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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如果不是康丘水蛇，就會是穆瑞奇猴：如果不是穆瑞奇猴，就會是佛羅里達黑豹；如果不是佛羅里達黑豹，就會是澳洲的東袋狸（eastern barred bandicoot）、非洲獵豹、馬達加斯加狐猴、西北太平洋的北方斑點貓頭鷹（northern spotted owl ）、懷俄明州的黑蹄雪貂（black-footed ferret）、加州的灣區格點蝶（Bay checkerspot butterfly），或者是大灰熊。看看目前全球稀有生物的分佈圖，已經是東一塊西一塊了，而且這一塊塊的生物分佈區也正逐漸消失。某些生物的分佈可能此消彼長，但大多數生物的分佈，卻只是逐漸減少，終至消失。

自從致力於康丘水蛇的分析之後，吉爾賓開始將專業生涯放在後設族群動態的研究上。為什麼？因為他知m.hetubook.com.com道大陸已經逐漸減少甚至消失，整個世界已經是支離破碎了，眼前的現實，需要一套新的研究模型來配合。

三個不連續的生態系中，剩下的大橢圓之間，仍有小點飛馳著，康丘河沿岸，小點的運行比較頻繁，至於其他兩處（即科羅拉多河上游與下游）的小點就非常稀疏了。我看著螢幕的時候，發現科羅拉多河沿岸的橢圓變成中空的速度，比重新填滿的速度更快。此時，翻轉變成了耗損。不久，科羅拉多河上游的地帶完全空白了，所有的橢圓都變成空心的，接著科羅拉多河下游也一樣，這兩處也就不再有小點飛馳了。原本相連的生態系炸成了碎片，而且事實證明，這些碎片有三分之二都無法維持下去。

「當然，收到我們的報告之前，」吉爾賓說：「他們已經很想要建水壩了。」一年之後，水庫興建工程開始。

這和圖書句話裡，他所謂的「絕跡」，是指整個康丘水蛇族群的滅絕，而所謂「不會直接」，則暗示著史達西水壩的興建，會間接使得殘餘的後設族群，更容易遭到滅絕之禍的威脅。他在安亞伯發表的論文中，所描述的那些漩渦仍然在他的內心深處：生境減少，使得族群分佈破碎的情況更加惡化；族群數目減少，使得近親交配的情況更為嚴重；生物失去適應環境的能力，使牠們更不能在生境區塊之間移動。如此一來，生物分佈將更加破碎，生物分佈破碎又會增加近親交配的機會……。史達西水壩不會將康丘水蛇趕盡殺絕，卻會使這些蛇逼近滅絕的漩渦。「我們在報告中，老老實實地陳述這樣的後果。」吉爾賓說。

當時的吉爾賓與蘇利正在窺探康丘水蛇的假想未來，對於機率與史達西水壩興建的共同影響，也發表了見解高超的預測。他們的電腦模型預測未來的三和圖書百年，康丘水蛇仍能在康丘河沿岸的第三個生境區塊地帶生存，即使興建水庫會淹沒大片的生境，並孤立其他兩個生境區塊地帶，讓水蛇不易到達，但是康丘河仍能有足夠的急流，能夠支持一個永續（但少得可憐）的水蛇後設族群。

有些橢圓是實心的，代表有康丘水蛇聚居；有些則是空心的，代表沒有水蛇。畫面上飛馳的小點，代表每一年水蛇聚居的可能性；當一個小點正中空心的橢圓時，這個原本空心的橢圓就立刻變成實心，表示水蛇已經聚居此處。此刻我所看到的，是一群光點的後設族群，而且，至少到目前為止，是個自給皇的後設族群。

「所以，史達西水壩短期內不會直接造成水蛇絕跡。」吉爾賓這麼說著，措辭顯然經過深思熟慮。

我瞪著吉爾賓的電腦螢幕上那些發亮的橢圓形，差不多有一百個，排成叉骨的形狀，代表著康丘河與科羅拉多河靠近德和*圖*書州潘洛克（Paint Rock）的交會處。雖然每個橢圓都代表五公里的河段，但每個橢圓的大小還是不盡相同，反映出各個河段內良好急流生境的多寡。在橢圓之間移動的小點，看起來就像電動玩具中的一陣槍火。這正是康丘河的模型，此時為了向我解釋模型運作的方式，吉爾賓暫時把它停下來。

「所以現在我們模擬水壩興建的情況，」吉爾賓說：「只要把水庫會淹沒的那幾個區塊清除掉，讓水庫橫跨的地區沒有水蛇聚居。」他按了幾個鍵，讓整個模型重新開始運作，這一次把史達西水壩也放進去。「所以，我們本來有一個相連的、單面的生態系，現在卻變成三個不相連的單面生態系。」叉骨狀的匯流地帶中，立刻有好幾個生境區塊變成空的，那幾個區塊代表了水庫所在的地點。

吉爾賓說：「而且，我們非常不客氣地做了很多這方面的模擬——也不客氣地發現，和-圖-書康丘水蛇在其中兩個沿河地帶就此消失了。」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他們的報告送到了強森手中。報告中說，雖然水壩不會直接造成康丘水蛇的絕跡，但是卻會「使科羅拉多河中的水蛇迅速消失」，也會使得康丘河中的水蛇「更容易遭到大難」。究竟是哪一種大難會讓康丘水蛇萬劫不復？其實小災難（例如行駛在公路橋樑上的軍用卡車，滴下有毒液體）就可能造成這種嚴重後果了。同時，水壩興建以後，水蛇近交衰退的機率將會大增。

水庫如今已經啟用，強森也繼續他的工作，但是美國魚類暨野生動物保護處的相關人員，仍在監控康丘水蛇。最新的資料仍然沒有結果。康丘水蛇會活下去嗎？還是會死？這種生死兩難的局面可以緩和嗎？這些問題誠然有其重要性，但是，這個個案更深層的意義卻不在於這種蛇的存滅。吉爾賓與蘇利都瞭解，更深層的意義是：我們已經進入後設族群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