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詹姆細·邦德
老杜傳授的「暗訪十八招」之一就是,暗訪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有些不知輕重的傻子打電話過來詢問進展而暴露身份。細細真的誰都沒說,背了個裝了好幾份簡歷和換洗衣物的書包,躊躇滿志地跟高朗一起去了在人才交流中心舉辦的大型招聘會。
細細吃了葯,躺在急診科病床上哼哼唧唧,江醉墨湊過去一聽,大抵是還想吃蜜汁雞翅、糖醋排骨還有精武鴨脖之類的話,乾脆置之不理。
細細很嬌羞,當即開始聯想,「王子吻了白雪公主后,中毒的白雪公主醒了,跟王子一起騎馬去了他的國家……」
「你咬的是我的手。」江醉墨望向自己的手。
「我說『不可以』,你會聽嗎?」江醉墨停筆道。
要把細細哄睡著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大學時代她也就兩種課會不可避免地夢會周公,一是英語課,二是音樂選修課。而她千不該萬不該,在明明知道自己弱項的情況下還要故作高雅來聽什麼音樂會。
「十成。」
安頓好后,江醉墨公事公辦地捧著幾本病例,「你歇著,我去查房。」
玩弄蘇瑪麗、撞傷違反交通規則的男子、前女友自殺、撞死寵物犬——苗倫如此劣跡斑斑卻總能「獨善其身」,難道沒有人覺得古怪嗎?
沒準真走上了傳銷大亨之路?
一會兒,江醉墨回復:「真的嗎?!有我這種生物專業的職位嗎?」
江醉墨換了件墨藍色襯衫,一樣的清冷俊秀,只是看向細細時眼中多了絲絲暖意。細細才坐好,他偏頭看著她問:「想吃什麼?」
她見到了什麼人,遇到了什麼事,讓她忽然如他所願地——放棄了?江醉墨握著一直不再亮起的手機屏幕,蹙著眉頭,如我所願?明天早上再做結論吧。
「理工大的。」細細胡謅了一句。
敢情我們的江醉墨也難敵音樂的力量。
男男女女混住在大通鋪里,每天5點就被叫起床,6點開始進行「早訓」:首先是「站軍姿」,隨後是「開心一刻」,大家一起唱唱自己編的「勵志歌」,最後是演講,講師隨機選擇一個話題,大家發表即席演講。全天不停地上課、自我暗示,一些意志不堅定的酒在謊言的不斷重複中被洗腦,成為忠誠的信徒。講師稱這種生活是「偉大成功之前必經的苦難考驗」。細細咬牙堅持著,只要有機會,她就會用扣子一樣的微型相機偷|拍一兩張照片,只是每當面對一盆帶有強烈霉味的粥時她都感覺苦不堪言,想把高朗拖過來槍斃十分鐘。
「是啊。」
他們沒有辦法把你從我腦子裡洗去——細細留著這句話沒說,因為怕被前面兩個人聽見,多不好意思。
「2011年7月20日,臨海市一位單姓女子連續進食5小時,醫生全力搶救2個小時,病人不治身亡。病人的胃裡充斥著大量氣體,胃壁內側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氣泡。醫生將胃裡的食物殘渣取出,倒了2個臉盆才清乾淨,醫院最終的結論是,該病人死於急性胃擴張。因此,吃撐了並非死不了人。」這時,江醉墨開始將醫學生驚人的記憶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這堂講座才結束。
「我們也是哎!」兩個女孩很高興的樣子,「怎麼你還沒找到中意的工作?要不要去那邊試試?我們剛應聘成功,包吃包住,底薪有2000呢,他們說還缺幾個人。」
「請問,你這是第幾次因為吃而進醫院?」
江醉墨已經掏出了煙盒和打火機,細細不知道他何時居然學會了抽煙。他用無奈而同樣歉意的目光看著講師,然後微笑著問:「就一根,可以嗎?」
「那倒也是。」江醉墨點點頭,「只是維護費用過高。」
細細以為她們至少會再花言巧語一番,誰知出了門就被幾個人簇擁著弄上一輛小麵包車,直接拉走!說實話細細幾乎嚇尿,祈禱這可一定得是傳銷組織啊,萬一碰上個人體器官販賣組織……老杜說了,傳銷組織才是安全的!
江醉墨一身素凈打扮,白襯衫,黑西褲,手裡拿著一個文件夾,這是畢業生標準的面試裝。只是,細細悲憤地想——你怎麼能把這麼老土的面試裝穿得這麼高端時裝范兒!人家真的相信你是來面試而不是來談一分鐘就幾千萬上下生意的么!!
「比起夜宵,我更渴望……」江醉墨頓了一下,幽幽看著細細。
此時正值各大院校的畢業季,就業問題成了大學生們熱議的話題。一些不法分子恰利用大學生急於找到好工作的心理,竟然把一些參加招聘會的大學生騙進傳銷組織里洗腦,再騙更多的人加入。社會版主編老杜的侄女不幸「中標」,在那個小黑屋裡被洗腦了一個多月,最近終於被解救出來。當她向公安、工商舉報再去尋找據點時,卻發現他們已經人去樓空。
這不,細細這幾天都忙著整理她在社會版時寫的稿件,以便周一與小朱交接,她在自己「被斃掉稿子」文件夾里翻翻找找,進而想起了苗倫。反正都要回生活版了,她裝作不經意地「請教」社會版主編老杜,那篇稿子為什麼被斃掉。
「矮油~太嚴肅了啦,你不會親昵點叫我?」細細對他講電話時這種直截了當的說話方式表示不滿。
細細飢不擇食,他說不超過兩份,她就選最大份的拿,也不看是什麼,端回來就往嘴裏塞。嚼了兩口,忽然像吃了毒藥一樣,大叫著衝到洗手間水池邊吐掉,回來指著餐盤大駭:「……芒、芒果!」
小寶寶哭鬧起來,任篤秋看了看,說:「該換尿布了。」說著,就抱著孩子去了卧室。趁此機會,細細趕緊問:「他怎麼樣?你……接受他了嗎?」
江醉墨穿著白大褂站在她身邊看同事給她檢查身體,語氣十分不善——「聽過這樣一句話嗎?」
「自助滋補小火鍋!」細細從善如流。
怎麼,世界這麼小,苗倫居然是江醉墨的親戚?
江醉墨那邊半天沒有回答。
這一趟開了有一個多小時,知道是去騎馬就不怎麼感興趣的細細非常不耐煩,如果此行是為了美食,多等幾個小時她都願意,她的記錄是為了等一鍋十全大補鴨而苦等八個小時。她戳了一下江醉墨的手肘,斜眼問道:「你是不是要把我拉去偏遠農村賣掉?」
「我真是大錯特錯悔不當初,多虧江醫生出手相救還不計前嫌,與您相比我是這樣的渺小無知而您是那樣的高大威猛,如同珠穆朗瑪峰上的青松那樣身殘志堅,啊呸呸呸,是……君臨天下!」細細痛哭流涕,接過了熱水,「只是,我還想打聽一下,我們那七天的小龍蝦之約可還算數?」
講師一度失神,直到江醉墨開口問好,她才收回驚艷的目光。
任講師把他們公司吹得天花亂墜,任江醉墨用浮夸到不行的演技假扮一個涉世未深的大學畢業生。細細只握著他的手,他溫暖而乾燥的掌心和她的相貼,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輩子也不要放開。
「牽艾德森給我,艾琳給她。」江醉墨牢牢扣著細細,外人看來二人十分親熱。
家政服務員準備完畢,大家各自落座。
「此話怎講?」
五一假期來臨,這兩天都買了晚報的江醉墨發現,胡細細一條稿子都沒上,這明顯不正常。如若她放棄就罷,別是出了什麼事才好。江醉墨忽然按下通話鍵,可得到的回應是「手機不在服務區……」。
儘管前路並不太兇險,可在這個培訓班裡,細細的人生還是遭到了無比兇險的考驗——怎麼沒人告訴她,這裏吃的都是霉掉的稀飯和不知道是哪裡撿來的臭白菜梆子?!
父母都回H市了,家裡很安靜。江醉墨讓她慢慢洗漱,一會兒他開車接她出去吃飯及檢查身體。細細邊洗澡邊嘿嘿壞笑,我終於把男神徹底拿下!
報亭姑娘拿這些零錢,開門出去還他。他接了,看也不看,隨意揣進口袋裡。她不禁好奇,今日的晚報里,究竟有什麼了不得的新聞。
江醉墨教細細怎麼跟馬匹交流、怎麼上馬的時候,忽然說:「他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你們也認識嗎?」
細細愣在那裡,見苗倫跑近了,跟江醉墨寒暄著,半天才注意到她。他先是疑惑了一下,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認出她似的,笑容在臉上僵了僵,然後恍然大悟道:「你是那個記者?上次那件事我還感到很抱歉,不知道你朋友的心情恢復了嗎?」
「是。」
細細暗自盤算一番,他下班就過去排隊,那可是飯點中的飯點,那麼至少要排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小時才能買到。既然他自己提出這種建議,那麼她也不好拒絕。於是,細細點頭如搗蒜,「我答應你。」
摩羯座的男人,跟所有摩羯們一樣刻板而理智,固執且過於慎重和優柔寡斷,有很強的好奇心和獨立精神,能夠沉著冷靜地面對危機,但不善於速戰速決。
她並不怎麼經常用手機上QQ,不知道之前的聊天記錄會不會暴露身份,但別人無論發什麼,總不可能這麼寫「胡細細你是一個記者」吧?
「啊啊啊啊——」細細捂住臉,叫了幾句感覺捂住的位置不對,又騰出一隻手橫著捂住胸部。
「警察同志您太客氣了,我沒那麼好。」細細苦笑著說,腿兒其實都嚇軟了。
「起來?」江醉墨疑問道。
「能抽煙嗎?」他問。
「保密。」
「為什麼??」
手機就放在桌面上,無論他是在問診,還是在旁邊的小床邊為病人做腹部檢查,屏幕一亮,餘光都可觸及。暫時沒有病人的時候,江醉墨會拿起手機,打開微信,關掉,再打開,退出登錄,重新登錄,點開對話框,裡頭的聊天記錄還是保持在「法風燒餅:這個月如果評上『好稿』,我一定到威爾士自助大吃一頓。 15:12:45」這裏,沒有新增的跡象。
江醉墨的手,覆上了細細的肉爪子,堅定而溫和。細細一激動,不管不顧,直接五指一張,變成交握,心裏感慨得簡直如同驚濤拍岸,彷彿握住的不是江醉墨的手,而是後街最著名的五香鹵豬蹄。
「你的食量是其他女性的兩三倍。」
幾日不見,他失業了?
「哎哎,你到底想到什麼?」細細很激動,俯下身子問他。
有這麼一個故事,說一個士兵愛上一個公主,但公主自視尊貴,要求他連續100天站在樓下對她表示愛慕。士兵照做,日子一天天過去,士兵已經全身蒼白和消瘦,眼淚由眼眶裡流了出來,他支撐不住了,甚至連睡覺的力氣都沒有了,第99天的夜晚,他走了。
細細不知道江醉墨怎麼知道她來暗訪的事,也不知道為何他會發這些,這兩個月太久沒有他的回應,以至於她現在看著他的名字都有點恍惚。她覺得自己在做夢,然而又怕夢醒,最怕的還是在這個夢裡她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她有點緊張,一直打錯字,「有得,有個『健康顧問』,恨適合你。」
服務生把咖啡端上來的時候見了這一場面還有點慌張,忙把客戶經理叫來,然後經過客戶經理證實,這裏的芒果糯米糍貨真價實,餡兒可不是外面那種都是添加劑的假芒果醬,人家可是純正的泰國進口芒果。
細細扭捏起來,搓動著雙手,肩膀一聳一聳,「其實我嘛,也不是一個隨便的人……但既然你都這麼說……」
她深感心疼,不禁提出一個建議:「不如我們去吃個夜宵,補上你中午那頓好嗎?」
「……你在做什麼?」江醉墨忽然停手。
細細乾笑三聲,「我以為你要帶我去……呃……吃五香勁辣小龍蝦。」
「又是稀飯……」細細嫌惡地撅嘴。
然而細細的熱情在飯後的音樂會上就徹底熄滅了。
「頭兒您……」細細忽然肅然起敬。
「陸醫生,這個點兒應該去巡房了。」江醉墨看看表說。
江醉墨環著細細的腰,不讓她沖向那一排高熱量的甜點,偏頭問前來服務的男生,「艾德森還好嗎?」
「……No zuo no die why yo和-圖-書u try?」
講師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人,穿得很土,灰撲撲的大衣,細細想,就這樣,還好意思給人洗腦,先洗洗你自己的衣服吧。
江醉墨進入了傳銷洗腦培訓的大房間,正好趕上一堂生動的朗誦表演。講師以「面試和參觀培訓期間需要絕對安靜」為理由,沒收了江醉墨的手機。他很淡定,甚至看都不看,就把手機交了上去。
警察好笑地說:「肯定會還你的,但得過些日子,最近我們挺忙的……」
「多生冷食物,Pass.」
細細憋得臉都青了,才抑制住自己想敲暈講師,踹走司機奪下方向盤跟江醉墨上演一場《速度與激|情》逃亡記,但想到不久之前這部電影男主角的下場,又安靜下來。
「你試試?」江醉墨有意讓細細騎上去。
然而,江醉墨卻這麼拉著她的手上了執法車,一路都沒有放開。
「哈?!」嘟著嘴的細細忽然愣住,馬上驚慌失措地捂住自己的臉,並且從他身上跳下來,像被警察抓了犯罪分子一般蹲在地上。
「你答對了。」江醉墨繼續牽著馬往前走。
「每次都是你訛我的,我這些小病小災,沒有一次嚴重到需要進你們醫院治療。」找個醫生男友真麻煩,動不動就要進醫院。
下班后,江醉墨衣服都沒換,直接走到到街邊的報亭。報亭里是個年輕姑娘,本來正百無聊賴嗑瓜子看韓劇《來自星星的你》,忽然就聽見有人輕輕叩了叩寫著新到雜誌的木製小牌子。
「呵呵,還挺正式的哄?」細細難看地賠笑,不想,才進「教室」,「講師」就叫大家把手機裝在信封里寫好名字交上去,弄得跟公務員考試一樣。細細被人監視著,打了個電話回家,她很含糊地跟媽媽說,「我要去參加一個封閉培訓,大概要一周左右,五一可能……可能不能跟你們回老家了,你跟爸爸去吧。」她老媽不疑有他,因為她剛進報社時還去封閉軍訓了一個月。
而細細跟在他們身後,一邊煩惱地想,這傢伙真是敬業,坐公車來,一會兒要坐公車逃跑嗎?一邊用目光放肆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事後,她將自己這種花痴的行為解釋為:我太久沒看見他的真人了。
細細豎起耳朵,聽江醉墨沒有否認,頓時覺得心頭一暖。紫安說,男人願意在同事面前承認你們的關係了,就說明他至少認真了,因為沒有哪個男人喜歡在同事心裏留下花|花|公|子的印象,一般只有正式交往並考慮結婚的女朋友,才會大大方方帶到同事中間去。
同母異父的兄弟倆要各自回家的時候,苗倫因為喝了酒,江醉墨負責載他回家。苗倫坐在副駕駛,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你不經常回來?」
聽說江醉墨當晚的打算是在縣城內找一家當地風味的土菜館,招待招待細細飢腸轆轆的肚子。但由於忽然爆出的「誤吃芒果即將過敏事件」,細細不得不提早回N市,一路上只得幾個熱包子充饑。當她到醫院后迅速鑽進值班室,才猛然發覺江醉墨一路都沒吃什麼東西,只顧著儘快把她送到醫院,之後又去開藥。
一個穿米白襯衫的清俊男人,站在報亭外面,黑色外套搭在左手手臂上,右手翻了翻檯子上幾疊報紙,然後抬眼,目光鎮定微冷,「您好,麻煩給我一份……《金京晚報》。」
說到五香鹵豬蹄,細細望天遙想,自己順利結束暗訪后,一定好好大吃一頓,由於想吃的東西太多,她果斷決定直接奔向自助餐廳。
「0116。」細細說。
江醉墨被我感動了,他被我追到手了……細細閃著星星眼想,真像是一場夢。
細細臉一僵,尷尬地站起來,裝模作樣地假笑,「哦呵呵~以後我們不要再來聽音樂會好了,睡個覺還花400多實在太不值得了,去吃個幾斤麻辣小龍蝦不是更加好?」
當然,還有別的聊天工具,常用的,不常用的,都按照剛才的順序來了一遍,一條新消息都沒有。
紫安的父母會幫著帶孩子,現在又多了一個任篤秋,他下班后都會到紫安家來,做做飯,帶帶小孩,已然是一副「准后爸」的模樣,一度讓細細覺得,任篤秋才是小寶寶的親爹。
細細偷偷把來電和簡訊全部屏蔽,交了手機,咬咬牙,找了個位置坐下。只見一間三四十平方米的房間里擠了大概二十幾個「學員」,每個人被發了一本軟抄本和一隻圓珠筆。一向覺得自己身材不好而總在漂亮女孩子面前很自卑的細細聽的「洗腦第一堂課」就是——論自我價值。
「醉墨醉墨,你是我男朋友了么~」細細見江醉墨收拾完又去看住院病情記錄,忍不住跑下去趴在他背後撒嬌問。
「啥?」
音樂會結束后,細細一邊揉眼睛一邊伸個懶腰,驚奇地發現江醉墨……還在睡。
忽然,她睜開眼,直愣愣問——「對了,為什麼是七天?」細細是個精明孩子,忽然嗅到一絲陰謀的氣息。
細細費多大勁才壓抑住自己撲過去抱緊江醉墨的衝動。她的面孔稍扭曲,她的聲音微顫抖,「你、你怎麼來了……」
江醉墨望著她的背影,微笑地搖搖頭。
他就這麼轉身而走,留下報亭姑娘一片傾心后的小失意。
細細跟著朗誦結束,正要找位置坐下,就毫無預兆地被一聲巨大的踹門聲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被踹開的門口湧進來許多穿著制服的人,半天才從他們肩章、帽徽上的金盾和紅盾認出這些人來自公安和工商。
「不是。」江醉墨遺憾地回答。
「不常來。我父親是這裏的高V會員,艾德森和艾琳是他前幾年出差帶回來的阿拉伯馬,一公一母。」
「小朱採的那篇,素材庫里有嗎?」
「可以這麼說吧,如果我現在還單身,可能不會這樣。」紫安嘆口氣,「如果我一開始遇到的是他,現在絕對不可能是這樣。」
「紅燒雞翅、水煮活魚、高湯獅子頭?」他的眼神似乎有點不懷好意。
「那是!那是!」小陸正想找個借口離開,聽江醉墨這麼一說,馬上從善如流拿著病曆本就走,邊走邊想,唉!這分明是小胖妞被江老師吃定,哪裡有別人傳說的什麼江老師被徹底拿下?
細細的心彷彿被狠狠撥弄了一下,望著走在前面的江醉墨,他嘴上不饒人,溫柔起來也挺要命,繼而想起他只身前來救自己脫離傳銷組織的事,更加壯懷激烈。
細細照做。
細細差點也跟著振臂高呼「洪教主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細細換了身自己認為顯瘦的衣服,噴了自己最喜歡的香水,煥然一新地站在樓下,紙老虎緩緩駛到眼前,她心裏一陣小幸福。
第二天8點半到9點之間在從專家門診進出的實習醫生都表示,江老師面若冰霜,態度雖不能叫做惡劣,但給人感覺怵得慌。
「你的同學中還有不少找不到工作的呢。」講師笑著說。
但這話經過江醉墨冷靜而理智地一分析——霉變食物不僅營養成分丟失,而且容易滋生細菌,甚至產生毒素,比如黃曲霉毒素、赭麴黴毒素等,致癌性很強,加大人體肝臟解毒負擔,且根據毒素不同,對肝臟、腎髒的損傷也不同,可能引起神經系統癥狀。因此,萬不能暴飲暴食導致腸胃功能紊亂。
起床之初的細細總有點呆,上了個廁所,她瞪著眼睛坐著,啥也沒想,就是點點頭。江醉墨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試試溫度,見體溫正常,就把剛才又熱了一遍的粥拿出來。
「記者。」
「那麼,明天下午三點。記住,穿寬鬆點的衣服。」
好像心有靈犀似的,江醉墨停下,微笑著指著地上被夕陽餘暉拉得老長的影子,「你看像什麼?」
社會版,沒有;生活版;沒有。財經版,沒有。報紙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見細細的名字出現。生活版的美食版面,做的是《紅樓夢》中食物重現,記者、文編和美編,都不是她。
到家門口,細細下車,一轉身見紙老虎要開走,她又跑過去攔住,拉開駕駛座的門,勾著江醉墨的脖子嘟著嘴親了一下他的唇,然後才繼續氣呼呼的快步走開。
由此,細細這幾天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對自己長相身材的自信全給毀了。
細細一百個不想騎馬,但真到了養馬場還是蠻新奇地到處亂看。你瞧這一匹匹馬,過得比人還舒服,一匹一個小單間,還能聽音樂。那些純種馬兒個頂個漂亮,高大威猛,細細終於明白為什麼有錢人願意燒錢讓別人幫自己養這麼一隻寵物了。
「很好,那麼七天之後,我會以五香勁辣小龍蝦恭候你。」江醉墨把手放在她後腦勺上,輕輕撓動著。這種小親昵最近經常有,細細被他一撓一撓的,像只貓一樣眯著眼睛。
「不會有危險吧!」細細第一次當暗訪記者,第一次接觸到微型照相機這麼「高端」的儀器,不禁產生點恐懼。
「難得一起吃個飯,咱們喝一杯。」江韜讓家政服務員把醒好的紅酒端上來,江醉墨謝絕了端給他的高腳杯,江韜也沒有勉強,倒是苗倫,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喝了不少。
細細一聽,點頭如搗蒜,那狗腿的,壓根兒忘記自己最近有多討厭吃稀飯了。
「不會~」細細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啃豬蹄一樣猴急。
只是鼎盛間,總缺了點感性的東西。
洗腦開始了,此女在上面哭訴自己因為家庭貧困被人瞧不起、沒錢買好衣服被人嫌棄等等一系列苦逼遭遇,一度催人淚下,正當細細打算把兜里的零錢全部逃出來救濟她時,她忽然開始脫衣服。
「我都腫成豬頭了你還親得下嘴!」
幾日徹底的失去聯繫,讓江醉墨明白一件事,細細之於自己,其實是不可放棄的。李緣珍的要求,她暗藏的不為人知的目的,一切都將由他面對,或許細細得知真相時會無法接受,甚至感覺受到傷害,但……只要她願意去相信他。
「該不會是葯吧?」
「《刑法》第二百二十四條,擾亂經濟社會秩序開展傳銷活動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並處罰金。《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我能說……是我嗎?」細細抬抬下巴,傲嬌地說,又怕他不信,捲起袖子晃晃手臂,「我很白。」
「什麼習慣?」
講師說,培訓結束后,大家的任務就是組建屬於自己的團隊,因為「沒有完美的個人,只有完美的團隊」,一言以蔽之——繼續拉下線唄。細細想,傳銷組織果然是安全的,等你們放我出去「組建團隊」之時,就是我帶著公安、工商執法人員過來抄你們家之時。
「我……我不知道。」細細傻了。
她不知道是什麼力量什麼機緣,使得本來好像已經不再願意跟她繼續交往的江醉墨會忽然出現,扮演一個白馬王子勇救巫婆的戲碼,她暫且將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理解成摩羯男極度冷漠理智之外的反覆無常。
「你儘管試試看。」江醉墨攤開一份報紙,等待服務生把咖啡端來。
細細補眠了有兩三個小時,被尿憋醒的時候都凌晨一點多了。睜眼,她看見江醉墨背對著她在簽什麼東西,估計是住院病歷之類。她坐起來,微小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裡也能被無限放大。江醉墨轉身,四目交接,半晌,他問了一句「醒了?」。
這也是這五十幾天來,她第一次沒有跟他說晚安。
「換一套。」江醉墨靠在車門上,有原地等待的意思。
朽木……不可雕。
「在哪裡面試?我去試試。」
江醉墨那邊沉默了一下,繼而問:「有沒有興趣與我一起參加一項『特殊』的活動?」
「辛辣食材刺|激性大,Pass.」
「……小高?」江醉墨聽細細抱怨過,這個實習生不踏實,感覺很陰險。小劉意識到,江醫生此行意義非凡,難不成他是細細的……?她八卦地回想,細細上次還和圖書撲上去抱了這個醫生。小劉忽然變殷勤起來,找出高朗的微博,指著他的自|拍照,「就是這個人。」
「八成沒戲……」
「嗯?」
「不好意思江先生,苗先生比您早來一個小時,艾德森和他在一起。能否為您把艾琳牽出來?」
細細的過敏反應來得快,江醉墨把緩解過敏的賽庚啶和維生素C送上來時,細細已經一臉一身的紅點點,真如她自己所說的,腦袋也有要腫成豬頭的趨勢。
細細有些回不過神,她之前知道江醉墨家庭環境不錯,但不知道居然這麼好。小市民細細忽然有種要變成蘇瑪麗的興奮感和擔憂感,最後還是狠狠鄙視了自己一下。「但是……你家的馬,別人怎麼騎走了?」
只見金光一閃,那件灰撲撲的衣服被扔在一邊,此女裏面穿著考究的白襯衫加高腰西褲,據她自己說,襯衫是巴寶莉的,褲子是阿瑪尼的,鞋子是夏奈爾的,包包是路易威登的。
老杜不以為然,他自己年輕時不知當了多少次暗訪記者,別說傳銷組織了,連涉黑組織都混進去過,至今江湖上還有「黑社會頭目出價二百萬買老杜人頭」的傳聞。他安慰細細:「一個破傳銷組織而已,你知道非法傳銷和故意殺人罪之間有著什麼樣的量刑鴻溝嗎?」
細細咽了口口水,「有多特殊?」
細細接完電話就坐在靠背椅上仰望天花板,完全忽略了什麼苗倫,沉浸在自己粉紅色的幻想里不能自拔,她回憶一下自己跟江醉墨正式談起戀愛貌似也不太久,但在她心裏他們彷彿已經走過了五十年的金婚,那麼這一步也是自然的嘛。她一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一邊為明天的「活動」挑選合適的衣服。
板著臉?
「一部神話故事中的一個片段。」
她後來聽說,江醉墨來之前就已經聯繫了工商部門,還報了警,在幾個便衣的護送下上了公交車,開窗抽煙是向樓下的警察說明位置,扔下煙頭是表示屋內情況穩定可以實施抓捕查抄。
她估摸著今天已經是五一了,然後嫉恨于這個破傳銷組織五一都不放假!下午的即興演講后,細細忽然被講師叫走,她以為自己「畢業出師」了,異常高興,走路都輕快起來。
「我喂你。」江醉墨放低聲音說。
江醉墨轉頭,「所以?」
細細屁顛屁顛跟在江醉墨身後,去了值班室,躺在鐵架單人床上,蓋著散發著醫院特有消毒水味道的被子,雖然白熾燈些許刺眼,但幾天沒睡好覺的細細才剛躺下就有點困意。
「是。」
細細原以為自己要忍住淚水,這回才知道該忍住的是口水——這是即使以前能跟他亂嘚啵嘚時都難得一見的笑容,要不怎麼說,美人一笑總傾城呢。
「求你別說!」
還是毫無聲息——江醉墨看了看刻意放在置物台防滑板上的手機。
細細開始幻想他假裝約自己去參加舞會,卻忽然拿出一顆鑽戒跪下求婚的畫面,她紅著臉,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桌上的水筆,「好吧……你快起來,我願意。」
「所以,你幾天沒洗頭了?」浮夸的演技已經不需要了,江醉墨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此殘忍。
「這是一個群眾演員崇高的自我修養——敬業。」細細不甘服輸,奮起鬥嘴。
要不怎麼說男人和女人的思考方式是不一樣的呢?
「細細,明天你有空嗎?」
細細悚然嚇退幾步,癱坐在椅子上。
「有空,有何貴幹?」
為了顯得自己是個受騙大學生,她在課後乖乖掏了三千多塊買了一套他們的產品「歐麗曼」,只是,跟所有傳銷組織一樣,她沒有拿到任何食實物產品,只收到一本樣品圖冊。
江醉墨慢條斯理扣上扣子,系好領帶,「……看來確實很有必要裝一個。」
他真好看……細細嬌羞地想。
「不吃夜宵的習慣。」
「不準賣萌。」江醉墨斜睨她。
你會相信我吧,嗯?江醉墨捏捏她的鼻尖,一向清冷的眸中微含暖意。
眨眼間,他已經開車到了報社,細細的車居然停在地下停車場,報社的人員去向牌上,細細一欄顯示的是「出差」。江醉墨記性好,找著了醫院開記者招待會那天和細細一起去採訪的記者小劉,小劉起初有點遲疑,不太敢告訴江醉墨細細的去向,不知誰忽然跟老杜說了句「怎麼小胡他兩個去暗訪還沒回來」,一下子給暴露了。
細細第一次來這種高端燒錢的地方,在停車場見識了一排排在市區都難得一見的豪車后,又看了俱樂部介紹和收費單,不僅憧憬地問:「你是那種買純種馬寄放在這裏的土豪么?」
「每樣不超過兩份?」
細細無奈地想,摩羯委實是個刻板而不懂浪漫的壞星座!
「求別再說!」細細捂住眼睛,不忍直視江醉墨。
江醉墨難得有興緻,牽著細細的手一邊漫步一邊介紹不同的馬,原來軍醫大人真興趣這個,看來他的小愛好還有待慢慢挖掘。細細覺得自己正在漸漸深入了解他,最重要的是,他願意讓她了解。
是江醉墨的生日。
「四五天了吧。」細細頭皮發硬地回答。
她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後,望著他牽著自己的手。從前些天冰釋前嫌后,他一反常態,雖然還是經常諷刺打擊她,可待她比原來好太多了。他會牽著她的手,人多的街道或者紅路燈路口,他有時直接摟著她的腰,儘管他一再質疑她是否有腰;他控制著她吃的東西,會耐心而毒舌地告訴她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儘管細細為此一再後悔怎麼就找了一個醫生當男朋友,可他在這方面一絲不苟到如同包青天一樣明察秋毫。
「過敏反應情況很多,主要與量有關,分食物過敏和藥物過敏。過敏反應有些造成了血液或呼吸系統的阻礙等搶救不及時所以會導致死亡。2005年2月,某張姓病人服用藥物后出現過敏反應,發展為重症肝炎致死。」
細細抬手制止,「且慢,加入傳銷組織不是都要先買他們的產品嗎,我想知道,這錢報社給不給報?」
「一種來二兩,夠你吃三月。」江醉墨說著,關門出去了。
「……再議。」
「七天為養成某個習慣的一個周期。」江醉墨停止接下去的動作,十分專業地回答,臉上表情非常坦然。
他在前天的晚報社會版看到胡細細的名字,竟如同久違的老友一般親切。
「特殊」的活動。
他們一起上了車,講師本想先一步擠進後座跟江醉墨一起坐,吃多了發霉稀飯的細細如今看見了一絲曙光,哪裡會放過這樣一個好機會。她憑藉自己身材的優勢,如一座小山堵在後座門口,講師擠都擠不進來。
不可辜負。
簡崎聽紫安說細細跟江醉墨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后,表現得非常淡定,「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他倆現在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早晚會走到一起。死胖子是個愛恨分明的人,所幸我倆分了后她傻乎乎的沒恨上我,即使是做哥們,我也願意做一輩子,誰會在一棵樹上弔死呢?對了,我又交了個女朋友,真是美女啊,什麼時候一起出來吃個飯啊?」
頭兒你直接說我好吃懶做三觀不正就行,別給我扣什麼「價值觀非常堅定」這種帽子。——細細無奈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感慨,太感慨!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天天想把自己往高雅里整,以前去看那什麼藝術博覽會也是,這會子不知從哪裡搞兩張KN樂團現場表演會的票也是。起先還對著幾個金髮帥哥小提琴手流口水,沒一會兒就因為音樂造詣實在不高而歪著腦袋進入夢鄉。
「我真是服了你了。」紫安拜倒,她遇到的,都是些怎樣的奇人?
胡細細……江醉墨拿過手機,在手裡不斷把玩,目光虛望著前方。
「麻辣燙!」細細歡呼。
「江老師看手機的次數似乎比以前頻繁了呢。」「他在炒股么?只有股市是這樣瞬息萬變的。」「你們沒發現嗎?這兩天他的手機很安靜。」「哪有?昨天他接了病人家屬至少十個電話!」「不是指電話鈴聲,是指信息啦。以前在八點半不是都會收到天氣預報么?」「你怎麼知道是天氣預報而不是生活指南?」「有次他屏幕亮起來的時候我瞥見了,什麼今日氣溫幾度到幾度。」「可能他取消了天氣預報套餐吧。」「包月3塊他都出不起么?」「可能真的炒股虧了很多錢,要不怎麼盯著手機能看那麼久……」
招聘會真是人山人海,細細一邊仔細著不要被擠扁,一邊手足無措地等待傳銷組織人員忽然冒出來拉他們下水。
「第一,女性的胸部隆起是因為脂肪的堆積,食物供給才能膨大或者隆起的是你的胃部;第二,你已經過了胸部發育的年齡,過多的卡路里攝入或許可讓你的胸圍增大但是一併增大的還有腰圍和臀圍;第三……」
那麼……江醉墨隨意看了看之前的聊天記錄,他刻意的沉默和不回應,對她竟然是那樣的殘忍。江醉墨的眉心揪成一團。
從語氣,到標點,都不是他的風格,這人真的是江醉墨么?萬一是……他被盜號呢?細細忐忑不安,如果來的不是江醉墨,那她的第一個下線還真拉來了。
「讓這位同學也加入我們,算作你的第一個『信譽顧客』。」講師語重心長地說,「我之前說過,沒有成功的個人,只有成功的團隊。」
究竟是誰放過誰?
姑且先讓我們看看細細「失蹤」那天的幾條信息吧。
「不是。」江醉墨回答得很乾脆,繼而看向李緣珍,意有所指,「您看錯了。」
「……胡細細,你明天有空嗎?」
他左右看了看,目光最終落在細細臉上,很自然走到細細面前,目光不露痕迹地掃過一旁的講師,然後真誠地微笑著,「小胡,好久不見。你……瘦了。」
五分鐘后。
法風燒餅:這個月如果評上「好稿」,我一定到威爾士自助大吃一頓。 15:12:45
返回市區后,細細陷入了兩難境地,到底是先回家洗個澡,還是先去胡吃海塞一頓。鑒於自己現在已經是男神江醉墨的准女友,細細覺得不應該被快樂沖昏頭腦,還是得顧及點形象,於是選擇先回家洗澡。
細細像只考拉抱著他的脖子,半天才不情願地說:「好吧,這次暫且放過你……」
「我只說過自己是白龍馬,你也不必非把自己整成豬八戒。」江醉墨把葯端過去時,還不忘刺她一句。
細細循聲望去,嘴角一抽,那……那不是苗倫嗎!
「沒有。」
「哦,是嗎?」江韜饒有興趣地問。
「我運氣好,沒等多久公車就到了。」江醉墨輕快地說,語氣不同於以往,一句話扭轉了即將混亂的局面,原來這傢伙也是演技派,現在活脫脫就像個初出茅廬傻乎乎的大學生。「面試……在什麼地方?」他左右張望著,拿出一份簡歷。
回家途中正好路過酒吧一條街,江醉墨似乎看見上次細細扶著的那個油頭粉面的男人,此時他好像在門口等人。江醉墨停車,但最後遺憾又慶幸地發現,那個男人等的人並不是細細。
醫生男友太可怕。
這是位於鄰縣的一個馬術俱樂部,說白了就是一家會員制高端會所,供高富帥和土豪們業餘提升生活品位,燒燒花不完的錢。有人會選擇直接購買純種馬,寄放在此處飼養,每個月出幾千元的飼養費,有人會直接選擇俱樂部提供的馬匹,按小時計費。
細細故意嘟嘴,還做剪刀手。江醉墨塞了口稀飯給她,她才作罷。
還是長相和身材的問題吧。
《記者深入暗訪 公安工商聯合執法端掉大學生傳銷窩點》——細細連題目都想好了,感覺不管這個稿子能不能得到本月「好稿」,這篇報道也非好好寫出來不可。
正是這樣突然的消失,讓江醉墨發覺,她的地位跟她的體重一樣,難以輕易忽視。
江醉墨抬眼,「誰是白雪公主?」
紫安的臉上又出現了一點糾結,盡量小聲說,「跟他相處的和_圖_書時候,不知道我是自暴自棄還是破罐子破摔,生活中我是什麼樣,在他面前我就是什麼樣。我以前從來不敢在鷺洋麵前素顏,即使睡前卸妝,我也盡量把光線調暗。然而我現在不再擔心自己妝有沒有化好,衣服這麼搭配合適不合適,面部表情是猙獰還是平和,我放聲大笑、時而抽風,在家時候穿著家居服掀起流海要多蹉有多蹉——可能是我已經不再在乎男人怎麼看我。我雖然有點……喜歡他,可已經不在意他是否真的喜歡我……」
他現在笑得出來?
「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我沒想過今天能見到你,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多麼想你多麼恨你,然而我又後悔又害怕,早知道上次不那麼大聲跟你說話了,我知道你其實是為了我好……」細細滔滔不絕說個沒完,好像言情女主受了委屈后的一陣嬌嗔,她一直以為江醉墨前兩個月的冷漠是因為她知道外公病情而沖他發火,所以恨不能將自己所知道得最肉麻的話說出來讓他知道,她就差沒抱住他哭著大喊你知不知道我非常愛你!
「喲,還是神話故事啊?」
「我義不容辭!」細細大聲說。
過幾天就是五一假期了,細細在例會前帶著她一家人的身份證,偷溜出去把在網上訂好的動車票取回來,時間掐得太好,回來時正好趕上開會。她還在自我陶醉於自己對時間的把控,就接到一個不同尋常的任務。
老杜當下就有掏出板磚一樣厚的一沓人民幣拍她腦袋的衝動。
你們想想,一個吃貨,接連幾天吃發霉的稀飯和蔫黃的菜葉子,連跟肉絲都沒見著,能不瘦嗎?
起初,我們的江醉墨並不覺得奇怪,她並不是每個小時都會發一條消息過來,這麼久了,他也摸清了她發消息的規律,她每天的生活都包含在五六條信息里,她的快樂、焦慮、悲傷、小肚雞腸,以及她對他深深的喜歡。
「是要去吃小龍蝦么!!」細細激動地問。
您的表情太浮夸了啊。
半小時后,江醉墨查房回來,拎著一個三層保溫飯盒。見細細睡著,他輕輕將飯盒放在桌上,坐在床邊。她真是累了,霸氣地把被子全部卷在身上,睡得那麼沉,半張臉都捂在被子里。江醉墨伸手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讓她的鼻子盡量露在外面喘氣。
此時呢,我們的細細在傳銷組織無休止的洗腦培訓中昏昏欲睡,組織對她的培訓除了讓她信心倍增,覺得胖也是一種驚人的美之外,毫無作用。事實是,在這樣的摧殘中,她已經不知不覺掉了好幾斤肥膘。
「傷心還是會傷心吧,只是沒那麼要死要活了。」細細乾笑著。
「打消這個念頭。」江醉墨堅定地說,「除非坐月子,否則你已經喪失了一天吃五頓,每頓都吃飽的機會。」
江醉墨帶的實習醫生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把手機拿出來,連接個電話都要小心翼翼跑到休息室或者洗手間這種他暫時不會看見的地方。
卻不想,此女威力驚人,振臂一呼:「各位懷著夢想、希冀、豪情的兄弟姐妹,大家好!」
小劉發現站對面的江醫生眉頭忽然蹙緊,就有點尷尬地說,「小胡跟她帶的實習生小高去暗訪了,大概有三四天了,說是傳銷組織什麼的。」
「綜上,跟你是否吃夜宵毫無關係。」江醉墨說完,完美地把車倒出來,轉個彎平穩開出地下停車場。
「啊不是不是!」細細急忙解釋,「我的意思是,我願意去參加你說的那項『特殊的活動』。」
江醉墨簡單收拾了一下,換了套衣服,細細見他走出來就猴子一樣奔過去,據目睹這一幕的護士們形容,她好像一隻巨型犬,身後有一條不斷左右搖動的尾巴。
車子緩緩在公交站台邊停穩,講師陪著細細下車等。大約十幾分鐘后,一班43路開過來,在上下車的人群攢動間,一個高瘦的身影讓細細雙眼忽然瞪大,心直竄向嗓子眼。
答案是可以預見的——「沒有。」
李緣珍說,「醉墨最近好像和一個記者……」
「所以,你把江醫生搞到手了?」紫安瞪圓了眼睛,小寶寶在她懷裡咿咿呀呀叫,似乎是配合媽媽的驚訝情緒。
「那我可以親你么?」
還真是可愛呢。
法風燒餅:這幾天都在招聘會上混,人擠人,想起自己找工作那會兒,也是一把辛酸淚。好想回去上學!(╯﹏╰) 11:20:28
「他不是別人,是我……」江醉墨頓了一下,眸色黯了黯,接下來這句聲音並不大,「我弟弟。」
洗手間里,同事小趙卻神秘兮兮地跟她說,老杜這麼安排其實另有目的。據說,高朗是個「關係戶」,說是來實習,其實就是奔著報社正式記者編製來的,可他至今沒拿出篇比較好的稿子,領導怕一些混了兩三年卻還是合同工的記者不服氣,這年頭,誰背後沒點關係,就算是合同工,大多也是有點小背景的。所以老杜就想著讓他參与個大稿,於是就弄了這麼個好線索給他們,有關係,加上能用稿子說話,別人不服氣也得接受。
「不可以。」
也就在這時,他接到父親江韜的電話,說李緣珍剛從外地開會回來,晚上有空,買了他們父子倆最愛吃的河豚,正好苗倫也在,讓他下班回去一起吃個便飯。
「這匹馬很勻稱,不需要減肥。」江醉墨站在馬的身邊,一手牽著韁繩,嘴上拐彎抹角諷刺她,可還是一直在一邊守著,怕她這個菜鳥忽然重心不穩掉下來,雖然她已經戴上了全套的護具。
「五香鹵豬蹄!」細細雀躍著大喊。
「你覺得呢?」
「專業不限,是做銷售的。還有提成呢,一般可以拿到5000以上。」一個女孩很親熱地靠近細細,帶著她往會場外面走。
「那也挺忙的哈?都忙胖了……」
「是有無大排檔的小龍蝦么?」
細細的虎著臉,肅然起敬。
「你表弟吧,不然怎麼不姓江。」
「可是我覺得自己還沒那個能力帶好團隊。」細細握拳,「請再讓我學習一段時間好嗎?!」
「可以,那麼,就再挑一匹溫順的母馬給她。」
車子停在小區內一棟灰白色的大樓前,江醉墨放開了細細的手,先一步下車,跟所有隨時可能面試的大學畢業生一樣,將一份簡歷拿在手裡。
連一句「我願意放棄」都沒有。
細細凝視著他的側臉,心裏有預感,自己不用再每天苦哈哈地給他發信息了,也不用天天對著毫無回應的聊天記錄一邊發愁一邊給自己打氣了。
「如果你能忍住七天不吃夜宵,獎勵你吃一頓五香勁辣小龍蝦。」細細家到了,江醉墨停車的時候,忽然提出一個誘人的建議。
細細想,相比之下,江醉墨比那個學長優秀多了,至少人家要不要談戀愛,跟他媽媽讓不讓無關。
正看著,遠處一匹馬靠近,一個人從馬上下來,快步往這裏走。人還沒靠近,聲音先響起來,「醉墨!這麼巧你也來了?怪不得艾德森今天不太聽話,原來是想早點回來會會你。」
「……你又不屬馬!」
江醉墨沉默,腦後留下一滴冷汗。
「講的是唐僧和豬八戒吃了蜈蚣精的毒藥,奄奄一息,被白龍馬馱著逃離妖怪道觀的故事。」
細細含糊不清地說,「我在喝粥。」
「你好。」江醉墨象徵性地揚一揚唇角,即使這樣,還是讓人感覺疏離。
么么噠!
「最好不要。」講師略帶歉意地說。
「一百變一萬,一萬變一億,女吊絲變白富美,死宅男變高富帥!我們不是直銷,更不是傳銷,我們只是一種新興的銷售手段,輝煌的事業等著我們,走過苦難前面就是金光大道!我們就是將來的馬雲!李嘉誠!巴菲特!」此女說得慷慨激昂,細細聽得激|情澎湃,她果然早該來這裏建立一下自信心!
這回是細細愣住了。
「這個習慣礙著你了?」
「七天之約未到,我為什麼會提前帶你去?」江醉墨目不轉睛地逼視她,「說實話。」
江醉墨掃了一眼,「不超過兩份。」
老杜摸著下巴,想了好一會,「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小朱那會兒採過個稿子,一個闖紅燈后逆行的人被車撞,剛好被個學生拍到然後爆料,小朱想藉此提醒廣大市民要遵守交規,但也斃掉了。小朱和你的這兩篇稿子,是在我手裡被斃掉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的兩篇稿子。都是社長交待的……小胡啊,被斃掉一兩篇稿子是常有的事,作為一名記者,你得有點心理承受能力。」
「他都為你來N市了,你也勇敢點吧。」細細用指了指自己,「你看我,雖然一度遇到艱難險阻,還不是把江醉墨順利斬獲,啊哈哈哈哈哈哈!!!」
糟糕!男色當前,智商驟降,立馬露陷!
細細沮喪地閉眼,然而又聽他說,「睡會兒,我查完房帶你能吃的回來。」
疑問歸疑問,手機響起來,打斷了細細的思路。
「Good!」江醉墨摸摸她的發頂,「那麼吃小龍蝦那天,你也穿這身戰袍,如何?」
李緣珍尷尬笑笑,「那……就算了。」
他忽然想起細細一直以來的簽名檔——唯美食與愛不可辜負。
「我說呢,怎麼粥里還有雞爪。」細細嗷嗚一口把粥吃了,吧唧著嘴問:「你上完廁所有洗手的習慣咩?」
這個線索里可以牽扯出一個龐大的傳銷組織,只是缺乏一個暗訪記者。主編老杜的意思是,讓細細和高朗搭檔,假裝大學生混進招聘會現場,爭取被「騙去」搞傳銷。至於為什麼這麼安排,老杜說,報社裡的記者社會氣息太濃厚,就他倆看上去還有點大學生的樣子,尤其是細細,看著憨憨的,卻很有小聰明且價值觀非常堅定,絕對不會被洗腦,非常合適。
「今年我百無禁忌。」
這可以算是這個家庭最鼎盛的時期,江韜做的也是房地產生意,可謂是如日中天,同意復婚,舊情已經不再重要,作為同行,李緣珍和他互相扶持互相協助,這叫「強強聯合」。兩個兒子,各有前途。
她轉頭看去,眼睛瞪了一瞪,韓劇情節和現實生活,忽然分不清了。
可是她終究不希望他跟自己一樣,深陷傳銷團伙。
到時還怕沒有好吃的?嘿嘿嘿……
第二天下午,從紙老虎上下來的江醉墨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不遠處穿著一襲印花長裙外搭素色針織衫款款而來的細細。
「如果我告訴你,這裏新裝了個攝像頭……」江醉墨忽然開口。
講師見了,說,「讓他坐209或者43路到正榮醫院站,有車接。」
江醉墨和苗倫本來就不熟絡,根本沒寒暄多久,一會兒便一人牽著一匹馬各自離開。
細細虛脫地轉頭瞪著他。
高端俱樂部嘛。
講師手裡握著細細的手機,指著屏幕說,「你有個同學給你發了個消息。」
「不是他們找不到工作,是他們缺乏一種信心和毅力,他們沒有偉大的目標和夢想,只沉溺於一時偏安,每個月賺那麼點固定的工資,他們就已經滿足,他們的人生如此灰暗!」細細反應過來后,義憤填膺道,「現在的大學生總是好逸惡勞不懂吃苦,但是我不一樣,我是優秀的!勤勞的!有夢想的!我會開創出屬於自己的未來!我會成為千萬富翁!」
法風燒餅:早安!今日氣溫:15-21度。越來越熱了哦 8:27:09
從灰白的大樓里下來,細細站在空地上,呼吸著外面的空氣,有一種文藝女青年去完西藏靈魂被凈化了的感覺。轉身,看見江醉墨也從樓上下來,她這回可瞅准了,幾步跑過去,撲了上去。
細細吐了吐舌頭,然而又知道他是在逗自己,隨即笑開。
細細聽得一愣一愣,比聽洗腦課更加如坐針氈,她咽咽口水,「那你覺得我現在適合吃點什麼?」
細細摸著下巴想了許久,「這幅畫面我只能想到策馬揚鞭征戰沙場的女英雄,你就是我手下的副將,咱們一起打江山,我為王你為後~www.hetubook.com.com」
細細幾聽話,江醉墨說不準吃夜宵,這死心眼的孩子就真的幾天忍著不吃,說起來她也就對他一個人這般惟命是從,你換成簡崎試試,她不但不聽,還整天跟你對著干。要不怎麼說問世間情是何物,只不過就是一物降一物。
細細指著自己的鼻子,「所以,我就是豬八戒?」
待江醉墨淺睡醒來,觀眾們都走得差不多了,細細一問才知道,這傢伙昨晚連夜參加了一個緊急會診,今天掛專家門診號的病人超級多,別說睡覺了,中飯都沒吃。
「他真的可以加入我們嗎?」細細裝出非常驚喜的樣子。
細細和高朗在連續三天的大型招聘會盯了兩天,最後一天下午,來招聘、應聘的企業和大學生們都少了很多,細細本不抱希望,卻見兩個學生模樣的女孩走近,禮貌地問:「同學,你也是在應聘找工作的嗎?」
「那就再聽一場音樂會吧。」江醉墨接著說,沒睡飽似的閉了閉眼。
身高差距,此時下巴正抵在細細發頂的江醉墨,默默轉過頭去屏住呼吸。
這不就是他那晚在酒吧一條街看到的男人嗎?同事說他們二人去暗訪,可高朗並沒有跟細細一樣失去聯繫,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細細自己一個人進入了傳銷組織進行暗訪。
「既然是女朋友,我也不客氣了。我們科病床緊張,我看她吃了葯也沒什麼大事,你今天不是值班么,帶去你值班室休息吧。」女醫生說。
「你認為呢?」江醉墨挑眉看住她的眼睛。
天色漸暗,二人騎了一會兒馬就回到休息室,細細餓得癱軟在沙發上,指著那一排點心,掙扎著問:「我現在可以吃了么……」
消化內科醫師專業建議,「清淡為主。」
紫安出月子后就住在原來的婚房裡,她把鷺洋的東西該寄回的寄回,該扔掉的扔掉,還小小再裝修一番,更貼近她喜歡的風格。細細聽說鷺洋那個沒良心的,居然沒有提出要回來看看孩子,跟著他的新歡不知道在哪裡逍遙,經常發一些玩樂照片在微博上,表示自己離婚後過得真真是極好的。
江醉墨走回去,把鈔票放在報亭的小檯子上,買回了前三天的《金京晚報》。
「麻婆豆腐、炒回鍋肉、口水雞、干鍋田雞!」
吃夜宵真不是個好習慣,半夜裡你都在呼呼睡了,胃還吭哧吭哧工作著,久了難免會抗議,疼你幾下讓你夜不能寐。這才幾天沒吃夜宵,細細自我感覺身輕如燕,做起事來格外賣力——其實最大的原因是,她被通知社會版的小朱產假已經結束,自己馬上就要回生活版繼續當美食記者了。
當晚,詹姆細·邦德因急性胃腸炎上吐下瀉直接被江醉墨帶回八一醫院急診科。
「當然有了,被斃掉的素材好歹也是素材。」
江醉墨等她尖叫完,「這是由於地心引力,所有女性都不可避免。」
細細敷衍地笑,然後悄悄跟江醉墨說,「我只要想著回去還要給你發信息,抱怨這幾天的坑爹暗訪,我就不會被洗腦,我還得繼續追你呢……」
亂扔煙頭可恥!細細的正義感作祟,小小鄙視他了一下。(江醉墨:待你知道我為什麼扔煙頭,你將為你鄙視我而感到羞恥。)
「去挑匹馬吧,因為不是所有的馬都適合你。」江醉墨直接轉移了話題,帶細細去養馬場。
江醉墨傾身,唇漸漸壓向她。
「我媽看了報紙,知道我這次不是去培訓,而是去暗訪后,臭罵了我一頓,差一點就跟我爸操起多年不用的竹掃把條混合雙打我。」細細心有餘悸地說,接過任篤秋端來的一杯紅茶,用一種曖昧地目光看著任篤秋將小寶寶抱起來,坐在一邊逗著玩。
江醉墨搖搖頭,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又讓她坐自己腿上,湊到她耳邊說,「萬一一會兒有緊急會診,你讓我怎麼辦……」
細細猛地瞪大眼睛——前兩個月那樣的苦日子,真的要結束了。
細細又陰暗地想,早知道我說花了5000。
「太過油膩,你的腸胃一時接受不了。Pass.」果然不改醫生本色,江醉墨直接弊掉細細的第一個建議。
江醉墨移開目光,表情不見輕鬆。
沒了。
「你哪個大學的啊?」
苗倫所住的小區到了,下車后,微醺的苗倫還繞過來趴在窗口,「希望我們的關係可以變好,像普通兄弟一樣。前提是……你別總板著臉。回去開車小心。」
再四處找找,只見江醉墨從一堆手機里找出了他和她的,走過來把手機還她,又轉到另一個房間跟警察同志說些什麼,一會兒,那個警察走過來跟細細握手,稱讚道:「記者同志,您真是太勇敢了!簡直就是當代女英雄」
小陸心想,我要不要找個機會出去查個房,在這裏聽江老師和女朋友鬥嘴似乎不太合適啊。
為此,其實心裏有點小陰影的細細有鄭重地問過江醉墨,「你媽是幹什麼的?」
江醉墨輕笑。
她當真如此重要,只是他發現得太晚。
細細想起自己在網上看到了星座分析,他還真是個典型的摩羯男啊……可現在不是星座命理時間。
「呃……我朋友一條寵物狗被苗倫……不小心撞死了,當時我也在場,所以……」她斟酌著用詞,見江醉墨提及「同母異父」這件事的時候如此遲疑,以為江醉墨來自單親家庭,母親已經另嫁他人,就不再多說,故意轉移話題——「哎,你說這馬背得動我嗎?」
車子開出N市市區,到了J縣一個什麼小區內一棟灰白色的大樓前才停下。騙她上來的女孩還很親切地叫她別怕,說這是他們公司的培訓基地,新近員工先進行一周的展業培訓,才能結業上崗。
蓮藕一樣的手臂,肥白肥白。
紫安不可思議地眨眨眼,之前還聽細細一臉苦逼地說江醉墨不再理她了,誰知在她幾天暗訪行動后,江醉墨自己送上門,並且主動提出要談戀愛。然而紫安現在畢竟理智些,對於江醉墨的這種轉變,她心存疑慮。
「我是讀法律的。」老杜揚眉,「我傳授點經驗給你,你照著做,一般不會有危險。」
「騎馬?」細細瞪大眼,大吼:「你昨天說的『特殊』的活動是騎馬?!」
「酸菜魚鍋?」
她要做的,就是見到江醉墨時,不要忽然哭出來。
細細拍了下手,「那我就吃點清淡的吧!」
細細傻笑著坐下,想著若是蘇瑪麗,應該就會買匹馬放這裏,偶爾來騎一騎吧。正想著,目光忽然被不遠處一排自助點心吸引。對呀!她興奮地瞪大眼睛,整個人從灰頭土臉變得春風滿面,這種地方怎麼可能不提供自助美食呢?她飄飄然站起,正要邁開歡快的步伐沖向前方,就被江醉墨握住手腕,拉回歐式沙發椅上。
不過,有個這樣的男朋友,細細自然是樂此不疲的。
「真的!我是吃貨嘛,我最愛的活動就是吃。」細細死不鬆口。
江醉墨不置可否,油門一踩,先出去再說。一路上,細細開始抱怨自己吃發霉稀飯和爛菜葉的事,話中有話地暗示他,應該帶她吃點好東西,彌補一下這幾天她遭的罪。
「穿就穿。」細細點頭如搗蒜,跑回家換了套運動服下來。
月老啊月老,我一定好好珍惜他……細細閉著眼睛犯困,心裏念叨著,漸漸睡沉了。
講師果然受不住,點點頭。江醉墨感謝道,走到一邊,推開窗戶,點燃了一隻煙,站那兒抽。
在講師的注視,或者說是監視下吧,細細回復道:「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在一個世界500強企業。你要不要來試試?今天剛好面試。」
「我以為你會珍惜父母的團聚。」苗倫聳聳肩,笑道,「我從小就不怎麼能見著我媽,現在也一樣,她太忙,今天這樣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的日子,屈指可數。在外人看來咱倆是幸福的,可我覺得我們一點不覺得幸福,不是嗎?別有時我覺得自己還是小孩,還是希望一家人呆在同一個房子里,啥也不幹。」
不多時,就見他回復道:「好呀,我馬上坐車去。謝謝你啊!!」
細細很想看看,他那份簡歷寫的是什麼內容。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我喜歡的人坐在我的身邊,帶我去吃我喜歡的東西。——這將是細細下一條微博的內容。
「誤食霉變食物可照成急性胃腸炎,主要癥狀為噁心、嘔吐、腹痛、腹瀉、發熱等,嚴重者可致脫水、電解質紊亂、休克乃至死亡。有些病人甚至發生猝死,原因可能是嘔吐、腹瀉導致血液濃縮引起急性心肌梗塞。」
於是乎,細細吃得跟豬一樣,幾乎他喂什麼她就嗷嗚嗷嗚都吃掉,吃完還跟小狗一樣眨巴著眼睛盯著他,身後好像有一條搖動的尾巴。要不怎麼說,細細好養活呢?
江醉墨半懲罰性地捏住使壞的肥手,抬頭望著她說,「你錯了,我是……那匹白龍馬。」
她在驚訝和驚喜中被江醉墨從後面抱住,拖到了一個安全的角落。他環抱著她,沉靜地看著被執法人員層層包圍的傳銷團伙,二三十個人蹲在地上,大量的現鈔從房間個個角落被搜出來,工商執法人員還找到了幾盒「歐麗曼」產品———上面沒有生產廠家和生產日期。這時,細細才想起要拍照,忙不迭光明正大地取出微型相機啪啪啪拍個不停,餘光看見,負責洗腦的幾個講師一臉震驚憤怒地盯著自己。
細細自豪地點頭再點頭,「而且,我那篇稿子獲得了這個月的『好稿』,那個傳銷組織居然龐大到遍布三個省,有2000多個人,我們市端掉的那個窩點有200多個下線,案值80多萬,我被領導誇得都輕了100斤!高朗就倒霉點,因為擅離職守還隱瞞情況曠工幾天,直接就被大主編給趕回學校了。咱這回,愛情事業雙豐收!」
她甚至遙想起自己大學時候,貓在角落裡等暗戀的學長放學,然後一路跟蹤人家回宿舍的事。在某次她六級沒過後神經搭錯線突發奇想,跟蹤學長到樓下忽然冒出來攔住他表白,被他兇狠而嫌棄地拒絕後,她一邊毆打他一邊質問他為什麼不接受,他鼻青臉腫地只說了一個理由「我媽不讓我談戀愛」之後落荒而逃。
「日本料理?」
江醉墨腦後留下一滴恨鐵不成鋼的冷汗。
三素兩葷,加一道鮑魚雞湯,江韜還開了一瓶紅葡萄酒,說河豚是他親自料理的,這麼多年他和醉墨就好這一口,但別人做的都不如他做的鮮嫩好吃。四個人起初吃得沉默,偶爾閑聊時,通常是江韜江醉墨、李緣珍苗倫的兩兩組合,直到李緣珍有意無意說起江醉墨的個人問題,江韜才催了催,「你也不小了,有沒有什麼打算?我們公司新進一個策劃,跟你差不多大,人聰明還很機靈,我看著挺適合你。」
「為什麼?」
「有吃的么?」細細腆著臉笑。
細細等服務男生走了,悄悄問:「你經常來這裏么?」
被洗腦的第四天,恰是五一小長假。細細溜去上廁所偷懶時,想起了外公。不知他沒見著自己,會不會失望,早知道會被關這麼久,打死她也不來!繼而,她又習慣性地想起江醉墨,四天沒有騷擾他,他一定覺得清靜不少吧?他會不會以為她放棄了,他會不會就此感到輕鬆?細細苦笑,從門縫裡還能看見外面蹲守監視的大漢,這種無間道一般的英雄感,敢問誰體驗過?她決定出去之後要把網路ID改成「詹姆細·邦德」。
「嗯。」江醉墨簡單地應答。
細細坐在馬上漸漸適應后,江醉墨開始牽著馬慢慢走,他的身影在草地上投下頎長的影子。細細看著地上晃動前進的黑影,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江醉墨時,心中的小澎湃。
細細獃獃坐著,在坦然接受陸續退場觀眾鄙視的目光同時,感覺——兩個人在音樂會上一起睡著,浪費兩張票。
坐在副駕駛的一個警察樂呵呵地說,「記者同志,你在這裏被洗腦也有四五天了,不容易啊。據我們掌握的情況,有的大學生上了幾節課就馬上改變了三觀,到現在還執迷不悟。」
「好。」和-圖-書江醉墨答應著,撩開病床之間用來間隔的綠色帘子,讓細細跟他上去。
「暈死,到底有沒有啊,別白跑一趟。」高朗轉了一下午,錚亮的皮鞋被踩得灰撲撲的,髮型也有點亂,非常不耐煩。
於是乎,十幾分鐘后,我們的細細看見服務員陸續端上的青菜粥和陽春麵時,欲哭無淚。終於,在使出中國婦女經典招數之一哭二鬧三上弔時,江醉墨總算妥協,同意她點一盤醬肘子,然後細細得寸進尺地偷偷點了烤斑節蝦、一隻燒雞和紅燒牛腩,又灌下一杯冰奶茶,大呼過癮。
「今年是馬年,二師兄。」
新聞文本里說,被撞的男子送醫院搶救后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一條腿不幸截肢。
姑娘忙不迭扔下手裡一把瓜子,搓搓手,準確地在一排報紙里抽了一份出來,「一塊二。」
講師悻悻坐在副駕駛。
原來如此啊,細細想,她還以為江醉墨用的是更高端的報信方式,比如摩斯密碼什麼的,看來還是高估他了。問題是,若他不來找她,她還不知道要被洗腦幾天呢。
深陷傳銷組織的細細以為,一連幾天沒接到「發瘋SB」信息的江醉墨會覺得滿世界清靜,可誰知,這幾天恰是八一醫院整個消化內科實習醫生有史以來感覺最可怕的時期。
「論斤賣的話,我比其他女孩子賺得多。」細細自豪到,「因為我的靈魂格外厚重。」
言歸正傳,既然是談戀愛,就要有談戀愛的樣子。細細都規劃好了,約會、吃飯、看電影、旅遊,一個都不能少。好在,江醉墨極其配合,有時不用細細開口,只要他有空,大部分時間都給了她。只是有一點不好,他下班時間不固定,通常細細得自己坐公車去醫院等他。
「這是歐洲的童話,換部中國的吧。」江醉墨移開目光,撫摸著馬背,幽幽地說。
「哼!」細細高貴冷艷地把葯吃下,「我第一次是吃撐了,第二次是因為吃了不幹凈的霉稀飯,第三次……也就是這次,只因為過敏。哪裡死得了人了?!」
「下一步?」細細有點擔心,下意識要把手縮回來,可他卻用了點力,她掙不開,只能轉頭看著他。
好敬業呢……細細點頭,然而他還沒出門,就叫住他:「我餓了!」
「我的靈魂需要能量的支撐才能變得崇高。」細細也看見了指示牌,終於到了,到時候找個躺椅看江醉墨馳騁草原吧。
細細攙著江醉墨的手,扶著馬背,重心幾度不穩,艱難地爬上馬之後,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那馬兒倒是自在輕鬆,悠閑地左看右看,還跟別的馬拋媚眼。細細坐了一會兒,發抖地說:「原來……原來……背得動我啊……你說……我騎馬能不能減肥?」
「果然還是不夠顯瘦么……」細細很失望,垂著頭問。
細細坐在小麵包車後座,講師坐在副駕駛,開去了正榮醫院公交站台。這是細細進入傳銷組織幾天後第一次出來,外面那些並不優美的景色都讓她流連忘返。她望著窗外,一路搖晃,幾日的疲累和馬上要見到江醉墨的興奮,讓她忽然間腦子當機變得很獃滯。
細細挑眉,「有嗎?」
「混蛋啊啊啊……」細細淚奔。
江醉墨早已站起來,只隱約記得她剛才吃了個白白軟軟的東西,他湊近餐盤一看,原來是芒果餡兒的糯米糍。只見細細狂灌水漱口,還帶著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怨天尤人。
她也並不是天天上稿。
今天並不是江醉墨值班,值班的女醫生小陸看見細細也不驚訝,至少在內科,江醉墨已名草有主之事是人盡皆知。住院區那些護士和住院醫人手一版他倆的戀愛史,每部都不一樣,大抵是,小胖妞使勁各種苦肉計和死纏爛打計,終於將江醉墨這塊啃不動的硬骨頭吞吃入腹。
細細轉身撲進江醉墨的懷抱,正要痛哭流涕一番,對方嫌棄地推開她,大聲質問:「幹什麼你!」細細又嚇一大跳,發現自己……撲錯人了。
上樓時,他還小心翼翼地打聽月薪。
「還有車?」江醉墨很驚訝地問,隨即露出一個誠惶誠恐的表情,「真是……太高端了。」
「你對我如此殘忍,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能活到坐月子的那天。」細細哭喪著臉,伸出蘭花指怒指向他,「我這樣減少食物攝入,胸部會因為沒有食物供給而下垂的!」
但那天,直到晚上十二點,江醉墨的微信提示音都是安靜的。
江醉墨隨即站起來,拉著細細走。
「非常有精神。」一身燕尾服的服務男生微笑著回答。
「豬八戒也不錯,可愛貪吃還有艷福,你就是那高小姐,快給你豬爺爺笑一個!」細細調皮地忽然在江醉墨下巴上摸了一把,第一次坐得比他高,能居高臨下這麼調戲他一次。
江韜住在百果湖邊一幢獨立二層小樓里,李緣珍住進去后,江醉墨就搬了出來,苗倫則住在他生父留下的那套房子里。說是一家人,但正如大家所知道的,各存異心,根本過不到一起去。
忽然,她死性不改,急忙問道:「我為了取得他們信任,花了3500買了產品,不知道這筆錢什麼時候能還我?」
途中,路過最愛夜宵之一炭烤生蚝,她發出悲嘆一聲,路過最愛夜宵之二廣式雲吞面,她發出吸口水聲三次,路過最愛夜宵之三牛肉鍋貼,她發出哭聲若干,路過最愛夜宵之四烤鴨包時,她悲憤地想,老娘坐月子的時候,不讓你把N市從南到北自西往東所有紅火飲食店跑完並排隊排到腿斷我就不姓胡!
「吃火鍋時,人通常不自覺吃下比平時多出1.5—2倍的東西,容易引起消化不良。Pass.」江醉墨毫不留情地弊掉細細的第二個建議。
她一邊拖延時間,一邊左右亂張望找高朗,這個不靠譜的,從昨天開始就有點心不在焉總玩失蹤,現在不知道去哪裡偷懶去了!「他們那兒是做什麼的?我是學計算機的,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再說,2000太少了,租個房子就沒剩幾百啦。」
每天飯都吃不飽,哪裡有那個條件來個洗髮護髮全套SPA?!三十多個人,一台熱水器,一個個排隊,輪到細細洗澡得多久?這幾天能好好洗把臉就很奢侈了好么!即便如此,細細抱住頭,還是慚愧得面紅耳赤,恨不得去垃圾桶翻一個塑料袋出來先套頭上遮一遮味道。
「那麼夜宵……」細細坐在副駕駛,試探地問。
江醉墨倒了杯熱水,走到細細身邊,「你現在還執意認為,自己都是因為小病被我訛進醫院嗎?」
細細在亮起的屏幕上看見了「QQ來自 江醉墨:……」幾個字,激動得幾乎仰天長嘯,整個人跟見了骨頭的餓狗一樣紅著眼睛嗷一聲就要撲過去,拉都拉不住。然而臨了還是給拉住了,講師讓她報出屏幕解鎖密碼,細細忽然冷靜下來,不知江醉墨給她發了什麼,因此開始猶豫。
「江醉墨:現在工作太難找了,我已經投了二十幾份簡歷,都石沉大海。你怎麼樣?」講師把內容讀了出來。
「我在開車。」江醉墨目不斜視地說。
「我希望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別的病人身上。」
家裡有兩個家政服務員,一個負責起居衛生,一個負責烹飪,各司其職。江醉墨進門時,一個家政服務員剛把五菜一湯端上桌。江韜和李緣珍都穿著家居服,苗倫則是西裝筆挺地坐在歐式單人沙發上,和江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規矩而謹慎。見江醉墨進來,苗倫頷首,打了個招呼,「嗨,醉墨。」
江醉墨想了很久后說,她是做生意的。
「又有點不自信?」
「五斤么?」
「我們傳遞一種成功的概念,只要是有夢想的年輕人,我們都歡迎!如果他加入了我們並且花3500預買一份我們的產品大禮包,那麼這份資金就作為我們的運籌基金,你也是有份的,你的信譽顧客越多,你掌握的運籌基金也就越多,你發展6人就可成為『家長』,發展30人即可成為『主任』,這個時候,每發展一名信譽顧客,提成30%,信譽顧客再發展他的信譽顧客,你再提成20%,以此類推,別說一百萬一千萬,將來身價百億隻在你一念之間。你看看我的LV,我的愛馬仕!」
「小江,這是你女朋友嗎?」一個急診科的女醫生隨口問。
過了很久,江醉墨忽然低聲說,「……我認為,應該直接開始下一步。」
江醉墨眺望遠方,馬場快到了,「虧本的生意我不做。」
江醉墨勾了勾唇角,「談戀愛。」
細細回到電腦前,在素材庫里找個不停,終於找到了小朱被斃掉的那篇新聞和圖片,才看了一眼,她就大吃一驚。提供圖片的學生拍到的撞人的車,竟然就是苗倫的寶馬525。怎麼這個苗倫在撞死簡崎的奧特曼之前,還撞過人?
「酸菜在腌制天數不夠容易積累亞硝酸鹽,酸菜做湯底時亞硝酸鹽含量最高,過量進食易刺|激胃酸分泌過多,嚴重時將誘發消化性潰瘍。因此,必須Pass.」
細細想,生意人都忙,忙得都來不及干涉子女的戀愛問題。
「不,第一步總要自己闖,這是一個好機會,記住,你是最棒的!先從成為『家長』開始努力吧!」講師把手機給細細,「這樣吧,我跟你出去接他過來面試一下。來,你跟他說。」
紫安對於任篤秋的「登堂入室」還有點尷尬,然而還是不得不回了細細一個曖昧的微笑,可不,在細細將江醉墨拿下之時,紫安也暫時接受了任篤秋的追求。
江醉墨伸手把她拉到面前,目光下垂漸漸凝在她胸口的一道陰影上,「穿成這樣不像是去騎馬,倒像要被人騎。」
雖然已經過了下班的點兒,但江醉墨還在忙。細細到八一醫院的時候,醫院正在開一個「慢性咳嗽、哮喘與胃食管反流病」的健康講座,患者和家屬圍著講台坐了一排又一排,江醉墨穿著永遠平整如新的白大褂,在簡易的講台上一邊演示PPT一邊沉靜地講課。他說這些知識的時候,都是一貫的面無表情,每當他不笑,細細就覺得他有點嚴肅過頭,雖然……長得帥稍微彌補了一下這種不招人喜歡的特質。細細覺得他還是不太適合講課,因為跟傳銷洗腦講師相比,他就顯得毫無激|情,沒有煽動性。
「嗯。」他好耐心地回應。
「喂,別進去,江老師在值班室呢。」「他值班我為什麼不能進去?」「你沒看到他今天帶那個小胖妹進去了么,你一推門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複合了?!」「明擺著嘛,江老師今天心情多好。」「我更想闖進去看看那些不該看的了……」「別說了,你不是一個人……」
細細,你真的如同你自己宣稱的那樣愛他么?
「第三,」江醉墨不會因為她一句哀求就放棄已經到嘴邊的話,他斜睨細細的胸口,「經我目測,你的胸部已經下垂。」
啊啊啊,醫生你!你在賣萌啊!
醫生抽煙,太有違和感。參与集體朗誦的細細覺得,這畫面千載難逢,但總有點彆扭。他剛才是借抽煙來思考怎麼逃出去么?大伙兒的朗誦聲中,細細發現,雖然動作一等一地帥,但他抽得並不熟練,臨了,還特別沒有素質地在窗欞上摁滅煙頭,隨手往下一扔。
「你倒是高風亮節啊。」細細不滿地說,「可我希望你能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我身上!現在!馬上!Now!」
「面試的地方離這兒有段距離,不過,我們公司派了個車負責接送。」講師熱情地說,上前一步就隔開了他們倆的距離。
這一番話倒是讓江醉墨對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轉變了看法,他們的成長經歷雖有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恐怕就是——缺少母愛。
「哎喲,不錯哎。做什麼工作的?」
「小病小災?」江醉墨挑眉。
她悲憤地說,「作為醫生,你為什麼不阻止我?!」
是的,之後就沒了,一條都沒有。
江醉墨隨便從皮夾里抽了張鈔票給她,竟沒想著找錢的事,往旁邊走了幾步,一頁頁翻看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