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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諜

作者:文亦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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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智破間諜網

二、智破間諜網

「我當然要大大地吃你一頓。」歐陽清說:「我幫你出力,抓到大毒犯,破了間諜網,還要我自己掏腰包吃消夜嗎!」
「你能不給劉澄三發覺,進入第三間房嗎?」胡連奎問。
說話的胖子是上海租界巡捕房的華人探長胡連奎,巡捕房就是警察局,探長是「包打聽」(偵探)的頭子,在租界內勢力不小,有搜查、逮捕和偵訊嫌疑犯的權力。但受制於洋督察,如果幹得太離譜了,也會受到干涉。
這正刺中了歐陽清的要害,他霍然跳起來,說:「這樣說來,是他幹的了……」
歐陽清喝一口酒,吃著食物說:「現在他笑不出來了。老胡,為什麼不回巡捕房去,盤問劉澄三,再從他口中逼問出些情報?而且,我還贊成你,對付這種人,不妨用點別人認為殘酷的手段,讓他多吃一點苦頭!」
胡連奎急了,說:「什麼?要五萬!還是五千……」
「我幹不幹探長,無所謂。反正這工作做得膩了,乘機退休,樂得過些清閒日子,多麼愉快。但繼任探長的,要是給劉澄三用白花花銀洋買通了,和清官府合作,那麼躲在租界內的革命黨人,就難過日子……這對革命前途影響多大!」
「你有沒有搜捕令?」劉澄三問:「請拿出來!」
他身穿一件黑色緊身衣,手上執兩柄飛刀,隨時可以投擲出手,百發百中,比手槍還厲害。
劉澄三面色灰白,現在輪到他額角上冒汗了。他不會屈服的,冷笑連聲,裝得十分堅強,說:「要搜查?嘿嘿……真夠膽!敢在老虎頭上拍蒼蠅!胡連奎,你是不想幹探長了……」
歐陽清心想,這辦法是好,但仍有疑問,如果劉澄三引誘胡連奎去搜黑貨,他不會那麼傻,把重要的密碼文件等,和毒品放在一隻保險箱內,這豈不是使他的秘密情報勾當敗露麼!
胡連奎明瞭歐陽清的心態,他的胖手抓抓頸間的肥肉,小眼睛瞇成一條狹縫,苦笑道:「這根肉刺我日日想把它拔掉,只是過去時機未到,不能動手。不過,現在由你出手,相信成功的機會很大。」
保險箱是在二樓第三間屋內,如果以繩圈套住屋角,攀登而上,這是最方便的方法,可是不能在第二和第三間屋的樓下爬上去,因為一樓有一排落地長窗,屋內的人一定會看見歐陽清攀繩上樓。只有自第一間的樓下向上爬,那裡是磚牆,沒有窗戶,且有水管可供攀登,方便得多。
「……」歐陽清仍是搖頭。
「那是為什麼……」歐陽清茫然不解。
幹探長的大多是幫會出身,和下層社會有密切關係,如此才能吃這行飯。胡連奎不但在巡捕房工作,且暗中早已參加革命運動,投入陳武的組織中。過去清官府發現革命黨人潛伏上海租界中,行文租界當局,會同巡捕房捉拿。胡連奎得到消息,暗中通風報信,使搜捕者撲空,一無所獲,救了不少革命同志。因此陳武對他很信任,有若干秘密活動,交給胡連奎辦理,幹得相當成功,深得陳武的滿意。
胖子又道:「現在下手是個好機會,因為我得到密報,在這隻大保險箱中,不但有我們要的東西,還有價值數萬元的毒品,一舉兩得。」
「說吧,是不是另有一宗案子,要我幫忙?」
歐陽清是個傳奇人物,但胡連奎同樣地也充滿著傳奇性。他出身是江南農村中的看牛郎,從小死了爹娘,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後來跟一個賣膏藥的江湖郎中,自農村走入上海這個大都市,投入幫會之中。那時他年輕力壯,械鬥廝殺,狠天狠地,終於在黑社會中混出了名堂。樹立勢力,後來被租界巡捕房中洋人所賞識,自「包打聽」幹起,直做到華人探長,是巡捕房中華人職級最高的警官。
「是,是!」胡連奎點頭。胖子的性格慢吞吞,急不來,這和他的年紀和工作有關。在上海複雜的社會中,磨練了二三十年,使他做任何事情都考慮再三,不會魯莽。
「因此我要小心,以防著了劉澄三的道兒,栽倒在他的手中,這樣豈不壞了我胡連奎的一世英名,給大家所笑,我能再在江湖上混麼!
「你不要這樣旋轉!」胡連奎的手按住他的椅子靠手。
胡連奎不住搖頭,道:「我卻不打算這樣。我說要回巡捕房,只是去看看他罷了。他現在只是關在一間沒有窗戶的空房間內,等著,等著……卻沒有人問話。」
m.hetubook.com.com深愛著小月,她卻給清兵砍了頭,腦袋掛在城門上。小月只有十八歲呀!還沒有享受幸福快樂的人生,邪惡勢力就無情地摧殘了她,這使歐陽清怎麼不傷心痛恨呢?
胡連奎嘆口氣道:「唉……我不收銀洋,劉澄三曉得事情沒有『擺平』,以後必有禍患,在這情勢下,他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趕我下台,再向新上任的探長施展銀彈攻勢。據說,那個接任的已眼巴巴地在等候了,他會和劉澄三合作得很愉快。
胖子手指點著洋房的二樓,對歐陽清說:「就是在二樓,那第三間屋內,那裡有座保險鐵箱,我們需要的東西,就在箱內。」
當有了地位之後,胡連全不再做「白相人」,開始讀書求知,結交上流社會的人士,力求上進。雖然沒有完全洗脫過去的氣質,但已是大不相同。最後認得陳武,服膺革命,參加推翻清王朝的秘密活動……
「太便宜了,是麼?」歐陽清接過銀洋說:「不是我大跌價,這五塊銀洋是我買材料用的。老實說,我為革命冒險,哪一次收過你們一文錢?」
「正是這個意思。」胡連奎點頭:「我和陳武通過電話,他對我們捉住劉澄三,毀了敵人在上海的據點,很是興奮。陳武說,劉澄三是我經手抓的,因此要我繼續查下去,這……我很明白,要完成這任務,非得請你幫忙不可。」
劉澄三的椅子忽然一旋,整個人做三百六十度的旋轉,又轉回來面對胡連奎。因他坐的是一張旋轉椅。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害我擔心得很!」胡連奎嘟嘴說:「你知道我急出了多少汗嗎?」
劉澄三耐心地聽著,以為他從故事中,講述該付他多少賄賂的價錢。但胡連奎卻不是這樣,說的是個老和尚敲鐘的故事,他足足說了七分鐘,仍是不著邊際,沒有暗示要多少銀洋。且他口齒不伶俐,說來毫無趣味……
胡連奎摔脫了保鏢的控制,摸出手槍,和歐陽清一同制服了這三個人。
「劉先生,別生氣,且聽我說一個故事。」胡連奎道。
「再見了,心理學博士!」歐陽清回答。
「五塊夠了!你給了錢,今晚就動手。」歐陽清說。
「這是什麼意思?」歐剛清詫異地看他:「你是怕他後台老闆出面干涉,還是怕他僱的洋律師來吵鬧?」
歐陽清說:「我買了這大塊黑布,用一根竹竿,把它掛在窗外。室內燈光照在黑布上,不會產生反射。這窗子對面沒有屋子,望出去一片漆黑,在黑暗的沒有月亮和星星的晚上,和一片黑布沒有分別。我就自黑布外邊過去,屋內的人不會看見。就是這樣簡單。」
「這……必須冒險一試!」歐陽清想了一想,又道:「但需要你的合作,在我行動時,你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不讓他們回頭望窗外,只要十分鐘就夠了,你辦得到嗎?」
「那麼,劉澄三一定向你送過銀洋了?」歐陽清笑問。
「沒有錢,我可辦不來事!」歐陽清擺出一副非錢不行的神色。
歐陽清看出他捨不得花錢的神情,笑笑道:「老胡,今晚的消夜由我付帳,你不必為之心痛呀!」
其實歐陽清並不是胃口好,或是想陪酒的姑娘,而是在觀察胡連奎這個人!
胡連奎告訴他,這個間諜網很龐大,觸角密佈長江流域的各省,且滲透入革命黨內,因此對黨內秘密活動,瞭若指掌。他們將情報傳送給清官府,以致若干革命行動遭到破壞,犧牲不少同志的性命。他懷疑小月之死,也和這個間諜網有關。
胡連奎急得差一點昏了過去。假如剛才劉澄三轉過去的時候,歐陽清正經過窗外,豈不壞了大事!
「好,那就試試吧!」歐陽清突然伸出手來,說:「給我錢呀!」
胡連奎推開窗子,還是看不見什麼,直到伸手出去才摸到了,原來窗外掛了一大塊黑布,把整個窗子都遮住了。
「不要開玩笑了!」劉澄三沉下臉說:「我是正經的商人,在上海有名望,有地位。這個罪犯的照片,怎會認得!」
「唉……」胖子嘆口氣說:「你可不曉得我們吃租界巡捕房飯的難處,洋人處處要管,不能犯錯呀!要是不依照法律,沒有證據亂抓人,關進巡捕房拷打,逼問口供,嘿!如果那人施展神通,請了洋律師交涉,不但會保釋出籠,還會告我們一狀,那真是吃不了兜著走m.hetubook.com.com。弄不好洋人怪罪下來,差使都保不住哩!所以,任何行動都要小心,不見兔子不撒鷹!」
「我知道!就是這個數目吧!」歐陽清伸出一隻手。
但沒有看見歐陽清自窗口經過,他怎麼已找到了呢?
「老胡,我不管什麼兩面光,三面光!我只急著想為小月報仇!」歐陽清道:「現在你把這幢洋房的情況,說得詳細些,我們商量如何行動。」
「那你是有意思談談,接受這條件?我擔保你,這一萬銀洋的許諾仍然有效,且不會有漏子。」劉澄三說。
「你知道嗎,幹間諜這一行,在沒有捉到以前,他是十分有用的。但一旦失敗被擒,對整個間諜網說來,他已是個報廢的人,不但無用,而且有害,這種可憐的人叫做『死諜』,唯有把他殺死,才能保全組織。
「當然,他是十分需要我,不想讓我去為難他。不說做情報,單是販運黑貨,不打通關節,怎麼辦得了!他表示過,每月孝敬一萬銀洋,儘管收下,不必為他做什麼事情。但給我拒絕了,沒有收他一分錢。」
「這樣是慶祝我們旗開得勝!」胡連奎站起來要走了,說:「我們再聯絡吧,現在我要回去欣賞一下劉澄三。相信叫的姑娘就要來了,你消夜不會寂寞的……」
胡連奎說到這兒,頓了一頓又道:「我辦案自有分寸,毒品黑貨交給巡捕房,密碼和間諜文件等東西,悄悄地送給陳武,由他處理。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如果你沒有事,請不必在這兒窮泡蘑菇。請!」劉澄三一伸手,下逐客令,要保鏢請胡連奎下樓。
歐陽清認識胡連奎以來,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這麼多的話。現在他好像一個十分興奮、嚕囌的老頭兒。
胡連奎見他不表示意見,感到有點不耐煩。用手肘碰碰他:「怎麼了,你想不想幹下去?」
「我為你工作,自然要錢呀!難道蝕老本?」
「那麼五百元……」胡連奎面色好看多了,覺得價錢還算公道。
「搜呀!但要請你幫忙,你先想辦法偷偷地進去,打開保險鐵箱,肯定有毒品藏在箱內,就通知我去搜。順便你取走了密碼等東西。要是箱內沒有黑貨,證明這是陷阱,我就不上他的當了。」
「劉澄三如果知道很多內幕,現在就怕得要命,因為沒有人來問話,這是不正常的現象。他會猜疑巡捕房上下都給後台老闆買通,他連進監獄的機會都沒有,就在這間空屋中,不聲不響地被弄死了。
可是從第一間爬上去,必須沿著窗戶,經過第二間的窗戶,才能爬到第三間窗口。而第二間房正是劉澄三的書房,近來他入夜在那裡通宵工作,也許是守住那批毒品,也許是在引誘胡連奎去搜。且他僱有兩個佩槍的保鏢,一直跟在身邊,如果劉澄三看見書房窗外,有人攀爬過去,他會叫保鏢開槍,把這個人打得滿身是彈洞。因為這是他的產業,他殺死侵入者,完全合法!
「冰山……」歐陽清想不出冰山和這案子的關係。
「是的!毫無疑問。」胡連奎肯定地回答:「我們的革命行動,已有好多次碰上這座冰山而失敗哩!」
「……」劉澄三仍在冷笑。他扭扭頭,向兩個保鏢作暗示,這兩個彪形大漢衝過來,執住胡連奎的兩臂,準備對他用武力……
「這倒不用你擔心!那麼準備進行吧……」
胡連奎聽了他的疑問,點頭微笑道:
「……」胡連奎從桌上取了一支筆,在一張小紙頭上寫字,這字寫得很小,且改了又塗,三個人都得俯身來觀看。果然這一招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一本密碼,也許還有別的機密文件。找到了這些,我們就可破壞清政府的間諜網,對革命有重大貢獻。將使許多青年同志,免遭毒手!」胖子回答。
晚上,天色特別黑暗,胡連奎單槍匹馬直闖這幢洋房,拜訪劉澄三,在二樓的書房內會談。劉澄三的兩個保鏢,虎視眈眈地注視他,好像一口要將胡連奎吞下的神氣。
「過獎了。但這是事實呀!在目前革命的重要關頭,不能走錯一步棋,影響大局。」胡連奎慎重地說。他好像真的是個十分重要的人物了。
胡連奎肥手抓著禿禿的腦袋,迷惘地問歐陽清:「我還是不明白,你怎樣進入後房的?我沒有看見你從書房外邊的窗口經過呀!」
「……」歐陽清還是搖頭。
「都不是。在他家內抄出那和_圖_書麼多的黑貨,罪證確鑿,後台老闆再大也不敢冒失地出頭疏通。洋律師再強詞奪理,也知道難以推翻罪證。嘿嘿,這是鐵案如山呀!」胡連奎說到這兒,詭異地笑了:「我不怕煮熟的鴨子會飛!但我另有主意,回去看他的,也只是從牆壁上的一個小洞看看,他不會知道我在看他的。」
「什麼錢?」胡連奎一呆,莫名其妙。
當胡連奎剛走出去,歐陽清就聽得一陣銀鈴似的笑聲,四個花枝招展的姑娘,笑著進來,立即把江南浪子團團圍住,嗲聲軟語地陪著他,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歐陽清搖頭微笑:「太多了!」
那是一幢兩層樓的洋房,在上海洋人勢力控制下的租界中。有個相當大的花園,外邊圍了鐵欄的矮牆,牆邊種植常綠的矮樹,青翠的枝葉攀附在鐵柵上,分隔了住宅的內外。而牆外是街道,因位於高尚住宅區,附近居住的都是西洋人和中國富翁,街道十分整潔。在傍晚時分,往來行人車輛稀少,格外顯得幽靜。
「我對毒品沒有興趣。」歐陽清厭煩地皺緊眉頭。
「你們都來看,這個人認得麼?」胡連奎問。
「不!仍是這件案子,」胡連奎說:「你知道麼,在地球的南北極附近海面上,漂浮著的冰山?」
「你們兩個呢?」胡連奎問保鏢。他的眼睛斜視漆黑的窗外,祈禱歐陽清爬過窗外時,不被這三個人發覺。
胡連奎把自己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歐陽清注意到了,這也是他以前不會做的。因為這胖子聽從醫生勸告,保養身體,不敢開懷暢飲。
「為什麼?」歐陽清問。
歐陽清懷著憤恨的怒火,決然道:「好!算我一份!合力爆炸掉這座冰山!」
「得,還是下回再痛快地吃你一頓吧!今夜由我付。」歐陽清眼望著胖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肺,緩緩地道:「而且,我猜得到,你邀我消夜,還有重要事情和我商量。」
歐陽清回頭問他:「是什麼寶貨?」
「這……」胡連奎過去聽陳武說歐陽清,幹了不少出生入死的大冒險案件,是一文錢都不要的好漢。怎麼這次向他伸手要錢,變得如此庸俗?
歐陽清從南京回來,找不到陳武,就和胡連奎聯絡。當他說出小月被清兵捉住砍頭的事,胡連奎陪他到這條街上,觀察這幢精緻漂亮的花園洋房,透露一個驚人的秘密,指出這地方正是破壞革命行動的敵人間諜的巢穴。
「老胡,真難得,你會想到革命前途。」歐陽清譏諷地說:「如此說來,你真是個重要人物!」
「是五十元?那好辦……我付給你!」
「……」歐陽清不說話,沉默下來。
原來他在小紙上寫了個「十」字。劉澄三明白他的意思,變色說:「十萬銀洋……你在開玩笑!哪有這麼大價錢!」
「好,好……不談這個,再研究如何摸老虎屁股!」
「犯人在拘留期內自盡,這也是時常發生的事情,但誰知道他是真正的自殺,還是給人害死了?所以,我現在不急,我可以給他許多時間,空關在小房間內,讓恐怖不安慢慢地在他內心滋長蔓延。這恐怖比拳頭更有力量。我觀看他有多少害怕,就可估計出他和後台的關係,和知道多少內幕……」
「不!不要!」胡連奎差點叫起來,說:「你看看這個,你們都來看看!」他指著鋪在桌上的那本貼滿罪犯照片的簿子,說:「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冰山在海面上只露出一個小小的尖端,但在水面下,看不見的部分,卻可能大百萬倍!如果船隻當它是一塊浮冰,撞上了就完蛋!」胡連奎說。
「是五塊大洋?」胡連奎簡直不相信這個價錢。
劉澄三和他的兩個保鏢雖然臉向著照相簿,但眼睛卻沒有觀看。
「嗯!嗯!」胡連奎還要裝佯,說:「這哪好意思!我說的請客,就該由我付帳……」
青年人參加革命運動,是為了實現救中國的理想,動機純正。像胡連奎這樣的人,現實重於理想,是不是另有動機,才投向革命陣營?這是個問題,但陳武並不重視它,他認為「革命的大門為每個愛國人士開放」,凡是誠心誠意參加革命的中國人,個個歡迎,不加阻擋。因為在這革命的大時代中,需要大家齊心協力,才能推倒清王朝,建立民國。何況胡連奎是個非常有用的人,對同志們在租界內的活動,有很大的幫助。因此他很快就www.hetubook.com.com成為陳武得力的秘密工作幹部。
「嘿!這五塊錢,我買了黑布,早就花光了。」
劉澄三俯前身子,寒冷的眼光注視這胖子,道:
「我是在和你談案子呀!不提劉澄三販毒的事,這巡捕房會辦理。但他幹間諜工作,就像是冰山的山尖,露出水面那部分。你想一想,潛沉在水面下的其餘部分吧!在上海,他算得上是個名流大亨,但在整個間諜組織中,他不過是一根毛,算不得什麼!我們捉住了劉澄三,只是個開始,計劃從這個人身上,破開整座的冰山!」
「所以說這可能是個陷阱,劉澄三故意放出空氣,說家藏大批黑貨,引誘我上門查抄,結果一無所獲,使我丟掉探長的差使!」
「探長很熱吧!」劉澄三表示虛偽的友善,「我去打開窗子。」
「你不用急,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地商量。」胡連奎不慌不忙地說:「動這幢房子,也不是簡單的事。因為住在這屋內,主持間諜網的人,是上海社會上響噹噹的人物,他姓劉名澄三,家財萬貫,開了不少公司商號,是個很有地位的富紳。長袖善舞,交遊廣闊,不但和清官府有密切關係,且和租界上的洋人結交朋友,拉上交情。像這樣的人物,你也曉得,是老虎屁股,不能亂摸的。要是扳不倒他,給反咬一口,嘿!那就慘了!」
「胡探長,你還不走?我可不客氣了……」劉澄三說。
「我幹不幹探長,不用你操心。現在,請你打開隔壁房間內的保險箱!」胡連奎命令他。
「那你準備搜不搜呢?」歐陽清問。
「也就是說,一層層地追上去,找出最高層的主持人,把整個間諜網連根拔除?」
「我監視了很久,早就想幹掉它,但……一直沒有動手。」
「是,我記得……」胡連奎微笑回答。
「呀!只要五塊,這真是……」胡連奎忙摸出五塊銀洋來。
歐陽清吹了一聲口哨,又問:「你確定這兒是清官府的間諜機關?」
「沒想到你這麼有學問,原來在研究心理學。」歐陽清笑著說。
「但我付了你五塊銀洋呀!」胡連奎提醒他。
這真急煞了胡連奎,他再也不能賴在書房內閒扯。這當口突然聽得一聲雞叫:「喔——」聲音十分響亮,黑夜雞啼,十分特別。胡連奎心中一陣大跳。這是他和歐陽清約定的訊號,假如歐陽清找到了毒品和密碼等文件,他就裝雞叫,高啼一聲。假如找不到,就啼兩聲。
胡連奎又瞪了一眼。他不大喜歡別人說他肥胖。但歐陽清的機智,使他衷心佩服,也不便生氣,說:「今晚你是辛苦了,我請客消夜。不過得吃快一點,我還得趕回去盤問劉澄三。」
「多少……讓我計算一下。」歐陽清按著手指計算。
「這我想可以試試,不過要是失敗,不能把我扯進去。」
「不錯!如果這是陷阱,保險箱內沒有黑貨,也不會找到密碼文件。如果搜出毒品,證實他是沒有防到我會下手,那麼會同時搜到那些文件。因為我的消息來源相當可靠,說東西藏在保險箱內,我們不妨一試,要是發現是陷阱,你溜出來不成問題吧?」
「老胡,你不收賄賂,幹得好!」歐陽清稱讚他,又開玩笑地說:「是不是嫌一萬銀洋太少?」
「但我對黑貨有興趣呀!」胡連奎認真地說:「你是不會瞭解的,我吃巡捕房的飯,可不能讓洋人說我『吃裡扒外』,拿了他們的錢,替革命黨做事。何況我不能出面,明目張膽地幹革命,而只能暗中出力。租界上的洋人,他們有的雖同情中國革命,卻也不想得罪清政府,因此表面上是嚴守中立,不幫和尚也不幫道士的兩面光。破這個間諜網,只能另做文章,表面上是查抄黑貨捕捉毒販,這樣我在洋人面前就有了交代。且不是政治案件,清官府啞巴吃黃蓮,明知吃了大虧,也不能出聲。否則他們會向租界當局交涉,要求放人。而洋人遇到這類政治案件,往往把人犯驅逐出租界,不會嚴加治罪。這樣豈不使我們白費心機麼!」
「我只是看看他害怕的程度。」胡連奎胸有成竹地說:「他這樣給捉了起來,他以為一定有上百人排著隊,等著向他問話。但他卻坐在一個密不通風的空房間內,就像給人忘記了。假如他犯的罪不大,他會覺得慶幸,只要聘請一個能幹的律師辯護,判上幾年監,如果獄內行為良好,徒刑打個折扣,很快就會https://m.hetubook.com.com釋放出來。
一小時之後,劉澄三和他的大批毒品都給帶走了。歐陽清早把保險箱中密碼文件藏起。這番剷除敵人情報網,工作還算順利。
「可是如果他知道很多內幕,且有很大的後台,那就有理由害怕了。假如他判了徒刑,也許在監內一場小騷動——這是常見的事,囚犯打群架,在毆鬥中莫名其妙的被打死了!因為後台老闆不放心他,要殺他滅口!
胡連奎笑笑,提醒歐陽清道:「酒菜儘管吃,姑娘等一會兒自會來陪你。現在我們商量正經事。我約略地檢視一下抄到的秘密文件,密碼雖還沒有破譯,但蛛絲馬跡,發覺文件中有關小月的情報,證明她是給他們害死的。」
胡連奎伸出肥手,緊緊握住歐陽清的手,感謝地說:「謝謝你支持我,幫我辦這案子。在今晚以前,劉澄三一直在笑,笑我不敢碰他!因為他以為我是隻小螞蟻,想把一棵大樹扳倒。」
「老弟,可不能獅子大開口呀!」胡連奎著急地說。
「唉……」胡連奎嘆氣:「你真厲害!什麼都瞞不了。」
「這不成問題!」胡連奎說:「我打一個電話,就叫人送來。你現在陪我去看保險箱,還是等我取到搜捕令後再看?」
「我只是覺得,今夜的胃口更好了。」他回頭望望:「怎麼,那些陪酒的姑娘,到現在一個也不來?」
「那麼立刻動手呀!」歐陽清閉上眼,就見到小月的腦袋掛在南京城門上,這印象難以磨滅。他比什麼人都焦急,希望立即消滅仇人。
「我明白,你的大探長差使將完蛋了!」歐陽清冷笑。
胡連奎太胖了,胖子特別容易出汗,尤其心中焦急,額角上冒出一粒粒閃閃的大汗珠。
「你這樣胖,出汗不是很好,可以減肥呀!」
「得!我在書上讀到過冰山,請你別再給我上課好不好?」歐陽清截住他的話。
「胡探長,我看你神不守舍,是不是有心事?也許你記起了以前和你談過的事,有一個朋友不想另一個人麻煩他,願意每月付他一萬銀洋……」
他們來到一家酒樓內,歐陽清點了好些很貴的酒菜,又飛箋召妓,邀約了四個相好的姑娘陪酒。胡連奎心中一算,這筆消夜的開支,著實不小。他真有些後悔,不該說請客。
胡連奎心中也在罵歐陽清,這麼久了,還不見他從窗外經過,他究竟怎麼了?是在花園內睡著了,還是見難而退,溜之大吉?現在再也不能拖下去,該怎麼辦呢……
「不許動!」突然後室的門開了,跳進歐陽清。
有輛黑色有篷的馬車,停靠在這幢洋房的對街。車內坐著歐陽清和一個五十多歲的胖子,他們撩開車窗上紅色窗簾,對著這幢花園洋房觀看,對它十分有興趣。
歐陽清不滿意胡連奎為了保住自己巡捕房的飯碗,放縱這個間諜網的活動,遲遲不採取行動。他冷冷地問:「你不動手,讓他們繼續破壞革命,犧牲像小月這樣純正熱情的青年?」
胡連奎深吸了一口氣,臉突然沉下來,堅決地說:「我要搜查這屋子!那隔壁房間的保險箱內,私藏大批違禁品,我想看看!」
歐陽清再仔細觀察這幢花園洋房,研究如何進入。他發覺花園外邊的鐵欄矮牆內,一排濃密的矮樹中間,暗佈電線,可能晚上通電,或是裝了防盜電鈴。但這是難不倒他,用一根長竹竿,用撐竿跳的方式,很輕易的一躍而過,跳到草地上。
歐陽清手指窗口說:「你推開窗子,自己去看看吧!」
胡連奎很幸運,劉澄三的椅子背著窗子,現在他吸引住了保鏢的注意力,他斜眼看手錶,正是約定的時間,歐陽清已進入劉家,攀上二樓,不久將從窗外的書房溜過。
「唉!老弟,你要多少?」胡連奎面有難色。他不知道歐陽清要多少錢。但曉得請這樣的高手冒險,代價決不小。
劉澄三知道他被愚弄,憤怒地叫起來:「胡探長,你嚕嚕囌囌談老和尚敲鐘,這是什麼意思?你今夜來舍間,到底為了什麼?」
「別亂說!我參加革命運動,怎麼能收敵人的銀洋!我胡連奎雖沒有讀多少書,但這道理還明白。」胖子漲紅了臉,認真地說。
「現在這個劉澄三家私藏大批毒品和情報,如果進去查抄,抄到了肯定能扳倒他,但要是搜不出來,麻煩就大了,劉澄三一定向我的上司投訴,利用報紙和各種關係,吵鬧得震天價響,逼迫巡捕房撤我的職,以達到趕我下台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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