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由天光開始想你
客廳里並沒有看到聿南城的身影，應該已經出門了。陸笙聲繞過客廳往廚房走，想要喝杯水再去學校。
聿南城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腦袋一陣鈍痛，這是宿醉后最直接的反應，他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按按太陽穴，卻感覺到左手被什麼壓住。他困惑地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黑黑的小腦袋，她正枕著他的手臂睡得香甜，是陸笙聲。
陸笙聲趕緊打開門，撲面而來一股嗆人的酒味，聿南城就那樣失去意識一般被白叔架著，一動不動，他是喝醉了？
陸笙聲手腳極快地清理完，而聿南城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白叔禮貌地告辭，陸笙聲把他送到門口，關門之後，愣了一會兒，又趕緊回去看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聿南城。
聿南城怒極反笑：「陸笙聲，你他媽的要是再敢去飆車，老子打斷你的腿！」
陸笙聲正要接話，又聽他說：「你變了很多。」
陸笙聲趕緊按百度上面說的找來需要的東西，一步步參照方法執行，擰乾濕毛巾覆在聿南城額頭上，咬咬牙解開聿南城襯衣上的紐扣，露出他白皙健壯的胸膛，一瞬間，陸笙聲紅了臉。別過頭去，她用浸了酒精的毛巾擦拭他的胸膛、脖頸、手腳心，一遍遍地擦拭，反反覆復。
他咬牙再次撥通，被拒接；再撥，那邊直接關機了。
那邊響起男生低低的笑聲，她家時景在笑呢，陸笙聲也不由得無聲笑起來。
景市國際機場。
陸笙聲趕緊接起：「嗯？」
人生地不熟，陸笙聲沒貿然往F大裏面跑，下車的時候她就給秦蕭打過電話，告訴他自己來了，讓他來接。
聿南城將手中的煙摁熄在煙灰缸，從沙發上起身，往門口走，準備親自去滬城逮人。
這兩天連續趕路，陸笙聲本已是筋疲力盡，但是因為方才發生的嘴仗，攪得她一直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完全撐不住，才沉沉睡去。
「你在惹怒我？」
「變得像個女孩子了。」
來電顯示的號碼沒有備註，來自滬城。
「聽秦蕭說你還在復讀？」
「我……我知道。」陸笙聲手指不自覺地抓緊手機，「你在哪裡？」
陸笙聲不是不懂，她爸爸以前也因為應酬回來晚了跟假裝生氣的媽媽各種求饒討好，應酬是商圈不可避免的交際。不過，聿南城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酒量，也會很圓滑地避開這些刻意的敬酒。而且，除非是他自己想喝，否則有幾個人敢灌他聿南城酒的？
興許是時景也覺得自己這句話有點突兀，急匆匆地在電話那頭說了句「你好好睡覺吧」，就掛了電話。
「你怎麼來這裏了？考了這邊的學校？哪一所？」見陸笙聲忽然低垂的天鵝頸，時景眸色微閃，換了一個話題。
「時景。」
嘴裏已經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的食物也在提醒她，這個男人早起為她準備了這樣精緻可口的早餐，而她還與他頂嘴！
等待了片刻，她小心翼翼地掙扎著試圖掙脫他的懷抱，可聿南城的手順著她的胳膊滑到腰上，緊緊地箍住了她。
陸笙聲不耐：「再不說話，我掛了！」
陸笙聲完全是一個意外。
陸笙聲還要繼續往下說，她兜里的手機驀地響起來……
但他堪堪走到門口，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
當食指感覺到女孩唇瓣的柔軟，他像是回過神一般迅速抽回手，眼神也隨著內心突涌的駭浪而變化莫測，有震驚、懊惱，以及情不自禁。
路過餐廳，陸笙聲的步子頓住，她看見了什麼？
「我是時景！」
陸笙聲下意識地頓住步子，僵著脖子沒敢回頭，問道：「怎麼了？」
陸笙聲話沒能說完，就被一股從聿南城那兒傳來的力道拉著摔進他懷中，聿南城摟著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一動不動地躺著。
陸笙聲在這一瞬間有種窒息感，隨之而來的是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和面龐發熱……
聿南城扯出一抹被觸了逆鱗的冷笑：「很好！陸笙聲，等一下你有本事別哭！」
她就著淚水一起嚼，心裏跟刺一樣堅硬的地方軟軟塌下去。
聿南城皺著眉頭回想，昨晚有個酒局，他少有的情緒無法自控，一杯一杯地倒酒，不知不覺喝得有點多，醉了后要白叔送回家，之後呢……隱約聽到小姑娘嬌軟的聲音，至於說了什麼他完全沒有印象，後來就感覺渾身發熱，像在火上燒一般；接著就感覺春風拂來，一股股清涼吹遍全身，舒服極了……
別說她現在在滬城，十分鐘之內就是飛也飛不回去，即便是在景市，就沖他那陰陽怪氣的語氣，也別想她會回去。
「秦蕭，最好別讓我再看到他！不然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塊。」
一晚上沒怎麼睡，但是陸笙聲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神清氣爽。果然心情影響狀態，她火速洗漱完，就背著書包準備去上學。
聿南城結婚了？他的妻子？
聿南城轉身，從門口走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點燃一根煙。
沒有回應。
聿南城一把將她拉住：「陸笙聲，到底誰
hｅｔｕｂoｏｋ.ｃｏm•ｃoｍ給你的膽子說我們互不干涉？我是你的監護人，有權干涉你的一切。」
陸笙聲第一反應是聿南城回來了，跑到門口又覺得不對，如果是聿南城，他不會按門鈴的。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像女孩子？」
「啊！我照顧他？」陸笙聲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難道不應該是你留下來照顧他？」
聿南城一貫的形象都是高冷禁慾，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而方才處於暴怒狀態罵髒話的他，讓陸笙聲覺得很有那麼幾分真實感。
校門口匆匆跑出來一個人，陸笙聲揮手：「秦蕭。」
說完，又忽然覺得心虛，看著時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立刻轉移話題：「你還沒吃早餐吧？我們一起去吃早餐怎麼樣？」
她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下，拿起筷子夾起碟子裏面的食物，一點一點地往嘴巴裏面塞，已經冷了的食物失去了原本的味道，不那麼好吃，可陸笙聲卻一口一口吃得無比珍惜，有一股久違的溫暖在她身體里亂竄。
她自覺掏出作業開始做起來，不多時，門口傳來門鈴聲。
她覺得自己現在整個人都燃燒了，舉著手機不知道該說什麼。
聿南城公寓。
她要好好學習，因為她家時景說在F大等她呢！
低沉醇厚的男聲雖然好聽，卻還是將陸笙聲嚇了一大跳，差點把手中的手機給扔出去。
「那你呢？你前幾天去哪兒了？」她反問。
「啊？有嗎？」
能不跑嗎？難道留下來看自己喜歡的人和別的女孩秀恩愛？
這傢伙睡得這樣死？
長途旅行最令人疲憊，加之聿南城前幾個晚上幾乎沒怎麼休息，一坐到車上，他便閉目養神，聽到白叔的聲音，他如往常出差歸來時一般回道：「去公司。」
陸笙聲驚呼一聲，扔下碗趕緊手忙腳亂地扯紙巾給他擦拭。
當時她腦袋一抽，也直接把心裏想的說了出來……
「陸……笙聲？」秦蕭不確定地問。
下一秒，從遠處傳來一道女聲：「時景。」
她的身份是高三學生，而且還是一個復讀生，年齡不達標卻又差得不遠，再過兩三個月，她便會迎來她18歲的生日。
「好。」那邊低應。
「聿南城醒醒，聽到我說話沒有？！」陸笙聲一手端著醒酒湯，一手去拍聿南城的臉，毫無反應，她只好端著碗送到男人嘴邊打算強灌。誰料，聿南城忽然煩躁地動了動身子，無意識地抬手打來，正好打在陸笙聲端著的醒酒湯上，她一下沒抓穩，碗里的醒酒湯全灑在聿南城身上。
「你誰啊？」被吵醒，陸笙聲語氣並不是十分友好。
真是巨大的反差。
白血病，世界上最為可怕的疾病中的一種，但並非無葯可治，倘若找到適合的骨髓，那麼就有生存下去的希望。自安七七被查出患了白血病開始，聿南城就一直在尋找與她匹配的骨髓，從國內各個醫院的骨髓庫到世界骨髓庫，很遺憾，並沒有找到合適的捐贈者。就在他尋找的這些日子，安七七已經在一天天地衰敗下去，倘若再找不到，等待她的將是死亡。
只是，她怎麼在這裏？
白叔笑笑，說：「聿先生清醒的時候只叮囑我把他送回這裏，而沒說讓我留下照顧他。」
「你敢！」
這時，從寢室樓里出來一個人，逆著初升的陽光，踏著薄薄晨霧，縱使近兩年未見，陸笙聲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來，那是時景。
還好，她方才將這湯弄涼了，不是那麼燙，要是他醒來發現自己被燙了，她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陸笙聲悶聲不吭努力地將桌上所有的食物吃光，把碟子碗筷清洗完，才出門。
「我很快就回來。」聿南城匆匆交代一句，就把電話掛了。
一般來說，男人這樣一字一頓喊她名字的時候，代表他在生氣。但陸笙聲一副死鴨子嘴硬面不改色地應道：「我在。」
「今天早上那個女孩，並不是我女朋友。」
說實話，陸笙聲覺得她從沒見過有人將煙抽得這樣好看、勾人。
不惜一切代價，他也要救她。
就那麼幾步路，陸笙聲也累得氣喘吁吁，看看床上還皺著眉頭不停扭動的聿南城，陸笙聲將不解的目光投向白叔。
有男聲透過聽筒低低傳來：「是我，聿南城。」
「啥？」
思及此，陸笙聲臉上漫開一陣緋紅，一片滾燙。
F大正門，陸笙聲抬眼仰望這座百年學府，內心激動。時景，時隔兩年，她終於要再見他。
聿南城雙眸緊閉著，仿若又睡過去了。
「嗯。」那邊的人低應。
思緒飄離間，前方的士司機地道的滬城話令陸笙聲有一瞬間的恍神。
兩人尷尬地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鐘，陸笙聲覺得自己都要患尷尬癌了，沒話說不如掛了吧。
是聿南城！
「嘶！」陸笙聲一推開門，就見聿南城直挺挺地立在面前，她嚇得直往後退，「你好端端杵在門口乾什麼？當門神？」
望著面前俊朗的男生，陸笙聲笑嘻嘻地先開口：「時景，好久不見。」
他以為陸和_圖_書笙聲的叛逆會升級，也做好了跟她升級嘴仗的準備，但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女愣愣地、脆生生地來了一句：「聿南城，你好Man啊！」
天已經微亮，窗帘沒有拉緊，朦朧的晨光正落在女孩臉上，將她眼下的烏青映得清楚。聿南城內心柔軟一片，他鬼使神差地抬起右手去觸碰女孩的臉、她鬢角可愛的絨毛，以及她挺翹的鼻尖兒和粉|嫩嫩的唇瓣。
景市真不愧是出了名的堵車，時至晚上7點多，大街上依舊蜿蜒著一條靜止的汽車長龍。陸笙聲所搭乘的的士也在其列，往後看不見尾，往前尋不著頭，相較於的士司機習以為常的淡然，陸笙聲則顯得有些焦灼，眼睛不時地往外面張望著。
你他媽的？老子？聿南城居然說髒話！
原來他沒醒來，剛才應該只是在做夢，陸笙聲深舒了一口氣。
只是，做好以後，怎麼讓聿南城喝下去，著實讓她傷了一陣子腦筋。
身姿卓越，俊朗不凡的男人從VIP通道走出。
對方輕咳一聲，陸笙聲聽得出有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來不及問出關心的話，一個由遠而近的聲音打斷了他們之間的沉默：「先生，太太醒過來了，正找您……」
陸笙聲從被窩裡伸出手，眯著眼迷迷糊糊地四處摸找，將手機抓在手中，半睜著眼看了下手機屏幕上的陌生號碼，滑了接聽。
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莫過於，我喜歡著你，而你也會輕輕回應我。
聿南城並沒多想，時間還很早，女孩應該還沒有起床，屋子裡安靜是必然的。
沒有回應。
次日清晨6點多，從景市開往滬城的火車到站，陸笙聲隨著人流往外面走，一夜無眠加之在擁擠的人群中幾乎站了一路，此刻她臉色有些蒼白，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
正在這時，原本緊閉著眼似陷在昏睡中的人睜開了眼。
才走了沒幾步，男人低沉的聲音響在身後。
起來時，臉頰隔著薄薄襯衣擦到男人的胸膛，陸笙聲感覺到來自他身上的灼熱，一陣不正常的灼熱感……像是發燒了。
「哦……」陸笙聲腦袋裡迷迷糊糊，渴睡至極，她拉長尾音應著，然後一瞬間像有什麼猛然敲進她大腦，她一下驚醒，從床上翻身坐起，對著電話結結巴巴道，「你你……你剛剛說什麼，你是時景？」
會是誰？陸笙聲趴在貓眼上往外面看，是白叔扶著醉如爛泥的聿南城。
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醉得厲害，這樣折騰都沒有半點反應。他半邊臉陷在柔軟的枕頭裡，剩下的半邊臉露出來，正對著她，大概是因為昏睡著的原因，一貫凌厲冷冽的臉部輪廓，在這時稍顯柔軟。
還不待她開口，那邊先發制人：「在哪兒？」
聿南城站在陸笙聲房間門口，還未離開。
特別是今早看到時景身邊已經站著一個女孩，他們那麼親密的樣子……就算此刻想起，陸笙聲都覺得無比心酸，也不知道該怎麼展示她的熱情和話癆。
陸笙聲回房間有一會兒了，她躺在床上，腦子裡卻不斷響起跑回房間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果然，就聽聿南城道：「陸笙聲，你是變成鬼了嗎？不然，為什麼我在家裡看不到你？」
「喂！」
陸笙聲一巴掌拍在秦蕭背上：「去你的，老子天生麗質！」
時景也是陸笙聲的高中同學，不過除卻這一大眾身份，時景還是她暗戀的人。和其他人的暗戀不同，陸笙聲的暗戀是除當事人外盡人皆知。所以，當年高考過後，時景突然毫無音訊地消失，而她四處找尋打聽，她身邊的同學朋友都知道，所以秦蕭在看到時景的第一時間會給她電話。
現行法律法規對骨髓的捐贈者有著明確的規定，出於自願且年齡達到18歲，所以高三以下的學生，是聿南城不考慮的。他雖冷漠無情，在商場殺伐果斷，但是該遵守的道德準線，他還是絕對不會去觸碰的。
埋怨完，陸笙聲越過聿南城往裡面走。
陸笙聲著急地等著時景的出現，幾乎每從寢室樓里走出來一個人，她的心都要高高懸起。
「再給你一次機會。」
聞言，秦蕭下巴都要嚇掉了，脫口而出：「你去整容了啊？」
陸笙聲這樣想著，便對時景道：「要是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先掛了。」
時景眸光微垂，凝著一臉笑意的女孩，回：「是很久不見。」
四目相對的瞬間，陸笙聲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不會動也不會思考了。
隨後一陣沉默，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時景一向話少，陸笙聲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換作之前，時景要是和她打電話，她能和他說上三天三夜。
「小姐，儂到了。」
時景沒有回答，只給了她一個眼神，那意思在陸笙聲看來和承認差不多，這讓她大受打擊。原來，在她一直喜歡的男神心裏，她不是一個女孩，難怪他對她從來不來電。
售票員在查詢之後告訴她，只有明天早上8點過5分的，其餘時間全部沒票了。
並沒有時間給陸笙聲想清和-圖-書楚，很快，她手中的手機再次響起來。
握著被掛斷的手機，陸笙聲嘀咕：「好好睡覺？你那些話拋出來，我哪裡還能好好睡覺？」
上了車，白叔並未馬上發動車子，而是先詢問一句：「先生，是直接去公司，還是先回家？」
看著聿南城燒得潮|紅的臉，呼吸粗重，陸笙聲有些著急，找了退燒藥想辦法硬塞到嘴裏讓他吞了下去。整個過程中，聿南城再也沒有掙扎。過了一會兒，她見他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開始用手機搜索物理降溫的辦法。
不用說，陸笙聲也知道這是給她準備的，而準備的那個人只能是聿南城。
陸笙聲還在為要不要給聿南城打電話的事情糾結，突然，握在手中的手機響起：「由天光開始想你，眉心黑髮對比，連呼吸新鮮空氣，也想你……」
下午放學，陸笙聲回到家，聿南城還未回來。
「得，剛剛真不信你是陸笙聲。你應該這樣說，是如假包換了。」
在陸笙聲的記憶里，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打量聿南城，近得可以看清他臉上的毛孔，數清他的睫毛。聿南城的睫毛可真長，比她一個女孩子的還濃密纖長……鬼使神差地，陸笙聲伸出手去撥弄男人的睫毛。
看到來電顯示，陸笙聲覺得手機似燙手山芋一般，她快速把還響著的手機塞進褲子口袋裡，想在褲兜里就把它摁掉，可時景先一步說：「先接電話吧。」
此刻她的瞌睡蟲一秒鐘全跑光，陸笙聲竭力穩住激動的情緒：「對不起啊，我剛在睡覺，有點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你給我打電話是什麼事呀？」
她千里迢迢跑到這裏來，不是為了看這讓她心碎的一幕的……
陸笙聲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詢問普通火車票是否有票。
陸笙聲輕聲喚道：「聿南城？」
陸笙聲在一旁看得心如刀割，她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拒絕了時景一起吃早餐的邀約，她說她要回去上課了，馬上要期中考試，她想考個好成績，就不和他們一起吃飯了，以後有機會再見……然後，不待時景說什麼，她就跑了。
「我在。」
昨晚那一通來自滬城的電話是她高中同學秦蕭打的，其實秦蕭和她一樣，復讀了一年，只是人家復讀一年後考上了滬城排名第一的F大；而她，繼續復讀……
聿南城自己提著行李上樓。
「為什麼不敢？」陸笙聲揚起下巴。
聽筒里「嘟嘟」的聲音刺痛陸笙聲的耳膜。
後面的話陸笙聲沒有聽到，因為她下一秒就見鬼般將手機給掛了。不過，就算沒有聽到，她也猜得出，無非是：十分鐘之內，要出現在家裡，不然就怎麼怎麼樣……
秦蕭打來電話說的第一句就是：「我看見了時景，在Ｆ大。」
聿南城聽著手機裏面傳來「嘟嘟嘟」的聲音，眸光極冷，周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戾氣。
「啊？」陸笙聲愣了下，立刻回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最重要的是，除卻她，暫時還並沒有找到其他合適的匹配人選。
售票員答：「最近一班的火車是今天晚上8點26分開，行駛時間約十個小時，到達滬城是早上6點多，只不過這一趟火車已經沒有卧鋪票和座位票，只剩下無座……」
在這種心臟不斷提起降落的反覆中，陸笙聲覺得自己心臟都要衰竭了。
「無座？」陸笙聲眉毛擰了擰，最後還是堅定地答道，「要！要的。請給我一張無座票。」
開始的時候，陸笙聲很謹慎，輕輕碰一下就立馬收回手，後來，一次、兩次之後，膽子漸漸大起來，開始順著睫毛劃過他高挺的鼻樑，像是玩手指過山車一般。
A棟男生寢室樓下。
陸笙聲聽到劇烈的心跳聲，卻不知是她耳朵貼著的胸腔里傳來的還是她自己的。
他徑直回到房間，稍微洗漱一番后往廚房走去，準備早餐。
陸笙聲汗如雨下，氣喘吁吁地向售票員開口，要一張從景市到滬城最近一班的高鐵票。
聿南城想，大概這也是天意，他要從她這兒索取，同時他也機緣巧合地成為她的臨時監護人，收留她、教育她，帶她重歸正途走好未來的人生路，也算是他的一種補償。
陸笙聲心裏有疑惑，但沒有再問，白叔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告不告訴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陸笙聲。」
待聿南城漸漸睡沉，陸笙聲輕手輕腳地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挪開，終於從他的懷抱中脫離開來。
陸笙聲下意識地順著聲音看過去，不遠處一個很漂亮的女孩正朝著他們走來。很快，女孩站在時景的身側，挽住他旁若無人地嬌嗔：「原來你在這兒啊，我在食堂等了你好久呢！」
火車站，售票窗口前。
她動了動腦袋，仰頭去看他。
在聿南城計劃好這一切的時候，聿二突然病重回國，同時留下遺囑，一定要他代為照顧陸笙聲。
開門進屋，一室寂靜。
安七七是恩師的託付，他曾在恩師病床前答應要好好照顧她，可是恩師離開才不過一年，安七七就被ｍ.ｈetubｏok•ｃｏｍ.ｃｏm檢查出患了白血病，他怎麼能讓她跟著離去？
聿南城聞言微怔，隨後從沙發上站起，朝陸笙聲走過去，高大的身子在她面前站定：「怎麼，管起我的行蹤來了？」
漫長的三個小時的等待過後，聿南城終於得到陸笙聲準確去向的消息。
他遲遲不回應，小姑娘就朝他走過來，邊走邊說：「你愣在這兒幹嗎呢？」
返回景市，陸笙聲坐的是高鐵，有位置，不過三個多小時的路程，可陸笙聲覺得比來的時候累多了，累得她就想隨著列車這麼一路坐下去，永不下車。
從這兒到火車站，大概還有四千米，陸笙聲就一路跑著過去。
全然放鬆下來，陸笙聲嘴角勾起淡淡笑紋。
高熱患者除藥物治療外，最簡易有效、安全的降溫辦法是用酒精擦浴的物理降溫辦法。具體方法：用浸過酒精的毛巾擦拭高熱患者的頸部、胸部、四肢、手腳心……
陸笙聲將關了機的手機揣回兜里，像沒事人似的笑著迎向時景，說：「好了。」
因為，早在聿二拜託他代為照顧陸笙聲之前，他就已經在關注她——她是他花費了很多時間尋找到的最適合的骨髓捐贈者。
「6點20分。」
推開房門后，房間中並沒有陸笙聲的身影，亂七八糟的被窩裡面也是冷的。這是一晚上沒有回來？僅僅是昨晚沒回來，還是他走之後的每一晚？
男神主動和她說話，陸笙聲一秒鐘滿血復活：「沒有啊，我沒在這邊讀書。我是聽人說你在這裏，特意過來找你的。自從……」
「並沒有。」她勇敢地回視，「我只是不想你管我而已。聿南城，我們互不干涉。」
天知道她怎麼了！
她七手八腳地把手機拿穩，上面顯示的來電人又將她的心驚到了嗓子眼。
「你又不在家，當然看不……」陸笙聲後知後覺地問道，「你回家了？」
聿南城沉默不語，但眼神迫人。陸笙聲本就心情不好，這時只覺得怒火一陣陣往腦門上涌：「要是聿總裁開心，想怎麼扣就怎麼扣吧。我不在乎了，不就是4萬塊錢嘛，全送給你了，大不了我再去賭一場，分分鐘拿幾萬回來。」
陸笙聲趕緊翻箱倒櫃地找體溫計，果然不出所料，他的體溫直逼四十40攝氏度。
距離A棟男寢不遠處的情人湖畔，陸笙聲與時景相對而站。
「陸笙聲。」
「還能在哪兒啊？在家啊！」陸笙聲以為聿南城還沒回去，扯了一個謊。
「到家了嗎？」
她想起聿南城之前的模樣，一看就是長時間沒休息好，眼裡有血絲，下巴有青色胡楂，平時一絲不苟對著裝和形象無比講究的他回國第一時間竟然是去尋找她……
陸笙聲沒想隱瞞：「開始不想，看你抽，想了。怎麼著，要給我來一根嗎？」
20分鐘過去，車子一點沒動，陸笙聲等不了了，她從包里拿出錢遞給前方司機，說就在這兒下車。
她比他小了九歲，而且，他收留她，也是出於一個不能啟齒的目的。
女孩清脆的聲音仿若還縈繞在耳邊，他感覺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悶氣逐漸四散，嘴角不自覺地輕勾，待察覺到自己這種反常，他輕拍了拍臉頰，止住那即將漫開的笑意。
聿南城抬眸，正對上陸笙聲直白的目光，愣了愣，隨後明白過來她是在看什麼。他狠狠吸一口，將煙拿下夾在指尖，問：「想抽煙？」
她認命地轉身去給他做醒酒湯，對著手機上的方法，還是可以做的。
陸笙聲失落地垂眸，將放在耳邊的手機緩緩放下。
忽然，電話里再度響起時景的聲音：「陸笙聲，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聿南城不再完全寄希望于醫院骨髓庫，他擴大了範圍，從人口眾多且最容易獲取骨髓信息的地方開始，也就是學校。學校人口集中，而學生每一年都會體檢，那一份體檢報告上會有他需要的數據。當然，很多學校的體檢並不全面，也沒有針對這一方面的檢測，但只要有錢還是可以儘可能克服這些問題的，而聿南城最不缺的恰恰就是錢。
兩個人的關係一看就不簡單。
整整一夜，她就這麼笨拙而仔細地照看著他，直至聿南城的燒慢慢退去，她也無比疲倦地趴在他床邊睡去。
真的太開心了！她明白那句「我在F大等你」的意思，她也懂時景為什麼要倉促地跟她解釋和那個女孩的關係，她都懂的！
在這種壓抑的沉默中，心虛的陸笙聲準備縮進自己的房間。
在這期間，她琢磨著要不給聿南城打個電話。
7點40分，聿南城已經將早餐準備好，但陸笙聲還未從房間裏面出來。
司機知道她是去車站，趕時間，倒也沒為難她，接過錢，利索地開了車門。
一直不准她說髒話，看起來很是斯文高貴的男人，竟然一口一句髒話！
他只需要等待陸笙聲成年即可，至於自願……聿南城想，大概沒有人會抗拒金錢的誘惑，或者，是人總有軟肋。
她話落，聿南城在電話里一聲冷笑，陸笙聲頓時覺得汗毛倒立，她知
ｍ•hｅtubｏｏk•ｃｏｍ.com道聿南城發作前差不多都是這樣的節奏。
白叔點頭準備發車，聿南城忽然開口道：「等等！現在幾點了？」
她激動地揚手：「時景！」
聿南城皺起眉，朝陸笙聲房間走過去，輕叩房門：「陸笙聲，起床吃早餐。」
寄人籬下的這些年，平時吃飯她都要小心翼翼、察言觀色，她幾乎沒有過有人特意為她做飯的體驗，鼻子一酸，有溫熱的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然後止也止不住。
「滾犢子，你這是欠抽……」陸笙聲又是一巴掌蓋過去，緊接著道，「得了，說正經的，你真看到時景了？他在哪兒？你趕緊帶我過去見他。」
陸笙聲趕緊「喂喂喂」，但只有「嘟嘟嘟」的回應聲。
「沒事。」時景在那邊答。
「站住！」
陸笙聲與白叔一道將他扶進屋子，讓他躺在床上。
餐桌上擺著幾個裝滿了精緻食物的瓷碟，裏面的食物精緻色澤誘人，一看就是費了心思的。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
但是內心的喜悅卻猶如被點燃的煙花，怎麼壓也壓不住，她興奮得把自己整個裹在被子里，抱著被子滾來滾去，臉埋在被子里壓抑地尖叫。
骨髓能配對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嗯？」他話題跳得太快，陸笙聲險些沒跟上來，心虛道，「沒去哪兒。」
聿南城只能將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他詢問過安七七的主治醫生詹姆斯。詹姆斯說倘若無意外，四五個月時間還是能撐過來，恰好在陸笙聲成年之後。
正想著，白叔的聲音響起：「陸小姐，聿先生我已經送回來了，我先走了，還請您今晚多多照顧他。」
「陸笙聲，這一年能好好讀書嗎？」頓了頓，他又說，「爭取考來滬城，考進F大，我在F大等你。」
一句話點燃了陸笙聲，她仰頭帶著微怒反駁：「我也有權不接受你的干涉。」
她只好一邊對時景尷尬地笑，一邊摸出手機無可奈何地接通。
她朝聿南城的方向伸出手，這模樣怎麼看怎麼像老煙槍。聿南城眸色漸冷：「去哪兒了？」
白叔早已等候在出口處，一見聿南城身影出現，很快迎上去恭敬地低喚：「先生。」並迅速接過行李。
白叔瞭然，沉聲解釋：「聿先生下午有應酬。」
「誰打過來的電話？」
至於其他的，他之前是從未想過的。
望著逐漸覆蓋下來的充滿壓迫感的高大身軀，陸笙聲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6點20分，這個時間點，那隻小奶貓應該是還沒有起床去學校，那麼，他可以先回去一趟，給她做個早餐，就當是欠她那一頓飯之外的補償。
即便只有一個字音，陸笙聲也不會聽錯，就是她心上人的聲音。
「什麼？」陸笙聲的心猛然懸高，聲音都在顫抖，「你說什麼？」
聿南城沒有回答她的話：「陸笙聲，十分鐘之內，我要……」
陸笙聲知道聿南城抽煙，他身上一直都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在她住進來的這一段時間，她倒是從未見過他抽煙。
太太？
比起再等幾個小時讓下面的人將陸笙聲逮回來，他更願意親自去。這樣，他才能在最短的時間里給予陸笙聲懲罰，他向來喜歡凌遲的快|感！
她深深地、深深地呼吸幾口，花了幾秒鐘的時間強迫自己冷靜，才將手機接通。
「那麼，」陸笙聲望著聿南城，氣笑了，「聿總裁想怎麼懲罰呢？扣我的獎金？」
秦蕭還納悶怎麼沒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忽而聽到有人喊他，抬眼看過去，不遠處站著一個粉嬌嬌的小姑娘，但他好像不認識。
這一瞬間，陸笙聲只覺得眼前有一道閃電臨空劈來，劈得她腦筋有點轉不動，時景為什麼要跟她解釋？怕她誤會……這是間接表白嗎……
「咚咚咚！」
好半晌才回過神，她慌亂地收回手直起身子，結結巴巴地解釋：「那個你不要誤會，我沒有……」
他這是遇上什麼事情了？
驗票出站，陸笙聲直接招了一輛的士往F大趕去，她要見的人在F大。
他剛剛是在做什麼？他竟然想要吻她！
小姑娘點頭：「是啊！」
滬城。
他是……瘋了嗎？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念頭？
除了道謝，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而道謝……她也覺得難以啟齒。
他視線往一側掃過，床頭柜上擺著幾個藥盒、溫度計，一個小水盆上搭著幾塊毛巾，加上他現在渾身酸軟，他大概知道昨晚自己應該是發燒了，而這個刺蝟一般的小姑娘應該是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他一晚上。
睡得正香的時候，手機忽然振動起來，陸笙聲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手機一直鍥而不捨地反覆振動。
30分鐘后，車子穩穩停在聿南城公寓樓下。
聿南城大手擰了擰房門把手，並沒有反鎖，心裏迅速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對面的人不作聲了，但是那種高她一個頭的壓迫感並沒有退去，聿南城就這麼直挺挺地杵在她正前方，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如火般正盯著她微低的頭頂，一股莫名的熱流忽地從腳底直躥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