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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去川海見那男子是為何？」外婆冷冷地問。

「我教你說的千萬要記住，一個字都不能改。小巧，你記住了嗎？」朱熙身上一件淡紫色琵琶袖上沃，下身一條玫瑰綉描金馬面裙，換上一頭常在鏡頭前佩戴的假髮，一絲不苟地紮成高髻，神州公主的貴氣展露無遺。夾道而立的小廝們紛紛低下頭不敢觸及她的目光。

「巧兒，你先退去吧，我和你熙姐有些話要說。把這當作你自己家，不要有任何拘束。」祝巧滿腦子問號地退下，偷偷抬了抬眉，只見熙姐皺著眉低頭不語，她只能獨自一人離開。

「熙兒，你要記住，整個閻家的未來都壓在你身上。」外婆忽然說，「區區平頭小民和整個閻家，和你那可悲的母親、你那可憎的父親、可憐的妹妹比起來，什麼也不算。」

「哦……川海。」外婆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又轉頭看向不安的祝巧，「小巧你是什麼時候從祠堂出來的？」

和_圖_書「在。」

外婆說話時語氣幾乎沒有變化，平得如同機械，給人一種非人的詭異感。加上此地燈光黑暗，氣味濃郁，外婆那陰沉的面目更讓祝巧害怕到說不出話。

這番昏暗的光線、低眉不語的小廝、漫長的甬道，就好似製作人先生恐怖遊戲中的場景，直叫祝巧起雞皮疙瘩。她對外婆的印象不深，熙姐說外婆小時候抱過她，但她已經不記得了。她昨日遠遠地看到外婆坐在躺椅上，被四五個大漢抬著出堂，之後又被抬到議事廳，那場景就如同殭屍片的僵王出行。

「不是的，巧兒、巧兒不適應外面的生活，所以在姐姐家多住了時日。並不是不想念外婆。」祝巧緊張極了，不知為何，面對這位外婆她的眼皮一直狂跳不止。

「不是為了兒女私情？」

「巧兒這麼大了啊……一晃過去了十多年了。」

「嗯……」外婆似乎沒看出她的局促，轉而言，「小巧剛出朱https://www.hetubook.com.com家祠堂，是該多認識新朋友，和朱家劃清界限才對。」祝巧心頭疑惑，熙姐不也是朱家人嗎？而且，她本名不也是朱巧，只是后隨阿婆改的祝姓，她也是朱家人啊。

朱熙小聲說：「快叫外婆。」

「哦，那也好。巧兒你在外的這段時日可有認識新朋友？」

朱熙心中震驚，但還是壓抑著躬身退下，心裏盤算著怎麼向祝巧解釋。

「進來吧。」外婆的聲音不是祝巧想象中垂垂老矣的滄桑之聲，而是中氣十足，吐詞清晰，一聽便知是一位聰敏之人。

這條廊道昏暗幽邃，每隔十數步才有一對油燈。外婆年紀大，比較念舊，喜歡這種幾十年的老布置，從未變過。祝巧戰戰兢兢地跟在朱熙身後，隱隱約約能嗅到一點藥膏味，越往深處走，空氣中的藥味便越濃郁。

「年後出來怎麼年中才來？是不想念外婆？」外婆問，聽不出絲毫情緒。

「回外婆的話，和_圖_書巧兒是年後出了祠堂，之後便一直在熙姐家住著。」祝巧深吸一口氣，還是把朱熙教她的話說了一遍。

朱熙心臟一提：「外婆，我之前去外省了，來去路途頗遠，今天才勉強回來。」

「外婆，我和小巧來了。」朱熙的語氣格外謙遜，若是陸離在此一定會嘖嘖稱奇。

「我……我沒有……」朱熙艱難地說。

「你是不是忘了外婆對你的教導了？小時候我是怎麼教你的？」

等到祝巧走後，朱熙反而坐得更直了。

「是，我記住了。」朱熙帶上了房門，燈光一閃，房門牌匾上那血紅的「閻」字若隱若現。

「去川海了。」

她的目光閃動，漆黑的陰影中折射出轉瞬即逝的白點，看起來就好像外婆的眼睛在發光一樣。祝巧想，有點嚇人。

「？」朱熙錯愕地睜大眼睛。

朱熙心理一咯噔，外婆果然還是知道了：「他、他是楚家的女婿，和楚曉東關係匪淺，所以我……所以我試圖從他入手和圖書爭取楚家的支持。」

沉默了一會，將熙姐的囑託在腦海里又過了一遍：「回外婆，並沒有認識新朋友。」

朱熙連忙說：「是年後出來的。」

隨著熙姐沉默地前進，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鼻頭的藥味濃郁得像是要結團，她們才走到一扇貼著紅對聯的老木門前。

「去哪個外省了？」

「……沒、沒有。」

「你熙姐去川海時你可曾同去？」依然在追問。

「不出意外，那男子應當已經死了。」外婆面無表情，「既然不是為了兒女私情，但就應當沒什麼好傷心的。你下去吧，下次再有隱瞞，就不是死個外人這麼簡單了。」

「……我還記得。」那是沉甸甸的壓力，也是她不得不以少女之軀對抗內閣的深層原因。

祝巧怯生生地躬身：「那個，外婆，我是祝巧，那個，我回來了！」

「我知錯了。」朱熙閉口不言。

「那就好，我還怕你傷心。」

朱熙這才推開木門，隨著老木門咔吱咔吱的聲音，這位和_圖_書外婆終於出現在姐妹面前。只見一張大床上躺著位滿面褶皺、鬚髮皆白的老嫗。很難說老婦人之間長相有什麼不同，她們的臉上同樣刻滿了歲月之痕，瘦削的手如同乾枯的樹枝，偏偏那手指骨節明顯，似雞爪又似鳥爪。外婆與其他老婦人最大的不同是她的眼神，倒不是說她的眼神有多銳利，而是她的眼窩深陷，眉骨突出，遠遠看去，只見她雙目完全被陰影覆蓋，像是一隻蟄伏在陰影里的老蛇。

當然是為了兒女私情，是為了祝巧才去見陸離的，可這話不能說，說出來就又把小巧牽連進來了。朱熙硬著頭皮：「絕不是為了兒女私情。」

「好好好。」外婆連說了三個好，「你們坐床邊來，我要好好看看你們。朱熙，我差人給你送過三四回信了，你為何今日才來見我？」

外婆嗯了一聲：「我是在問小巧，不是在問你。」

「我看，你是習慣了朱家公主身份帶給你的名聲了？」

「熙兒。」外婆緩緩吐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