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槍炮、婚姻與姐妹
第三十章 月有陰晴圓缺(一)
所以陸離點了點頭。
「這可能是我的宿命。」朱熙說。
陸離捏住她的嘴唇:「夠了,你個壞女人!別說了!你要壞就壞到底罷!為什麼偏偏要讓我覺得你是個好女人?!」
「也從來沒有人真正尊重過她。以前我總愛擅作主張,替她下決定,後來她長大了些,阿婆又對她愈發嚴格了,等我好不容易把她接出來后,閻如君又操縱了她。小巧只有在你身邊的時候是最自由的。」
某個自我毀滅傾向的念頭一旦升起,便難以忘卻。
陸離想,如果任憑時間繼續回溯,他們會重生?還是會就此消失在時間長河中?如果是後者,那百璃、琥珀、雅夢、靜怡、嘉寧、祝巧甚至朱熙她們,還會不會因他而痛苦終身?
「你再繼續纏紅線,我們會一起死的。只要你鬆開紅線,你就能活下去,回溯返回也好,重生也罷,總比和我一起被時光沖刷掉更好。」朱熙看著他,「陸離,這一次,和_圖_書我沒用藏槍,沒有任何後手,也沒有任何試探,和在雪地的那次不同,這次,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留下我,活著回去。」
阿婆說,時間回溯是以琥珀的記憶為基礎,那通常來說,只要回溯到琥珀認識陸離或朱熙之前,那它就會被強制中止。陸離抱緊朱熙,眼看著時間一步步倒退,回顧了他和女孩們在海邊共度夏日,回顧了他與琥珀的古典戲劇般的愛情,回顧了他在山竹村與朱熙不太美妙的偶遇,最後看到了金髮的天使陪同父親走下飛機,後者暢呼一句:「神州!好鮮甜的空氣!」
朱熙的半身已經色彩模糊,好像隨時要被抹去一般,饒是如此,她也咬著牙問:「姓陸的,你喜歡小巧嗎?」
二人在光怪陸離的時光隧道中忘我地擁吻,哪怕他們半個身軀都被時間越拉越長,好似隨時要被那萬千色彩同化。朱熙一邊吻住陸離,一邊試圖悄悄地解www.hetubook•com.com開自己手指上纏繞的紅線,陸離剛要阻止,卻忽然驚喜地喊:「記憶要到盡頭了!」
就在陸離以為回溯終於要結束時,下一秒,畫面一閃,他們再度回到了神州,回到了首都最大的中心廣場。只見浩浩蕩蕩的人群正在遊行,最大的一塊牌子上寫著:
陸離發現朱熙一直有某種自毀傾向,她在雪地時也是反覆提到讓陸離丟下他,此時也是,再聯想到這女人前世一直遊走在危險中,某個想法頓時水落石出:她過得並不開心。這個想法和之前的想法截然不同,朱熙過得不開心,她將所有生的希望寄托在祝巧身上,所以她才會如此重視祝巧,甚至大過她自己,而她更希望自己不曾活過,對她來說,這個世界一點也不美妙。
「小巧這輩子過得苦,從未享受過公主的待遇,小時我在吃山珍海味,她卻捧著玉米分享給我,說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和*圖*書」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但此時此刻,他身邊有朱熙,身後有小巧,還有更多的女孩,他不得不拋棄那些軟弱的想法。
「打倒暴君朱熙!民主與自由終將取得勝利!」
他看到朱熙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太尋常的光彩,她的笑也有點苦澀,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說這些做什麼?」陸離很不喜歡她說話的氛圍,感覺就像交代後事一樣。
「不要胡說了……再繼續回溯,回溯到琥珀出生前,回溯一定會停止的!」陸離只能再給他們設立一個目標,儘管他並不知道這個目標是真是假。
陸離不解地看著她,這種時候,她還在問這種問題做什麼?
「你要好好對待小巧,不能像對我那般粗暴。」朱熙像是卸下了所有堅強的偽裝,開始像個普通女人般小聲念叨,「你如果還記得我,www.hetubook.com•com就把我那份也一同償還給小巧。」
陸離不知自己承擔了何種大任,他也並不想苦難重重,如果萬事都能一帆風順,他救了小巧,消除了和閻家的尖銳矛盾,順道帶回了怡寶,最後一大家子人和和樂樂地在一起,這該有多好?陸離必須承認,他的韌性與鬥志在和紅顏們相處的過程中被消弭了不少,此時竟然有如此軟弱的想法。
按常理來說,此時回溯就應該被強制中止了,因為更早的記憶中不會有「陸離」和「朱熙」兩個名字。可回溯依然冰冷無情地繼續著,唯一的不同便是陸離和朱熙身上的痛苦進一步加劇。陸離不得不再將紅線纏了一圈,二人之間的紅線短得只剩不到五厘米了,他們的手不自覺地緊緊相握。
此刻他們已經來到美洲大陸,他們聽到產房內一聲嘹亮的啼哭,一直在房外等候的外交官臉上並無驚喜,反而將眉頭皺得更深了。陸離猜測,此時或許就是琥珀出生之時。
如果她和-圖-書能選擇,她一定不會想在這可悲的世界走一遭。
朱熙忽然推開陸離的手,迅速地吻住了他,她格外熱情,香舌主動探入陸離嘴中,雙手用力地捧住陸離的腦袋,不讓男人動彈。陸離看到她眼中閃著淚花,她好像在哭,今天這壞女人好像一直在哭,之前是為了祝巧而哭,現在又是為了誰呢?
這五厘米可能就是他們生命最後的長度。
他喜歡小巧嗎?毫無疑問是肯定的,但並非男女之間的喜歡,更接近於一種寵愛,試問,一個如此漂亮可愛的姑娘,對你完全信任,又對你如此依賴,真的有男人能不心生喜愛嗎?
「你活著回去,娶了小巧,可好?」她說,「她在朱家人眼中也是個公主,你多少也算個駙馬,還不會被曝光在公眾視野中,於你來說是恰到好處。」
以前在念書時,陸離最討厭一種人,那便是特別刻苦特別用功的人,並非討厭他們的品質,而是討厭他們能讓自己的修正主義、享樂主義軟弱性暴露無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