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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鳥之歌:滅絕年代的島嶼生物地理誌

作者:大衛.逵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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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篇 來自阿魯的訊息 航向阿魯群島

第十篇 來自阿魯的訊息

航向阿魯群島

一八五七年元旦前後,華萊士在凱島停留了一小段愉快的時光,他在森林中行走,收集蝴蝶標本,也注意到幾種有趣的鳥,包括一些喧鬧的紅色鸚鵡,還有一種以荳蔻為生的大型綠色鴿子。他沒看到天堂鳥,因為根本無鳥可看。凱島和阿魯之間的八十哩海洋畫出了動物分佈的界線,凱島的動物和摩鹿加海比較近似,阿魯則與新幾內亞較為一致,因此只有在阿魯才能進入天堂鳥分佈的區域。
馬特哈利號是一艘舒服而整潔的船,大小剛好能容納二十四名旅客、二十名船員、六隻左右的鸚鵡、還有一船艙滿滿的荔枝罐頭和碧湯(Bintang)啤酒。全船除了我之外,所有的旅客都是出來玩耍的荷蘭人,船員則都是和善可親、禁得起海上風霜的印尼人。另外還有兩位導遊,一位是長居海外的荷蘭人,名叫皮茲(Piet),另一位則是來自摩鹿加的女士,名叫莎兒(Saar)。他們每天都是用荷蘭語做簡報,我是完全聽不懂的。
這種遊船一直是昂貴而便利的,比起當初華萊士所搭的帆船自是舒服多了,但是它卻不能幫我更接近目的地。話說回來,我很高興逃離這艘船。我跟麥克斯、安娜麗絲、濟斯和他的夫人瑪麗琪,還有一直好心和我作伴的那幾位荷蘭人道別。下船之前,皮茲幫我一個小忙,但這個小忙可是彌足珍貴——他告訴我,印尼話的「天堂鳥」是這樣說的:仙得若娃西(cenderawasih)。
船隻繼續航行,我們目送飛魚掠過船頭而去,然後經https://m•hetubook.com•com過一個名叫蘭恩(Run)的小島。蘭恩島只是海平面上的一小塊綠地,但是卻非常有名。三百年前,一群狡猾的荷蘭買主以遠方一個較不荒涼的島嶼作為交換,從英國人手中取得了這片個人財產。當時蘭恩附近的島嶼,因出產荳蔻而備受重視,荳蔻是一種戰略物資,就像鉻和鈦一樣,即使是少量也非常珍貴,市場遭到壟斷時,更是價格飛漲。雖然在香料群島(Spice Islands,因出產香料而聞名)這個特殊的角落裡,橡膠與黑胡椒也都是重要的貿易作物,但都還比不上荳寇來得重要。
我就在杜伯這裡跳了船。如果運氣好,那麼不到幾天,我就可以到南邊一個小小的沿海村落跟馬特哈利號重新會合。萬一運氣不好,或者遇上什麼怪事,我就會錯過約定,那麼就得跋山涉水用其他的方法回去了。我跟導遊皮茲和莎兒說,萬一我真的趕不上船,請他們把我的手提電腦交給安朋的某家旅館。同行的旅客之中,有位好性情的內科醫生濟斯,借給了我一張阿魯群島的詳細地圖。我衷心向他致謝,而且答應兩天內就把地圖還他——如果我能夠及時趕回來跟他們會合的話。
自從華萊士在一八五七年來過之後,多博小鎮已經有了改變——一方面如今的多博已經更名為杜伯(Dobo);另一方面,低矮的屋頂上,現在多了兩個無線電發射塔和一個衛星接收器。幾艘生鏽的貨船停泊在港口,哈馬希拉(Halmahehttps://m.hetubook•com.comra)來的一艘貨輪則停在鎮上唯一的碼頭。不過,這一切的改變都不算大。當年華萊士在西風帶雨季來臨之前,搭乘過大型的布吉尼馬來帆船,如今的哈馬希拉貨輪不過是那種帆船的金屬仿製品而已。至於衛星接收器和無線電發射塔,也和棕櫚樹一樣高聳入雲,《馬來群島》描寫這個小鎮是一個窄窄的港灣,有著珊瑚礁沙灘,如今看來也依然如此,沒有太大的改變。小鎮再過去就是森林了。港口還有許多能撐帆的獨木舟,夾雜在鐵製的大船之間,我看著其中一艘帆船滑過,船上滿滿裝載著草蓆,船尾有個人以槳當舵,船頭還有個小男孩,拿著一個蚌殼把船裡的積水舀出去。碼頭上擠滿了工人,到處是堆放的箱子、一袋袋的米,還有六隻長毛山羊。工人扛著貨物,走向濱海倉庫,這兒沒有鏟車可以減輕他們的負擔,山羊則自動自發走上岸。
晚上,我們向東南航行,跨越班達海(Banda Sea),一路上非常順利。海上的第一個黎明來臨時,珍珠白的光澤出現在我們船頭左方的天空,從後方照亮了空中的積雲。積雲升起,像地平線上的草笠竹。中午時分,我們在汪洋大海中,繞行了一座名叫蘇安基(Suanggi)的海上孤岩,這是一個陡峭的火山齒,從深海中冒出來,岩頂有樹木生長,樹叢中只有軍艦鳥和鰹鳥。鰹鳥在高空盤旋,在石崖上棲息,潛入水中捕食魚類;而軍艦鳥則是花時間偷鰹鳥的食物,有些軍艦鳥心不在焉,會m.hetubook•com•com斜斜地飛到我們上方的低空盤旋,難怪有人會誤把牠們當傳單或垃圾。這些長途飛行的海鳥,能夠輕鬆遨翔幾百哩,在遙遠的島上築巢。牠們以獨特的方式告訴我們:現在船隻已經航行在孤獨的海域上了。自從離開加拉巴哥群島以來,我還是第一次再度看見這麼多的軍艦鳥。
南摩鹿加地區的特色之一,是隨處可見的殖民時代殘跡:荷蘭式堡壘、荷蘭式碼頭、荷蘭式教堂,而搖搖欲墜的舊穀倉則是當年採收荳蔻時,加以乾燥貯存的地方。此外還有殘存的橡膠園,如今已被野生植物淹沒了。我們的船停泊了幾天,就停在距離蘭恩不遠的碼頭,那裡靠近當年班達群島的荳蔻集散地。碼頭的其中一端,有一座火山居高臨下,另一端則有一座重新修建的荷蘭式堡壘。我走到市場去買榴槤,這種惡名昭彰的當地異果,吃起來像豐美的乳蛋糕,但是氣味之差是出了名的。我還買了一點當地的香蕉準備當點心。
我的船艙在上層甲板的舵手室後面,跟裝鋼琴的箱子一樣大。其他付錢的旅客,則住在甲板下方一間間有空調的雙人包艙中。雖然我的地方比較小、比較簡陋,而且熱得透不過氣,但卻非常隱密,因此住起來一定愉快。住在這裡讓我比較接近船員、接近海上溫暖的空氣、接近遼闊的摩鹿加天空。我可以欣賞令人讚嘆的夕陽與難以捉摸的黎明,重讀華萊士那些令人激賞的篇章,耐心等待抵達目的地的一刻。
後來,我跟著旅行團去參觀古老的荷蘭式教堂,又看了同時期的堡壘,然後和-圖-書跟兩個同船的朋友去散步。我們在風化的墓碑間穿梭,那兒長眠的是虔誠的荷蘭帝國主義者。這兩個同船的朋友非常好相處,一位是著名的荷蘭小說家麥克斯(Max),另一位是他的夫人安娜麗絲(Annelies )——這個令人敬畏的女子有著冷峻的幽默感。這對夫婦都很照顧我,讓我這個馬特哈利號上的外來客,不再那麼格格不入。倒是他們兩人在那兒閒逛都有一點不自在,因為幾百年前,他們的先民就在這裡屠殺了數千名的班達原住民。在教堂旁邊的空地上與其他團員保持一點距離時,安娜麗絲語帶嘲諷地低聲說起那段歷史,說起國家的罪惡,說起旅遊業。我們從班達繼續東行,到達凱島,這是華萊士到阿魯之前的最後一個休息站。
天亮之前半小時(這時候誰還睡得著?)當我們駛近閃光信號燈時,我從上層甲板眼巴巴地望向東方。那燈號代表著多博港。
船長名叫拉地夫,是個笑臉迎人的印尼人,他這艘馬特哈利號,由一家荷蘭公司包租,專門載客前往班達(Banda )、凱(Kei),以及零星散佈在安朋與新幾內亞之間的其他島嶼,航程的極東點就是阿魯。然後,如果一切都照計畫進行,船會再朝北走,前進到新幾內亞本島,然後再沿著橢圓形的航道返回安朋。這趟航程耗時三週。我已經透過阿姆斯特丹的一個傳真號碼訂了船位。別問我花了多少錢,總之到阿魯這趟旅程不但緩慢而且昂貴。不過我已經選了一個絕佳的理由:去阿魯的行程,根本就沒有便宜又快速的!
我迅hetubook.com.com速把這個字寫下來。「仙得若娃西」,我試著唸。一共四個音節,輕音的「仙」,捲舌的「若」,仙—得—若—娃—西。我把它當通關密語牢記在心。
我在凱島沒參加當天排定的餘興節目——村民的迎賓舞是專為帶錢、帶相機的白人表演的,我生來就不喜歡。這時我們已經離開安朋一個禮拜了,我已經開始溫習印尼話,但決定不學荷蘭文。雖然餐桌上完全聽不懂他人的交談讓我產生了心靈的孤寂,但置身擁擠的船上,已能免於身體上的孤獨,算是彌補了心靈的孤寂。不學荷蘭文對某些同行的旅伴來說,是對他們文化的侮辱。他們也注意到我對於集體出遊非常反感,所以社交氣氛已經有點不妙了。不過我不在意,我的旅程並不是要來培養社交氣氛的。我開心地躲過了迎賓舞,走過小村子,爬上林木叢生的山脊,瞪大眼睛看著蜥蜴和蝴蝶。我又買了一些榴槤,這種水果奇異的芬芳,連麥克斯和安娜麗絲都不願意分享,真是謝天謝地。當天晚上,我們乘著中浪,迎著強風,橫越阿那夫拉海(Arafura Sea),駛向此行最遠的一站——阿魯。
華萊士所謂的安伯伊納(Amboyna)島位於摩鹿加群島南部,我就在島上的安朋(Ambon)碼頭上了船。這艘船——金邦馬特哈利號,是布吉尼(Buginese)縱帆式帆船的翻版,只是加了機械動力而已。一百呎長的船身,線條流暢,有著高高的船頭;垂直的木梯下方,有低層甲板、兩根木製船桅,另外還有厚重的帆布製風帆,作為裝飾並補充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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