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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門

作者:郭寶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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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在劫難逃

第十五章 在劫難逃

十條口教堂後院,夜。
白文氏:「那你跟人家說倆孩子都在你手上?」
涂二爺:「你瞧,他還忒得叫出移山參來,這不存心寒磣人家嗎?」
白文氏疑疑惑惑地來到,見白穎宇垂頭喪氣地坐在小方凳上。
教堂拐彎處,夜。
詹王爺:「你知道他做了多少壞事?」
兩個拳民上來綑白穎宇。
涂二爺轉身應道:「這是我們少東家。」
白景琦:「回家,我前邊兒到家了。」
白穎宇真急了:「他一肚子坑蒙拐騙比我玩兒得還溜!」
涂二爺上上下下打量著老人,老人也望著涂二爺。
詹王爺:「只要把孩子找回來,我立即放人!」
花廳裏一片漆黑。
白景琦細心觀察著。
白文氏:「我也只能盡力而為,先把命保住再說。」
貴武:「抓到白老三就全知道了,王爺,那倆個孩子也就能審出下落了!」
白景琦:「媽,他得意的時候、有錢的時候想到過您嗎?」
白文氏猛拍桌子大怒:「景琦!人命關天你知道不知道?黃春兒是詹家的孩子!」
白穎宇:「行!能保住命就行!」
白文氏:「這都什麼節骨眼兒了,你還吞吞吐吐的!」
黃春低下了頭,幽幽地:「明兒早點兒來!」
白穎宇:「貴武!別當我怕你了,你敢把我怎麼著?」
白景琦:「去了!您叫我去的,說三嬸兒急壞了,叫他快回家!」
白景琦:「還是洋人的東西好啊!行!你就睡這兒吧,千萬別出去!」
正爭執不下,白穎宇莽莽撞撞繞過影壁走進來,一見這麼多兵勇登時愣住了:「幹什麼呢這是?」
白景琦:「快上來,踩著石墩子,坐我後面。」
兩個拳民猛抽白穎宇,打得白穎宇滿地亂爬,躲著鞭子:「別打了!別打了……我說!我說……」
黃春把火柴給白景琦,白景琦劃著了一根。
白景琦走到床前,把蓋單子揭了,又從櫃頂上把被子拉下來。
詹王爺下了決心:「去吧!別傷了白家別的人!」
白穎宇:「我那不是……那不是……嗨,不是想多訛他們一筆銀子嘛!」
白景琦一驚:「您也知道白家老號?」
白景琦含糊了:「這都哪年的事兒了?這些年我根本沒找過她!」
大福參茸棧。
貴武:「你是不想活了,知道義和團的厲害麼?嘿!你們哥兒倆,把他拉你們那兒去,今兒晚上拿他祭壇!」
白玉芬:「義和團專門殺洋教的!」
老者臉呈喜氣。
大家全笑了。
白文氏一驚:「他怎麼會知道?」
層層路障,義和團拳民不斷匆匆跑過。
白景琦:「快回家吧,三嬸兒都急壞了!」
一群拳民氣勢洶洶地跑過。
白景琦聞聲知是黃春,不禁喜出望外,忙扭頭一看,照壁拐角黑影裏站著的正是黃春。
白文氏:「他不敢跟我說瞎話,甭管他小時候多淘,可從來不說瞎話。」
白穎宇憤恨地:「這幫亂民,奶奶的!我招誰惹誰了?」
白玉芬:「都回去吧,外邊兒亂,沒事兒少出門兒!」
人們擁向吉順號門外。
拳民:「幹什麼的?」
貴武:「二奶奶!這裏沒你什麼事兒,你甭往裏瞎摻和!」
涂二爺和尹先生都撇開手直起了腰,圍觀的人全都緊張地看著。
白景琦走進屋:「哼!還說我不會買東西!」
白景琦:「給他個死不認賬!」
白景琦忙湊近了看。
白景琦攔道:「媽,這事兒您別管,您也管不了!」
白文氏:「快起來成不成!叫人看見像幹什麼的?我不管了啊!」
白穎宇:「二嫂!我跳到黃河裏也洗不清了,真的就一個女兒,那兒子我真不知道在哪兒!」
白穎宇:「得得得!我說這話你準不愛聽,景琦這孩子是不錯,可我告訴你,他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涂二爺:「少爺這趟辛苦了,跟著我們受了不少罪呀!」
白穎宇:「快給神父弄點兒吃的。」
白玉芬:「我今兒就走!總算見到你了!呵!大小夥子了,走在街上準認不出來!」
白穎宇:「逃出來的時候走散了。」
詹王府花廳,夜。
白景琦:「說實在的,我壓根兒沒把百草廳放在心上……記得小時候,我媽帶我去摘匾,特意叫我認『白家老號』那四個字,我唸了三遍……」
見詹王爺低頭沉吟不語,貴武上前兩步:「王爺!白家老三實在不是個東西!這幾年坑了咱們上萬兩銀子,可倆個孩子至今下落不明!這小子罪大惡極,王爺做主,千萬不能放過他!」
白景琦:「我白景琦要是抖不出真威風來,這輩子白活!」
買了假參的大高個兒,挾個小包低著頭匆匆向大門外走。
白景琦:「只要您交出去,罪名就砸磁實了,三叔兒就更活不成!」
白景琦騎馬來到路障前剛停住,便有拳民喝令:「站住!下來!」
白穎宇掙扎著大叫:「講理不講理!憑什麼抓我?」
「怎麼也得等外邊兒亂完了吧!」白景琦轉身向門口走去。
白穎宇:「是你先對不起我,我才下的手,你不能不講理呀你!」
涂二爺:「您,開個價兒吧!」
秉寬:「挺好的。」
白景琦:「傻丫頭,www.hetubook.com.com我不來你不餓死了,我得給你弄好吃的來!」
白玉芬:「這是瀧膠,濟南府時興得很,驢皮熬的,再入了藥,大補的。」
白玉芬上了馬車,白景琦滿身灰土,幫著搬東西。
容神父喘息未定:「太野蠻了、太野蠻了!這不算完,我們國家不會不管的!」
全家人正在送白玉芬走。
涂二爺又低頭看參,這是一棵罕見的大野山參。
玉紅為難地:「他吃什麼呀?」
尹先生眼神慌亂起來。
老者:「什麼話呀!白家老號買我的參,我這輩子沒白活,這叫物歸其主!」
涂二爺沒有接話,反問:「老人家高壽了?」
白方氏哭叫著衝了出來:「我不活著了!把我也帶走!」
白景琦走上台階想了想,又回身向外走,剛邁步,就聽到有人壓著嗓子在喊:「景琦……」
白穎宇揉著肩膀:「哎喲!痛死我了!這是往死裏打我呀!武貝勒!你不能這樣對待我!」
涂二爺驚訝地抬頭望著老者,老者期待地望著涂二爺。
白文氏懇切地:「確實在義和團燒教堂的時候跑散了。」
正在這時,傳來白景琦的喊聲:「黃春……」
王府大門內外戒備森嚴,門裏兵勇把守,門外全是義和團拳民守衛。
大高個兒狼狽逃出大門。
白景琦:「真笨,摟緊了我。」
白穎宇:「我賤、我賤!二嫂!你把我救出去,我以後再敢陰你,你把我腦袋擰下來當嘎嘎兒抽!」
白景琦:「我聽有本事人的話!二位,我可要先走一步了,你們走得太慢!」
「我也得收拾東西去了。」白玉芬說完,白景琦提著包和她一起出了屋。
貴武站在廊子下巴結地向詹王爺稟報著。
白景琦轉過身:「走啦!」
後院幾處冒著黑煙,到處是火光和喊殺聲。
白景琦:「沒出什麼事兒?」
涂二爺:「這是我們少東家。」
吉順號店內。
白景琦溜到家裏的馬號,悄悄拉出了一匹馬,警惕地四下裏看看,一躍上了馬。
白穎宇見勢不妙,轉身就跑,幾個拳民早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白穎宇忙站起:「我這條命可就交到你手裏了!」
白穎宇:「對了!回去問景琦,他準知道!」
詹王爺:「二奶奶!這不是銀子的事兒!我照實告訴你,找不到孩子,我決不放人!」
白景琦策馬遠去。
許先生:「也好,一路上可要小心!」
白景琦大步往裏走:「家裏挺好吧?」
涂二爺拿起主參仔細端詳著,尹先生則端詳著涂二爺,白景琦來回看著他們二人。
白景琦:「這是什麼?」
黃春向白景琦揚手:「嘿,過來!」
白景琦上馬往回轉,突然傳來槍炮聲,白景琦忙催馬奔去。
外邊忽然傳來喊叫聲、起哄聲。
白穎宇拉著容神父:「快跑!」二人跑去。
白穎宇:「不行,快跑,這兒可不保險!」
圍在涂二爺身後的人們,鴉雀無聲地看著。
白文氏:「沒事兒招賤,招了一身臊又怕事兒!」
中年人:「少東家親自出馬御駕親征,要有大動靜了吧?」
徐二爺:「幾家兒看過了?」
涂二爺打開最後一層棉紙,不由倒吸一口氣:「嘶……」
白景琦:「沒了!」
白文氏:「老三哪!我早跟你說過吧!想坑別人,早晚坑了自己!仇上加仇,今天報應了吧!」
屋子裏好聲四起……
胡加力趕緊出來交涉。
貴武:「王爺跟你說不著!搜!」
白景琦在門口下了馬,秉寬匆忙迎出。
詹王爺:「那我就愛莫能助了,只好對不起了!」
老者:「是中國人哪個有不知道的!」
黃春:「我就在這兒住下去了?」
只見尹先生回到櫃檯後,把那寫著『八百兩』的銀牌翻過來一扣:「成交,三百五十兩!」
尹先生微微一笑:「怎麼樣?八百兩!」
白文氏:「可畢竟是白家的人,我想這回要能出來,他也該改一改了吧!」
白景琦將馬拴在樹上,拉著黃春走向花廳。
白景琦聞聲跑來:「三叔兒!還不快跑!」
黃春忙叫:「景琦!……」
白景琦感慨萬千地望著,涂二爺拍了拍白景琦的胳膊:「看見了嗎?少爺?不練成火眼金睛,別上這地方來,丟人現眼不說,回去東家還不叫他捲鋪蓋。」
白景琦到了門口又回過頭叮囑:「我走了,你可把燈吹了,外邊一看見亮就知道裏邊有人。」
圍觀的人再次大聲叫『好』!
白文氏連夜拜訪詹王爺,懇求放人。
白文氏忽然醒悟了,兩眼死盯著白景琦:「聽你這話茬兒,你是知道這女孩子的下落了?」
白穎宇死賴著不起:「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人!可畢竟是二爺的親兄弟,你不能見死不救!」
白穎軒仔細端詳著手中的硯。
白穎軒接過一看,喜出望外:「硯!呵呵呵!好、好!」
白景琦:「喲,姑奶奶,我今兒剛回來,好些事還沒交代呢,我非回去不可。」
白景琦、許先生和涂二爺在人群後面出了吉順號。
詹王府,夜。
白穎宇、容神父和黃春藏在一叢灌木後面。
白景琦:「走吧,我們家花園子和-圖-書!我這就牽馬去,你上胡同口兒那門洞兒裏等我。」
白玉芬聞訊風風火火地走進來見久別的白景琦:「七弟!」二十六歲的白玉芬已是少婦模樣。
胡加力:「我看七少爺說得對!義和團不是好惹的……」
白文氏:「那好!我跟你去見王爺!走吧。」毅然走出花廳。
白宅花園子,夜。
涂二爺:「少東家,進去開開眼!」
涂二爺接過戥子後小心地稱參:「七兩五!」
白文氏:「義和團燒了西什庫教堂,還殺了洋人!是德國人還是英國人?把交民巷也給圍了!景琦你看,這是玉芬給你帶的補藥。」
白穎宇忙磕頭:「貝勒爺!行行好吧!」
白景琦:「見識到了,我也看見你們二位在藥行真是八面威風!靠本事,這是真威風!」
「這兒有!」人群中立即傳過一個戥子。
白文氏、秉寬、胡加力和白雅萍等追了出來。
禿頭:「陝西來的一位老客,四百兩買了一株假參!」
容神父莊重地:「白三爺,我不會忘記你的友情!」
涂二爺:「啊!老祖宗了!自己挖?」
白玉芬:「算了吧!說了八年了,到濟南我給你買蟈蟈!」
白玉芬笑了:「那我謝謝二嬸,不謝景琦!」
黃春掏出洋火:「用這個。」
老者:「您是識貨的。」
大家向門裏走去。
胡加力:「武貝勒,都是自己人,何必呢!」
白穎宇:「不是!他拿著把刀繞世界的喊黃春兒!」
白穎宇:「您甭跟我客氣,我就求您一件事!把我兒子景武弄出洋去留學。」
白文氏:「隨便你怎麼說,現在你叫我怎麼辦?他一口咬定不知道!」
「哎哎!你上那兒去?……」白穎宇回頭看了看容神父:「快跑吧,上我家去!」說著便拉著容神父跌跌撞撞地跑去。
不時有夥計從門臉兒裏面走出站在高台兒上高喊成交的價目。
白文氏無法可想:「請您寬限我一個月,要是找不到這孩子,任憑王爺發落。」
許先生拿著那株假參〔又叫移山參,指人工培育的參〕給白景琦講解。
白景琦大驚。
容神父化了裝,一身長袍馬褂,戴著個小帽頭兒喬裝改扮。
白穎宇忽然想起:「黃春兒?」忙四下張望:「哎!她一直跟在我後頭,行了,別管她了!我自己的命都顧不過來了!」
這會兒,剛挨了打的白穎宇蜷縮在牆角。
貴武忙道:「我是王爺的外甥。」
白文氏:「是白家的人我就得管!」
聽到這裏,白景琦這才放下心來。
人們都圍了過來,驚歎不已。
白景琦:「我剛回來,你再住幾天!」
白景琦用火石點火,打了幾下沒打著。
白文氏:「可孩子是人家的,總得給人家送回去,毀不毀的跟咱們就沒關係了。」
白文氏再去求詹王爺。
黃春:「起燈兒!」擦燃了一根火柴,點亮了油燈。
貴武:「他入了洋教!」
放盤的尹先生眼珠子盯著涂二爺的臉。
白穎宇:「晚上燒教堂的時候,我看見景琦也去了。」
白方氏拉住白景琦問:「找著你三叔兒沒有?」
白文氏回頭:「告訴你,三爺不在家!有什麼事兒,叫王爺跟我說,走吧!」
白文氏耐心地:「他再怎麼不對,也不該死罪吧,你大爺已經是冤死了,不能再陪上一個!」
白穎宇拉著容神父跑到一棵樹旁,容神父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跑不動了!」
白景琦大驚:「怎麼會是詹家的孩子?」
沒人應,白景琦慌忙四顧,只見泥爐裏的炭還燃著,咖啡壺倒在地上。
詹王爺:「要是去他家抓不著,白家的人又有話說了。」
白穎軒坐在一旁:「哼,你小子會買什麼東西!」
裏屋也沒人,白景琦慌忙地衝出了屋門,大叫一聲:「黃春……」向遠處跑去……
玉紅端著一碗麵走了進來:「神父老爺,您就湊合吃點兒吧,兵荒馬亂的什麼也買不著,我不敢出去!」
白景琦:「找著了,他說把神父安頓了就回來,挺好的,放心吧!」
京城街道。
白景琦從矮牆上跳下,手裏拿著一把大刀,飛快地跑到黃春的小屋前。
白景琦、涂二爺、許先生上了台階,一群人跟著他們蜂擁進了吉順號店門。
白文氏:「王爺,您也看見了,現在外頭這麼亂,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找到的。」
「腿腳不行了,深山老林怕是再也進不去了。」老人看著涂二爺小心地打開包裹,感慨道:「我大老遠的頭一回上這兒來,就是為了賣個好價錢。」
白文氏大叫:「老三快跑!」
白景琦問道:「黃春兒呢?」
黃春艱難地爬上馬背。
白文氏審視地望著白景琦:「是王爺從小把她扔了,你三叔兒弄了回來訛人家的錢!」
兩個拳民架起白穎宇往外拉。
白景琦站在街頭絕望地四顧,只見火光衝天,教堂起火了。
白文氏從兒子嘴裏問不到什麼,只得又趕到看押房見白穎宇。
人們頓起一片議論聲。
院子裏的人都往這邊跑,把四個人圍得水洩不通。
白景琦:「往東走,那邊兒清靜!」說完持刀跑去。
兩拳民住了手。
拳民:「義和團在這駐防和-圖-書,從南邊繞著走!」
詹王爺:「那個神父哪兒去了?」
人們發出驚訝的呼聲。
白穎宇扭頭大叫:「老七!」
白景琦:「媽,您知道把三叔兒一抓走,家裏上下都怎麼說?」
貴武衝進院即殺氣騰騰:「胡總管!把你們家三爺交出來,別叫我們動手!」
片刻後,尹先生耷拉著眼皮,眉頭皺了起來。
白宅,夜。
秉寬不知所措,不敢阻攔,只遠遠地喊:「諸位、諸位!這是要幹什麼?」也跟著跑了進去。
街口大門上方高懸弧形的跨門樑嵌:『營口曹記大福參茸棧』。
白文氏:「王爺!我們老三欠您多少銀子,我來還。」
秉寬:「沒有。」
黃春:「你還來不?」
白文氏忙攔住:「別這樣、別這樣!這沒用,我這就去王府!」
詹王爺微微一笑:「您這位二奶奶真是好心腸,聽說這位三爺沒少給你添麻煩,你還替他求情?」
參茸棧院內。
許先生:「這塊匾有多大分量,你這回知道了吧!」
白文氏:「你去教堂找找他,叫他快回家,別跟洋人那兒攪和了。」
白文氏:「詹王爺派人抓的,快!備車!」
白穎宇有氣無力地:「我……我說什麼呀?」
老者:「還小呢,八十一!」
白文氏:「他真不知道!」
詹王府看押房,夜。
涂二爺抬眼看著尹先生,目光犀利。
詹王爺:「那還不把他抓起來!」
白文氏:「老三不過是一時糊塗才入了洋教,只要王爺放他回去,我做保,從此叫他再與洋教無關。」
兩隻手在袖口中繼續蠕動著。
老者:「你不是京城百草廳白家老號的麼?」
貴武帶著十幾個拳民兵勇衝進了白宅門口。
白文氏急急忙忙走出來:「等等、等等!武貝勒,為什麼抓三爺?」
老者:「幹了一輩子了。」
白文氏注意地聽著。
二人直奔二房院。
白文氏:「你沒去找黃春兒?」
門開著,白景琦衝進屋大叫:「黃春……」
涂二爺攔住一個禿頭打聽:「出什麼事兒了?」
白穎宇:「沒錯兒!我要是你們洋人,我就把這幫兒亂民全宰嘍!還有那位西太后,也他媽不是什麼好東西!」
貴武:「什麼私仇?這是王爺的吩咐!」
詹王爺抬眼看著貴武:「屬實嗎?」
白文氏:「早來了,非要見你一面兒才走!」
白穎宇:「嗨!跟咱們中國人一樣,大碗炸醬麵他照吃!大蒜!」
白景琦忙跑過去:「你怎麼跑出來的?」
僕人們忙著往裏搬白景琦帶回來的行李。
涂二爺:「有什麼提精神的行市嗎?」
白文氏:「是!」
老者稍稍一躬身:「我謝謝您!」
白景琦一口咬死:「我不知道!」
見老人目光十分誠懇,涂二爺才要答話,旁邊的人已瞎起哄:「老頭子!起什麼哄你!」、「哪撿了根胡蘿蔔上這兒蒙事兒來了。」……
白穎宇:「行了,二嫂,您就別杵巴我了,趕緊把我弄出去吧!我不能死在這兒啊,還老婆孩兒一大堆呢!」
黃春:「我把你三叔甩了,我不能再跟著他了,我怎麼辦哪?」
黃春張了張嘴又說不出什麼,只是充滿留戀地望著白景琦……
白文氏:「好,一個月之內,無論如何請王爺不要傷了三爺!」
白玉婷跑過來:「哥,你給我帶什麼好東西了?」
白景琦下了馬,又把黃春抱下,拉馬進門,四下一看,只見門房也大敞開著,不禁罵道:「媽的,看園子的也跑了,挺好!來!」
白文氏嚇了一跳,忙使勁兒地往起拉:「起來、起來!成什麼樣子?」
詹王爺:「人不能放,老佛爺懿旨,今兒就是要治治這些不懂禮數的洋人和教民!」
白穎宇大叫:「貝勒爺!貝勒爺,我只求你一件事兒!」
白穎宇:「我真是……沒有……我說不清楚……二嫂!」
忽然,有個青年人咳嗽了一聲,旁邊的人立即責怪地瞪著他,青年人抱歉地吐了一下舌頭。
貴武走到白穎宇跟前:「你把神父弄到哪兒去了?」
容神父:「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去哪個國家都行!英國、法國、義大利,我都有很多朋友!」
貴武:「說、快說!」
詹王府看押房,夜。
貴武臉露得色走出敞廳下了台階:「白老三,你也有今天哪!你怎麼不擺譜兒了啊?」
白文氏:「武貝勒,你們可不能官報私仇!」
白景琦:「就算您能找到那個女孩子,您忍心拿她去換一個心毒手狠的人出來麼?」
周圍的人一片叫好聲。
詹王爺:「我不殺他,已經是看在二奶奶的面子上了,你還是不必管這閒事兒了吧!」
涂二爺:「這回二奶奶叫我們倆把你帶出來,我們打心眼兒裏發怵!怕你不聽話呀!你還真成!」
貴武:「還強嘴,再打!」
白景琦忙躬了躬身,四周立刻圍了一圈兒人。
白穎宇:「您慢慢兒吃,我得回家看一眼去!」
「我把他……藏到我那……外宅了。」白穎宇說著忽然磕頭大叫:「主啊!我是罪人哪!我十惡不赦啊!」
一人說:「我的媽!砍下一半兒多的價兒,假的!」
涂二爺:「話說到這份兒上我和*圖*書只能冒昧了,這棵參到了京城值多少銀子,跟這兒的買賣是兩碼事!就地賣參就地價兒,我給您個整數……兩千兩銀子。」
白文氏拿出一塊硯向白穎軒走來:「這個準是給你買的。」
白文氏:「你還看不出來?王爺想要你的命,一句話的事兒!他所以留著你,就是為了那倆孩子,你怎麼還犯死心眼兒?不要命了你?」
白景琦:「……說他罪有應得!沒一個不叫好的!」
貴武:「嘿!……你跟我逗悶子是不是?你把神父藏哪兒啦?」
貴武笑了:「抓到神父我就給煙抽!」
白文氏驚訝地望著白穎宇。
白景琦充滿新奇地望著,周圍的人也屏息而觀。
貴武站起身:「走!」
馬車啟動緩緩走去。
許先生:「沒有白家老號的牌子,有威風也抖不出來!」
白景琦:「哎?怎麼又繞到我身上了?我怎麼會知道?」
白文氏:「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穎宇:「神父自己跑了,我真不知道。」
貴武:「放下他!說!」
涂二爺:「哪兒挖的?」
中年人:「吉順號今年出了一盤最高價兒的八百兩,小戶買不起,大戶拿不準,放盤的一口咬定八百兩,一個大子兒不讓,涂二爺,這得您來啦!」
白景琦一口否認:「三叔兒他胡說!我怎麼會知道!」
尹先生:「您開價兒!」
白穎宇喘著:「他跑不動了,我得把他安頓了!」
白景琦忙上前:「媽,怎麼把三叔帶走了?」
白文氏:「那上哪兒找去?找不來孩子你甭想出去!」
白文氏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涂二爺、許先生坐在馬車上,白景琦仍騎著馬跟著車走。
夥計丙在台上大叫:「特盤移山參一棵,四百兩……陝西恭德堂范記……」
「你也不能上我們家呀……」白景琦想了想:「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兒!」
貴武:「跟你廢話沒用,搜!」
貴武:「二奶奶心裏最明白,他做的壞事還少嗎?」
涂二爺:「一塊兒走吧,你又想幹什麼?」
白景琦:「有空兒我到濟南看你去!」
另兩個看客則道:「能看出假的來,這得多少年的功夫!」、「這株參太難認了,跟真的一樣啊!」
白景琦猛然見到白玉芬,大驚:「玉芬姐!你什麼時候來的?」
貴武:「我該怎麼對待你,把你供起來一天三炷香?」
兩個拳民將白穎宇扔到地下。
白穎宇帶著容神父驚魂未定地回到他的外宅。
白穎宇:「我死了活了的都不要緊了,能不能賞我個煙泡兒抽,我實在癮得受不了啦!」
涂二爺:「我買了!可八百兩不行。」
白宅大門口,夜。
黃春:「你睡哪兒?」
白文氏:「這倒是!哎呀,這可麻煩了。」
白文氏釋然:「這事兒我問過老三,他說絕無此事!」
白景琦:「您把那女孩子送到王府那無情無義的王爺和貴武手裏,那不就毀了她嗎?」
白文氏:「還有呢?」
白文氏將一大紙包打開,裏面是瀧膠。
白景琦心服口服地點著頭,注意著老者的反應。
貴武忙說:「千真萬確,白家老三入洋教有十幾年了!」
白景琦等邊走邊看,忽然一個髒兮兮、瘦骨嶙峋、腦後撅撅著一根又短又細白色小辮兒的小老頭兒,手裏托著個破舊藍布包攔住了他們:「三位請留步,您賞光看看我這棵參。」
白景琦:「行!我吃完飯就去!」
白景琦:「城裏怎麼亂成這樣了?」
容神父接過碗:「噢!炸醬麵,好、好!」
白宅二房院北屋廳,夜。
不一會兒,白景琦勒馬停在胡同口一個小門洞前,黃春從裏閃出,慌亂地看著白景琦。
白景琦:「營口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北京正鬧義和團呢!整個北京都亂了套了,我實在不放心家裏。」
白景琦高興地:「謝謝姐!你看,我也不知道你來,沒給你帶東西!」
白文氏:「把我那份兒給她。」
老者:「少東家來了,我不敢開價兒,我信得過,您看著給,給多少算多少。」
白景琦催馬向遠方馳去。
涂二爺:「老祖宗,好參哪!少見!」
貴武:「教堂抄了一遍,連他帶神父全沒影兒了,八成躲家裏去了。」
白文氏:「那是我們自己家裏的事兒,求王爺恩典!」
詹王府看押房,夜。
白景琦趕快下馬。
白景琦匆匆回到家門,剛要上台階,只見貴武一幫人押著白穎宇出大門,大吃一驚,急忙閃到一邊。
白文氏逼問:「怎麼不認識?你不是常去教堂找她玩兒嗎?」
黃春六神無主地望著。
白文氏長嘆一聲:「唉!這孩子怎麼這麼渾!」
白穎軒:「嘿!這是塊好硯!沒眼,瞅著至少是明朝萬曆年的,我得擱起來!」如得寶貝似的抱著硯進了裏屋。
尹先生:「總有七八家兒了吧!」
花園子的門大開著。
白景琦望著黃春:「我明兒還來呢!」
白穎宇:「哎喲,我的親二嫂哎!你怎麼信他的話?」
玉紅把濕手巾遞給容神父擦臉。
一兵勇從大門走出:「叫他進來吧!」
許先生:「這人打今兒起,這輩子也不敢在參行露面兒了。」
涂二爺苦笑了一下:「您和_圖_書這是為難我。」
幾個拳民連推帶搡把白穎宇架了出去。
白玉芬:「不行,本來山東鬧義和團亂哄哄的,我說到北京躲躲!好傢伙,這陣兒北京比山東鬧得還凶!」
黃春:「哪兒?」
夥計乙:「大娃娃〔參名〕中盤〔參的大小〕五號,現銀二百三十兩……濟南寶申堂……」
貴武:「我知道,他還有所外宅,他跑不了!」
人群中又發出一片議論聲。
門裏像集市一樣人來人往,亂哄哄議論著。
涂二爺看看周圍:「哪位幫忙借個戥子來!」
涂二爺終於抬起頭,兩眼盯著尹先生。
白穎宇拚命掙扎著大叫:「饒了我吧!饒了我!武貝勒,我說!」
涂二爺點點頭,接過布包,打開外面的藍布,裏面又是一層發了黑的白布,只見十幾層棉紙包著一棵參,涂二爺一層層小心翼翼地打開,邊問:「身子骨還硬朗?」
白穎宇外宅客廳,夜。
白文氏感慨地:「你看景琦,給他帶了一百兩銀子,大概一個大子兒沒捨得花,全給大夥兒買了東西了,這孩子長進了。」
白穎宇:「我跟你說不著!呸!撒泡尿照照,你算哪棵蔥啊?」
詹王爺:「這兒是王府,不是殺人綁票兒的土匪窩!」
十盒參擺在了櫃檯上,第一棵主參足有三兩重。
黃春看了看,卻向相反方向跑去。
黃春:「這兒一人兒沒有,漆墨烏黑的,你就把我一人兒扔在這兒?」
白文氏趕緊回家,夜審白景琦。
人們紛紛往回走。
白景琦:「我?我得回去。」
白宅。
白文氏:「入了洋教他並沒做什麼壞事!」
白景琦和涂二爺、許先生走進大門,兩旁的人熱情地打招呼。
「神了!神了、神了!」白景琦邊聽邊敬佩地望著涂二爺。
白穎宇突然跪下:「二嫂!求求你了……」
白文氏:「你今兒晚上去教堂了沒有?」
回京的路上,白天。
白景琦斬釘截鐵地:「我根本不認識她!」
貴武:「我不跟你嘔氣!我看你跟王爺說得著說不著,帶走!」
貴武小跑而來,到了門口被一拳民攔住:「站住!你倒不認生,往哪兒胡鑽你!」
詹王爺:「我的外孫子、外孫女都叫他綁了票兒,居然藏在了教堂裏,以此敲詐勒索,至今不把人交出來!」
貴武忙轉身上了台階向門裏走去,剛進院子,就見在花廳外廊子上,詹王爺正和拳民首領點驗槍枝。
貴武蹺著二郎腿坐在方凳上,旁邊站著兩個手持鞭子的義和團拳民。
夥計甲:「神龍〔參名〕大盤〔指參的大小〕三號,現銀四百一十兩……杭州胡慶餘堂……」
白玉芬:「走啦!」
涂二爺看了一眼白景琦:「少東家!開眼吧!」
白文氏嘆了口氣:「唉!平時作孽,出了事兒也沒人心疼!」
一中年人迎上來道:「涂爺,姍姍來遲啊!」
黃春緊緊地摟住了白景琦的腰,靠到了白景琦的的背上。
貴武來了精神,轉身大叫:「來人!」
白文氏氣得大叫:「就是你不長進!又把那爛石頭往被窩兒裏擱!」
涂二爺將右手袖口一打,將胳膊放到了櫃檯上,尹先生也忙伸出右手與涂二爺對上了袖口,兩隻手在袖口中蠕動著,以手指『談』價兒。
白文氏:「景琦,你三叔兒入了洋教,好幾天不見影兒,你三嬸兒急壞了……」
白景琦拿著木把撣子抽打身上的塵土:「叫媽給你拿;媽,您給分分吧,大房、三房的一人一份兒,還給爸爸買了樣好東西呢!」
詹王爺冷笑道:「絕無此事?你這就去問問他,問明白了再來找我!」
白景琦:「真是商場如戰場,這麼厲害!涂爺,您得教我!」
白文氏厲聲:「景琦!不許跟媽說瞎話!」
靠北的一溜高台上,一個挨一個有二十多間單開的門臉兒,上下都一堆堆站滿了人。
白景琦:「我看看。」
白文氏:「那女孩子在哪兒呢?」
黃春:「這地方鬼都不來!」
老者:「長白山!這興許是我最後的一賣了。」
詹王府花廳,夜。
人們讓開了一條路,不住大喊著瞎起哄:「陝西范記!飯桶吧你!」、「眼睛長哪兒去了?挾到雞|巴襠裏了吧!」、「那是屁|眼兒!」、「哈哈……」人們大笑。
白景琦面不改色:「媽,三叔兒這些年來幹了一件好事兒沒有?他給媽您添了多少麻煩?使了多少壞?您犯不上多管閒事兒!」
圍觀的人『轟』的一聲,七嘴八舌亂了套。
這時,夥計照舊站出來報告成交的情況。
白景琦又一次回過頭來。
須臾,涂二爺微微一笑,抽回了手,兩隻袖口分開了。
一個中年人大叫:「涂二爺!好眼力!」
剛上北屋台階,白文氏驚喜地迎了出來:「可回來了,真怕你們出事兒;北京城全亂了,鬧義和團哪!」
白文氏:「嗨!那是我叫他去找你!」
三人閒聊著一直往院子盡頭走去,只見沿牆一溜都是賣參的散兵遊勇,有蹲地下擺小攤兒的,有手裏拿著吆喝的。
老人不管哄叫,管自固執地把藍布包伸到涂二爺面前:「我在這兒蹲了大半天了,沒人理我,您看看!」
許先生、白景琦忙回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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