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長吁短嘆。

老闆卻似是信任她得很，先誇她：「你是真有本事的人啊，不說別的，就說你做事的態度，做事如做人，從你做事上我就能看出，你是個了不起的丫頭。」又勸她，「你就放寬心，我保證這工作並不難，而且你只是個副職，有人帶你呢，放心！誰不是從不會到會慢慢學起來的啊。」說著，還拿出一個大紅封塞到她手裡，「這是預付給你的這一周的工資，你做得好不好，能不能勝任這個職務，這工資都是你的啦。」

「沒錯。這上面寫了，你要是不能勝任本職工作，就要賠償廠里因此造成的一切費用損失，包括培訓費……白紙黑字，明白著呢。」

第二天她還是放慢了一點速度，但差錯率仍是極少，有時候看身邊同伴做得慢了或者有哪個零件做不好，她也順手幫上一幫，這些她都不計較，吃虧是福嘛。

她缺錢，也捨不得拿錢出去外面買來吃，只好回宿舍灌了一大杯涼白開，然後勒緊褲腰帶，連午休都沒有，又回車間上班去了。

夏唯安躊躇滿志。

夏唯安這回抓住了重點，也懂了。她不禁在心裏罵了句，果斷抱起了衣服和紅包。

夏唯安手指下意識地捏了捏，有厚度，不算少。

他們挖到寶了！

老闆呵呵一笑：「簡單，陪吃陪喝陪玩……有需要的話，陪他做些別的事，不是很難的。」

事實證明，任何合約不仔細看都是要不得的，初出社會，夏唯安上了血淋淋的一堂課。

一個星期啊，幹了！

她還未成年呢。

饒是這樣，晚上還是讓一眾室友給蹂躪了一通——廠里是大通鋪，將近二十多個女工一間宿舍，這麼多人一擁而上，夏唯安的腰都差點被她們揉折了。

那兩人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動作，瞄了眼幾乎未動的席面，盯著她問：「謝總怎麼走啦？」

後來還是轉悠過來的老闆看不下去了，他擺擺手說：「算了吧，別為難她了，她這種就屬於等人侍候的料。」

再看看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前來帶她的那位，白色一字肩上衣、單排扣條紋半身裙，俏生生時尚又靚麗。

他們回去包間，夏唯安正在偷吃一隻螃蟹腿，腿剛剛敲開。見老闆和經理沖了進來，她嚇得手上一哆嗦，螃蟹腿沒吃到，裙子上沾了一片紅黃色的蟹黃。

經理卻還沒完，又說：「而且拿不下謝總，廠里大概也是經營不下去了，廠里經營不下去就要破產，到時候底下的人全部被遣散，正式簽了合同的員工嘛，肯定是有筆遣散費的，至於你們同來的那些學生，不好意思，大多未成年，且拿不出一點用工證據，大概是什麼都拿不到的了。」

夏唯安安慰自己，不懂沒什麼，只要有人肯帶，她一定會用心學。不過她也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懂，便誠心誠意替老闆想，說：「那劉總，重要的活你先別安排給我做啊，我怕弄砸。不是很重要的，你放心，交到我手上，我肯定會給你幹得好好的。」

她得把剛剛出去落下的工資賺回來。

夏唯安看看自己，淺藍T恤、牛仔褲、黑色淺布鞋，確實不太上得了檯面。

夏唯安堅決不承認自己是因錢財動了心——回去她開封看了，也就是一千塊錢而已，按件計勞，一千塊她努努力一周多也就賺回來了，她怎麼會為區區一千塊錢動心？她純粹是被老闆那句「誰不是從不會到會慢慢學起的」給打動了。

她坐正了，拿紙偷偷在底下擦。

夏唯安莫名其妙被拎著來見客，最後又莫名其妙被打發了回去。

夏唯安：一萬八少兩百，零頭少在哪兒啊？

說實話，這樣機械而單調的工作她一點也不喜歡，努力做到最好，純粹是因為缺錢。

轉正協議是員工轉正後要簽的一個文件，按說夏唯安屬於來實習的學生，是沒法轉正的，現在老闆讓她簽這個，是真的看重她了。

夏唯安：「……」

就連帶隊老師知道后也在電話里替她高興，還說：「夏和*圖*書唯安，我就知道你會成功的，而且以後更成功，加油，好好乾！」

城裡好多街道都淹了，夏唯安他們在的小工廠倒很安生，反正也沒假期，除了上班做不成任何事。夏唯安做完一批貨，抬頭舒展自己的手腳和脖子時，看著眼前一個個悶頭做事的頭頂，覺得很壓抑。

畢竟是一個車間的小女工，怎麼配陪高高在上的大老闆吃飯啊？老闆和經理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老闆的說辭是：「外面都是以貌取人的，先學會打扮自己，去去一身土氣。」

同樣也是因為缺錢，她才按捺著留在這裏。她年紀還小，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留在這兒尚有一份穩定的收入，出去了，她有什麼？

被坑死了！半晌，她說：「那麼貴，怎麼不去搶啊？」

能有機會擺脫流水線上那種機械呆板的工作，她還是很心動的。

夏唯安深深呼了一口氣，故作天真地問：「那我要怎麼陪那個謝總啊？」

謝子鳴為什麼走，包括他臨走時丟下的那句話，夏唯安其實是完全不明白的。搞不懂啊，她好好乾活怎麼就是走捷徑就不是好事啦？想了想，她自我總結了一下：「大概是謝總覺得我太粗俗了吧。」

那紅包是真大，高高聳起，估摸著這回是真有不少。

她讀書讀得冒傻氣，晚上睡覺還傻兮兮地咬被角，覺得老闆雖然長得痴肥醜陋了一點，但是眼光好心地好，妥妥是相中了她這匹千里馬的好伯樂，她勢必得為伯樂肝腦塗地才不會辜負人家。

兩人想不通，又十分心塞，本來三人坐下來是打算吃點東西的，結果老闆打謝子鳴的電話沒打通，抬頭就看到正在啃蹄膀啃得十分歡快的夏唯安，更覺心塞，沒好氣地問：「你怎麼還不走啊，下午不用上班了？」

夏唯安沒有動，坐在位置上問：「經理，有什麼事呀？」

還只是十分之一。

家裡姐妹多，要讀書要吃飯要穿衣，真心聚不起錢。

回到廠里，她連午飯也錯過了。

關鍵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教學質量也很菜啊，她學完和沒學有區別？化妝就不論了，那什麼服裝搭配，什麼場合穿什麼衣，路邊隨便買本書都可以看到哇！

當老闆的姐夫給了甜棗，當經理的小舅子就使出大棒，他仍是和和氣氣地告訴她：「你要是不想去，也行，這三天的培訓費，專人專項，一萬八，老闆看在你老師的面子上，少你個零頭，一萬七千八，算是很對得住你了。」

老闆和經理對望一眼，唏噓：是個實誠人啊。

所以她不走捷徑，力圖將活做得更快更完美，幾乎接近零差錯。

聽到她自我總結的答案后，老闆和他小舅子都驚呆了，什麼時候謝少爺找個姑娘還要講出身條件啦？不是只要嫩就行了嗎？

外聯部是個什麼東西，夏唯安都不知道，乍然說要提她為副主任，她整個人都有些蒙，下意識地說：「劉總，這個我做不了吧？」

夏唯安：「……」

嘆口氣，揉了揉脖子，夏唯安正準備再領份零件，爭取在晚飯前先做一部分，就見經理遠遠從門外踩著水跑進來，然後徑直走到她面前，敲著她的桌子說：「小安，你來。」

夏唯安當時不明白老闆那話里的意思，直到三天後，她被他出了道選擇題。

明明先前還是一副對她很感興趣的樣子好嗎？

她鞠躬叫了聲「老師」，很用心地跟著學，結果還是陣亡在自己那雙手上。她也算有雙巧手了，不知道怎麼就是捯飭不好自己，夾個眼睫毛，睫毛夾放下來，十數根眼睫毛一起被夾了下來，疼得她一看見夾子就習慣性眼睛疼。

發工資的是老大，夏唯安為工資折腰，只好忍著心疼和胃疼離開了。

夏唯安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她是真單純，以為老闆把她帶出去真是因為她活做得又快又好，而那個謝總之所以不滿意，是因為她還不符合他要求。

經理堅決不說是啥好事，夏唯安只好跟著他去。這一去就直接去了老闆的辦公室，老闆也在那兒，這麼涼爽的天氣和-圖-書，他還開著低溫空調，房間里冷得像是藏冰室。

這回紅包里的錢是真心不少，一萬塊，只是十萬之一的話，意味著真把那個謝總搞定了，她能得到十萬塊！

簽完，夏唯安特別高興，出來就給父母打電話報告了這一喜訊。夏爸爸夏媽媽也很為她高興，兩人也不覺得這一切有什麼不妥當的，從小到大，夏唯安從來就屬於被誇讚的那個「鄰居家的小孩」，在家裡，她是最值得父母信任的長女，在學校里，她是最受老師喜歡愛重的好學生，現在工作了，她能從一幫人里脫穎而出被老闆所看重，也很正常……的吧？

這回她聽懂了，面前這兩人是拿著她的同伴們來威脅她呢。他們同行三十個人，雖說打的是來實習學習的名義，其實就是做的廉價工。但再廉價也有價啊，辛辛苦苦將近兩個月，每天工作十來個小時，一分錢都拿不到……

老闆態度稱得上是親切了，見面就說：「安安，你這個人不錯，我準備把你調出車間，提你的職……唔，就做個外聯部副主任，怎麼樣？」

夏唯安：「……」

當時他在他辦公桌上擺了兩樣東西，一樣是一件款式十分柔媚的小洋裝加一個更大的紅封，另外一樣就是露在外面的那個由夏唯安簽過的協議。

再說了，衣服她自己都會裁啊，給她一塊布，做出來的裙子比這個更好看啊，不會這裏少一塊，那裡缺一角啊！

雖然是計件工資，但她太優秀就顯得其他人很笨了好嗎？工友們因此羡慕嫉妒恨，怨念叢生。好在她性子好，見誰都笑嘻嘻的，也肯吃苦，也肯幫人，平素下班了給其他人順手打份飯提桶水什麼的很博了些人緣，這才沒有被人暗戳戳地使絆子。

當然，她更詫異的是：「那個也要收錢的？」

那真是夏唯安長這麼大都沒有企望過的數目，她爸爸媽媽在家裡種地，她爸沒事還四處打零工，一年到頭，能夠攢下一千塊都算是很了不起了。

如此過了兩天，預告里的颱風終於姍姍過境了https://m.hetubook.com.com，那天夜裡電閃雷鳴，風聲呼呼，大雨下到第二天傍晚才漸漸歇了。

關鍵是，看到了一桌美食，她卻沒吃飽！

兒戲了不是，她出來做事還不到兩個月呢，什麼都不懂外聯什麼呀？

夏唯安握緊了那個紅包，換了衣服，然後勇氣十足地去赴了老闆給她安排好的約。

老闆當即笑眯眯：「知道知道，我們心裡有數，你才上來，肯定要先給你個適應期的。」拿出好幾張紙，「來，把這個轉正協議簽了，也是給你一個承諾，省得你擔心這邊沒做好，我們不給你錢。」

老肥劉還坐在外邊和自家小舅子做美夢，想著拿下了謝子鳴就拿下了多少零件加工業的天下，忽地感到一陣風過去，待得反應過來，謝子鳴已經上車走了。

經理看了周圍一眼，暗覺夏唯安不靈泛，想想她的年紀，再想想靠她能得來的好處，又釋然了，十分親昵地在她頭上輕輕拍了一下：「傻！叫你去肯定是有好事啊，難不成還有壞事？」

老闆坐在他的大班椅上，一搖一搖地說：「小安你這幾天都學得差不多了吧，現在要你出力的時候到了。如今生意難做，謝總那裡是勢必要爭取的，他對你很感興趣，」把衣服和紅包往她面前推了推，「你換上這個去陪他，只要廠里能順利簽單，這個紅包就是你該得的預付。」頓了頓，補充，「其中的十分之一。」

夏唯安很感動，因為老闆和經理都催著，那協議字多且密，且聽說轉正的都簽過的，便草草看了看雙方的權利義務，見沒什麼差錯，便抬手簽了。

工廠是計件的，多勞多得。

老闆的選擇題出得相當簡單粗暴同時也毫不委婉，在讓夏唯安學了化妝，又學了服裝的一些搭配技巧，還掛羊頭賣狗肉地學了一些溝通技巧后，他把她再次叫進了他的辦公室。

她摩拳擦掌準備好好乾，第二天就漏了氣，原因是那天她啥也沒幹，老闆安排了個女的帶她，學化妝！

旁邊的工友雖然手沒停，但看得出都張起了一隻只八卦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