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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它

作者:蓮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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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暗空保護區(二十七)

第九十二章 暗空保護區(二十七)

「這件事情有點複雜,」余夢洲大力地拍著他的後背,同樣緊緊地抱著他,「但總之我回來了!嗯,雖然還是靈魂的形態……」
按照這個流程,直到四個蹄子的咒釘全然落地,他才安心地坐下來,用毛刷蘸著清亮的油膏,仔仔細細地上一遍蹄油。
褻舌閉緊嘴唇,沒有立馬回話。
他的眼神更閃亮,肢體中亦流露出不自覺的喜悅,就連皮毛也呈現出被精心梳理后的光滑……誰給他梳毛了?
被人類拉著走,七重瞳很高興地將蛇尾扭來扭去,「其實,我們曾試著也讓工匠復刻你的用具,只是不知道順不順手……」
所以,他決心做點事情。
比起金宮裡的人馬親王,不得不說,褻舌的裝束要更隆重正式一些。他的華服下擺披蓋到馬背上,黑髮束起,或許是赴約匆忙,他正抓著一卷羊皮紙,面上還戴著金絲絞成的鏈條鏡片。
「……來,」他抓住七重瞳的胳膊,「我的工具,你們都還留著嗎?」
也不知道地獄的原料都是怎麼產出的,冶鍊過的金屬,比合金更堅硬,更輕靈。在諸多琳琅滿目,幾乎懸挂了一牆的修蹄器械中,余夢洲挑選了最稱手的幾把,轉過身,對滿含期待之色的七重瞳拍拍腿:「來吧!」
「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褻舌肯定地判斷,「是什麼讓你輕鬆至此,兄弟?」
「嗯哼,我當然明白。」
是夜,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余夢洲側坐在高耳後背,望著身後的人馬們。
時間的流速同時模糊了,因為焦慮,余夢洲緊緊地扒著高耳的腰,他小聲問:「法爾刻的情況,真的糟到了那種程度嗎?」
「咳,這件事還是得從長計議,不能急躁。」頌歌清清嗓子,轉移了話題,「我先想到兩種方案:第一,我們發起和談,挑一個地點,帶你過去赴約,真要出什麼事,我們都可以攔住法爾刻;第二,通過中立的褻舌,由他牽線搭橋,先對王都放出口風,說我們可能找到了你,再以靜制動,確保你的安全。」
死恆星甩了甩犄角,直言不諱道:「他是原初的大地,我們之後的所有權柄,都在他的基礎上分化而成。好在我是死亡,輝天使是天空,我們兩個加在一起,勉強能和他平起平坐。可惜剩下的就比較跌份了。」
寂靜過後,風中傳來高耳模糊的回答:「沒有最糟,只有更糟。他自己決心一意孤行,我們誰也幫不了他。」
頌歌做著難過的哭哭臉,無比順手地把余夢洲抱在胸前,「我就是想過來告訴你,褻舌答應見面了,就在今天晚上,但是看到七重瞳都修完蹄子了,我心裏一下很難受,唉……」
頌歌口齒清晰地說:「我要把他的眼睛一顆顆挖……」
有好一會,余夢洲沒有說話。
「不會啊!因為之前就輪到七重瞳,結果死恆星不是插隊了嘛,耽擱了這麼久,我就想先給他修了,不是孤立你,不會的不會的!」
七重瞳承認道:「是的,安格拉湮滅之後,被他奪走的力量也回到了我們體內,咒釘亦不再對我們有影響。留著它們,只是因為……」
「軍鋒也注意一下吧,那確實是個小瘋子,」血屠夫插話,「還有朝聖,他倆一個明著瘋,一hetubook.com.com個陰著瘋,最好能避開就避開。以太那弱智就算了,給他一千個膽子也成不了事。」
看他的神情,余夢洲問:「是不是不方便?」
余夢洲大氣不出,只是點頭。
「別生氣了,」余夢洲的心情很好,他又發現了靈體的另一個好處,就是不會疲憊,也不會流汗,只要他想,說不定跑個環魔域馬拉松都不是問題,「現在我回來了,大家有什麼隔閡,我也能馬上調解一下……呃,不過我還是想問,你們確定,你們願意跟我回人間嗎?」
「有就行!」余夢洲說,「重點不是修蹄子的工具,而是修蹄子的技術。」
「我不好!」他狠狠砸了羊皮卷,把眼鏡踏在地上踩得粉碎,「我一點都不好……不好!」
哦喲,跟懂行的說話就是不一樣,余夢洲撓了撓頭,嘿嘿笑道:「是編織者啦,我找他幫的忙!」
他更放鬆、更溫和、更柔軟了,倘若不熟悉他的本性,褻舌一定會認為,高耳是位好脾氣的同胞。
頌歌黯淡道:「你沒有。」
媽的,熟悉的感覺確實又回來了。
他遵照舊日的方法,先將銅楔的周邊挖出空隙,掏得差不多之後,再用手捏著晃晃,看能不能撼動。
室內活躍的氣氛漸漸沉寂下去,親王們我看著你,你望著我,一種共通的為難和不情願,在他們的目光中隱秘流轉。
高耳對輝天使無聲地使了個眼色:你覺得人類知不知道……
余夢洲挑起眉梢,調侃道:「熟悉的感覺又回來啦。」
輝天使說:「簡而言之,戰況很膠著。」
「所以他至今都欠我的情,」七重瞳的嗓音悶悶的,「他活該。」
「我的……也沒有修……」頌歌哀愁地嘆息,「現在大家都被修過蹄子了,這裏只剩我一個,我是不是被孤立了啊……」
「靈魂?」褻舌仔仔細細地凝視他,眼眶紅紅的,「是、確實,你現在還是靈魂的狀態,那是誰給你灌注了魔力?輝天使,死恆星,還是他們陣營中的哪一個?」
七重瞳驚訝地急促轉頭,差點把蹄子從余夢洲手上抽下去:「當然!我們當然願意,你為什麼這麼問,是有誰跟你說了什麼嗎?我就知道,宮室里自以為是的弄臣可不少,我一定要把他們……」
七重瞳立刻面無表情,綢帶下的眼神十足鄙夷,但余夢洲卻趕忙放下馬蹄刷,趕過去安慰頌歌。
勘破奧秘的親王立刻一路小跑,噠噠噠地過來了。
他灰黑色的皮毛驟然泛起躍動的漣漪,黑暗無聲無息地籠罩而來,它們徹底隔絕了余夢洲的身形和氣息。帶著人類,高耳化作夜空無處不在的迷霧,瞬移千萬里,朝地獄的心臟倏然掠去。
「我們到了。」高耳說。
五枚咒釘落地,他為七重瞳削去蹄面上陳舊的外皮,露出下面乾淨整潔的嶄新角質,再清晰地勾出V字形的蹄叉,接著用剪蹄鉗喀嚓喀嚓地修掉尖銳的邊緣,把蹄尖也修成較為圓潤的形狀。
余夢洲笑了起來,他抄起剪蹄鉗,持續細密地敲打尖端,待到楔頭被頂出蹄底之後,他發力扭住,而後狠狠一撬!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昔日的同伴,他的血脈兄弟,褻舌的神情忽然起了微妙的變化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們』?我可沒有看到什麼『我們』。」褻舌柔滑地低語,「高耳,是你用權能擔保,你有十萬火急的要事,我才答應和你在這裏見面的。你也清楚吧,我只是皇位的代理人,沒有特別的理由,中立者不能偏袒任何一方……還是說,你準備了什麼計策,打算拉我下這趟渾水?」
「你一定小心,」輝天使不厭其煩地叮嚀,「有高耳在,你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法爾刻,時機不到,不要冒然跑出去見他,好嗎?」
說到一半,余夢洲忽然反應過來,七重瞳早就不是當年那匹飽嘗屈辱的魔馬了,安格拉已死,他奪回了掌權者的形態,是魔域正統的十二位親王之一。
「好啦,」余夢洲笑道,「我還記得那時候,你答應死恆星插隊,我第二天就該給你修蹄子的,沒想到,居然拖了這麼長時間……」
看這個反應,當然是不知道,輝天使搖頭的幅度異常微小,嗯,肯定不知道。
七重瞳:「……」
「滾你的!」褻舌嘶了他一下,繼續頑固不化地緊抱著人類,「我不用聽什麼故事,他回來了才是最重要的!」
跟隨著褻舌的步伐,他們穿過幽暗深邃的殿堂,穿過建築風格尖銳鋒利的走廊,穿過雕塑般寂立的惡魔武衛,如鬼魂一樣無聲飄蕩的寡言侍女。褻舌踩在厚厚的黑色地毯上,進入重疊累套的密室,悄悄打開一間暗窗。
輝天使精密地操縱著天空上的沉雲,待到月光被遮蔽的下一秒,高耳疾速刮過王都結界的縫隙,又在地面匯聚成一條奔騰不休的黑河,迅捷地鑽進一個暗道。這是褻舌答應與他會面的地點。
他是皇帝,也是囚徒,比起掌權者,他躺在這間大到不可思議,也荒蕪到不可思議的房間里,更像是在永無止境地熬著自己的刑期。
來吧,動作要輕,他打著手勢,千萬不能發出聲音。
「——是的,我當時沒有。」余夢洲抓抓腦袋,「我只是表示,等你們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之後,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但是在最後一次循環的記憶里,我破天荒地思索了一下,發現自己好像沒有拒絕的道理啊?你們陪我,我會開心,我陪你們,你們也會開心,既然大家都樂意去做這件事,那我還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呢?」
褻舌緊緊貼著他,一人一馬抱了半天,他才勉強平復下心情,問余夢洲:「所以,你這次來,是想做什麼呢?」
其餘四匹人馬立刻火冒三丈,剛想發作,余夢洲就在死恆星的腦門上又敲一下。
「抱歉,讓你們等得太久了,」余夢洲跳下馬背,主動朝他走過去,「你怎麼樣……還好嗎?」
「我記得法爾刻說過,只要安格拉一死,咒釘也會脫落,為什麼你們的還在?」
他正想說點什麼來打趣,七重瞳的聲音低啞,已然搶先回應道:「好,疼了的話,就跟你說。」
他一顆顆地將安格拉罪孽的遺產拔除,並且還像以前那樣,在途中安撫著七重瞳的脊背,用溫柔的話語哄他……就像七重瞳依然是過去他憐惜的魔馬,一切都不曾發生過變化。
「養老嗎,給他這個特許也可以。」
余夢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m.hetubook.com.com下:「因為法爾刻曾經問我,如果你們都跟我回到人類的世界,我能不能答應。」
委實是天降之喜!不光人活蹦亂跳地回來了,而且還答應要帶著他們一起回人界的老家!親王們高興地快要開啟震動模式了,可余夢洲接著話鋒一轉:「然後,我就看到那個叫編織者的惡魔領主,你們還記得他吧?說來好笑,他跑到我的夢境里躲了……」
余夢洲真是被他們幾個逗笑了,他說:「我的情況差不多是這樣了,你們呢?」
「要麼就是戰場上見!」血屠夫高聲說,「哈,我要讓以太痛哭流涕,下跪求饒!」
「我看看啊……」他掂量著修蹄刀,試探性地颳了一道,可能是拿地獄原材料打制的緣故,這把刀削起親王的蹄子,不免有點吃力。
七重瞳不假思索:「好吧,這次先放過他。」
蹄角質簌簌落地,那幾根咒釘居然仍舊穩固,沒什麼鬆動的跡象。
有人撐腰的感覺又回來了!除了死恆星低頭認錯之外,其他的人馬都美滋滋的。
「哦,」血屠夫老老實實地躺回他腿邊,「那行,沒問題。」
需要刀剪的步驟結束之後,他用馬蹄銼打磨蹄面,直到用手摸過去平整光滑,余夢洲才繼續磨周邊的蹄壁。
室內的燭火微暗無比,甚至亮不過人馬犄角亮起的熔岩色紋路。法爾刻就在中央閉目靜卧,死寂如一塊冰冷的岩石雕刻。
「我要用力了哦,」他順口說,「疼了就跟我講……」
好久沒有接觸魔馬的蹄子,余夢洲不由掰著蹄面,細細地觀察了一陣子。
「好了!言歸正傳,」余夢洲把話題轉到正確的方向,「我想見法爾刻,你們有什麼方法?」
「你……你?」他結結巴巴地吐出兩個字,還是馬形的時候,他的舌頭就比其它魔馬都要長,人形之後依然是這樣。此時此刻,那截血紅的舌尖就滯留在他蒼白的薄嘴唇上,獃獃地凝固著。
余夢洲一錘定音:「哎,我覺得這個方法挺不錯。」
「我早說了他沒死!那個老奸巨猾的東西,他怎麼敢跑到你的夢裡……他全都看見了嗎,你的記憶?」七重瞳怒不可遏,「連我都沒……我是說我們為了找你,心血都快熬幹了,結果他居然直接找到了你的記憶夢境!」
「嘿!」余夢洲急忙舉起雙手,「別這樣,我和他有合同的,他給我魔力,幫助我重新從靈體變成人形,我答應他,說服你們劃一片地盤給他養老。否則我怎麼能第一時間就跑出來見你們?」
他頭戴冠冕,可余夢洲從未見過這樣的皇帝,一晃數百年的時光,他仍然披著那身象徵奴隸的鋒利鞍韉,傷痕纍纍,將殘酷的器具加諸周身。
「是,我在夢裡承諾了,要是這件事結束,你們還願意和我一起去人間生活,那我們就一起走。」余夢洲笑了笑,「也許是因為這次我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在這之後,我就醒了,真的醒了。」
他撤下了陰影的遮蔽,泄露出無罪靈魂的微光。
「沒有的事,你不要亂想!」余夢洲啼笑皆非,急忙打斷了他口吻慌亂的威脅,「我的意思是,農莊的生活無聊,條件也比較一般,沒什麼金牆銀瓦的,每天就種種花,鋤鋤草之類……唉hetubook•com•com,我一想到這,就擔心你們能不能適應這種生活。」
這可難說,在場的親王們心中迴響同一個念頭,你一衝動,連安格拉都能殺了,誰知道你還能做出什麼來。
人馬低下頭,他無意識地刨著地面,斟酌了半晌,「因為這樣,我們心中起碼還有個幻想,早晚有一天,你還會回來,然後繼續開心地做你未曾完成的事。」
余夢洲探出頭,高興且局促地對褻舌打招呼:「嘿,好久不見!」
「……不,只要是你的意願。」執掌了宮廷的親王搖搖頭,「跟我來吧。高耳,好好把他遮住。」
他沒有撤去遮掩的屏障,余夢洲也就沒有吭氣,在幾乎凝滯的緘默中,他隱約感覺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自前方立起,馬蹄沉重地踩踏著地面。
余夢洲低聲問:「你的蹄子……」
魔馬們互看了一眼。
有了他的肯定,派去王都的密使立刻被動員起來,開始對宮廷內部進行滲透。血屠夫操縱戰爭的概率,輝天使于高空監視這幾日的動向,其餘的人馬都在為人類的安危忙碌,只有餘夢洲溜達溜達,變成了最閑的一個。
時光恍若倒流,余夢洲似乎又回到了過去的那些夜晚——山洞簡陋、夜風寒涼,馬群就橫七豎八地躺在他身邊,儘管身上安插著鋒芒刺骨的鞍韉,但它們仍然努力用完好無損的,暖烘烘熱乎乎的皮毛挨著他,和他緊緊擠在一起。
按照過去的慣例,他讓人馬在一個堅固的支點上蜷好馬蹄,因為現在有條件了,還可以在下面塞一個軟墊,起到保護關節的作用。
馬群更沉默了。
縱使他心中早有預感,但褻舌還是問了,他需要余夢洲的親口回答。
不得不說,縱然在靈體狀態下,余夢洲還是保留了他天生的好力氣。七重瞳巍峨如山的身軀也不由得輕顫,第一顆咒釘「嗙」地激射出去,在光潔的大理石牆上打出了一個碎裂的小坑。
「原來的那些都留在法爾刻那了!」瞬間明白他要幹什麼,七重瞳急忙回答,復又不滿地嘀嘀咕咕,「他不讓我們一塊帶走。」
不同的是,現在和他擠在一塊的,全都是半人馬了。除去了象徵戰爭機器的馬具,他們已然將親王的威嚴加諸周身;躺倒的地面,也不是堅硬崎嶇的岩石,而是長絨的華貴織毯。
「我會看好他的,」高耳會意道,「你們只需要偽裝出我在的樣子就行了。」
高耳在旁邊看著,也有意無意地從褻舌懷裡拽余夢洲,「好了,你不要摟那麼緊,先讓他坐下來,他再慢慢跟你說……」
透過這扇做工精美繁雜的窗戶,他看到的,正是法爾刻的寢居之處。
「不許說得這麼過分。」
「不行,他會把你活吃掉的!」誰也不願開口的當下,還是死恆星一馬當先,直截了當地表達了拒絕,「他現在讓死亡都覺得毛骨悚然,這可不是玩笑。」
我也希望這是件「不至於」的事,輝天使心情複雜地想,他問:「如果你見到他,你打算對他說什麼呢?」
「換句話說,他們破壞,我們保護,兩邊都有輸有贏,反正也不能真的手足相殘,總有昔日的情分在。」血屠夫道,縱然馬群分裂了這麼m.hetubook.com.com久,他對法爾刻仍以首領相稱,「只是對面有首領,我們到底差了一招。」
他指了指七重瞳的馬蹄,他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象徵著安格拉邪惡掌控的二十根咒釘,仍然牢牢地鑲嵌在蹄壁上面,感覺一點都沒動過。
「——又或者,」高耳冷靜推開了血屠夫的衝動發言,「又或者,我們先跟褻舌通氣,然後我帶你去王都,偷偷看一眼法爾刻現在的情況,你再做決定,怎麼樣?」
「那你究竟是怎麼打破的呢?」血屠夫安逸地卧在余夢洲的腿邊,和剛才的暴躁模樣判若兩馬,表情又乖又純良。
「我打算……」余夢洲為難地思索良久,還是嘆息一聲,「我也不清楚誒,不然先揍他一拳,讓他清醒點,然後再說我原諒他,讓他不要再愧疚了?」
余夢洲大吃一驚:「活吃掉我,這不至於吧!」
死恆星緊張地弓起腰:「那你……」
「怎麼了!」被綢布遮擋,在余夢洲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亮晶晶的,「有事需要我做嗎?」
「這顆有點用力過猛了,」余夢洲不好意思道,「下一顆會輕點的。」
盯著余夢洲,他愣住了,狹長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好在用的人是余夢洲,他能忽略這點小小的不便。
他湊近了一看,頓時愣住了。
盯著他一步步地走近,褻舌猛地收回了那截舌頭,衝上去就狠狠抱住了余夢洲,差點把人類壓在地上打滾。
得知沒有哪個魔物敢跑到人類這裏來嚼舌根,七重瞳放心了。他低聲說:「那麼,你也不要亂想,再簡陋的條件,也比我們被安格拉挾持的時候優越千萬倍。至於平凡的生活……天天在這裏爾虞我詐,跟對面打得不可開交,難道就不無聊了嗎?」
咒釘是以昔年五位惡魔領主的信物鑄造而成,從等級上講,就比其它刑具高了太多。因此,過去這麼多年,即便當時沒來得及修蹄子的魔馬有多執意保留原狀,馬蹄上也只有咒釘還能完好地留下,其餘都毀了個七七八八。
余夢洲刷完了油,他放下蹄子,忽然望見門口立著一個頌歌,目光幽怨,眼含淚光。
「編織者,」血屠夫猛地抬頭,「他沒死?」
「我想看看法爾刻,」余夢洲直言不諱地說,「我想看一下,他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褻舌哽咽地說:「從你走了之後,就沒有人是好過的……你是怎麼回來的?天啊,太久太久了,我們找了你那麼多年……」
看著他,高耳驀地笑了笑。
「……總之,我就在那個叫記憶夢境的地方循環了好多遍,」余夢洲靠在高耳的肚皮上,用手一下下地摸著七重瞳馬背上的皮毛,陷入回憶,「直到最後一遍,我才打破了循環,意識到這是關於過去的夢。」
高耳……很奇怪。
「七重瞳!」他朝人馬招招手,「你來。」
說著,他遞給七重瞳一個得意的眼神,轉身就往外面走。
「好,」余夢洲緊張地抓住高耳,「我就是去看看情況,不會輕舉妄動的。」
余夢洲覺得好笑,他一邊拉著七重瞳,探頭探腦地挨個找合適的空余房間,一邊道:「倒也不用特別專業,一把合手的小刀,一個鉗子,一個鈍一點的剪子……以不傷到蹄骨為前提,很多工具都能作為暫時的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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