忘了,只傻傻地看著他。沈思源的求救與憤怒,在他母親阿青的教導里,卻是「犯病」。
這是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