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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冰冰涼涼的液體落在柳清章的頸窩，卻帶來灼燒似的疼痛。柳清章抱緊了白縈：「小蛇，不要難過。」

他低頭親吻柳清章的唇角：「清章，有你在我身邊，我真的很開心。」

「看出來啦！」白縈問他，「你是要出遠門嗎？」

大蛇會想回京城過年嗎？

柳清章低下頭，碰了碰他的額頭：「哪裡都可以，只要是和你一起過。」

白縈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但唇角的笑意怎麼也壓不住：「這位是我愛人……」

快要在外頭玩瘋了小蛇，直到看見各大APP的主界面都換成喜氣洋洋的紅色，某寶在集五福，某博在討論春運買票的艱難，某書在討論購置什麼年貨，才突然間意識到春節要到了。

白縈一聽就知道大蛇的醋罈子又要打翻了，非常熟練地吧唧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只喜歡你！」

柳清章是知道譚銘的，畢竟在他們還沒在一起，卻已經總是通過手機聊天的時候，白縈說過好幾次晚上又去鄰居家吃飯了。

而且現在這裡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地方了！白縈有錢后最大的開銷就是把這間房子買了下來。雖然前房主是個人渣，但他早就移民國外的親戚卻是好人，不僅這些年從沒漲過白縈租金，聽到他有購房的意向後，很爽快地用一個相當實惠的價格把房子轉手給他。

買回家的東西被分門別類，果蔬生鮮塞進冰箱，零食通通進入零食櫃，對聯窗花則一買回來就貼好。窗花買的是成品，但對聯卻是未著一字的紅紙。白縈慫恿柳清章親自寫對聯，他在一旁「紅袖添香」。然而超市裡哪來需要磨的墨，小蛇其實只是擰開蓋子，然後把墨汁倒進一口小碗里。

小蛇一臉懵，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不知被叫人多少句夫人。

杯盤碗碟被堆到明日收拾，白縈和柳清章坐在陽台的藤椅上——準確地說，是柳清章坐在藤椅上，白縈坐在他腿上。申城市區禁煙花爆竹，但政府在江邊準備了環保煙花，申城許多地方都能看見。

兩人儼然一對眷侶，即便性別相同，也招來了不少善意與打趣的目光。

小蛇以前從沒這些儀式感，可現在這裡是兩個人的家了！

於是他們緊緊依偎在一起，在彼此的耳畔說話，不讓聲音相融在焰火聲里。

白縈搖搖頭，指了指身後沒關上的房門：「我現在不是一個人。」

www.hetubook.com.com而且好像做|愛人也不是很難。小蛇笨笨的，他很多時候其實不知道怎麼做，只會一心一意地喜歡一個人，可柳清章的每一次回應都在告訴他，這樣就足夠了，他做得很好。

雖然不是最佳觀賞點，但透過玻璃牆，還是能看見一朵朵絢麗的花火開在漆黑的天幕上，甚至煙花升空、煙花炸開的聲響也能抵達他們耳邊。

「那小蛇讓親嗎？」柳清章問他。

白縈發現自己好像是個戀愛腦，只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管周邊是什麼環境他都好開心……

他給自己和柳清章戴好袖套，拿著抹布要給全家的傢具擦拭一遍。白縈家其實非常乾淨，畢竟小蛇要在地上和傢具上爬來爬去的，但他畢竟這麼久沒回來了，即便給傢具蓋上了防塵罩，也難免積了不少灰塵。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解釋道：「我這次是真的剛巧出門！」

「不會的，」柳清章輕輕撫摸他的後背，「他們一定很喜歡你，想見到你。」

「後來我上了大學，就徹底搬出來了。」白縈繼續說道，「福利院收到的贊助有很多，覆蓋了學費和住宿費，我就沒有申請助學貸款，但生活費還是要自己想辦法的。我實在太笨了，拿不到獎學金，就只能在兼職上下點功夫。讀書期間能兼職的時間很少，賺到的生活費也很少，必須在寒暑假多賺一點，其中我更喜歡寒假，因為春節期間打工，收到的工資要比其他時候多很多。」

白縈紅著臉跟柳清章進了廚房。他負責洗菜，柳清章負責切菜，因為小蛇有點怕火，所以炒菜也由柳清章代勞了，大蛇顛勺有力量！他們整整做了十道菜，湊了個十全十美的好彩頭，白縈的小餐桌險些裝不下。

兩個人的效率很高，半天就快打掃完，還整理出一堆垃圾。白縈把一些沒用了的、過期了的連同一次性防塵罩一起塞進兩隻大垃圾袋裡，柳清章還在擦玻璃的時候，白縈就把這些拿去樓下丟掉。

柳清章……柳清章唇角也壓不住了。

他很堅持，譚銘也沒辦法。來到一樓后，看著白縈順利把垃圾袋扔進處理處，譚銘才向他揮手告別，往小區大門走去，而白縈轉身回到了自己家。

「不用不用，垃圾袋上好多灰，你這是要回家呢，可別蹭到了。」白縈帶著垃圾袋往反方向躲，「ｈttｐs://ｍ•hｅｔｕｂｏok.ｃom•ｃｏｍ幫我按一下樓層就可以啦！」

沒想到一出門，就看到了譚銘。

沒有了飼主，但是有了愛人。

柳清章個子高，擦高處的灰很方便，但對清理電器一竅不通。白縈以前為了省錢自學過不少，不說油煙機洗衣機這些簡單的，他連中央空調都會清洗。

曾經一年四季都沒什麼變化的屋子這會兒被裝點得很有年味，小蛇期待了沒有幾日，就盼來了除夕那天。這一日那些總是在暗處隨時準備為家仙效力的鍾家人全被柳清章叫回去過年，白縈還給他們準備了紅包，第一個接過紅包的是鍾繾，鍾繾猶豫了片刻，道了一句：「……多謝夫人。」

「嗯，這裏的工作都處理好了，準備回家跟爸媽一起過年。」譚銘點點頭，隨後遲疑道，「你、你如果一個人待家裡太無聊，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去玩。」

他是徹底沒有機會了。譚銘心中有些酸澀，但還是輕聲祝福他：「白縈，希望你幸福。」

剛到家把行李放下，白縈就推著柳清章一起打掃房間：「過年前要大掃除的！」

焰火燃放到最高潮，火樹銀花在天幕上鋪開，節目里的倒計時也報到了最後一秒——

惹得大蛇忍不住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小蛇，新年快樂。」柳清章說道，煙花聲很響很響，但他們也離彼此很近很近，不會錯過對方的每一句話。

等到房間里只剩下他和柳清章二人，白縈獃獃地指著自己：「我怎麼成夫人了？」

這是他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新年，之後歲歲年年，他們都會陪伴在彼此身邊。

眼下還在春運的高峰期，車票機票是別想買到了，好在小蛇如今已然嫁入豪門，私人飛機隨時待命！第二天白縈就迫不及待地帶著柳清章回到申城，回到他闊別已久的家。

「大蛇，你也新年快樂。」白縈彎起眉眼。

白縈沒有回以言語，而是直接低下頭，又與柳清章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

柳清章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個紅包，塞進白縈手裡：「這是小蛇的壓歲錢。」

白縈趴在柳清章肩頭，之前情到濃時才會被柳清章哄著叫上一兩聲的稱呼，小蛇一時興起，連著在大蛇耳畔喚了好幾聲。

白縈羞澀地垂眸：「我不是小孩子了。」

「再後來有了穩定的工作，過年的時候不需要出去打工，可以留在家裡休息和*圖*書，可家裡還是只有我一個人。」白縈小聲道，「我好像，太軟弱了，沒法一個人生活下去。可是又不敢組建家庭，怕自己做得不夠好，怕愛人會不滿意，就想著尋找一個飼主，寵物要做的事情簡單一點，我應該能做到。」

小蛇坐在梯子上，大蛇在底下仰著腦袋遞工具。這種小蛇行他不行的感覺十分新奇，柳清章不斷誇誇，誇得小蛇心花怒放。

白縈笑得眉眼彎彎：「那你跟我回申城吧！」

提著行李箱的譚銘看見他愣了一下，連忙摘下耳機，驚喜道：「白縈，你回來了？」

「他們叫我先生，你是我的伴侶，當然是夫人了。」柳清章笑著摸了摸白縈頭頂，「小蛇要習慣。走吧，我們一起準備年夜飯。」

「其實那個時候已經不住在一開始的福利院里啦。」白縈補充道，「換了住處，認識的人又陸陸續續離開，繼續待在院里，我總感覺融入不進去，也覺得很不好意思，畢竟我已經是大孩子了，是可以照顧別人的人了，怎麼能接著被老師們照顧呢……而且高中是住校的，我節假日還會想辦法找一些接受未成年人的兼職，回到福利院的時候真的很少，就更覺得自己留在福利院里，好像很突兀。」

等打掃好了，他就和大蛇一起去泡水……

「是的是的，」柳清章哄他，「在我面前，還是小孩子。」

「能拿到翻倍的工資，我其實很開心，大學四年，每一個除夕我都是在店裡度過的。因為大部分人都在家裡過年，我不僅能拿到翻倍的工錢，招待的客人也要比其他時候少，但是一想到大多數人都能和家人過年，我……」白縈抱緊了柳清章的脖子，「我還是有些難過。」

忽然之間，天幕之上綻開了更加盛大的煙花。客廳還在放著春晚的電視屏幕上，節目暫停，主持人在煽情地講話。

白縈意識到：「清章，要到十二點了。」

一個人住的時候尚有些孤單，可現在家裡有兩個人了！白縈只覺得什麼春城開滿花的小院呀，海邊的豪華酒店呀，被霧凇環繞的溫泉山莊呀，都比不上自己一點點布置成現在這副模樣的小家。

等房間打掃得煥然一新，白縈啟動許久未見的掃地機，讓它把全家掃拖上兩遍，自己和大蛇擠在浴室里沖澡。倒是沒做什麼壞事，畢竟待會兒他們還要出去買年貨，每次一做起來少則兩三個小和*圖*書時多則一整天的，真發生點什麼今天就出不了門了。

房門被輕輕帶上，譚銘伸過來一隻手：「我幫你拎一袋吧？」

空調簡單清理后，白縈就開了暖風。作為一條小蛇，他還保留了一些蛇類冬眠的特性，身處太冷的環境會昏昏欲睡。但是開著暖風空氣又太乾燥，對蛇來說同樣很不舒服，白縈就又把清潔好的加濕器打開了，同時還要噸噸喝水。

「才不是難過！」白縈抬起頭來，擦了擦眼淚，露出一個笑容，「我現在明明很開心。」

「我好久沒有和別人一起過春節了。」白縈趴在柳清章懷裡，「小的時候住在福利院里，院長媽媽會帶大家一起做年夜飯，一起看春晚，一起守歲。有的老師也會來幫忙，但許多老師是有家庭的，她們只能來一小會兒，就得趕回去陪家人。不過福利院里的人還是很多，因為是市郊，院長媽媽還會給每人發一根仙女棒一樣的小煙花，大家一起玩鬧，一起說笑，等待院長媽媽發的壓歲錢——雖然只有一塊錢，但還是感覺很開心，不會感到孤單。」

跑回柳清章身邊，柳清章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剛剛和你說話的是你那位鄰居？」

柳清章回吻他：「有你在我身邊，是我之幸。」

「那你還親我，好不正經！」白縈抱著紅包，開心得唇角翹起。

柳清章一隻手攬著他的腰，一隻手輕輕放在他的背上，靜靜地聽。

對他這樣一個曾經沒有家人，似乎也就沒了家鄉的人來說，春節除了放假沒有別的意義，可今年卻不太一樣。小蛇抓著戀人的手輕晃：「清章，你想去哪裡過年？」

他們買的東西快要從購物車裡滿溢出來，足夠吃上十幾天。在收銀台前等待結賬的客人多以家庭為單位，白縈以前看到一家人出來購物，心裏其實很羡慕……但現在，他不需要再羡慕別人了。

只是兩個人在一起，總是免不了你親我一下我親你一下。柳清章在白縈鎖骨處啄吻，太輕的吻癢得白縈忍不住躲，差點打滑摔跤，好在柳清章手疾眼快地把他抱起來，之後兩個人就老實了。

譚銘有些驚訝，白縈拉著他悄悄往屋裡看，柳清章在陽台那背對著他們擦一整面玻璃牆，這可是個大工程。

不過柳清章將他保護得很好，他其實沒怎麼被擠到，堅實的臂膀一直攬著他，就是有人不小心撞上來，衝撞的力量也會被柳清https://m.hetubook.com.com章完全擋下。

他什麼都不缺，什麼都擁有，漫長的時光讓他的心變成了一潭死水，他只缺那一點愛意，投入心湖，泛起一圈圈漣漪。

白縈知道柳清章說的是對的，老師們都很喜歡他，每次他回到福利院孩子們也會圍在他腳邊開心地叫他小縈哥哥。可他的性格有時候真的很彆扭，老覺得自己這麼大了還待在福利院，尤其在許多同齡人已經出去工作自立自強的時候，是很不合適的。

「但是上高中后，再和大家一起過，就感覺不太合適了。」白縈輕聲道，「其實也不是不合適，是我容易想多。雖然福利院拿了贊助，可以提供有意向讀書的孩子上高中和大學的學費，但大部分孩子上完初中就會出去工作，他們不會再住在福利院里，而是出去租房住。我是少有的，十六歲以後還住在院里的孩子。」

白縈：「……？」

不對，這樣的比喻還不夠準確，白縈只是存在，便讓死水化作活水。而他何其有幸，白縈慷慨地給予了他更多，給予了自己全部的愛意，令心湖之畔綠意蔥蘢，令荒蕪之地開出花來。

臨近春節，出來買年貨的人不是一般的多，超市裡人擠人擠人。小蛇不喜歡太擁擠的環境——事實上也應該沒什麼人喜歡。但他今天卻不覺得難受。

不是男朋友，而是更親密的，會相守一生的愛人。

白縈現在不缺一張卡，也不缺一張支票，柳清章便用現金把紅包塞得鼓鼓囊囊。

一開始搬來這裏時，白縈只覺得這兒怎麼看怎麼陰森，又是怕角落裡有沒清理乾淨的血跡，又是覺得吹來的風都是陣陣陰風，還擔心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家子鬼魂悄無聲息地站在他旁邊……但不知什麼時候，這裏帶給白縈的只有家的溫暖。

柳清章欣然應允，他用毛筆可要比硬筆習慣多了。無聊時還考過科舉的柳先生字自然差不了，紅紙上留下一串端方遒勁的行楷大字，小蛇在邊上啪啪鼓掌。他其實看不出門道，只是柳清章寫的字，在他眼中必然要比其他字強了不曉得多少。

等從浴室里出來，換上乾淨的衣服是半個多小時后的事。掃地機還在兢兢業業地工作，兩個人跑去附近的商超買年貨。

雖然燒了很多，但完全不用擔心吃不完，大蛇的肚子是異次元空間。開吃的時候，充當背景音氣氛組的春晚也剛剛開始，等到吃完，遠處的江畔放起了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