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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向陸離：「把她放在靈牌前吧。」

「請、請救救小巧！」一個聲音告訴他，這個老人能夠救祝巧，沒有理性，沒有邏輯，心髒的悸動與當時別無二致——與接觸重生水晶時一般，心臟劇烈跳動，彷彿隨時要爆裂成紅色的煙火。

祝阿婆的話語剛落，祝巧忽然開始急促地喘息起來，這姑娘的臉色從病態的青白轉變成稍顯健康的蒼白。陸離大喜：「祝巧沒事了？！」

「陸離，這就是你的代價。你有什麼想說的嗎？」祝阿婆問。

「小巧和我一樣，背負著幾百年前的使命。不止是我們，祝家歷代先祖，都有同樣的力量，同樣的宿命，同樣的人生。你想知道如何去救小巧？就我能看到的未來……沒有任何辦法拯救她。這是小巧的宿命，陸離，就像你註定重生，註定與眾多女子糾葛不斷，註定未來家破人亡，註定老無所依一般，這都是無法改變的命運。」

陸離如遭雷擊，他感覺自己像是一根繩子和_圖_書的終端，經過七轉八繞，最終還是回到了起點。他茫然地看著祝阿婆，哪怕以老人的標準而言，祝阿婆也太過蒼老，彷彿一棵百年老樹，寧靜地立在原地，從未動彈。

「坐吧，陸離，現在你有機會把你所有的問題問出來。我會盡我所能地為你解答。」

「但是，我看不到的小巧的生機，不代表你看不到。」祝阿婆語焉不詳，「不過需要等到熙兒進來，我才能告訴你們。在此之前，你大概有十分鐘的時間來向我詢問。」

「我知道你用過彩石重生。」祝阿婆再次語出驚人，「我也知道你的一切，你的前生，你的未來，你的代價。這一切，都不過是靠這雙祝家巫女的雙眼。」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您知道我的代價嗎？」陸離問出了這個積壓在自己心頭數年的疑問。

祝阿婆默默地走到陸離身邊，她身上沒有常見的老人味，而是一股草木的味道。她試了試祝巧的鼻息，微和圖書微一嘆：「你這丫頭，當初歡天喜地離開時，可曾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顛狂柳絮隨風去、輕薄桃花逐水流。」祝阿婆平靜地轉身，「陸離，你現在可知道此句是在影射誰？」

陸離默然不語，祝阿婆所言不虛，當初和靜怡分手的那段日子，是他意志最消沉最灰暗的時光。他無法想象百璃、姐姐、琥珀、嘉寧她們一個個也離他而去的場景，光是觸及這個念頭，心臟就一陣陣抽痛。

木門在嘎吱聲中關上，世界驟然安靜下來，彷彿剛才的槍林彈雨只是錯覺。宗祠內外，彷彿成了兩個世界。院落內打掃得很乾凈，空氣中飄著若有若無的熏香味。陸離背著祝巧走到大堂，看到一名老婦背對著他們朝靈牌上香，一眼望去，靈牌上刻的名字儘是「祝英」「祝月」「祝千裘」「祝璇」……

陸離此時才注意，祝阿婆說話時，那雙本該渾濁的雙目熠熠生輝，就如同祝巧那雙發亮的眸子一般。

「這隻是hetubook.com.com迴光返照。」祝阿婆一句話將他打回地獄，「在宗祠里，祝家的巫女能夠在付出代價前呼出最後一口氣，這算是命運的仁慈吧。」

「第二個代價則來自於安百璃。你將永遠如履薄冰，生活在危險之中，這些危險不會輕易害了你的性命，只會讓你筋疲力盡，讓你看著身邊的人為了你遍體鱗傷，只會讓你感到自己的無力。終你一生，你都居無定所，顛沛流離，從川海到木蘭，從木蘭到美國，從美國再到南非……你將永遠活在提心弔膽、生死一線中，永遠靠著壓榨你愛的人來苟活，成為她們背上的寄生蟲，將她們的愛意、精力乃至尊嚴消耗殆盡。這個代價為了讓你遭受更多苦難，甚至會讓你比常人更長命更健康。」

陸離聞言照做，將已經幾乎失去生命體征的祝巧放在靈牌前的地面上，為了怕她受涼，陸離還脫下外套給祝巧當墊子。祝阿婆在一旁說：「陸離，小巧並非為你承受代價，這是她和*圖*書自己的代價。因愛生嫉，因愛生貪，因愛生悲。」

陸離深吸一口氣，他看了眼躺在地上艱難呼吸的祝巧，知道自己再急也沒用：「阿婆，我聽朱熙說，可以這麼稱呼您？」

祝阿婆看了一眼先祖的靈牌，微微一嘆：「陸離，你可知道，我們的這場對話可能在幾百年前便已經註定？」

這句平常的話語卻如同魔咒一樣束縛住了陸離的心靈，他不由汗毛倒立，腦海中閃過無數重生、來世、水晶的念頭。

陸離嘴唇嚅動。如果真發展到那一步，陸離這個人還是死了更好吧。

她豎起三根手指：「三個小時。祝巧只有最後三個小時的性命。」

他忽然明悟了許多，沒有去追問她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背負著冰涼的祝巧跪在宗祠前：「請您救救祝巧，一切都是我的代價，不應由她人代償。」

「當然可以。」祝阿婆笑了笑，「你是熙兒認定的夫婿，也算是我的孫輩。」

陸離身上雞皮疙瘩一陣接過一陣，在祝阿婆那hetubook.com.com雙近乎發光的眼睛面前，他感覺自己無所遁形。他討厭命運，討厭大勢，他討厭一切因果註定，人的一生不該像一段程序一樣早在第一段代碼敲出來時它的性質便已確定。

陸離露出一個自嘲的笑：「陸離此人，真是罪業纏身，罪孽滔天啊。」

「陸離，你的代價有兩段，而且都已經在償還中了。」祝阿婆豎起兩根乾枯的手指，「一則是你自己的代價，顛狂柳絮隨風去、輕薄桃花逐水流。你註定被桃花所擾，愛上諸多，恨上諸多，但最終一無所得，所愛之人都會離你而去，當初愛有多深，未來便會恨有多切。楚靜怡便是個開端，你想必已經深有體會。此種愛而不得的地獄，恐怕對你來說可謂是生不如死。」

陸離當然沒心思坐下來閑聊：「我只想知道有什麼辦法救活小巧嗎？她為什麼會這樣？這是什麼的代價？要如何破解？」

如果這就是他的代價，那還不如讓他去死，死在她們心中最美好的那個地方，而非眾叛親離，舉目無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