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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館長心想，寧一儉不愧是御通集團的繼承人，將近二百萬的東西破了都如此淡定，好像只是摔破一個一兩千的水晶杯。他繃著臉點點頭，硬著頭皮做完了講話，活動「圓滿」結束了。

姜百萬一愣，以為他想讓她回御通製藥工作。她搖搖頭，因為清單泄露風波的陰影，他的御通製藥和顏叔叔的小藥店，她都不會再踏進了。

姜百萬的目光黯了黯，自慚形穢地低下頭。

「對，不是。」寧珩淡淡開口，「是回我家。」

姜百萬的身體下意識夾緊自己手裡的盒子，伸出左手就去撈飛出包裝盒正在下墜的成田杉陶器，無奈，指尖只是碰了一下陶器，自己側身摔在地上的同時眼睜睜看著那個可能很貴的小黑罈子砸在主席台邊緣又掉下台去，摔成了幾瓣。

敢情您穿的是皇帝的新裝，而我是個傻子。姜百萬急了，上去扯過浴巾強行給他圍上了，舒一口氣，趕緊關心起姜維的下落：「我爸呢？」

「寧總讓我負責每天中午給你送飯，以後你看到我的來電直接出來就行。」

姜百萬眉頭一皺，放慢腳步。他的意思是叫她拿兩個明成化鬥彩杯？容不得多想，她快走幾步，端起了裝著鬥彩杯的盒子，偏頭看看他，他不動聲色地點頭。

上班第一天，因拉肚子而腿兒軟軟的姜百萬就看見早到至少十五分鐘的林儷翩翩然在洗茶杯，地板濕濕的明顯剛拖過一遍。好熟悉的場景，好熟悉的手段，難道自己的新生活又要在林儷的陰影下渡過？

「不是吧？」寧一儉大駭，捂住嘴，「看來我大嘴巴了，原來他想不告而別……喂！你去哪裡？！」

姜百萬忘記了昨天的教訓，知道他一開會就不能按時吃飯，找了幾張美食圖片發給寧珩作為報復。對此，日理萬機的霸道廠長在會後回了她一句——

「沒事，我做就好了。」林儷諂媚的語氣打斷了姜百萬的神遊太虛，她抱著一堆複印材料準備幫一個同事裝訂。

林儷忍著疼痛顫抖地站起來，張大嘴望著破碎的陶器，一臉惶恐。想必她剛才聽見了，這個陶器目前市值雖不及那一對鬥彩杯，但也近二百萬，剛才即使姜百萬不拿鬥彩杯，按她的心機和性格，也會搶先選比較便宜的陶器捧著。

姜百萬憤恨地跺跺腳，像哥斯拉一樣重重地走過去，雙手叉腰很有氣勢地站在他面前，然而身高輸他一截，一下子就萎頓下去。

但她不能開口要求他不要去挪威，如果他執意要去，而她留在N市，即便現在二人和好如初，將來也免不了分道揚鑣。姜百萬咬住下唇，忽然握住了寧珩搭在檔位手柄上的右手，他曾經牽著她逃離了火災現場，慢慢將一個根本不適合她的庄寄嘯擠出了她的心，他原諒了她為淼淼而偷清單的惡行，她到底應該不應該為了這樣一個男人背井離鄉？

她心頭竄起一陣火，不動腦子也知道是誰搞得鬼。

慶祝活動按時開始，幾個常規流程后，輪到達通典當的贈送儀式。寧一儉在企業家聯合會會長走下台之後緩步到了台上，姜百萬伸長脖子看了又看，發現他捐贈的是以前寧珩面試時拿來試探他們的一對明成化鬥彩杯以及一件看不出年代的陶器。

寧珩鄭重地告訴她：「我穿的衣服，只有聰明人才看得見。」

寧珩原本莫名其妙的目光在聽完她一通指責后變得無奈又無語，周圍數十道目光齊刷刷沖他們而來，已經有人竊竊私語評點他是個「負心漢」，得出「長得帥的男人果然不可靠」的結論。

寧珩平靜地撿起浴巾，擦了擦胸膛和手臂上遺留的水珠。

姜百萬一顆心吶，像大蒜一樣裂了十幾瓣，賠了夫人又折兵，男人沒了，工作沒了，自己比林儷還慘！她燥紅著臉站在寧珩面前，他那一番話把她變成了自作多情的自戀女，既然如此，她還留在這裏幹嗎。心一橫，她擦了把眼淚，強裝鎮定，下巴一抬，啞聲說：「好，我明白你的意思，呵呵。」

林儷假惺惺地笑，她等的那班公車到了，總算先走一步。只是她前腳剛走，面試審核人員就給姜百萬打來電話，說她遞交的材料不完整。姜百萬急忙回到審的核辦公室一檢查，原本整理得好好的材料不知怎麼的缺了幾頁，要補齊還得回去拿原件再複印幾份。

上車前，寧珩忽然在她耳邊說：「寧一儉說得半真半假，我確實訂了去挪威的機票，下個月初。」

「寧珩！」姜百萬紅著眼睛大叫出他的名字，千言萬語好像被一個大糯米糍粑給堵在喉嚨里，除了劇烈喘氣外竟再說不出一個字，死死盯著他手裡那張國際航班的登機牌，餘光瞥見他的行李箱上貼著一些花花綠綠的貼紙，可愛中帶著點幼稚。

正藉機偷偷摸他結實胸肌的姜百萬也僵住了，狠狠鄙視自己定力的同時，沖他嘿嘿傻笑。

本想將自己調查出來的事全盤告訴她，可因為她這一舉動，寧珩決定延後一陣。他握住她不老實的爪子，將它們貼在自己心口，「和*圖*書姜百萬，我是個商人，講究公平交易。你這雙手剛才得了不少好處，現在，是不是該輪到我了？」

林儷渾渾噩噩跟著館長和翁湖濱去了小會議室，姜百萬來不及換衣服就趕緊追上寧一儉，他伸手往下壓了壓，笑道：「你我都心知肚明，隔牆有耳，就不跟你多聊了。我得去處理一下追償問題。」

「謝謝……辛苦你了。」她受寵若驚地接過，小趙卻擺擺手，笑著上車走了。嘿嘿，以後自己不當上食堂主管都對不起剛才多塞進去的兩個豆沙包。

「我沒打算跟二哥瓜分集團。」寧珩喝了口咖啡，「因此不如趁早向他表明我的態度，讓他明白自己再沒必要在暗地裡做什麼勾心鬥角的事，傷及無辜。」

姜百萬轉過身來面向他，他的手仍然貼握著她的腰。她一臉不明所以，但見到他眼中溫和的柔光，霎時明白了，他……他這是被她的毅力感動了？！

今天，科室主任翁湖濱剛開完例會回來，望著辦公桌上林儷已經泡好的一壺普洱茶，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把大家叫到桌前開小會。「下周是我們建館30周年紀念日，慶祝活動要再加一個內容——捐贈儀式。市企業家聯合會要向我們在建的現代藝術品展覽館捐款100萬元，另外，達通典當要捐贈古董和現代藝術品。」

「哎哎！！停停！！」

「我沒穿嗎？」寧珩反問。

姜百萬在外面坐著，翁湖濱叫她進去一下。她進去看到寧一儉面帶嘲諷地坐著，林儷紅著眼睛淚汪汪的。翁湖濱告訴她，林儷說自己摔倒的時候她也伸手碰了陶器，他們特地調了監控，雖拍不到林儷為何摔倒，但拍到陶器被她碰了一下掉在了地上，所以她也應該付賠償責任。

事實證明，是的。林儷僅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讓辦公室里的幾個同事覺得她是個貧苦出身但是勤勞上進有禮貌的姑娘，而實在沒體力做事、奉承的姜百萬則除有幾分姿色外很沒眼力勁兒且不善交際。

「哦。」姜百萬訕訕縮回手，眼珠狡猾地轉轉，狼吞虎咽著吃得稀里嘩啦的，吧唧嘴的聲音蓋過電台的廣播。吃完了就把外賣盒毫無顧忌地放在腳邊，也不擦嘴，在車子停在路口等紅燈時她大吼一聲撲向寧珩，狠狠吻住他的唇，一邊邪惡地在心裏狂笑一邊瘋狂地一通亂親，直到感覺唇邊的油都蹭到了他的臉上。

自作自受的寧珩黑著臉轉身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見她可憐兮兮地趴在床邊，上前拉起她，任她跟考拉一樣抱著自己。一會兒后，他的嗓音放柔，「實踐證明，工作日的中午你還是適合吃御通的食堂。」

面試結果出來了，姜百萬看到網上的公示文件，一個寒戰，自己又悲催地和林儷成了同事！她甚至開始懷疑，林儷其實是老狐狸寧珩的一個得力幹將，一步步把自己逼到他懷裡，再逼到國外去。

遭到殘酷蹂躪的寧珩不動聲色地從盒子里抽了一張紙巾，擦擦油膩的唇角，又慢條斯理把紙巾折好先放在一邊。綠燈亮了，前面的車緩緩前移通過十字路口，他卻忽然下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一手拎起吃剩的外賣盒一手把姜百萬拉了出去站在車前。

姜百萬舔了舔唇邊沾到的紅油，「我總得挨個兒嘗嘗正宗不正宗。對了，你要來一口嗎？」說著，用一次性筷子夾起幾根，作勢就要親自喂到他嘴裏。

「沒你的份！」姜百萬大吼，但敵不過他比她大許多的力氣，所以只能一邊哭一邊笑一邊躲，躲著躲著寧珩終於住手了，低聲喚了句她的名字。

對於這個結論，他只能認可前半句。

對，他可以缺任何東西，就是不缺葯。

天算不如人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在影視劇和小說里見過太多始亂終棄的男人，失去理智的姜百萬一眼就看出那個行李箱不是他的風格，進而察覺到他絕不是一個人走，很有可能帶著一個女人。

他上去洗澡時被人下了什麼不得了的葯么？

「這破工作老娘不要了！」姜百萬跳下車，朝博物館裡頭跑去，直接到了人事管理辦公室，一邊喘氣一邊宣布：「我要辭職！！我……我不幹了！！」

「我小叔也挺體貼的，是吧。」寧一儉看她臉色很差，故意又說，「機票都訂好了呢，今天中午就走。」

「你不是有葯嗎？拿出來呀！！」姜百萬怒指著他。

姜百萬趕緊爬起來檢查盒子里鬥彩杯，發現它們還是完好的，舒一口氣的同時，不禁又抬頭看了看寧一儉，他對那個破了的陶器無動於衷，上前一步似乎想把她扶起來，可又忍住了，換了一副束手無策的表情跟林館長對視。

寧一儉想了想，奸笑了一下，然後故作正經地說：「因為他要去挪威了，臨走之前想為你做點好事、整一整那個姓林的唄。你們分開之後，背了幾十萬債務的林儷學乖點，不敢再坑你。」

姜百萬深吸一口氣，大喊——「老公等等我！」

喂！怎麼就沒人給我捐呀！姜百www.hetubook.com.com萬心都寒了，趁此機會提前下班走了，不出所料，寧一儉果然在公交站後面等她。為避免被人看到，他和姜百萬坐進車子後座，開門見山地說：「我沒想到你會『英雄救美』，賠償的問題你別擔心。我小叔說了，這次『行動』一切損失他負責。」

未簽字就說明捐贈還未完成，陶器的所有權還屬於達通典當，寧一儉有追償的權利。林館長還在糾結如何收場，寧一儉風度翩翩地上前握住他的手，說：「發生這樣的意外我很遺憾，慶祝會您得繼續，這個陶器怎麼處理等會後再說。怎麼樣？」

姜百萬很不情願地用手捂住眼睛，「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明擺拒絕與她閑聊。

「一山不容二虎，我以為你在達通的時候已經學會什麼叫『吃一塹長一智』了。」寧珩逼視著她。

勇往直前的姜百萬懷著幾分忐忑辦了入職手續，死性不改在市博物館附近閑逛順便尋找上班午休時可以吃午餐的地方，發現這幾條小街沙縣小吃、酸辣粉、蘭州拉麵幾大巨頭彙集，絕對虧待不了自己的胃。

那一刻姜百萬覺察到，他是有預謀的，「幕後黑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

「好。」寧珩答應得十分乾脆，卻忽然搶過了她的斜跨小包，飛快地坐進車裡，用對付寧一儉的手段對付姜百萬：「所以我就不送了，自己走回市區。小杜，開車。」

林儷可憐兮兮地抬眼看她，抹了一把眼淚，說：「百萬，我知道你是好心辦了壞事，真是對不起……」

「她果然打電話來問了。」寧一儉笑得跟狐狸一樣，「你為了她真是煞費苦心。只是，她執意不出國，你還去不去挪威？」

姜百萬愣住了，惶惶道：「你……還是要去挪威？」

怪不得要瞞著她，怪不得要先斬後奏，怪不得最近他總說忙！

姜百萬雲里霧裡，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被寧一儉和寧珩組團給耍了！

然而，姜百萬想到寧珩要放棄御通製藥去挪威發展的打算，又有些許憂傷，現在是越來越捨不得他了。

姜百萬臉上的幸福表情忽然一滯，機械地轉頭看他，「其實，我覺得我們並不合適，不如趁現在分了算了。」

「達通……」姜百萬和林儷同時低聲自言自語。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姜百萬疑惑道。

「小趙？嗨，你好啊。」姜百萬記得，這個小趙就是一次拿六個牛肉包子給她的食堂小弟。

「你覺得有什麼事是我不敢做的？」寧珩說得狂妄，眼神卻很謙虛，好像只要她認為有，他就能馬上證明給她看。

笑起來還真難看。

愛情和買奢侈品一樣，除了勇氣外，還要一時的衝動。

歷史總這樣相似。

「挪威多好呀，有三文魚和蝦吃，冬天還能看見神奇的極光。」

「呵呵。」

「在客房睡著了。」

現在輪到姜百萬目瞪口呆外加莫名其妙。

姜百萬偏頭看了看林儷，她掩飾不住眼中的敵意和不滿，看來達通的那番經歷讓她倍感不爽。

林館長的感謝詞中提到，陶器是國際制陶大師成田杉的經典作之一。交接贈品時，他和寧一儉轉向台下讓記者們拍照，姜百萬看見英勇的細胖子擠在最前面啪啪拍了好多張。

「親愛的，謝謝！我會報答你的，今晚想吃什麼？我請客呀！」姜百萬給他發了條信息，還附上一個「害羞」和一個「親親」的表情。

寧珩歪頭望著她，眼中儘是溫柔的笑意，「我先回答哪個問題？」

「所以？」坐在駕駛座上的寧珩一臉無語地看著捧著一碗酸辣粉正哧溜哧溜吸吮的姜百萬。

「在那邊要聽話，我們等你回來。」寧珩寵溺地摸摸一樂的發頂，登機牌連同行李箱一起交給了她。

」姜百萬丟下一句話，「請儘快給我辦理離職手續吧謝謝你們！」說著，好像後面有惡狼追似的調頭就跑。

「今時不同於往日，現在我不稀罕你那點小力氣。」寧珩眯著眼笑，一翻身，將她牢牢壓在了沙發上。

「他……」姜百萬本來被烘得有點暖的心驟然一沉。

「我不叫『婷婷』。」寧珩降下車窗，抬眼望著她，眼中除了她的倒影，還有淡淡的戲謔和溫情。

「你曾經問過我，如果你摔破了那個拍賣價兩千多萬的雍正款天藍釉橄欖瓶，要怎麼辦。我很明確地告訴你——」寧珩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近了懷裡，「拿身體抵債。」

姜百萬答應下來，回去打了個電話給寧珩，他表示完全不知情。

第二天早上，姜百萬望著一桌子正常的、再也沒有生薑的早餐，心裏暖洋洋的，但從寧珩口中得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后，她眉頭一皺，不滿地說：「你們是親生兄弟，他居然暗地裡挑撥寧一儉跟你鷸蚌相爭。御通這麼大的產業，就算將來你們三個一人一份，他也不吃虧。」想了一會兒，她又說：「人心叵測，我不知道顏叔叔是帶著什麼樣的心理放任淼淼和寧一儉。鮑總利用他，他未必不是在報復鮑總，說起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淼淼真是可憐……」

美人在懷，寧珩摟緊了她，感覺她和以前相比不胖不瘦，敢情多吃的那幾碗飯都長到臉上去了。幾秒之後，他僵了一下，慢慢放開她。

在姜百萬看來，酸辣粉好吃，但湯是萬萬喝不下去的。她捂住嘴，環視一圈，且別說十字路口上滿噹噹的交通監控探頭，四周車輛那麼多，眾目睽睽的，他竟……「你！」

主動幫人做份外事、在領導面前加班積極、逢人就誇個沒完——林儷這種慣用伎倆，不到一個月她就已經成功把姜百萬打壓了下去，同事們見到她二人，總是對林儷熱情許多。

謠言傳播者是誰，寧珩早已猜出幾分，卻不馬上解釋，而是用了一副始亂終棄的嘴臉對她說：「每個人都有選擇未來生活的權力，我沒資格要求你，同樣，你也沒有權力要求我放棄挪威的產業。原本我要求你跟我一起去，很遺憾，我改變主意了，所以你辭不辭職對我來說不再有意義，因為——我已經有了新的選擇。」

「誰要你養！」姜百萬習慣性犟嘴。

「喂，你……」姜百萬有點窘迫，翻了個大白眼，強裝正經地說：「年輕人還是要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你怎麼來了？」寧珩轉身，眼中滑過驚異。

「這兒究竟是哪裡？」

姜百萬一愣，趕緊跑出去，只見一個白色的小麵包車停在大門邊，小趙拎著餐盒向她招手。

台下一些人尖叫起來，林館長愣在台上，一會兒看看趴在地上很是狼狽的兩個禮儀，一會兒看看身邊的捐贈人寧一儉。

雖然有人叨念著「碎碎平安」，林館長還是覺得震怒非常，臉都憋青了。一側有工作人員提醒他：「館長，寧總的藝術品捐贈書還沒簽完。」

「可我還要去考市博物館呢。」她想起這茬了，找了個很不像樣的借口：「林儷也報了名。」

紀念日當天，主館大廳布置了放滿花籃的主席台，廳內人來人往，以往靜靜的展館熱鬧非凡。電視台的記者和幾家媒體記者早早架好了攝像機和長焦相機，遠遠可見細胖子挎著一台單反窩在角落嗑葵瓜子。

寧珩笑笑，沒再說下去。

姜百萬倒吸一口氣，血全部衝到了腦子裡，剛要辯解，寧一儉就站起來說：「我是做善事，這件陶器市值是182萬元，鑒定書和成交單據都有。賠償問題我並不想鬧到法院去裁決誰該負百分之多少。不如這樣，你們一人一半，91萬。」說著，對姜百萬使了個眼色。

麥琪琪看到她發的朋友圈后溫馨提示：你還是趕緊辭職吧。

果然是故意的。

車子又開了一會兒，姜百萬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好像不是回我家的路。」

一個穿著廉價紅旗袍、頭髮蓬亂的女人，一個簡單白T恤深色牛仔褲的英俊男人，周圍的乘客紛紛側目，猜測腦補著一個個光怪陸離的故事。

姜百萬看看脆皮燒鵝，又看看他，其實兩樣東西都挺誘惑的。她小跑到茶几邊，舔了舔唇，咽了口口水。

她以為寧珩這麼狡猾的人，浴巾下至少穿了條運動短褲，讓人白驚喜一場，可誰知這傢伙竟然這麼實誠，浴巾下不著片縷。更可惡的是，浴巾掉了之後他不但沒想著再圍起來，還把她當空氣，慢吞吞擦著水珠，好像在浴室里似的。

「哈？」姜百萬看著他英俊的臉應了一聲，餘光又感覺什麼地方不對，往下一看，他的浴巾掉了。她愣愣看了好久，搖了搖頭，「沒想到……你居然……」

姜百萬茫然地搖了搖頭，抽出自己的手，寧珩也隨之沉默了。幾小時前才和好如初的兩個人因為出國與否的問題，似乎又陷入了另一個更難解的僵局。

「嘖嘖，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玩虐戀啊。」一個熟悉的聲音飄來，寧一樂左手抱著一個肯德基全家桶，右手正抓著一個炸雞腿，一邊吃一邊眨著眼睛和眾人一起圍觀他倆。

他冷笑一聲。

「你答應我夏令營回來后要帶我去新開的極限遊樂場，可別食言呀小叔！」一樂揮揮吃了一半的雞腿算是告別，和一群同樣去歐洲參加夏令營的富二代們一起走向安檢口。

「你問這兒？」寧珩指了指地面，「是我的房間。」

後面的車不明所以試著按了幾下喇叭，寧珩置若罔聞，臉上的獰笑卻十分明顯，一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托著尚有餘溫的酸辣湯底，「把湯喝了，否則我就在這裏親你。」

「但你那時又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去御通當搬運工。」

哼！

「姜百萬。」寧珩目送一樂通過安檢后馬上轉身走近向她發難，「你居然敢咬我？看我今晚……怎麼拆了你。」

坑人成為一種習慣，這是病，得治！

過了很久，他冷淡地回道：「開會。」

一周后，成績出來了，她進了面試。還沒高興糾結多久，林儷打了個電話過來，她也進了面試，成績比姜百萬還多15分。姜百萬心懷忐忑地去交了面試材料，沒碰到林儷，暗暗舒一口氣，誰知在公交站等寧珩時，林www.hetubook.com.com儷從裏面走出來，帶著一種故意裝出來的天真表情，笑著問她：「我無意中看了一眼你的報名簡歷，你從達通離職之後居然去了御通製藥？」

中午她想著去吃清淡的砂鍋排骨粥來養養身子，卻接到一個陌生來電。「請問……是小姜嗎？我是御通食堂的小趙。」

N市博物館名義上的試用期是半年，工資遠不如姜百萬在御通製藥的一半，她吃著免費的午餐，拿著不到四千塊的試用期工資，倒也過得有滋有味。

姜百萬餘光看見一步外的寧一儉冷酷地望著林儷，那眼神像極了寧珩，不愧是一家人，耍陰招起來竟一模一樣。

寧珩站在落地窗前，夕陽灑在御通製藥廠房上，鍍上一層橘黃。「挪威的產業和姜百萬，未必不能找到一個兩全的辦法。」

看著細胖子發來的微信，姜百萬嘆了口氣，吃貨都是一模一樣的。這幾周她和寧珩都對去不去挪威的事閉口不談，聯繫、約會沒有斷過，她也參加了市博物館的招聘考試，自我感覺還不錯。

「一，二……」寧珩倒數計數，噙一抹笑，意味深長地望著她的唇。

「我喝！」姜百萬奪過外賣盒，一咬牙一跺腳把半碗酸辣湯一干而盡，從喉嚨熱到心口又熱到胃部，她捶了捶胸口，那酸爽，簡直不敢相信。

上班沒多久，試用期都沒過，姜百萬被寧珩炒了兩次魷魚后，終也主動炒了自己這條大魷魚。人事辦公室的同事都驚呆了，「小姜，這……我們知道今早發生的事對你打擊很大，但是你……」

「你很想得到這個工作。」姜百萬緊趕慢趕複印好材料又交上去后，一上車就聽寧珩不冷不熱地下了這個結論。

大門外，寧一儉已經走了，她咬咬牙，欄了一輛的士去機場，沒想到「機場追夫」的戲碼會在自己生活中上演，就是不知還來不來得及。火急火燎地趕到了機場，她看見一輛車在前方不遠處停穩，寧珩從副駕駛走下來，手裡拖著一個黃色的行李箱，進了國際航班的入口。

姜百萬路過寧珩身邊時，他剛要伸手拉她回來，她卻過於壓抑的情緒忽然爆發，「嗷」一聲撲跳過去咬住他的肩膀，活像吸血鬼。因愛生恨吶，剛不顧一切去追求愛情，馬上就吃個大虧。寧珩只感覺鎖骨附近一陣鑽心的疼，她咬得還真狠。

「妞，約不約？」一輛車在站台前停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姜百萬很淡定，剛才情緒的大起大落讓她無力再做出什麼反應了。過了一會兒，寧珩才說：「我跟Leif商量后決定，公司必須擴展業務開拓國內市場，也就是說，我將擔任中華區總裁。從挪威回來后我會很忙，但……」他忽然伸手颳了一下她哭得紅紅的鼻尖，「絕對養得起你這個『無業游民』。」

姜百萬牙齒咬酸了，趴在他胸口嗚嗚地哭。寧珩見提前下車去買炸雞吃的一樂來了，就把自己哭哭啼啼的女人扶著站好，揉揉肩上疼痛的咬痕，走向一樂。

姜百萬瞪了他一眼，無奈只能假裝看窗外的風景來阻止腦中旖旎的預想。不過，到寧珩家后，他剛從後面抱住她，她就大吼一聲推開他，捂著屁股奔去了洗手間，在之後的幾個小時里，沒有任何旖旎，只有姜百萬一次次沖廁所的聲音和出來后的哀嚎哭鬧。

「你居然借口帶我去接我爸，把我騙這兒來？」姜百萬詫異道，有點蹬鼻子上臉了，「還不給我吃的！」

也太狠了。

他一言不發地繞出換登機牌的長隊，以免影響秩序。黃色行李箱往旁邊一放，轉身望著淚水朦朧的姜百萬，「你，過來。」

姜百萬的臉抽搐了兩下，「分屍是犯法的。」

「我在御通製藥行政部也沒幹多久，只想有個拿工資的地方，好準備考博。」她隨口胡謅著，「像我們這樣的冷門專業，不考博怎麼會有更好的出路呢？」

「你怎麼能這樣呢……」姜百萬即將出口的「破口大罵」在開口的一瞬間變成了決堤的眼淚，完全是一副怨婦的模樣，抽泣一下，繼而伸出食指怒指向他的臉，「要殺要剮你不能提前知會一聲嗎？偷偷摸摸訂了飛機票就要遠走高飛你算什麼男人！你以為最後為我做一件好事我就會心存感激對你感恩戴德的，原諒你始亂終棄不告而別？！你知不知道我聽說你要去挪威后馬上就辭職了！我現在沒有工作了！無業游民了！結果你你你要帶著別的女人走啊啊啊啊你……你真不是個人！」

忘恩負義的人是會遭到報應的，當晚寧珩沒有吃薑百萬揚言要請的大餐，而是直接把她吃了個透透。

林儷的大腦一片空白，似乎早就想不起自己曾經耍陰招想害姜百萬丟掉工作並背上千萬元的債務。當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了無生趣的窒息感使她幾乎喘不過氣，低頭望著明明很是平整的紅地毯，卻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到底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不習慣穿高跟鞋嗎？

「我不缺葯。」

出國？姜百萬眨眨眼，有點發愣。除了旅遊外，她還沒想過自己有和_圖_書一天能踏出國門生活，而且還那麼遠。自己的英語口語不算好，學的專業在國外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武之地。再說，爸爸的「才華」能盈利多久，她出國后媽媽怎麼辦，都是擺在她面前的大難題。

姜百萬眼珠轉了轉，馬上捂住眼睛假裝哭了起來，還哭得特別賣力。

「不要回答了！！」姜百萬一把抱住他，真心實意掉了兩滴眼淚，咬著下唇，忍住想痛哭一場的衝動，只將那幾滴淚變成喜極而泣。

姜百萬現在簡直急火攻心，她知道寧珩心狠，只是沒想到他能這樣「先斬後奏」。她下車后一路狂奔進機場，到處尋找寧珩的影子，連續拍錯三個人的肩膀，差點被警察拖走，才終於在換登機牌的地方拍對了寧珩的後背。

聞到了不明陰謀的氣息，姜百萬的心一下子跳得飛快，胡思亂想了很多，甚至認真看了看杯底，確認這並不是贗品。許是分神，走在前面的她忽然聽見背後傳來一聲「啊」，回頭一看，林儷正好要摔倒，手裡的陶器包裝盒飛了起來，這場景非常熟悉！

「既然你這麼上進，我決定獎勵你跟一樂一起去極限遊樂場玩一天。」寧珩鄭重地拍拍她的肩膀，像是一個上級領導親切鼓勵得了勵志獎的下屬。

寧boss很滿意，摸摸她的發頂，牽著她回副駕駛坐下。

林館長送走寧一儉，風波就這麼平息了，因為兩個人都在哭，所以大家紛紛上前安慰。明顯安慰林儷的人多些，同事們還提出要給林儷捐款。

姜百萬聽見車后催命似的喇叭和叫罵聲，心臟砰砰亂跳，心有餘悸地瞥了一眼寧珩，暗下決心——以後再也不跟他鬥了。

「都喝下去我會拉肚子的……」姜百萬軟了，上演苦肉計。

「這是一份符合我專業的穩定工作，而且，我也不帶什麼目的。」姜百萬話中有話地說，儘管好幾次都想拋下國內的一切跟他去挪威，可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和熟悉得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回家之路的N市，又萬分捨不得。

寧珩登陸個人郵箱，找出一份文件，「這次清單泄露風波雖已平息，但給岐黃仲景丸的銷量造成了一定影響，根據剛剛發來的市場調查，本月銷量同比下降177%，環比則下降156%。按照以往經驗分析，本季度銷量將比上季度下降16%以上，也就是說，到六月底，盈利環比將減少至少261345萬元。當然，這僅僅是岐黃仲景丸一項的盈虧，其他產品的銷量還未作統計。」

寧珩繞到沙發上坐下，抬眼看著她，唇角向上一勾，「吃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人。」

姜百萬不知如何回答，忽然腦補出以後跟林儷又在一個單位工作，結果被她故技重施殘害失手打破一個文物的情景，心裏一寒，萌生一種跟寧珩去了挪威就永遠不會遇到林儷的念頭。

此時再不示弱，會吃大虧。

心頭一喜，她唇角一揚，抓住他的雙臂像馬教主一樣咆哮著：「你這是原諒我了么！我們這是和好了么！！你不計較我拿清單給顏叔叔看了么！我現在可以吃那盤脆皮燒鵝了么！你說呀！說呀！！」

「萬萬……」寧珩從背後抱住她的腰，他的臉靠在她的臉旁，聲音低啞，說話時下唇挨著她的耳朵，熱熱的氣息激得她渾身一抖，腿兒發軟幾乎站不住。

寧珩抬眼看了看她，點了一下頭。

「他沒告訴我！」姜百萬激動起來。

姜百萬詫異地移開手指看了他一眼，隨即白眼一翻，又假惺惺地捂住眼睛。

黑著臉的姜百萬抬眼，帶著幾分怨氣把自己又被林儷坑了的事告訴寧大boss。寧珩開著車送她回去複印材料，一言不發卻心思流轉。

來賓陸續到齊，穿著禮儀紅旗袍姜百萬找了一圈，只見寧一儉穿著規整的白襯衫黑西褲坐在那裡。

姜百萬心一沉，飢腸轆轆的她本想狠狠吃一頓補回來，現在又忽然沒了胃口，輕輕放下筷子。手背一熱，寧珩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手，「我希望你考慮一下，年底前跟我一起去。」

「小莫、小環，你倆負責那天來賓的接待，還有後勤。」翁湖濱分配著工作，「小姜，小林，達通的寧總對你倆的能力很是肯定，我看捐贈儀式你們就當一下禮儀。」

虧她還衝動地去辭職，一路跑來想攔住他，想對他說，自己願意跟他去挪威。

「不了，謝謝。」寧珩別過頭，冷笑著唾棄道。

寧珩的體貼總是出其不意，姜百萬感動地捧著午飯回到辦公室。

拍照結束后，林館長對林儷和姜百萬招招手，示意她們先把贈品端下台。站在台邊的她倆忙不迭上去了，姜百萬剛想對正在簽捐贈書的寧一儉頷首算是打個招呼，他卻抬頭對她眯了下眼，用下巴指了一下贈品，比了個「二」的手勢。

寧珩不屑地一笑，「我的工作你不必操心。」

姜百萬捂住臉，既是無地自容，又是不知如何面對他，只能在他轉身走向出口時默默跟上去，直到他大發善心朝她伸出了手，她才破涕為笑一把握住了，然後很陰險地向他告了寧一儉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