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烤肉店門前，他拿出手機看時間，身邊不停有人進店出店，冷風裡夾雜著間歇吹來的暖氣，一陣陣拍在余宙身上，忽冷忽熱，激得他打了個噴嚏。

當他們不再說話，烤肉店裡的喧雜人聲便充盈了他們的耳朵。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她坐回去，「我點了幾個，你看還有什麼想吃的再點點唄？」

林清頌瞬間忽略掉之前的不愉快，她撐著桌子：「就這樣？沒別的了？難道不是因為我長得好看才讓你記憶深刻嗎？」

林清頌越想越不自在：「不好意思，你就當沒聽見吧。」

林清頌開始轉移話題：「不是說了叫你先進去嗎？怎麼站在門口？」

街道路燈暖黃，他們走在傍晚的風裡。夜市裡小吃攤陸續擺出來，風一吹，整條街都是食物的味道，好像這就是生活的樣子，熱切又真實。

「可我明明一直在看……」

林清頌接過菜單鉤了幾樣：「雖然你這件衣服挺好看的，但你不冷嗎？」

「時效過了！」

動態一發出去，余宙的手機立刻就響起來，林清頌見他掏出手機，忽然想起從前有一回也是這樣，她一發出什麼，他的手機就響了。

「學霸就是學霸，記性這麼好。」

她信口胡謅，試圖掩飾掉自己左拐右拐、偷摸過來，就為了嚇他的小孩行為。

在等菜的過程中，林清頌隨意往身邊看了看，正巧就看見有一桌和*圖*書吃完，那個帶著孩子的女人往門口走，路過她時，女人停了下來。

該不會是特別關注？

余宙回頭：「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你不喜歡那個老師？」

女人很瘦，嘴唇很薄，臉上的顴骨也突出來一塊，即便是笑著，也叫人感覺刻薄。

「我知道記仇不好，也被說過小題大做，連我媽都說，如果不是那樣，我就考不上這個高中，就不會有現在，我應該謝她。可我憑什麼謝她？這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沒人知道當時的我是什麼心情，事情過去了沒錯，我不需要別人理解，但我也沒辦法釋然。」

「也不是記性好，那時候你比現在還矮，黑眼圈很重，書包看上去又大又沉，握著扶手的手肘上還帶著水性筆寫過印上去的字，像是剛剛補完課要回家的樣子。」余宙回憶道，「我心想，小姑娘看著挺累，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很難得。」

余宙也不開口，只是那麼望著她，他用眼神告訴她自己在聽。

林清頌聽得蒙圈：「你這麼一說，好像真有這回事兒……當時是你？」

余宙挑起一邊的眉頭，他攤開手：「好不好看另說，但那兩塊錢是不是可以還我了？」

余宙覺得奇怪，又不知道從哪兒問起，一時間便只盯著她發獃，獃著獃著，忽然就想起期末考試之前她說的那些話。

「你怎麼這樣看我？和-圖-書」林清頌問。

「清頌？」

她說，她初中的成績不怎麼樣，即便是到現在，也不習慣做好學生。

彷彿又看見那個畫面，余宙輕笑。

「我見過你的。」

林清頌剛一想完立馬甩了甩頭，怎麼可能呢？巧合吧。一定是和他吃了頓烤肉，傳染到他的自大了，一定是這樣。

「對，初中班主任。」她扯了扯嘴角，「很久沒見了。」

林清頌縮回去：「我沒零錢。」

「你、你不是吧？怎麼和被調戲的小姑娘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佔了你便宜呢。」林清頌笑得大聲，絲毫沒注意到余宙驟然變紅的耳朵。

余宙像被燙著一樣收回手。

對於她而言，那段過去不好受，加上害怕被人評論「不至於」，所以她也就一直沒說過。沒想到今天不止說了，還抱怨了這麼多，而且還是對著余宙。

「就那兒呀。」林清頌隨手一指，「你長得太高了，視野放得遠，可能沒注意。」

余宙聳肩：「或者我們自|拍一張，你發個動態，就說我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那兩塊錢我就不追究了。」

「和同學出來吃飯？」

就見個老師，她怎麼這個表情？

現在回想，那也不過就是普通的一天，他在公交車站遇見了一個女孩，借了人家返程的錢。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把那一幕記那麼久，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開學第一天遇見她時，先因htｔｐs://m•hｅｔuｂｏｏｋ•ｃｏｍ•coｍ為看見她而欣喜，又因為她沒有認出自己而失望。

半大的孩子，忘性總是很大的。

林清頌明顯彆扭：「也沒有，我當初確實成績一般來著。」她說著，頓住，有些煩躁似的推翻自己，「算了，也沒什麼不能承認的，我就是不喜歡她。」

「是嗎？」

「今天溫度這麼低，你就穿這個？」

「誰說的？」

「我當時算是中游，不拔尖也不墊底，但我偏科，英語很差，正巧盧老師就教英語。」她玩著手指，「大概是因為這樣，她勸我爸媽要我去她家補課，可我去了，她又覺得我笨，學不好，教起來費勁，所以瞧不起我。在初二進初三那一年，她在班裡說我考不上高中，只能讀職校。我很氣，想證明自己，就拼了一把。」

剛剛打完，就有一雙手拍在他肩膀上。

「那就好。」盧老師本就只是看見林清頌隨口招呼幾句，又顧著小孩，問完之後也沒再多講什麼就走了。

「位置我已經訂好了，可裏面都是幾人一座，我自個兒也無聊，就出來看看。」

林清頌一頓，立馬掏口袋：「我這個人最不喜歡欠人錢了。」

冬天最受歡迎的就是烤肉店和火鍋店，尤其是飯點，裏面總是擠擠攘攘坐著許多人。門口等座的也不少，常常一桌剛走，另一邊就有人進來，店裡連桌子都收拾不及。

「就隨便收拾收拾，ｗｗw.hetuｂｏoｋ.coｍ.coｍ總不能邋裡邋遢的出門。再說，我沒覺得這件衣服薄，我不冷。」

抬頭猝不及防對上她一雙帶笑的眼睛，余宙握拳放在唇邊輕咳幾聲。

她說著，眼睛就紅了起來，語氣的起伏也大了些。

兩個人笑鬧起來沒個正行，烤肉在盤子上滋滋作響，誘人得很。吃飽喝足，兩人還是自|拍了一張，只不過那張自|拍留在了余宙的手機里。而回家路上，林清頌偷偷|拍了一張他的背影，當即就發了動態，配的字是「全天下最自戀的人」。

「你見過我？」林清頌怔忪道，「什麼時候？」

林清頌的嘴唇微微發顫，喝了口水平復心情，在看見皺眉的余宙時，她扯了扯嘴角：「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她擺手，「不過我本來就小氣，也沒什麼好掩飾的。」

「你怎麼這樣？」

「嘿！」

「反正過了……」

她一愣：「什麼？」

余宙望一眼門口又望一眼她：「剛才是你以前的老師？」

大概在長輩眼中這不過是件小事，可經歷著它的是孩子，在孩子心裏，那是很重要的。

「還成。」

林清頌笑得僵硬：「對。」她頓了會兒才繼續道，「盧老師。」

最近剛放寒假，街上到處是解放撒歡的學生，外邊冷，店裡也難佔位置。她和余宙說得好好的，講自己會晚些來，讓他在裏面等，不承想他木頭似的在大門口站了這麼久，久到手和耳朵都凍成了冰hetubook.com.com棍還傻乎乎在張望。

余宙假裝沒聽見，把菜單推過去：「你要點什麼？」

「不冷？」林清頌伸出食指碰了碰他的手背，「這都進來幾分鐘了，你的手還和冰塊一樣，這叫不冷？」

成績要下學期開學才能出來，於是余宙決定先請林清頌吃了東西再說。

林清頌「哦」了聲，跟他走進去落座，忽然又發現什麼。

他在門口等了這麼久，怎麼都沒看見她？

「高中怎麼樣？成績還行嗎？」

「其實那時候我見過你。」就在林清頌藉著看手機掩飾尷尬時，余宙開口了。

余宙點頭輕輕笑。

「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林清頌不依不饒，她撐在桌上往對面湊，眼睛一閃一閃，「仔細瞧瞧，這頭髮也抓過，沒看出來余宙同學這麼注意形象呢，平時掩飾得夠不錯的呀。」

事實上，早在看見那個女人的時候，林清頌就怔住了。

余宙彎了嘴角：「具體不太記得了，但那是周末，在公交車裡。我注意到你，是因為你在看車載屏幕上的相聲，你看得夠投入的，笑得像個傻子，看著看著就坐過站了，到了我那一站才下車。對了，當時你沒帶錢，坐不回去，還是我借了你兩塊錢，你才又去對面坐了公交車回家。」

倒是林清頌，見到她之後就安靜下來，半垂著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這幾個？」余宙繼續無視她的問題，「還要不要別的？」

「整的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