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烏托邦(六)
「我不會使用許可權來阻擋你。」天淵的語氣仍然十分從容,只有瞳孔在快速閃爍,試圖調出平日的數據流,來覆蓋視覺暫留的影像。
「……你現在告訴我,不要指望人們……理解我的言行,理解我的品格和所求?」他哽咽地笑了起來,「我也告訴你,沒有那麼好的事,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買賣!」
「你還想解放你的家園,想洗刷自己的冤屈,可是你的驕傲又不允許你這麼做。」天淵說,「你不想再去花費口舌,向族人解釋你的清白,因為那樣太卑微了,你寧願用行動表明意願,給予他們永遠的自由后,再孤身一人,獨自離開新的家園。」
顧星橋:「……」
「你還可以挑選場地……你為什麼要在這裏換衣服?」
顧星橋二話不說,當著天淵的面,利落地脫掉了身上寬大的病號服,露出傷疤重疊的頎長身軀。他的四肢無一絲贅肉,雙腿修長結實,腰腹的肌肉亦是精瘦漂亮。
年輕的天之驕子,偏偏出生於一個飽受歧視的族群。為了改善的家園星球處境,以及族人的生存環境,他在朝帝國的權力樞紐前進時,結識了皇太子,那個名為西塞爾的男人。
兩兩對視,天淵淺紫色的瞳仁不住微顫,顧星橋騎在他身上,保持著提拳的姿勢,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
天淵的神情無比冰冷,鋒利的外骨骼猶如無堅不摧的長矛,點刺劈空的同時,也將薙刀碎作四射噴濺的千萬片,但是緊接而來的,就是顧星橋的身體。
鋼鐵的無情秩序,太空的建築風格與極簡藝術的完美融合,這簡直是戰艦指揮官級的人物才有資格入住的地方。
「我的心結,不是殺了西塞爾就能解決的。」顧星橋說。
連城之價的水晶瓶摔在地上,發出的刺耳裂響足以令任何一個愛酒之人心碎。但天淵只是看著他,神情理智,那目光甚至可以說是縱容的。
「看起來你瞎了。」顧星橋說。
這實在是一隻非常溫暖,非常柔軟的手,彷彿稍微用一點力,都會碎在他的指縫間。
「所以,你的族人一旦否決你、誤解你,你就覺得萬念俱灰,深感背叛的痛楚——」
「我為了什麼,我這麼拚命是為了什麼……」他的手臂抖如篩糠,再度扯住天淵的領口,那眼神如火如炬,閃耀得令智能生命也為之側目,生出不得直視的感覺,「我忍受輕視,忍受能力不如我的人的踐踏,忍受從生下來就始終伴隨我的嘲笑,我為了什麼?」
「至於跟在你身後的集合艦群,」天淵說,「粗製濫造的廢物,竟也敢計劃登陸天淵的降落平台,我已經為他們安排了合適的結局。」
對著顧星橋,他伸出一隻白如陶瓷,骨節分明的手掌。
不管是「戰爭是必要之惡」,還是「戰爭是非必要之惡」,這道正反命題對人類來說,早已是歷朝歷代的學者說破了、說厭了,再找不出更多角度來辯論的古老觀點。即便在尋常人的社交場合,有誰提起這兩句話,都要被視作不知哪年哪月才爬出來賣弄牙慧的老古和-圖-書董。
「你好,合作者。」天淵說,「看起來,你睡得很好。」
「放心,不會讓你太快去殺西塞爾的。」天淵說,「第一階段的教學,只是為了提高你的生存幾率,你的精神強如隕鋼,身軀卻一捏就碎。孱弱至此,我需要你增強體質,來確保我們合約的份量。」
天淵回答:「——戰爭乃是非必要之惡。這就是我需要以此為命題,向彌賽亞條約交出的答卷。」
「什麼結局?」顧星橋問。
天淵問:「你的族人如何評價你?」
這時候,他睡的房間也不是昨天那個狹小如蜂房的隔間了,天淵把他扔到了一個更明亮開闊的套房。素凈的棕褐色桌椅,天頂上垂下的雨滴型墜燈,銀白的磨砂牆壁上,裝飾著簡潔明了的流線型紋路,再加上透明到誇張的落地窗……
「如果你允許的話,我將與你面對面地交談,」天淵禮貌地說,「當然,你的拒絕是毫無意義的。」
機械生命的虹膜不由自主地一凝,出於他自己都探究不出的原因,天淵的附肢下意識地偏移了毫釐之差。
一想到這,他靠坐在床上,頭更疼了。
這個靈魂,是因為破碎產生的缺憾才美麗如斯;還是說,在他完好無損時,光彩尤甚此時千百倍?
「你讓了,我看到了。」顧星橋渾身冒著熱氣,慢慢放下拳頭,他的汗水匯聚成股,滴滴下砸,「算平局。」
「彌賽亞條約。」他說,「這個條約,將我限制在無人的宇宙風暴星流區,直到我能夠全然領會一個概念,並做出相應的證明,我才可以從這片禁錮我的區域里脫身。」
他盯著顧星橋,發聲系統忽地卡住了一瞬。
他不至於嘔吐,像黃金翡翠這樣的極品酒釀,對人體百利而無一害。只是酒精對大腦的影響仍然存在,並且使他深深感到宿醉后的後遺症。
「我的強大、自主和不可控,令戰艦的主設計師失望至極,他在核心模塊區域,為我設下了一個條約。」
「上過軍校,就該習慣沒有隱私的生活了。」顧星橋漫不經心地說。
顧星橋向後靠在床頭,他仰起頭,垂下眼睛看天淵。
「誰都可以……誰都可以誤會我……」他一根根地鬆開手指,脫力地向後踉蹌,黃金翡翠的蒸餾液體,此刻便如火焰,跳躍在他緊繃到極限的血管中,「唯獨我的族人不行,唯獨他們……不行。」
天淵眼中的數據流微微一跳:「活力更甚從前,我的判斷沒有失誤,我很高興。」
正如所有天才的優等生一樣,顧星橋向來不怕測試。以前在軍校,就只有他碾壓同級學生,乃至授課教師的份,沒有別人看他吃癟的份。此時此刻,對抗的目標成了強大無匹的戰艦意識體,他那死水般無風無浪的心緒,居然吹起了些許興奮的漣漪。
天淵的考題看似寬容,實則充滿了刁鑽的苛刻陷阱,無論顧星橋是攻擊還是防守,他的武器強度,都無法與天淵的身體強度相媲美,尤其是他身後的八根外骨骼裝置。只要與顧星橋的武器相撞,那麼受損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定會是顧星橋。
結合他支離破碎的話語,天淵快速地釐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已經安排好了你的日程。」天淵一抬手指,將密密麻麻的數據清單移至顧星橋面前,「復讎的貫徹,理應有精密的規劃。」
他的體積與質量,對比行星和帝國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確實微不足道,可是,倘若沒有顧星橋這樣的個體,人類無從談論進化,世界亦無從得證前進。能夠引燃一整個時代的火海,往往需要的,就是最初的那顆閃耀的火星。
看起來,天淵似乎很想把他塑造成一個頂尖的單兵重火力殺手。
顧星橋嘶啞地說:「自由。我要自由,我要我們自由。消除偏見,消除原罪和用血支付的稅,不要欺凌,沒有離別和戰爭……我為了它們,只為了它們。」
「說吧,」天淵道,「都說了這麼多了,不差這幾句。」
前後兩聲碰撞,薙刀的刀面,已然出現了細細的裂痕。
「我付出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努力,我積累的功勛和戰績,是帝國那群酒囊飯袋一生都看不到盡頭的高度!」顧星橋聲嘶力竭地咆哮,「我全身的血換過不止六遍,我的骨頭斷了又續,我的精神垮了再連,我的胸椎完全人造,因為沒有哪一具人體的強度能與熱能炮相媲美,而那一炮打碎了我全身將近百分之四十的骨頭!」
天淵伸出一隻手,將他提了起來。
天淵伸出手指,點在胸口中央,拉出了一個環繞著虛擬枷鎖的光球。
疾速的攻勢撕裂了空氣,每一次出擊,都製造出尖嘯的風響,只是無法撼動天淵分毫,他恍若一座巋然不動的高山,狂風不可搖撼,寒潮也對他無能為力。從遠處看,他們就像在跳一場舞,一場刀鋒為鞋跟,殺意為衣袖的舞蹈。
「可以。開始?」顧星橋問。
「要測試?」他轉向天淵,「來。」
戰艦的化身略一歪頭:「我說得沒錯吧。」
注視著顧星橋的雙眼,天淵說:「我是第一艘被建造出的天淵級戰艦,也是第一個衍生出意識體的戰艦化身。在我之後,再沒有第二艘被允許生出智慧的天淵級戰艦。」
剎那間,顧星橋的身影已從十幾米外猝然消失,閃現至天淵面前!
顧星橋盯著那份細緻入微的清單,一眼望去,幾乎全都是針對個體強化的選項,以及訓練使用古人類科技產物的培訓教程。
為了擺脫這種奇怪的觸覺,天淵連忙鬆開了五指。
何止是沒錯,簡直是字字見血。
那一刻,顧星橋高高躍起,擲出殘損的薙刀,飆射向天淵的身體,他則以肉身緊隨其後,如箭出弓。
他換刀變刃,百分之一秒的間隙,合金的顫鳴響徹整個空間,殺機將刀光劍影盡皆化作蒙蒙的霧氣。顧星橋一瞬揮刀一千八百次,天淵也同步阻攔了一千八百次!
無從形容這樣的高速,薙刀是極其古老的武器形態,在過去的戰場上,只有體格悍勇過人的武者,才能提起一把長逾兩米的大薙刀,揮刀時勢若雷霆,能將狂奔的戰馬和圖書也一分為二。
「讓我們來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他說,「許可權範圍內,能夠賦予的信息,我都會知無不言。」
天淵漠然道:「庸眾豈能與你的價值相提並論,你們之間的差距,比塵埃相較金剛石還大。」
「我不信任你。」顧星橋說。
天淵深刻明白這個道理,所幸智能AI的糾錯效率就是最高的,他的轉向不算晚。
「我需要在別的地方換么,」顧星橋邁動赤|裸的長腿,挑出一件作戰服,在身上比劃了一下,又放回去,再拿下一件,「這裏沒有更衣室,你也是同性別的構造。」
他還記得昨晚,天淵就跟看笑話一樣,不停重複「然後呢」,此刻,也輪到他了。
顧星橋看著他,沒有立刻說話。
天淵淡淡地說:「你太真了,是真到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西塞爾必然十分了解你,因此,他很容易就能用這個弱點來摧毀你。」
顧星橋按著太陽穴,這幾天折騰出來的眼袋都快垂到胸前了。他懨懨地盯著前方,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是以,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在喝醉的時候,是如何揪著人工智障的衣領,對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又哭又鬧……
「換上衣服,」智能生命再一抬手,另一排近戰武器也浮出牆面,「挑你趁手的用具。」
「我以為、以為人類,應該更加註重隱私才對。」天淵冷靜地結巴,瞳孔不住掃描著顧星橋的後背,從陰影優美的蝴蝶骨,到緊窄的細腰,再到飽滿的……
不知為何,天淵無法移開他的視覺器官,也無法眨一眨眼睛。
但是,面對這座巍峨的山峰,顧星橋並不感到無力,亦不覺得渺小。他的成長永無止境,所以那些曾經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人,不是被他拋在身後、踩在腳下,就是用血染紅了他的衣襟。他將屈辱作為動力的燃料,只要還有一個帝國人為此嘲笑他、看不起他,那他就沒有做不到的事!
然而,這是天淵級戰艦的意識化身。他所掌有的毀滅性力量,足可以令任何一個星系的聯盟勢力膽戰心驚,他隨意的一個念頭,就能夠扭轉鏖戰場上的成敗輸贏。
將顧星橋放在床上,他按下燈光,轉身無聲地浮出房門,消失在一片志得意滿的明光之下。
天淵轉過身:「你還……」
無論是哪種可能,天淵都無法理解那個名為「西塞爾」的人類男性的所作所為。
顧星橋的后腰上,有一顆淺色的痣……覆蓋、覆蓋!
帝國的權勢無關緊要,傾倒天下的力量也唾手可得,然而類似顧星橋這樣的生命,才是億萬萬中無一的珍貴存在。像火種,像引信。
那一瞬間,天淵竟然下意識地模仿了他以前見過的人類舉動,輕輕地吞咽了一下喉嚨。
「跟我來,」他說,「去訓練力場,可以讓我測試出你現在的身體強度。」
顧星橋冷冷地看著眼前的手掌,靜默良久,不知出於什麼心態,他同樣伸出一隻手,拍在天淵的掌心。
顧星橋瞪著他,眼眶泛出血色,眼神宛如凶暴的龍——鱗片盡褪,翅翼斷折,然而他仍然是龍,www.hetubook.com.com生來以鋒芒震懾人間。
「你可以去睡覺了。」他說,「這一覺睡醒,你將有超過90%的概率,恢復成一個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人。」
「我也不需要你的信任。」天淵同時說,「信任不是言語的表態,給我時間,你自然會知道,我的承諾有多少份量。」
「……也不會使用控制力場和能量護盾來阻攔你。」天淵說,「只要你能觸碰到我的外衣——無論用武器,還是用身體,即視為你的勝利。」
顧星橋皺了皺眉頭,問:「什麼概念?」
話音剛落,門就打開了。
握住人類的肢體,天淵的心頭,忽然湧上了一種奇怪的感受。
顧星橋抬眼看他,眼神混茫。
他們一齊開口,又一齊閉上嘴唇。
顧星橋跌坐在地上,許久沒有回答。
顧星橋不知道天淵的身體有多重,但光聽外骨骼點在地面的微弱聲響,他的身體應當比一片羽毛還要輕盈才對。
視網膜上,籠罩萬物的數據流瞬間清空,只乾乾淨淨地倒映著……倒映著顧星橋袒露的軀體。
但是顧星橋的身形,足以用輕靈這樣飄渺的詞語來描述,他迷濛的宛如一陣風,提刀直揮的弧度,卻比噬人的猛虎還要殘暴!
顧星橋按著額頭,懶得看他。
顧星橋的頭很疼。
顧星橋說:「然後呢?」
天淵歪著腦袋,靜靜地注視他。透過青年空蕩蕩的眼神,染血的雙手,蒼白如瓷的臉孔和嘴唇……他看到了一個靈魂,美麗而脆弱,明亮而將熄。
顧星橋無話可說。
「快。」天淵輕吐出一個字,顧星橋留給他的反應時間,也只夠他吐出這麼一個字。
不,不對。他的核心模塊為什麼又在加速過熱?難道因為看見人類不|穿衣服的模樣,他就生氣了嗎?
現在,這枚火種歸我了,他愉悅地想,感謝人類帝國的饋贈,機械生命有恩必報,以一還一。倘若日後要對你們進行軌道轟炸,我必定會選擇更加乾脆利落的火力光束,不會讓你們在焚燒的苦痛中煎熬太久。
暴殄天物,天淵漠然地想。
「你想要什麼?」顧星橋放下手,問。
他迅猛地發泄了自己經受的憤怒,還有不甘的怨恨,將那些黑水一股腦兒地吐到了天淵身上。此刻,他整個人空空蕩蕩,唯余徹底上頭的醉意,將他緩慢淹沒在眩暈的、虛假的快樂當中。
顧星橋不再和他廢話了,侮辱的措辭對智能生命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只會提取、分析,從一百萬個「干爛你親爹」的罵街話里,最終得出「哦,原來你生氣了」的弱智結論。
經過昨天晚上那場耗盡全身力氣的爆發,附著于情緒外層的麻木痂殼,確實被打碎出了一個豁口。顧星橋不相信天淵,但他已經能提起「走一步算一步」的力氣,不像之前那樣無所謂了。
「開始。」天淵回應。
「成交。」
跟著天淵,顧星橋走進一個開闊的空間,天淵一抬手,就像出水磐石,身側的銀色牆壁頓時浮現出一排黑色的作戰服,只是比天淵身上穿的更簡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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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淵微微一挑眉:「我不在乎。」
顧星橋不自在地挪了挪肩膀。
「……算平局。」
「你醒了。」落地窗一閃,投射出天淵的全息影像,他雪色的銀髮,淺紫色的眼眸,在燈光的輝映下,透出冰冷到不似真人的幻美之感。
「用人類的話來說,你鑽了牛角尖。」天淵道,「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自由、平等和安定,也是你為自己爭取的目標,只是與族群的未來混在一起,才讓你分辨不清,以至將族群的優先等級,更置於自身之上。」
天淵坐了下去,附肢立刻扭轉、縮進,疊出一個座椅的形狀。
隨後,因為發現了有關於酒神星的骯髒內幕,他盲目地信服了自己在皇太子心中的地位,將一切告知于對方,最終卻慘遭背叛,並且為自己的族人曲解。在出逃時,已經是帝國通緝,家園鄙棄的流亡之人……
他倉皇地蠕動嘴唇:「誰潑我的髒水都可以,我受不了這個,我受不了……我大可以砍下西塞爾的頭,把他的屍首掛在皇宮的最高處,但是我……他們怎麼能不相信我?」
「你贏了……」
他挑了一件結構合心的作戰服,因為有一截人造的胸椎,他總是習慣性地關注那一塊的護甲。換上了嶄新的作戰服,他轉向另一邊,伸手抓起一把材質未知,潔白如雪的薙刀型長武具。
外骨骼霎時橫切,在巨震中攔住了薙刀的鋒刃。
天淵沉默半晌,戰艦的冰冷化身,第一次誠心誠意地問:「那你是為了什麼?」
不等顧星橋再回應什麼,天淵將他的身體往胳膊下面一夾,單手攬著,八根外骨骼輕巧點地,朝他選定的房間漂浮過去。
——那不過是一個極其短促的距離,對於顧星橋來說,已是完全夠用了。他靈敏地錯身閃進防禦的間隙,外骨骼的尖端一路摧枯拉朽,破開了作戰服的鋼化纖維,同時亦將顧星橋的側身犁出了血花飛濺的漫長傷痕,可青年就像失去了感應痛覺的能力,憑藉慣性,探手重擊在天淵的胸前,同時將智能生命狠狠地撞翻在地。
非常疼。
天淵沒聽出他的惡意,回答:「我缺乏參照的數據,人類說真理越辯越明,而被困太久,我沒有可以用來糾偏的對象。」
顧星橋喃喃低語:「……貪圖富貴的小人、出賣家國的叛徒;從沒想過你是這樣的貨色,但偽裝得再好,還是一朝露餡了;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自詡救世主,卻是滿肚子的無恥下賤……諸如此類,比這惡毒百倍的也有,你還想聽什麼?」
「晉陞為合作者之後,我不會再主動傷害你,強制你做不情願的選擇,」看見顧星橋仍然不為所動,天淵緊接著補充,「我的酒庫,也為你無條件地開放。」
「然後?」他問,「假如我沒記錯的話,除了我之外,還有不少倒霉蛋無意間掉到你這裏來吧。我打開這個躍遷坐標的時候,身後起碼跟著三十艘護衛艦追殺,那些人呢,又去哪了?」
酒神民的體質,還不至於讓他在大醉一場后,忘記自己在醉酒時做過什麼,說過什麼。
他厲聲道:「他們應該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