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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吐溫自傳

作者:馬克.吐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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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注意,注意。看——注意看。那邊——看到什麼東西了吧?注意——注意!好——說說看。」
我表演了半小時以後,希克斯便成為一去不復返的人物了。一個戰敗的英雄,一個垮了的偶像。這我很清楚,也很高興。我在心裡說,「慶祝我做壞事成功!」希克斯永遠也不可能被催眠到那個程度,可以當眾親吻一位想像中的姑娘,或者一位真正的姑娘。可是我能辦到。凡是希克斯所做不到的事,我都立意非做到不可,不論在生理上或者道德上要付出多麼高的代價。他表現出了若干糟糕的缺點,這些我都注意到了。舉例說,魔術師問道,「你看到了什麼?」讓他自己發明出一個幻景來,而希克斯卻又啞又瞎,他一件東西也看不到,一個字也說不出。反之,只要魔術師認為該看到一種叫人驚倒而又為觀眾所歡迎的幻景時,我卻能毋需他的幫助,做得比有他幫助還出色。
可是這些話對她根本沒有發生什麼影響。她原來的立場一絲一毫也沒有移動。這真叫我受不了,可是,叫我更加受不了的是她完全不顧我發的誓,為了駁斥我,她提出了一些論據,證明我是掉進了幻影,自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論據!這些論據只是表明人們可以從一個人的外表知道他的內裡,而且知道得比他本人還清楚。在過去,我對這些論據就有些藐視,從這以後,也沒有更加尊敬些。她不肯相信是我自己捏造出這些幻景的。她說這是傻話,說我那時還只是個孩子,不可能幹出這種事來。她舉了里奇蒙大火和殖民大廈為例,說我沒有那種能耐能捏造出來。後來,我又想到一個主意!我說,她說得對——這些不是我捏造的,我是從皮克博士那裡聽來的。甚至這樣狠狠的一炮也不能打動她。她說,皮克博士的證據比我的強,而他曾經明白地說過,說我不可能聽說過這類事情。天啊,天啊,這是多麼滑稽可笑,多麼不可想像的局面啊:一個自我招供了的騙子,由於受騙的人所提供的證據,便被判是老實的,無罪開釋了!
這樣,我就沒有丟臉。我作為一位英雄,回到了舞臺上,感到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幸福。至於心理上的提示這一層,我的顧慮也消除了。我判斷出,萬一我沒有能猜準催眠術師要我幹的事,我就不妨搞點什麼名堂出來,一樣可以應付過去。我的想法沒有錯。無聲的心理提示這種表演就大受觀眾的歡迎。每當我領會到,他要我幹什麼事,我就站起來幹——想到什麼就幹什麼——而那位魔術師,他不是傻瓜,每次都加以認可。人們問我:「你怎麼會知道他要你幹什麼?」我說:「那很容易。」人家總是五體投地地說:「你怎麼能有這麼大本領,我算服了。」
「我的懷疑一掃而空了。串通製造不了這樣的奇蹟。他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些細微末節,可是他描寫得就像親眼目睹的一般——而且真實得無懈可擊。天知道,只有我清楚!」
她只是說——
實際情況是,我要不了多久,便對自己的勝利感到厭倦了。我看是不到三十天,靠撒謊得來的光榮很快便成了最不愉快的負擔。毫無疑問,有一陣子,我喜歡人家當著我的面把我的光榮事跡講了又講,既是讚賞,又是驚歎。可是我還記得非常清楚,沒有多久,我便對這件事感到厭倦,感到臭不可聞。由此而引起的令人作嘔的懊惱心理,叫我再也受不住了。我深切了解到,世界上那些建立了赫赫功勳的人,跟我的經歷是一樣的。我知道,他們也津津有味地愛聽別人講到他們的功勳,如此者大約三、四個星期,而在這之後,很快便怕人家提起。要不了好久,他就會但願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這麼幹。我記得,謝爾曼將軍一聽到「當我們行軍穿過喬治亞的時候」這樣的曲調,便常常火冒三丈,而不論他到哪裡,總要為他奏這個曲子,唱這個歌。再說,我和那些合法的英雄們相比,還不只差一截子。他們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功績,原本是金光燦燦、無可非議的,便會少難過些。而我可沒有這樣的特權,我的事跡怎麼也不值得人家尊敬。和*圖*書
桌子上有一把生鏽的沒有裝子彈的舊式左輪手槍,作為表演中需用的「道具」之一。兩三週以前,在五一節那天,學校裡有一次慶祝會。在那天,我和學校的霸王。一個大男孩吵了一架,可是並沒有撈到便宜。如今,那孩子正坐在屋子中央,在過道中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輕手輕腳地爬到桌子那邊,裝做怒容滿面,殺氣騰騰,按照流行的一個傳奇中所說的那樣,突然之間,一把抓住了手槍,揮舞起來,大聲叫出了那個霸王的名字,然後從舞臺上一躍而下,向他衝去,把他趕出了屋子。動作敏捷得連嚇呆了的觀眾想要出來勸阻也都來不及。接著是一片叫好聲,那位魔術師對觀眾說了話,說得非常動人。
「這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你如今確實是這麼想的,不過當時我在場,我知道得更清楚些。你一點也不畏縮。」
她只是把她那長滿白髮的頭搖了搖,簡單明瞭、深信不疑地說:「你現在是大人了,可以假裝你不疼。不過那時候只是個小孩,裝不起來。」
她還是那樣安詳!而我則相反,都快發瘋了。
還有另外一點:希克斯一點也不善於領會在心理上所作的無聲的提示。每次西蒙斯站在他後邊,盯著他的後腦殼,試圖把心理上的提示注進去,希克斯總是坐在那裡,臉上毫無表情,從來也不多一個心眼。要是他注意的話,他可以從觀眾那種全神貫注的臉上,推想到在他背後正有些什麼事,需要作出什麼反應。因為我是偽裝出來的,便生怕對我也來這一套玩藝兒,因為我知道催眠術師準會「要」我幹什麼事,而我卻不知道,這樣,我就有敗露受責的危險。不過,輪到我的時候,我就決定好歹試它一試。從人們緊張、充滿期待的臉上,我覺察到西蒙斯正在我的後面,使勁要我幹些什麼。我盡量馳騁想像,想像他要我幹些什麼,可就是捉摸不到。我那時很慚愧,很難過。我想,我丟臉的時刻到了,一會兒就要被趕走,丟盡臉面。承認這一點,我該感到羞恥。可是我再一想,倒不是想怎樣屈辱地走開,對自己幹的壞事表示難過,以贏得仁慈為懷者的同情,而是想我怎樣才能一鳴驚人、大出風頭,然後才走開去。
一八四七年,我們住在希爾街和梅因街的轉角那邊一座比較大的白房子裡——這座房子至今還在。雖說沒有少一塊板子,如今卻不像原來那麼大了。一年以前我還見過,並且注意到了它顯得小了些的情況。我爸爸是在這一年三月在那座房子裡去世的,不過我們家直到幾個月後才遷出。在這座房子裡,不只是我們這一家,還有另一家,就是格蘭特博士一家。有一天,格蘭特博士和雷伯恩博士在街上為了爭一件事,用內藏刀劍的手杖打起來,格蘭特送回家時遍身被刺傷了。皮克老博士把傷處敷好了,每天來照料他一會兒。和_圖_書
事情真怪。催眠術師訂的合同結束的時候,全村只有一個人不相信催眠術,而這個人就是我。其餘的人全都由不信轉變為相信了。可是近五十年來,只有我是堅決、徹底不信催眠術的人。這是因為在晚年,我永遠不會去再一次檢驗一下。我不可能這麼做。這叫我反感。也許這是因為它會把我一生中某個片斷重新喚醒過來,而這個片斷恰恰正是我為了自尊心的緣故希望忘掉的。雖然我心裡想的,抑或力促使自己想的是:我絕不會碰巧發現一項有分量的「證據」,證明背後還可能會有像我這樣的人在做欺詐行為。
我們村子裡有一件激動人心的事件,那就是表演催眠術的人來到了。記得是在一八五〇年,我不敢肯定,不過月份我是知道的——是五月份。這事的細節經受住了五十年的磨損。這個月裡有兩件有關聯的小事,使得我這一段記憶至今還很清晰。這些事件沒有什麼重大意義,不值得永誌不忘,可是在我的記憶中,還是小心地保持了下來,而把真正有價值的事趕走,卻給它們留下空間,讓它們舒舒服服地留在那裡。事實的真相是:一個人的記憶,並不比他的良心有更強的判斷力,也不能鑑別價值大小。不過,且不管這些小事,現在我的題目是表演催眠術的人。
使我吃驚的是,並沒有發生什麼感傷性的場面,沒有什麼戲劇性的事件,沒有發生喬治.華盛頓式的效果。她根本無動於衷。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話。她也這樣說了!我不光是失望而已。我原本以為,我把這個無價之寶的真實情況拋出來,會取得一筆收益的,豈知這樣軟聲軟氣地被認為沒有什麼價值,這著實叫我煩惱。我一再聲明,並且越說越激昂,說在那些早已逝去的夜晚我所幹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扯謊,都是騙人的。她平靜地搖搖頭,說她知道得更清楚。這時候,我便舉起手來「發誓」——接著得意地說,「如今你怎麼說?」
「為了讓你們大家都知道,這多麼了不起,都知道我們怎樣把這個小孩培養成了一個被催眠者,我要告訴大家:我沒有說一個字來引導他,他卻執行了我從心靈上命令他做的事,連細微末節都一一做到了。只要我運用我的意志,我可以立即終止他的報復行為。因為,剛逃走的那個可憐蟲,他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在這第和_圖_書四個夜晚以後,在這個值得驕傲的夜晚。勝利的夜晚以後,我成了唯一的被催眠者。西蒙斯不再邀請別的候選人登臺了。在兩週剩下的日子裡,每晚都由我單獨表演。到那時為止,有一打左右聰明的老傢伙,鎮上的知識貴族,始終不肯相信。我感到受了委屈,仿佛我是幹什麼不誠實的職業似的。這也不奇怪。人類常常有這樣的情況,本來理應受到這樣的對待,而他們恰恰最感丟人。在第一週中,這一小撮聰明過人的老紳士始終搖頭,說什麼所表演的奇異事跡,沒有一項不是串通好了的。他們還以自己的不信為榮,並且喜歡說出來,吹一通,從而顯得他們比愚蠢的、容易上當受騙的人要強。特別是年老的皮克博士,他是那群誓不兩立者的頭目,是個很難對付的勁敵,因為他出身名門世家,很有學問,一頭白髮,年高德劭,穿著早年宮廷式的富麗堂皇的裝束,魁偉而莊嚴,不光是看起來富有智慧,而且實際上也確實如此。他的影響很大,他對事情的見解比社會上任何人的見解都有價值得多。當我最終征服他的時候,我知道我已所向無敵。如今在五十多年之後,我憑了幾滴老淚承認,我曾毫不羞愧地覺得高興。
就這樣,三、四年後,像上面說過的那樣,我是催眠術表演中的風頭人物與唯一的被催眠者。那是在第二週開始的時候,表演已經過去了一半,就在這時候,那個威風凜凜的皮克博士進來了,襯衫的胸部和袖口是褶邊的,帶著一根杖頭包金的手杖。一個恭敬的公民把他原來坐在格蘭特一家人邊上的座位,讓給了這位大人物。這時候,我正在想發明些什麼新鮮的幻景,來應付催眠術師的話——
後來他們談到了皮克家殖民時代的大廈,一根根莊嚴的柱子,寬敞的場地。通過東拼西湊,我對這個地方有了個確切的印象。我興趣很大,因為過去還沒有從親眼看到的人那裡聽說過這樣富麗堂皇的去處。偶然講到的一個細節,強烈地激起我的想像。大門邊的牆上有一個圓洞,像茶盤那麼大——是在獨立戰爭中一發英國炮彈留下的痕跡,這是驚心動魄的,是真實的歷史,是我過去從未感受過的真實的歷史。
格蘭特一家和皮克家一樣,是維吉尼亞人。一天,格蘭特好了些,能下地了,在客廳裡坐著聊天,談話講到了維吉尼亞和古老的年代。我也在場,不過可能這些人沒有注意到我,因為我只是個小孩,是不足道的。其中兩個人——皮克博士以及格蘭特太太的媽媽克勞福德太太——是里奇蒙劇場三十六年前失火燒毀時的在場觀眾。她們談到了這場難以忘卻的悲劇中一些可怕的細節。她們是目擊者。通過她們的眼睛,我也對這一切看得很鮮明、生動:我看到了濃煙滾滾,直上雲霄;我看到了火焰往上冒,化作赤色;我聽到了絕望的尖聲慘叫;我透過煙幕瞥見了窗口一張張臉孔;我看到他們跳向死亡,有的跳向比死亡還糟的殘廢的慘境。這幅畫面至今浮現在我眼前,永難消失。
這做起來相當容易。希克斯生性老實,我可沒有這個負擔——有些人是這麼說的。希克斯看到了他所看到的東西,並且據此報告。我看到了不只能夠看到的東西,並且還盡量添枝加葉。希克斯沒有想像力,我比他豐富一倍。他生來安詳,我生來激動。沒和-圖-書有什麼幻想能激起他狂喜,反正他不愛說話。不過我如果看到一個幻象,便把字典上的字眼掏空了來形容它,連自己也發狂了。
我把殖民大廈的事保留到最後一個晚上表演,讓炮彈洞的細節進一步鞏固皮克博士的轉變。他對全場觀眾解釋說,我不可能聽說過這個極小的細節,而正是這個細節使這大廈區別於所有其他的維吉尼亞大廈,而且我說的與其完完全全相符。這樣,事實證明了我在幻景中確實看到了。天啊!
「我可以用我的名譽擔保,針刺進我肉裡總是疼得無以復加啊。」
希克斯在另一個細微末節方面也是薄弱的。當催眠術師一邊在他頭頂上按擦一邊說道,「他現在全身沒有感覺了——女士們,先生們,請過來,試一試。」女士們、先生們往往樂於遵命,用針刺希克斯,而如果刺得深,希克斯總要畏縮。這時候,這個可憐的催眠術師就會解釋道,希克斯「還沒有完全催好」。不過我卻不畏縮,我只是心底裡受苦流淚。一個逞能的小孩,為了維護他的「名譽」,竟肯受這麼大的罪!一個逞能的男子漢,也是這樣的。這是我自身的感受,也是我從十萬人身上所見到的。當測驗非常嚴峻的時候,魔術師原本應該保護我的,我也常常希望他會保護我,可是他並不。也許是他和別人一樣都受了騙,雖說我不相信是這樣,並認為這是不可能的。這些都是些很好的好人,不過他們一準是單純,老實到了極點。他們往往用針刺我的手臂,一直刺進了三分之一,然後驚歎魔術師光憑運用意志的力量,竟能把我的手臂變成鐵一般的全無痛感,真了不起。實際上根本不是沒有痛感,我是痛得無以復加啊。
連續三晚上,我每晚都坐在舞臺上候選人那一排位子上,手掌心裡托著魔術盤,眼睛盯著,設法讓自己睡著,可是失敗了。我全然沒有睡著。不得不像大多數人一樣承認失敗。並且,我還得坐在那裡,對我們的雇工希克斯滿懷妒忌。我還得坐在那裡,看著魔術師西蒙斯叫喚說:「看那條蛇!看那條蛇!」希克斯便奔啊、跳啊的。魔術師提示說,他正在觀賞壯麗的落日,希克斯便說,「天啊,多麼美麗啊!」如此等等——盡是些瘋瘋癲癲的事。我笑不起來,我歡呼不起來。眼看別人在做,眼看人家把希克斯捧成英雄,我心裡難受死了。表演過後,人們圍著他,問他許許多多在幻影中他親眼所見的奇景,並且以各種方式表示以能認識他為榮。希克斯——老是想著他!我受不了。我快氣死了。
這樣,我年輕時候對她撒的謊,一直到她死,她卻始終認為是不可動搖的真理。卡萊爾說過「謊言不能持久」。這說明他還不懂得怎樣來表達。我如果用這個謊言做人壽保險,那麼多少年前,保險費早把我搞得破了產啦。
出乎皮克博士意料之外,他這一進來,就叫我回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次談話。他給我提供了資料,成了我的同黨,成了我欺詐行徑的同謀犯。我開始看見一個幻景了,一個不大清楚、朦朦朧朧的幻景。(在幻景開始時,這是一套老玩意兒了。開頭最好不和*圖*書要看得太清楚,這樣看起來好像你是事先準備好的。)幻景逐步展開,越來越活躍,越來越有勁。這是里奇蒙的一場大火。皮克博士開頭還是冷靜的,他那高雅的臉上,透出了一絲有教養的冷嘲。不過,一到他認出了是這場火。他表情頓異,眼睛開始發亮。我一見這情況,馬上大開閘門,和盤托出,給觀眾飽餐了一頓火與恐怖的描繪,夠他們記住一陣子了。我講完的時候,他們連氣都透不過來——他們給嚇呆了。皮克博士已經立起身來,站在那裡——呼吸急促,他嗓子很高地說:
叫人家受騙上當多麼容易,而要糾正過來卻多麼艱難!在我幹了這些壞事的三十五年以後,我去看望十年不見的老母親。我出於自以為相當高尚,甚至英雄般的衝動,我當時曾想,我應該低頭承認我那古老的錯誤,我下這個決心,可費了很大的力氣。我深怕見到她臉上浮起的悲哀,眼睛裡透露出的羞愧。不過,經過一番苦惱的思量以後,認為那樣的犧牲還是值得的,是理當如此的,我便鼓起勇氣,作了坦白。
他為表演大做廣告,保證會出現奇蹟。門票照例是兩角五,兒童和黑人半價。村裡人一般地聽說過催眠術,不過還沒有見識過。第一晚去看的人不多,不過第二天人們講起了這麼多奇異的事,把大家的好奇心都激發起來了。在這以後,整整兩週,魔術家生意興隆。我那年十四五歲。在這樣的年齡,只要能當眾露一手,出出風頭,什麼都能忍受,什麼苦都能吃,除了在火裡活活燒死。所以,我看到那些「被催眠者」在舞臺上演出種種滑稽的傻事,引得大家哈哈大笑,高聲大叫,羨慕不已時,我便急切地想當一名被催眠者。
我說,「哦,天啊!讓我做給你看,我說的是真話。我的胳膊在這裡,用針戳進去——一直戳到針的盡頭——我絕不畏縮。」
我滿懷羞愧,萬分懊惱而又無可奈何地認識到,我這是全線崩潰,敗下陣來。我手中只剩下一張牌了,而這是不可輕視的一張牌。我打了出來,並且寸步不讓。她既然這麼英勇地捍衛她的堡壘,我再設法摧毀它,那仿佛有點不體面,可是敗軍之將是不懂憐憫的。我打出這張王牌,這就是用針刺肉的事。我鄭重其事地說:
在第四晚上,誘惑來了,而我又沒有這能耐拒絕。我盯著盤子,過一會兒,我裝著睏得很,開始打瞌睡。馬上,魔術師就走過來,在我頭上、身上、腿上、手臂上,各處按擦,每次按擦以後,就在空中把手指撚得啪的一響,把剩餘的電放掉。然後,他用盤子「拉住」我,他用手指捏著盤子,告訴我說,即使我想不再看著盤子,也做不到了。我就慢慢站起來,彎下身子,眼睛盯著,跟在盤子後面到處轉,就像我看見別人做過的那樣。然後讓我表演別的本領:先由人家提示,然後我見到蛇就躲開,看見火就用水桶澆,看見輪船熱烈比賽就非常興奮,見到想像中的姑娘就調情,吻她們;還在舞臺上釣魚,釣起了比我還重的土鯰魚——如此等等,全是那些俗套的奇蹟。不過表演的方法可不俗套。我開頭小心謹慎,生怕催眠術師發現我是假裝出來的,把我從舞臺上趕下來,那就會多麼丟人。不過,一當我體會到沒有什麼危險,我便使出混身解數,結束了希克斯作為被催眠者本領高強的地位,由我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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