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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遇澤，你就悶頭吃飯啊？還不給你葉教授敬一杯？」我爸坐在主位上，用手指點著我，「你之前全憑葉教授賞識，才把調研的機會給你。」

我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王玉榕能夠和我爸走在一起。

而我媽是一個要活在聚光燈和別人讚美聲里的歌劇女主角，她不容許自己丈夫眼裡，自己退居第二。

葉老師還沒說什麼，李紹恆卻先重重地放下碗：「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李紹恆冷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敲開了面前的棕色大門。

他們兩個都是行動派，在大學里愛得你死我活，腦子發熱，一畢業就結了婚，第二年就生了我。

葉老師清咳一聲，說：「其實校園戀愛也很美好，不過估計也只有嫂子這樣的賢內助，又漂亮又得力，才能進李老哥你的法眼啊。」

他和我媽就是大學戀愛，我媽是學歌劇的，天生一副好嗓子。聽說是搞什麼活動，兩人一見鍾情。

我說：「我要去硐江。」

不，我是有歸處的。

王玉榕明顯僵硬了一瞬，扶著肚子在他旁邊坐下，對我說：「小澤好不容易來一次，今晚在這裏住下吧，我讓謝阿姨把客房收拾出來。」

我忍不住說：「爸，我在那邊出了什麼事，你都不關心嗎？我小半年沒有聯繫你……」

我爸引了葉老師入座，王玉榕很自然地坐在了我爸身邊。我則像個多餘人一樣，一聲不吭地入了座。

也很好和_圖_書。

身後響起李紹恆的怒吼。

能夠忍受他的女人，也只有王玉榕吧。心甘情願輔助他，在他身邊，在他看不到的位置仰慕他。

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我終於見到了我的父親。

謝阿姨殷勤地應了一聲，從廚房裡端上了早就做好的菜肴。

出了門，清新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寒意的風颳起我額頭上的頭髮。我只覺得胸口的濁氣立時消散了不少。

「爸。」我還是訥訥地喊了一聲。

他這才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嗯」，然後抬起眼睛。我爸看著我，皺起眉頓了頓，露出個不太歡喜的神情，低低地呢喃了一句：「怎麼和你媽長得越來越像了。」

座上我爸和葉老師侃侃而談，從科學研究說到民俗文化，我一句也插不上，也不想插|進去。王玉榕則在一邊給我爸夾菜，眼裡滿是崇拜與情意。

我爸卻沉吟片刻，忽然轉頭，對我說：「我們研究所里有個教授的女兒，倒是和你很合適。你畢業之後就接觸試試。」

「你看我這個傻兒子能去幫幫忙，打打下手嗎？」

我說完，對著葉老師微微點頭，離席而去。

我微微回頭，瞥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王玉榕羞澀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只有他還會等我，只有他會永遠在原地等我！

我和王玉榕都聽到了。

葉老師笑著看了我一眼，說：「遇澤那麼優秀，我早瞄上他了，他複寫的在硐江的手記，對和*圖*書我們研究幫助很大嘞！如果他願意，我們項目隨時向他敞開大門。」

前妻留下的拖油瓶？一個可以隨意擺弄的人偶？還是他李紹恆的兒子？

王玉榕甜蜜地有給我爸夾了一筷子鹽水鴨。我爸不愛吃皮，她還很貼心地把皮給掀了去。

我會的。我在心裏默默回應他。

當年的紅玫瑰，就這麼成了蚊子血，成了污點，成了瘋婆子。

「葉老師！」

這頓飯全程沒有提到她，她也不會主動插嘴，只是溫柔又脈脈地守在我爸身邊。

我爸抿了一口酒：「大學就好好搞研究，談戀愛算怎麼回事。」

他一年到頭泡在北邊的實驗室里，年底聽說做出了什麼實驗成果，在學術界還算是小有影響力，所以才有心思回鹽城。

葉老師抬著我的杯底：「說什麼謝！也是我大意，才讓你們在硐江出了那麼多事。」

我小時候聽得最多的，就是「你媽是個瘋婆子」。

於是有了矛盾，佳偶成了怨侶。

我心頭驟然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我爸睨著我，說：「我可不准他大學談戀愛。」

我聞言，立刻去看我父親。可他老神在在，還在夾肉吃。

「我大老遠跑回來，費盡心思給你鋪路，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我尷尬地在小沙發上坐下，謝阿姨給我遞了一杯熱水。

我猛地放下筷子，在桌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啪」。

我立時明白了這頓飯的意思。

他究竟是把我當成什麼了？

我要去ｍ•hｅtubooｋ•coｍ.ｃoｍ見他，就明天。

歸根究底，李紹恆需要的不是兒子，而是一個可以說得過去的面子。

我換了拖鞋，走進這個我父親的家。

客廳里安靜下來。正在這時，門鈴忽然被按響。謝阿姨去開了門，我聽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我爸立刻說：「什麼願意不願意，小孩子不都是全憑大人拿主意。李遇澤，還不謝謝葉教授！」

我客氣地說：「不用了，我吃了飯就走，學校還有事，而且我也有家可以回。」

我爸卻又說：「小葉啊，你手裡那個項目還沒有結題吧。」

我爸這才起身，微笑著說：「葉大教授，你終於來了！小謝，開飯吧。」

我循聲一看，竟然是葉問笙老師！

我心裏驀然生出了一個念頭。

葉老師的臉色也驟然轉變，眼睛圓睜地盯著我。

王玉榕下意識伸手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我爸說：「你個男子漢能出什麼事？再說了，你不是好好杵這裏吃飯嗎？盡說些有的沒的。」

他們中有沒有人，也像我一樣無所歸處呢？

我走在街上，看著那些與我擦肩而過的人。

她懷孕了。

我動了動嘴，無話可說。

他們一唱一和，就想要定下我的命運。

我要去找沈見青，我要見到他！

我爸說大學談戀愛不算回事，或許不過是在說他自己罷了。

我媽受不了，離婚之後遠渡重洋，尋找屬於她真正的夢想和歸宿。

我搖搖頭。

我走在大街上，腳步越來越快和*圖*書，最後快步跑了起來。速度提升，那個想法卻越來越堅定。

「你有本事就一輩子呆在那個旮旯里！一輩子不靠我！」

我爸坐在沙發里，腿上擺了個電腦，正在研看著。他今年四十四，精力卻好得很，正是壯年。

我說：「我用不上。我不會讀研，也不會參加任何項目。」

明天就是元旦，新的一年馬上就要到來了。家家戶戶都團圓，準備迎接一個嶄新的開始。

我站起來，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謝謝葉老師。」

「什麼？」李紹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話一樣，「你再說一遍。」

葉老師驚訝地挑起眉：「李老哥，你可不是個保守的人，怎麼會……」

所以，我爸會說，校園戀愛算什麼回事。當年他愛得死去活來的女人，變成了淡淡的一句「算什麼回事」。

我想或許在很多人眼裡，這應該是一對佳偶天成。只可惜，我爸這個人，事業研究永遠比所有東西重要。

可平靜下來，一種空落落的感覺還是湧上心頭。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我早已經體驗過千萬次。

李紹恆皺著眉，冷冷地看過來：「你不吃了就輕手輕腳地下桌。」

不，就現在！

我食不知味、默不作聲地吃著，可我爸卻完全不肯放過我。

李紹恆指著我的鼻子低吼說：「那你想要做什麼？盡給我丟人！」

客房？

葉老師見了我，並不驚訝，微笑著打招呼：「遇澤，你也在。」

「李老哥，我可沒有帶什麼遮手的禮物啊hｔｔps://wｗｗ•ｈｅｔuｂoｏk•ｃom.ｃｏｍ！」

我站起身，再次重複：「我畢業之後會去硐江，不會再礙你的眼睛。」

我爸眉頭微皺，剛要發作，葉老師便岔開話題，說：「說起來，遇澤一表人才的，肯定在大學談了不少女朋友吧？」

開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看到我的瞬間愣了愣，然後回頭叫道：「李教授，來客人了！」

我梗著脖子沒說話。

我看著她——我父親李紹恆的嬌妻兼得力助手王玉榕——第一眼就看到了她鼓起的像一個皮球的肚子。

葉老師笑了笑：「沒呢，哪那麼快。」

「小澤，你也別怪你爸爸。」王玉榕柔聲打斷我，「那段時間你爸爸研究正是關鍵時期，沒有時間精力關心其他的事情。」

我直視他：「我知道。」

我沉著臉，極力控制住怒火，轉頭對葉老師說：「葉老師，不好意思，你的項目很好，但是我不太適合，就不來給你添堵了。」

緊接著是一陣拖鞋踢踏的聲音，一個短髮的女人走了過來，她臉上露出得體又疏離的微笑，眼角立刻出現幾根細小的紋路：「呀，是小澤到了！快進來吧，外面兒冷。」

但這句謝我卻是發自內心。

我爸和他的助理小妻子在鹽城的郊區買了棟別墅，都裝修好了我才知道這件事。他的一切計劃都似乎與我無關，不需要我知曉，更不需要我參与。甚至說，除了他給予了我姓氏，給了我半身骨血，我整個人都與他無關。

我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能夠和我爸走到一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