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長大成人
關香伶剛一上前就被白景武推了出來。
白雅萍:「這都是壽字麼?」
白文氏:「他說是大仇人的孩子?」
從來總是在後面的白景琦,這一回竟一路領先,季宗布高喊著緊追不捨。
白景怡在畫一幅牡丹,白景琦在扇面上寫百壽字。
雷掌櫃:「小爺們,先量衣裳好不好?」
關香伶哀怨地:「舅媽,我不走!」
白文氏、白穎軒無奈地嘆著氣。
白景琦寫完最後一個字抬起了頭,見白雅萍和苦杏匆匆而去,忙放下筆追了出去。
白景琦:「這有什麼?這是活血止痛的,你看看她的傷就知道了。」
白景琦:「我管她是誰呢!」
白文氏:「街面兒上沒有不知道的了,你自己到處放風兒,說找到了武貝勒的孩子!」
白景琦:「季先生給我的。」
白景琦蹲在地上用乳缽搗鮮草藥,關香伶躺在一邊。
「家裏都不知道你上哪兒了吧?」季宗布回頭對車把式道:「江四!去白家送個訊兒,就說景琦在我這兒住些日子!」
白宅二房院北屋廳。
白景武坐在地上叫著:「二嬸,他要宰我!」
白景琦低頭不語。
白文氏抬起淚眼望著。
季宗布家門口,雨夜。
白穎軒:「季先生說什麼你都聽,我說話只當是放屁!」
白景琦扭頭看院子裏不語。
白文氏、申大人、魏大人等從旁門走了進來。
白景琦轉身向廳外走。
白文氏:「嗯!先送去吧!交給趙五爺就行了,今年冬天給每位先生做件皮袍兒吧!到瑞蚨祥去挑料子,趙五爺和你要挑最上等的。」
白文氏莫名其妙:「問景琦?」回頭對秉寬:「去!叫景琦來!」
白景琦:「還說早晚要收拾了她!」
白穎軒抬起頭看著白景琦:「這是你開的方子嗎?」
白文氏:「是人家的孩子給人家送回去!沒有這回事兒,算我白說!」
白穎軒:「不行、不行!道理上是沒什麼錯兒,可這麼用藥的人,一定得自己先嚐藥,你怎麼就敢給她喝?」
白文氏也不知是在問誰:「這是怎麼了?」
白雅萍來回走動,儼然一位監考官。
白景琦在行人不多的街上踽踽獨行,漫無目的地東張西望。
季家書房。
黃春奇怪地望著。
關少沂:「那好,把人交出來!」
白穎宇:「我都看見了,我看了老半天了!說!」
白穎軒突然笑了,笑得直咳嗽:「你還當他是……小孩子……他大了……你打不得了……」
白文氏深沉地:「你把她帶回去就是你們新奶奶的眼中釘、肉中刺,早晚會要了這孩子的命!仇不能越結越深,這仇也不能一代一代地往下傳……」
胡加力:「謝謝二奶奶!」
白景琦:「找春兒來玩兒。」
一溜條案,十幾個孩子:白景怡、白景雙、白景泗、白景武、白景陸、白景琦等都在伏案作畫寫字。
白宅花房。
白景琦忙問:「怎麼了香伶?誰欺負你了?」
季宗布走了。
白景武繞著長條案跑,白景琦躥上條案,躍下攔住白景武,上前便抓。
江四答應著走了。
關少沂完全被感動了,皺著眉兩眼望著地,痛苦地聽著。
白文氏不解地望著季宗布。
白宅敞廳。
沒想到白景琦突然揚起手將她的胳膊架在空中。
白文氏:「你快去看看,把姑奶奶接回來,她去有什麼用?弄不好又犯病了,孩子的事兒明兒我去說。」
白景琦:「那元朝的李東垣怎麼十四歲就能看病?」
關少沂反問:「先說在不在你這兒?」
白穎軒:「你這都是跟誰學的?」
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眼睜睜地看著。
白宅二房北屋廳,夜。
白景琦走過門口,回頭望望,又走了回來,望望大門又轉身緩緩走到了街對面,天下著小雨。
白穎軒:「住嘴!忘了你大爺是怎麼死的了?我看你是活膩味了!」
黃春不高興了:「主大!」把頭扭到一邊。
白景琦:「你欺負香伶!」
白文氏不禁道:「這是怎麼話兒說的,景琦剛剛有點兒長進,全靠季先生栽培,可是您這一走……」
申大人:「老師是誰?」
白景琦:「季先生教的!」
白景琦猛吹了幾口氣,急忙喝了一口:「嘿……真難喝!」
白景琦:「嗯……不怎麼樣,還不如茶好喝呢。」
白景琦:「那他們倆誰大?」
孩子們圍了一圈兒緊張地看著。
白文氏:「這個壽字扇面兒呢?」
關少沂一臉焦躁:「請您還是把香伶交出來。」
白宅敞廳。
白景琦:「他們拿你當丫頭?」
白景武:「你幹嗎推我?」
白穎軒轉頭看著白景琦,深深嘆了一口氣:「唉!難為他這麼小的年紀有這樣的靈性,我不早跟你說過醫藥行這碗飯不能吃嘛!」
季宗布笑了笑走下台階,上了馬車:「二位請回吧!」
花廳外廊子。
關少沂低下頭聽著。
白景琦:「我早喝過了,您怎麼知道我沒喝?」
白景琦仍兩眼望著地沒有理睬。
白宅花房。
黃春端起咖啡壺走出門去。
白景琦看著白文氏:「反正我也不叫她走!」
白文氏:「我叫你拿來你聽見沒有?」
黃春:「我還上他們家玩兒過呢!」
白文氏擔心
www•hetubook•com•com地:「怎麼?說得不對?」
白穎軒、白文氏送季宗布走出大門。
白景琦低頭不語。
季宗布和白文氏在談話,白景琦在白文氏身邊靜靜地聽著。
白文氏:「老三,我也不和你較真兒,我把話說到頭裏,冤仇宜解不宜結,你想坑別人,最後準把自己坑進去!」
白穎軒驚詫地望著白景琦和關香伶發愣。
白穎宇:「少廢話、少廢話!滾滾!誰叫你上這兒來的?」
白文氏:「何苦還要結仇呢?消消停停過點日子不行麼?」
黃春:「本來就是丫頭!我就知道你要來。」
白景琦不平:「我跟她又沒仇兒!」
白景琦:「洋人怎麼會管到咱們這兒來了?觀音菩薩大!」
白穎軒緊接著問:「為什麼不用海藻海帶?」
光陰似箭,幾年過去了。
白景琦大叫:「不要!」轉身走出敞廳。
眾人向山坡下走去。
白景琦:「你怎麼知道?」
季宗布在一個書架上翻找著什麼,回頭見白景琦正把玩一個用鯊魚皮鞘裝著的匕首,便道:「喜歡嗎?送你吧,留著玩兒,別拿去惹禍。」
關香伶委屈地站在邊兒上。
白景琦奪過乳缽接著搗藥。
白宅敞廳。
關少沂顯然和緩多了:「我把她帶回去也能治傷。」
白穎宇:「我問你我進門兒之前你幹什麼呢?」
白景琦:「季先生說就算不指望這個吃飯,可到了要緊的時候也能救人一命。」
白文氏:「您愈這麼說,我這心裏反而愈沒底。」
白文氏:「景琦呢?」
白景琦忙接上:「季先生!」
白景琦:「你過來,我小聲告訴你。」
黃春:「反正我知道。」
關少沂:「那好!還是問問你們家的景琦吧!」
白穎宇一下子愣住了:「嘿……你怎麼不學好啊你?」
白景琦:「我就敢!怎麼著?來!你推我一下試試,來呀!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季宗布:「我得走了,只望二奶奶聽我一句話:對這孩子,順其自然。」
白景武正在量身,白景琦一把將白景武揪了出來。
季宗布:「我又不離開京城,以後有什麼要問的,還可以去找我,我也留下兒心,以後有合適的先生我再舉薦給二奶奶!」
白文氏:「咱們這輩兒的已然如此,底下這一輩兒不能再受累,這話我跟關家大爺也說過,你掂量著辦!」
白景琦伸出手猛拍陳三兒的後背一掌:「快走!」
黃春將頭探過來,白景琦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白景琦:「主是誰?」
白文氏為難地望著她,終於下了決心,轉身向花房外走去。
關少沂強壓怒火聽著。
申大人拿著白景琦寫的扇面兒欣賞,問:「這孩子多大了?」
白景武爭辯:「誰欺負她了?」
白穎軒把方子遞給白文氏:「你看這孩子居然敢開方子。」
白穎宇:「是他們先坑的我!」
東花園花廳。
白穎軒:「是啊,就他那身子板兒,不生閒氣能活一百歲!」
白景琦:「她來過咱們家,上回唱堂會,跟著三叔來的假小子就是她。」
白文氏:「偷著弄回來的吧?」
白穎軒道:「瞪什麼眼你?你剛多大?你就敢開方子,你膽子也太大了!」
白穎宇:「你少問,快走!以後不許你上這兒來!」
季宗布:「這孩子不會哭,自然帶了一種剛性,生下來就笑,是把世情都看透了,有這兩樣一定能成就大業……」
白景琦:「沒幹什麼,喝咖啡。」
白景武跳起撲向白景琦:「我今兒跟你沒完!」
白景琦笑嘻嘻地:「媽,您打我也打不痛,也打不哭,還把您累得夠嗆,您往後該歇歇兒啦!」說罷將白文氏的雙手放下來往身上兩側一靠,撒腿跑出了屋。
白文氏:「拿來!」
白景琦看過以後:「這個方子用的是峻補,可看這脈案應該清補才對,野遼參換上花旗參就好了。」
白文氏喝道:「站住!怎麼這麼沒規矩!」
白景琦:「先給香伶量!你再敢欺負香伶我就揍你,今兒先記你一頓打!」
白文氏:「怎麼幹這缺德事兒!這仇還不夠深麼?老爺就是因為咽不下這口氣才送了命。」
大夥兒都笑了。
白文氏:「可這孩子太個別了,哪兒見過這麼不聽話的孩子?」
白文氏等人走進,俯身在條案上邊走邊看,賀客們不時發出議論。
女孩兒邊敲鼓邊唱,靠牆坐著一個老頭兒彈著弦子,面前倒放著一頂破草帽兒。
白穎宇:「是咱們白家大仇人的孩子!我早晚收拾了她!」
季宗布:「景琦,進來吧!」
白穎軒:「從哪兒抄來的吧?」
季宗布抱著一大摞畫報走到白景琦前,扔在地毯上:「你自己看吧,我得出去,等我回來一塊兒吃飯。」
白文氏:「這孩子的媽已經瘋了,你還想叫兩代人都不得好下場嗎?」
白景琦:「你回那個家幹什麼,這兒才是你的家呢!走!」
胡加力忙迎上來:「小爺們都寫完了,都在那兒等著領賞呢!」
白文氏反而不動聲色:「你跟誰拍桌子!啊?你們也算書香門第,往死裏折磨一個孩子,聖人的話一句沒記到心上,都吃到腸子裏邊去了?」
hetubook.com.com白景琦忙從小石獅上跳下攔住了她:「你上哪兒去?」
白文氏詫異:「關家的丫頭?什麼事兒?」
白景琦:「不對吧?觀音菩薩大!」
季宗布笑了:「無為而治,您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白文氏:「苦杏呢?不是她接的你嗎?」
白穎宇兩眼瞪著白景琦:「你個小屁孩兒,也懂得玩兒姑娘了?你也不挑挑人兒!你知道這丫頭是誰嗎?」
白文氏對條案前的賀客:「請申老先生給評一評,咱們這兒就屬您的學問高了。」
白文氏:「真是大白天說夢話,我正要去府上要人呢,你反倒上我這兒要人來了。」
白雅萍:「今天是二奶奶四十大壽!都給我好好寫,等會兒二奶奶要看你們的真本事,誰學得好,重重有賞!先不許落款兒啊!」
白景琦似進了迷宮,邊走邊貪婪地看著。
白景武仇恨地望著白景琦。
白文氏:「去叫他來呀!」
白景琦追上了苦杏,兩人邊走邊嘀咕著,快步趕上白雅萍,一同走了。
白文氏:「在!」
季宗布回頭:「放心!我晚上把他送回來。」
關香伶走到雷掌櫃前量衣服。
白景琦忙站起跟著季宗布走向大門。
丫頭銀花忙回道:「一寫完就跑出去了。」
東花園花廳。
白雅萍和苦杏匆匆向外走。
白穎軒在一旁漠不關心地走來走去。
白宅二房院北屋廳。
白景琦:「別搗亂!」
白景琦道:「主大、主大!春兒,讓我香你一口!」
白穎宇高聲地:「這是誰說的啊?誰說的?」
白穎軒:「你這兒怎麼淘氣胡鬧我都不管,可這人命關天的事兒,我絕不許你胡來!」
關香伶肩、背、腰、腿上全是傷痕,慘不忍睹。
白文氏:「那可不一樣,家裏這點兒破事兒跟朝廷大事怎麼比?」
看見白文氏,正在泥爐上煮藥的苦杏忙站了起來。
白文氏:「季先生的話實在是透著新鮮,我是怕……」
黃春:「也沒什麼好不好,他說他替我找爸爸媽媽……你喝呀!」
白景琦完全驚呆了,只見滿屋子全是書,書架上是書,靠牆高高地堆著、地上高高地摞著是書,書桌上也擺滿了書;到處還掛著各種武器:刀、劍、弓、火槍、手槍、短刀、匕首……
白文氏大出意料,愣住了。
白穎軒:「我不是叫你抄魏碑麼,你怎麼不聽?」
白文氏:「不懂規矩,就知道貪玩兒!胡總管,快賞,每個人都有一份兒,景怡和景琦重賞!」
白穎軒也愣住了。
白景琦蹲在牆根兒下,抬頭望著大門……
白景琦歪著脖子低著頭,滿臉不快。
白景琦忽然拔出了匕首:「我宰了你!」
白景琦:「季先生說寫字是為了用,不是為了看,用不著那麼較勁!」
白景琦出神地望著黃春,黃春故意對他不理不睬。
二人向黃春住的小屋跑去。
黃春正把被單拉平,白景琦突然站起,嚇得黃春跳起來:「哎呀!嚇死我了,是你呀!」
白宅甬道。
白景琦拉著關香伶進了大門,向敞廳走去。
白穎軒邊打邊笑,白景琦笑了,白文氏看著爺兒倆鬧,也開心地笑了。
申大人、白穎軒等人仍在研究孩子們的書畫。
天黑了好久,雨還在下。
苦杏端著一碗湯藥走來,要遞給關香伶。
白文氏氣憤地:「跟我回屋!」
魏鶴卿:「瞧著吧,北洋水師全軍覆沒,戰端一開,老佛爺還有心思過生日?」
關少沂:「你管不著!這是我們家的事,她是我女兒!」
關少沂:「你剛才說了,只要人在這兒,你就得讓我領走!」
白穎宇:「我問你剛才幹什麼呢?」
關少沂:「香伶就在府上。」
白周氏摟著白雅萍直落淚,白雅萍像孩子一樣靠在老太太懷裏抽抽搭搭哭訴:「他們不叫我……進門兒。」
胡加力已經把白雅萍接回來了。
黃春:「快來!我剛給神父煮上。」
白穎軒將乳缽奪了過來仔細看著:「這哪兒成!去屋裏拿再造膏來!」
白穎軒像看戲一樣驚奇而又開心。
白穎軒親暱地不住打白景琦後腦勺:「啊?有那麼高的藝麼?有那麼高的藝麼你?傻大膽兒……」
關香伶:「該給我量了。」
白景琦果然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光了:「他呀,才不會替你找呢!」
黃春正把洗好的床單、被單晾在一條長長的繩子上。
季宗布忙攔住:「叫他去吧!我一走他心裏敝不過勁兒來,我看二奶奶理家實在是百裏挑一,可管孩子,恕我冒昧,大可不必把孩子管得循規蹈矩……」
胡加力:「聽說叫關家的丫頭叫走了。」
白文氏:「我不答應呢,你就上車了?」
白景琦:「我推你了,怎麼著?推你了!」說著又當胸|推了兩把。
季宗布一笑:「用不著怕!無非是出點兒格兒,闖點兒禍!您想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哪個不是犯上作亂起家的?可一坐了天下,卻教訓子民要忠君愛國,這幾位祖宗若都是忠君愛國之輩,他做得了皇上嗎?」
季宗布走出大門望著白景琦道:「我走啦!」
白文氏頹然地坐到椅子上,自言自語地:「孩子大了……打不得了!」
黃春:「白老爺是
和圖書
你三叔?」白景琦:「跟三叔學的……你那天不是叫人香了一口?」
白文氏感到不妙,急忙走向後廳。
黃春不解地摸著自己的臉:「這是幹什麼?」
白文氏:「要是不在我這兒呢?」
白景怡:「是我。」
孩子們靠邊兒站了一溜兒。
東花園內小山坡。
白穎軒正一篇篇地審閱白景琦的大字。
關少沂大怒,拍案而起:「豈有此理!」
「我知道!」季宗布轉向白景琦:「景琦!我看除了我也沒人管得了你,我一走你又該淘氣了吧?」
申大人走到一幅牡丹前:「要說畫兒,這幅牡丹一品最好。」
黃春倒了一杯咖啡遞給白景琦,起身去拿糖。
白文氏說完轉身走了,白穎宇乾瞪眼站在那兒。
關香伶:「舅!挺好的,我這痛好多了。」
關香伶邊說邊向外走:「景武不叫我做衣服,說我不是你們家的人。」
白穎軒:「甭問,這是衝著武貝勒來的,一準是詹王府大格格的孩子。」
僵持良久,季宗布想了想道:「要不就上我那兒去玩兒一天?」
大木盆裏泡著一大堆小孩子衣服。
一日,白景琦和季宗布騎馬來到野外。
白景琦用力推了一把白景武:「你幹嗎欺負她?」
白文氏:「誰說的?」
白景琦:「我把她接回來的!」
白文氏掀開草簾子剛進花房就愣住了……
白景琦不語。
秉寬:「景琦他……在花房呢!」
白文氏慌忙跑出來大叫:「景琦!」
白景琦張口就來:「這裏邊兒有十八反!」
白穎軒:「這位季先生真是個能人,不顯山不露水的,一肚子學問。」
黃春:「那可不是,還沒洗完哪,你看!」
白穎軒拿過《葉天士醫案》順手翻開一篇,指給白景琦看:「看看這個脈案,用藥妥當麼?」
白穎軒目瞪口呆地望著白文氏。
白景琦低頭不語。
白穎軒:「季宗布。」
「花房裏不能生明火,快搬出去!」白文氏說著,秉寬忙上前搬爐子。
胡加力:「活兒挺好的,櫃上每位先生一件,趙五爺多一件馬褂兒。」
師徒二人都自命不凡,就連寫條幅練字,也是狂放如詩仙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之類。
白文氏:「他的醫術比得上咱白家?」
白穎軒:「十四。」
白景琦仍無聊地騎在小石獅上,手裏拿著季宗布給他的匕首,百無聊賴地玩著。
白文氏走來把白雅萍拉到一邊:「我那兒有塊好料子,咱倆一人做一件吧,放好多年了,跟我拿去……」經過吵鬧的孩子們身邊:「別吵,一個一個來!」二人走了出去。
白景琦拿起畫報翻看,一下子便入了迷,慢慢坐到了地毯上,如饑似渴地看起來。
白景琦生氣而又不服地望著白穎軒。
白文氏:「小孩子少問,以後不許再去教堂找她玩兒!」
白宅大門口。
這位季先生的授徒方法,大概是獨一無二的;既教畫畫兒,又教打槍,又練揮刀對打,又教鐵砂掌之類武功。
白文氏找不著白雅萍,問:「姑奶奶哪兒去了?不是她一直在這兒看著嗎?」
白景琦:「你還幹這個?」
黃春:「主大!」
白穎宇:「合著我什麼都不對!」
白文氏:「你還知道她是你女兒,打成了那個樣兒!告訴你,她也是我的外甥女兒!」
關少沂突然站起身,低著頭向廳外走去。
銀花忙把白文氏拉到一邊,低聲道:「關家大爺新娶的姨奶奶生了個兒子,香伶抱了一下,這位姨奶奶急了,說香伶是雅萍姑奶奶的女兒,不吉利,把香伶打了一頓,還關起來不給飯吃!」
「叫他們操心去吧,只要不打到北京城,咱們該怎麼樂還怎麼樂!你們說是不是?」申大人說罷,眾人忙附和。
白文氏與白穎軒無奈地互相看了一眼:「這孩子……」
白景琦:「我香了她一口。」
白穎宇:「怎麼了這是?好像我幹了什麼壞事兒了似的!」
白宅敞廳。
申大人:「今年也是太后老佛爺的六十大壽,皇上和榮大人正籌劃著給老佛爺慶壽呢,聽說要普天同慶啊!」
黃春:「當然主大!」
白文氏驚訝,秉寬擔心,共同注視著白景琦。
白景琦:「這是季先生給我的。」
關少沂:「我們家有人看見了。」
關香伶擦著眼淚抽抽搭搭從大門裏出來了。
白景怡道:「那是景琦寫的。」
季宗布微笑著望著白景琦,低聲:「我得走了。」
條案上有字有畫、壽字、福字、牡丹花、壽山石、對聯……孩子們在一旁緊張地望著。
白文氏:「那倆孩子不是送走了麼?」
白景琦:「跟三叔學還不好?」
白文氏與白穎宇從敞廳後門走進甬道,兩人爭得面紅耳赤。
回到敞廳,白文氏進門就質問:「這孩子犯了什麼錯兒了?」
白文氏:「您說這話,我可真是聞所未聞!」
看著相互有段距離了,白景琦突然勒馬,棗紅馬揚蹄直立嘶鳴,白景琦回過頭來大叫:「季先生,您趕不上我啦!」
黃春:「主會幫助我找到的。」
大門口冷冷清清,只有白景琦一個人坐在門旁的小石獅子上,他的手中拿著季宗布給他的匕首,百無聊賴地https://m.hetubook.com.com玩兒著。
白宅大門口。
季宗布:「如今日本人打朝鮮打得緊,到了鴨綠江了,恭王爺復出,調我去軍機,我懂洋文;李鴻章大人去日本和談,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國運日衰,我也不好推辭,做個章京罷了,可以後就沒有功夫教景琦了。」
季宗布俯身:「跟家裏鬧彆扭啦?」
白景琦頭也沒抬:「是啊!怎麼了?」
白景琦:「季先生一篇一篇地講過。」
黃春從裏屋出來,拿著糖笑了:「急什麼?還沒放糖!」
白景琦站在一旁,白文氏端個小碗在哄白玉婷。
白文氏和白穎軒也充滿留戀地望著。
泥爐上煮著咖啡壺,微微冒著熱氣。
白文氏走到白景琦前:「香伶怎麼會在這兒?」
白文氏:「寫得好才有賞,寫不好一人賞一個脖兒拐!」
白文氏固執地:「這孩子犯什麼錯兒了?」
白穎軒、白文氏依依不捨地望著馬車遠去。
白文氏:「是他爸爸說的!有沒有?」
白景琦疑問:「媽,誰跟誰有仇呀?」
白景琦擺著身子,兩眼望著地下。
自雨夜之後,白景琦將季宗布家當成學堂。
關少沂:「我絕不再登你們白家的門兒!可要是在這兒呢?」
白景琦接過迅速看了一遍:「看這脈案,內有停食,表有風寒,要清要表,應該大下大汗,我要開方子就把銀花換成麻黃。」
白穎軒:「請您給孩子點評,大才小用了。」
白穎宇:「沒有,甭詐我!」
白文氏:「關大爺!舊賬不能算、舊仇不能提!就是因為老也解不開這個疙瘩,你們才對這孩子下毒手……」
白景琦:「是啊,他待你好嗎?」
白景琦二話沒說,一躍上了車,鑽進了車裏。
陳三兒揚鞭的手忙停了下來。
白穎軒:「豈止是對!有一味藥是連我都不敢下的!都說藝高人膽大,你小子膽兒是真不小,可你有那麼高的藝麼?」
白穎軒:「那也不行!人命關天!你先開個三年五年方子,請名醫看過指點,覺得你行了,你才能行醫,懂不懂?」
白景武:「你是誰家的孩子?去去去!」
一家三口都在北屋廳裏。
關少沂冷眼看著白文氏和秉寬。
胡加力:「甭說接回來,連個面兒都不讓見,孩子姓關,咱們做不了主啊!」
白景武忙向後退,倒在條案上,連人帶條案一起翻倒在地上。
白雅萍:「能把一個字寫出這麼多花樣兒來?」
白文氏端坐在椅子上逼視著白景琦。
白雅萍詫異,心想苦杏大老遠從關府跑來一定有事,忙走過去問:「大老遠的你跑來幹什麼?」
黃春奇怪地回過頭來:「香一口是什麼?」
白景琦呆呆地看著,女孩兒仍在唱。
白雅萍一個個地看著,走到白景琦前停住了,奇怪地左看右看:「你寫的這是什麼?」
「這也正是景琦肯聽我幾句話的原因。」季宗布站起身,白文氏也忙站起。
白景琦沒有回答,只抹了抹臉上的雨水。
季宗布:「龍生九種,種種不同,天下孩子都一樣不就亂了套了麼?生養孩子也就沒多大意思了吧?」
黃春:「不是,主是洋人!」
黃春:「救苦救難的上帝。」
花廳門口。
白雅萍:「一到了大門口兒,苦杏和景琦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白景琦:「我和苦杏從後門背出來的……媽,您看哪!」
白文氏回頭問孩子:「狀元出來了,牡丹是誰畫的?」
白穎宇:「沒有!啊,我知道了,是你那寶貝兒子說的吧?」
胡加力:「這也太不像話了。」
一個丫頭端著盤子上來,掀開紅布,上面擺著精緻的筆筒,筆架,鎮尺,湖筆、硯、墨等。
白文氏很是難受,吩咐著:「秉寬!快去叫二爺來看看!」又對白景琦說:「你怎麼也不言語一聲?關家來要人了!」
白景琦似懂非懂地聽著,當他掏出兩個大子兒扔到了草帽裏時,抬頭才發現老頭兒是瞎子,於是他又好奇地走到女孩兒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發現她也是瞎子。
隨後奔來的季宗布,看著英俊剽悍的白景琦,這才感到這個十八歲的學生,從個頭上來說,確實已然長大成人了。
秉寬站在廳外心神不安地:「二奶奶,您請來一下。」
銀花撩簾兒進了屋:「二奶奶,關家大爺來了。」
白文氏:「我是說了,可這孩子的傷得治,你現在不能領走!」
白景琦全神貫注地寫著。
白文氏:「接不過來也得去跟他們論論理!」
申大人笑了:「那我就倚老賣老不客氣了。」
黃春臥室外屋。
白文氏:「這個景琦,光跟著搗亂,等回來再跟他算賬!」
白穎宇:「街上的傳言你也當真?他們家的人死絕了才好呢,我還替他們找孩子?吃飽了撐的?我沒那善心!」
兩人各自坐在小板凳上。
白文氏奇怪地:「他來幹什麼?我正要找他呢,他倒上門兒來了。」
秉寬為難地壓低了聲音:「您還是去看看吧!」
白文氏:「你說老佛爺都這歲數了,一天到晚得操多少心?」
白景琦住了手,仍憤憤地望著白景武。
白宅大門口。
白穎軒:「二奶奶!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哪!景琦,你看過《葉天士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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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麼?」白穎宇:「你個壞小子,你剛多大,你跟誰學的啊?」
白景武沒敢動手。
白文氏忙道:「怎麼不說話呀?季先生問你呢!」
只有白景琦一個聽眾,行人漠然地走過。
白穎軒無可奈何地嘆著氣:「祖傳下來的就是這個種,拗不過命啊!」
白文氏在另一邊兒正在清點一大摞大褂兒和馬褂兒,檢查著品質,雷掌櫃站在一邊。
關香伶側身躺在躺椅上,白景琦從乳缽裏拿藥,在關香伶肩膀上、背上抹著……乳缽裏是白景琦配製的草藥。
繼又走到白景琦書寫的扇面前:「要說字,當屬這幅百壽字了。」
白景武叫著:「幹什麼?幹什麼?」
白景琦在晾著被單的掩護下,弓著腰悄悄走向黃春。
白景琦驚訝地望著白穎宇:「誰是仇人?」
白文氏沒有接:「我又看不懂,他跟誰學的?」
白景琦:「是!」
申大人:「不過這孩子的字聰明有餘,筆力不足,可以臨一臨魏碑。」
白景琦斜了白穎軒一眼沒有回答,又低頭搗藥。
胡加力:「他要講理,就不會跟孩子過不去了,我接的時候,姑奶奶正坐大門口兒哪兒哭呢!」
山坡上綠蔭遮映,繁花盛開。
白文氏:「你那刀子哪兒來的?」
白穎軒已經來了,正在驚訝而又有些惶恐地看著手中的一張藥方。
白景武忽然趕上前用腳踹白景琦,哪知白景琦突然轉回身一把抄住白景武的腳用力一甩,白景武重重地摔在地下。
白周氏:「二奶奶,你去把香伶接過來吧,那麼小的孩子,哪兒禁得住他們這麼揉搓。」
白宅二閘東花園花廳。
白景琦十分固執:「這是季先生給我的。」
黃春坐到白景琦身旁,給他杯裏加糖攪拌後:「再喝。」見白景琦喝了一口,問:「香不香?」
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口,季宗布一下車立刻發現了白景琦,忙走過來:「這不是景琦麼?等我呢?」
白景琦:「早防備著你呢!背後下手,什麼東西!」
白景琦:「那不就是觀音菩薩嘛!」
白景琦仍固執地站著一動不動。
白文氏探詢地盯著白穎軒,白穎軒不動聲色地又翻開一篇指給白景琦看:「這個方子呢?」
關香伶:「回家!」
白景武:「你敢……」
白文氏:「你把孩子領走,絕沒二話!」
白宅上房院臥室。
季宗布帶白景琦走進書房。
白文氏:「你娶了新奶奶,可這孩子也是你的親骨肉,關大爺,咱們都心平氣和地想想,孩子招誰惹誰了?我不是不講理的人,這孩子我先留下,治好了傷,一定給你送回去!」
他在一胡同口聽一賣唱女孩兒唱梅花大鼓。
白景武嚇得亂跑,白景琦在後追趕。
白景琦:「你不是說請我喝咖啡嗎?」
關少沂冷笑道:「你們家好!把我兒子活活摔死,這算什麼門第?」
白文氏召喚:「景琦,快回來。」
教堂後院。
白景琦:「喝!待我捏著鼻子將它喝了吧!」
白雅萍的二丫頭苦杏焦急地向她招手。
雷掌櫃忙記在簿子上。
申大人點點頭:「知道、知道!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聽說要進軍機了。」
白穎軒:「我這孩子頑皮得很,只有他教得了。」
敞廳裏支起了一個大長條案,上面擺滿了各色布料,兩個裁縫正忙得不可開交,孩子們和丫頭吵吵嚷嚷地在量尺寸,白雅萍跟著瞎忙。
魏鶴卿:「都一樣,二奶奶,你也不少操心哪!」
白景琦:「百壽字。」
白穎軒忙阻止:「等等!」又低頭看藥方子,他顯然有些急了,訓斥道:「你居然敢用羊躑躅,還用這麼大的分量!」
街上。
白景琦忽然從石獅上跳下,一下子躥到車前,扶住車轅子,低頭不動了。
白文氏越說越難過,聲淚俱下:「人心都是肉長的,你是她的親爸爸呀……」白文氏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白文氏陪著前來祝賀她四十大壽的申大人、魏大人等男女賀客一行十幾人緩緩走下山坡,白穎軒默默跟在後面。
白文氏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仍愣愣地望著門外:「這孩子怎麼敢……這樣?」
孩子們無人應,互相看著。
陳三兒忙揮鞭,馬車啟動。
白文氏:「有沒有這回事吧?」
黃春:「為什麼?他跟我說了好幾回了。」
白文氏知道出了事兒,疑惑地走到秉寬面前:「出了什麼事兒?」
白景琦嘿兒嘿兒笑了。
白穎軒奪過藥碗將藥潑在地上。
孩子們像炸了窩似的亂跑亂叫:「景琦殺人啦……」
白宅敞廳。
白景琦:「他是我三叔,我還不知道他。」
白穎宇:「你少插嘴!我說你怎麼老不來?神父等著要咖啡呢,快去!」
兩人焦急地議論著什麼。
白文氏一定要知道底細:「他這方子開的到底對不對呀?」
白文氏:「走,到花廳去歇會兒,看看孩子們都畫了些什麼!」
門突然開了,白穎宇走進來,虎視眈眈地望著二人:「幹什麼呢?」
白景琦孤零零一個人坐在門旁的小石獅子上。
白穎軒:「我早聽說老三把那倆孩子找回來了,朝著詹王府要錢呢。」
季宗布:「回去吧。」
白文氏大怒,站起身回手抄起了撣把子,揚手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