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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它

作者:蓮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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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烏托邦(十四)

第一百一十八章 烏托邦(十四)

暗搓搓地欺負了一個智能生命,顧星橋的心情難得很好。他喝著碗里的肉湯,胡蘿蔔香軟,白洋蔥也甜絲絲的,帶著一絲鮮味。
顧星橋抬起眼睛,驚詫地看著他。
不知為何,此刻再回憶那些難堪的往事,他已經沒有特別作嘔的感覺了。他斟酌著道:「你問我是不是心動過,我肯定是心動過的,這個不瞞你。但你要說我是不是愛他……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因為回想一下,他所有的,那些令我心動的時刻,我沒辦法確定,是不是精心設計過的步驟。」
天淵問:「許的什麼?」
天淵一邊推演,一邊熟練地撥亮篝火。
「正在找。」天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快找到了。」
顧星橋裹著毯子,他的嘴唇不住翕合,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回應這不是愛語,卻比愛語更坦率的剖白。
顧星橋沒辦法了。
「於我而言,物慾僅是虛無,權勢無關緊要,宇宙的真諦?那也不具吸引力,我對一個空泛的概念不感興趣。」他怠慢地說,「至於尋找自我的意義,倒還是個新鮮的課題,可奴役一個或者多個文明,和自我的意義又有什麼關係,我不是文藝創作里的二流反派。」
顧星橋搖搖頭,這是他罕有的露營體驗,他不想破壞這種自然慵懶的意境。
夜晚的草原寂靜又喧囂,不見一絲風,卻有細細的蟲鳴,時隱時現地從外面傳進來,愜意得讓人想打小呼嚕。
顧星橋問:「嗯……你找到了嗎?」
嗯,要是讓他知道,自己許的願望,關乎以後離開他的生活,這個人工智慧還hetubook.com.com不知道要怎麼鬧騰……算了,不能說。
天淵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似乎很不樂意從顧星橋的口中聽到對方的大名。
行,就當我之前的想法都是空氣。
「聽起來就像是被孤立了。」天淵說。
雨滴碰撞的聲響細碎而沙啞,青草和泥土的芬芳同時如霧一般蒸騰而起,若隱若現地籠罩在顧星橋的鼻尖。
顧星橋同他的眼眸對視,輕聲回道:「……晚安,你也是。」
「你想睡覺嗎?」
祈願復讎順利?
他閉上眼睛,天地溫柔,蜷在這個安適的小空間里,顧星橋慢慢地睡著了。
即便他不願意說,那也沒什麼關係。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我都會讓他心意圓滿的。
天淵的神情沉靜,他手指輕點,漸漸地,帳篷外便敲打起了淅瀝瀝的小雨。
他問:「那你會嗎?」
就像助眠的樂曲,蟲鳴遠去了,四邊的曠野,皆回蕩著這樣朦朧的輕言細語。
不,他的復讎理應順利,有古人類的科技遺產作為後盾,他再怎麼趕不上西塞爾的家世條件,也能後來者居上了。
天淵坦然地說:「我肯定會。」
他嘆了口氣,不說話了,沉默中,天淵忽然說:「我跟你做朋友。」
躲開他專註的眼神,顧星橋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肉湯濃稠味美,雖說吃太燙的食物,對咽喉十分有壞處,可是偶爾這麼吞一大口,還是能讓全身都舒舒服服地暖和起來。
「我……」
臨到了許願的時候,他才發現,前路茫然,他沒有什麼可許的心愿。
天淵和_圖_書的眼睛閃了閃,他靜靜地問:「我最想弄清的一件事,你喜歡過那個男的嗎。」
「晚安。」天淵說,「睡個好覺。」
當然,被天淵精心地養了一個月之後,顧星橋的面色已經紅潤飽滿了太多,身體同時增重了不少。看到他吃東西時專註的模樣,天淵向來冷漠如冰的目光,也不由漾出了淡淡的笑意。
「我猜,他們是害怕了。」天淵漠然道,「我的思考能力與臨時演算能力相結合,使戰艦內部的指揮團隊,也變成了一群只會張嘴傻眼的白痴。」
「好了,」他低下頭,捧起熱氣騰騰的湯碗,先喝了口熱湯,「我許完了。」
顧星橋這下是真嗆著了。
「如何得知?」天淵鍥而不捨,不打算放棄。
他淡淡道:「人真的很奇怪,他們期望我絕對強大,絕對完美,然而當我真的達到了他們所期待的水平,他們又不得不為此深深恐懼,擔憂我遲早有一天會取代人類的統治,用絕端的恐怖,奴役他們的政權。」
「好,」他啞聲說,「明天早上,就告訴你回答。」
「過去,我在心理上是很依賴他的。」顧星橋垂下眼睛,「儘管我有其他友人,可是環境導致我有很多事,都沒辦法跟他們傾訴、商議,他們也不能理解我的處境和抉擇。我能找到的人,只有西塞爾。」
「但是,」天淵平靜地問,「你不說出來,流星怎麼會聽見你的夢想,從而幫你實現?」
顧星橋想了想。
「就是孤立啊,」對著他,顧星橋不由得吐苦水,「我成績好,剛入伍就進的A隊,可裏面和*圖*書不乏家世優越的帝國人,誰願意跟酒神星來的做朋友呢?」
總結來看,人類的許願類項,無外乎歸結於三大類:希望許願者本人過得好,希望許願者關心的對象過得好,希望許願者的仇敵死相難看。
祈願酒神星的族人知曉真相,能夠還他清白,對他表示歉疚?
他望著連綿如線的流星雨,思維放空,想了很久。
埋著頭,他舀起了第二碗。
祈願……祈願未來一切都好?
天淵思索了片刻。
天淵說:「我們可以談一談各自的往事,增進對彼此的了解,我認為是符合合作進程的舉措。」
夜深了,他們熄滅篝火,鑽進溫暖的帳篷。顧星橋爬上柔軟的床墊,縮到厚厚的毯子里,墊著如雲的枕頭,旁邊亮著一盞昏黃朦朧的小夜燈。
這個倒還可以,哪怕以後離開天淵,去到遠離人群,遠離戰爭的地方一人流浪,他也希望自己能鼓起生活的勇氣,不用在岔路口上,選擇死亡的方向……
「我睡不著,」顧星橋轉過來,誠實地說,「中午睡太多了。」
顧星橋盯著他,只覺得自己就像一條缺水的魚,他的嘴唇張了又張,最後,還是慢慢閉上了。
顧星橋說:「哦,那你先來。」
顧星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能告訴你,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來做你的朋友。」天淵重複道,「如果能當你的伴侶,我想,我一定會幸福得失去理智,但是在你答應我之前,我更願意徵求你的友誼。」
只說了一個字,他的言語就卡殼在喉嚨間。
夜燈的光照下,天淵的銀白雪發在枕頭www.hetubook•com.com上蜿蜒,昏黃的燈火軟化了他五官的深邃稜角,使他便如那些古老油畫上的神明,朦朧而俊美驚人,不是凡塵能夠擁有的造物。
剛掉進來的時候,他剛從帝國針對重犯的嚴密囚室中逃出來,又遭受了日夜不休的追殺。天淵第一次復活他,就檢測到他的體脂率實在低到驚人,哪怕只從外表上看,他也是瘦得皮包骨頭,臉頰亦凄楚地凹陷了下去,在蒼白的顴骨下方,附著出憔悴的陰影。
「就是會知道啊!」顧星橋佯裝詫異地說,「我們的共識,就是許願的流星,可以聽到人們的心聲。」
天淵不用睡眠,但他還是學著人類的樣子,合攏外骨骼,側躺在另一邊。
天淵固執己見:「你許吧,許了願,我們再說別的。」
「那都是哄小孩子的話,」頓了片刻,顧星橋略帶無奈地說,「你怎麼還信這個。」
「我愛你,這跟我要做你的朋友不矛盾。」天淵直白地說,「我做你的朋友,這樣,你就有全宇宙最強,最全能,最關心你的朋友了。只我一個,就能抵過一百萬個,一千萬個看不起你的人。」
天淵頓了頓。
決策失誤,本來是打算探聽到顧星橋的心愿,然後再幫他實現的。沒想到,人類關於許願的歪理邪說怎麼這麼多?
「我們可以夜談。」天淵說,「還可以看電影,聽音樂,你想玩全息遊戲嗎?」
「——你值得最好的,而我就是最好的。」
天淵話鋒一轉,道:「不過,那只是我昔時的想法。現在再思考一下,奴役一個文明,也實在沒什麼意思。」
顧星橋來了點興趣和圖書:「為什麼,要把你造出來,耗費的人力物力一定是不可想象的天文數字,只上過一次戰場,不會覺得很虧嗎?」
「……誰?」他皺起臉,「那個男……哦,你是說西塞爾。」
「我只上過一次戰場。」他說,「然後我的意識就被設計師封鎖了,直到進入亂流區,我都是以運輸和威懾為主要功能的戰艦。」
……失策了,天淵不甘心地想,居然用客觀唯心主義來招架我。
同樣敬謝不敏,遲來的愧疚只是另一把掀開傷疤的軟刀。比起那些更加猙獰傷人的斧鉞,這種刀的鋒芒儘管不動聲色,卻總能微妙地剜到最深處。
「沒關係,」天淵打斷了他,說,「夜晚是最容易冒然衝動的時間段,不要在這個時候下決定,你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告訴我回答。」
顧星橋嚼著鮮嫩多汁的肉塊,無憂無慮地回答:「別擔心,星星會知道的。」
「好吧,你講完了,到我了是吧?」他生澀地轉移話題,「我的事,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顧星橋困惑了,他只想說,嫉賢妒能的心理人人都有,但僅憑這個原因,就用條約封鎖一艘天淵級戰艦,這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
顧星橋:「……」
顧星橋沉默不語,許下了自己的心愿。
帳篷的底座和溫熱的床墊,有效隔絕了草地濕冷的寒氣,令人不但不覺得冷,反而有種「空調房裡蓋被子,暖氣房裡吃冰淇淋」的反差安全感。
「你想談什麼?」或許是曠野太靜謐,或許是夜燈太溫馨,毛毯太細膩、太柔軟,他的語氣也較往常溫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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