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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哪有不去面對的那一天。

「嗯，孤獨，但沒有想象中痛苦，有親人陪伴是幸事，可別離才是尖刀。你從小就很聰明，你想讓她看到你離開了她，一樣可以很好的生活，你不想像別人那樣圍在她的病床上，讓她意識到自己病得有多重，還要她故作堅強的安慰探望她的人，你也想讓她知道這隻不過是很平常的一天，很簡單的一個生病，明天就會好起來的那種……」夏文瓊說道。

「你覺得這個世界上誰最了解你？她當然一眼就看穿了你幼稚的做法，但相信她會很欣慰的，她知道你是一個會令人放心的孩子。」

「恩，我會當做很平常的一天。」季雲說道。

季雲站在那，感覺即便是新型針也好像壓制不住自己的病情了，心臟要麼凍的要裂開，要麼感覺它會由內而外爆開！

「會。」季雲點了點頭。

「你也不用內疚，其實越是親近的人，越不願意麵對，你們這樣處理也是很理智的。」

過去很長時間很多循環里，季雲從來都不敢來見一見這位心臟移植者，可這一次的交談，讓季雲意識到自己還在用小時候的方式躲避著。

自己能夠見她最後一面！

「出去走走。」

這場手術成功率很低很低，而在這漫長的等待供體的時間里，沒有一個人來探望過夏文瓊。

「當你看完一部很優秀的電影，即便它的結局滿是遺憾，你會回味它，認可它，欣賞它嗎？」夏文瓊說道。

季雲再度醒來，他腦海里都是那蒼白的面容。和_圖_書

「一會就亮起來了，吃個早飯去，這裏豆漿很香。」季雲拍了拍吳凱的肩道。

「很孤獨，對嗎？」季雲詢問道。

「讓他進來吧。」馮主任終於還是開口道。

季雲點了點頭。

反而是自己，看上去就像是唯一關心夏文瓊的親屬。

後事都已經安排好了。

「是……是的。」季雲發現這間手術室外，並沒有夏文瓊的任何親人。

季雲有些不敢置信，為什麼會有如此詭異的感覺。

「她不會誤解嗎？」季雲小心翼翼地問道。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季雲在手術室門外等著。

「散場了，人們都離開，回味也好，遺忘也好，他們開始了自己的生活，而我坐在空蕩蕩的電影院里，一直盯著滾動的字幕，我不能像別人一樣離開這裏，我被鎖在了電影院里，只能反覆觀看自己的人生……這就是我的感覺。」夏文瓊緩緩地吐出了這番話來。

「她囑託我們為她辦理了後事，如果要變更的話也可以，你可以聯繫殯儀人員……」那位醫護人員很直接地說道。

圓日懸空，影月相切。

夏文瓊知道，對方有著一樣的遭遇。

「謝謝你來看望我，嵐城是座有溫度的城市，我也喜歡陌生人的臨終關懷……」夏文瓊慢慢地有了一些精神，插著管子的她，勉強展露出一個笑容來。

季雲知道他盡最大努力了。

聽到這句話，季雲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從認知上，自己與夏文瓊素未謀面，可感官上，又是那麼的熟悉https://www.hetubook.com.com，自己認識她。

他在手術室外，陪著夏文瓊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

她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季雲，有欣賞，有好奇，有欣慰。

「好。」

她正等待心臟！

終於，季雲還是伸出手，將遺體布慢慢地扯開了一些。

手術室內，一個全身插滿了醫療儀管的人，她正半躺在那，等待著麻醉師給她最最後的道別。

「是這樣的嗎？」季雲有些出神，依稀間那回憶里的蒼白容顏與眼前的慈祥溫柔的病人的重疊在了一起。

一張蒼白的面容，沒有一丁點血色。

……

「你是……」夏文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望著這個陌生的年輕男子。

一直等到了吳凱將供體心臟送過來。

終於，夏文瓊還是被推進了手術室里。

「小夥子，節哀，她手術前一直都很樂觀，也沒有什麼遺憾，你也不用為她難過了。」那位語氣更柔和的護士安慰道。

他沖向了手術室，儘管遭到了醫護人員的阻攔，但季雲顧不得那麼多了。

季雲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孩子，不用質疑自己，也不用質疑自己的抉擇，一部好的電影，你刻意剪掉會令人悲傷的那一段，那是壞孩子在肆意宣洩糟糕的情緒；不斷重播著令人愉悅的，那是笨孩子在自欺欺人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很聰明，也很善良，你懂得尊重一切……那也請你尊重你自己……」夏文瓊說道。

「到樓下去吧，我們會給你一些時間。」那位很直接的醫護人員hｔｔｐs://ｍ.ｈeｔｕｂook•ｃoｍ•cｏｍ說道。

「我能問一問你，你現在是什麼感覺嗎？」季雲詢問道。

吳凱送來已經是10點15分了。

這個世界到底是彌留之際的無盡輪迴，還是時空的鐘擺……

讓他逐漸變得恐懼與震驚的是，這張臉帶給他的感覺是一種熟悉感。

可季雲又沒有了勇氣，他害怕打開后，看到是一張無比陌生又無比熟悉的臉。

這份煎熬，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更甚至病人還需要照顧還要生活下去的人的情緒，故作開朗，故作看開，故作……

原本季雲還想要去了解一下這位夏文瓊夏阿姨的故事，但沉重的記憶與兒時的陰影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季雲趕到了嵐陽醫院，不到九點。

「你是患者親屬嗎？」那位醫護人員輕聲問道。

「分手吧。」

「我會救活你的。」季雲說道。

「那也請你保持著那份心態。」

不像是遭受過苦痛與折磨，只是走過了漫長的人生，終於疲倦了，安詳地沉睡了過去，再也叫不醒。

這就是不吃十年紀念日愛心早餐的下場嗎！！

「等……等一下。」季雲幾乎要將嘴唇咬破了，終於還是克服了內心的那份恐懼。

「我叫季雲。」

「你喜歡電影嗎？」夏文瓊問道。

「5分鐘，有什麼話都說一說，我們在一邊等著。」馮主任對季雲說道。

季雲坐在那，他原本想起身去掀開那遮住了對方容貌的遺體布。

馮主任似乎誤以為季雲是夏文瓊的親屬。

夏文瓊起初沒有聽懂季雲要表達什麼https://m.hetubook.com.com，可她是一位很聰明的人，哪怕對方把話說得模稜兩可，她也可以猜測到這位年輕的志願者在說什麼。

「我是志願者。」季雲找了一個勉強合理的理由。

但很安詳。

「我會想辦法的。」季雲認認真真地說道。

他連忙打開了手機，發現手機里秋暮已經給自己發了一條冷冰冰的三個字。

起了身，來不及吃秋暮送上的愛心早餐，季雲騎上了自己的凱旋，急速地朝著嵐陽醫院飛馳而去！

「不……不用變更，我只是想看看她。」季雲說道。

人死不會復生，但世界上確實會有很相似的人，季雲沒有想到這相隔了二十年的談話，卻同樣可以填補那被自己剪輯掉的過往。

「你認識患者嗎？」吳凱有些不解地詢問道。

「好了，到了，你可以在這裏陪她，但這裏很冷，你不要待太長時間，晚一些會有人過來將她入櫃。」

他走到了病床邊，望著那半昏半醒的女子。

「我也餓著呢，話說秋暮不是給你做了愛心早餐嗎？」吳凱說道。

「哦，真可惜，如果救活了她，我們嵐城救援隊也可以得到一次很好的宣揚。」吳凱說道。

塵封的記憶之盒更在此刻全部打開，那個時候季雲還很小很小，他甚至還意識到不到自己母親躺在這樣一張等待供體器官的病床上意味著什麼。

理論上，對，理論上這個時間點，夏文瓊還沒有死。

季雲端詳著這張臉……

時間很短。

「喜歡。」

一旁的護士卻提醒著，不要把話說得那麼直接。

怎麼會和_圖_書這樣？

這短暫的交流，讓季雲感觸頗深。

這位夏阿姨似乎看淡了自己的生死，只是讓季雲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夏阿姨一生竟是如此的孤獨，在這樣的大手術下竟沒有一個親屬陪伴。

「我當時還很小，因為害怕，所以躲了起來，她很想和我說話，可我以為過幾天就沒事了，她會向我道歉，並帶我去我想去的地方……」季雲詢問道。

「心臟在路上了，不管你們過去有什麼隔閡，你都盡一切鼓勵她，知道嗎？」離開前，馮主任拍了拍季雲的肩膀。

雖然違反規定，可馮主任也不是鐵石心腸，他知道這可能是夏文瓊最後與親人道別的機會了……

初虧到來。

夏文瓊給季雲的感覺，和自己母親真的很像很像。

自己真真切切地度過了三年的時光，然後在那場大災難里不斷的輪迴，看似自己只要活過日偏食的六點，就可以走出循環，可自己真的走的出去嗎？？

季雲聽到這最後一段話，腦海里那虛虛實實的畫面這才慢慢地凝聚在了一起。

醫護人員離開了冷間。

……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外面天還黑著，這日食太離譜了，我差點以為自己要穿越了！」

「是嗎？可你不是醫生。」夏文瓊說道。

「你是說臨死前有什麼想說的嗎？」夏文瓊說道。

「你是她兒子嗎？手術前這些天都沒來看她嗎？」

「你……你好，你不是醫生，對嗎？」夏文瓊說話很輕很輕，似乎並不是因為病重彌留，而是她本就是一個生性溫柔至極的人。

「剛認識。」季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