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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蕭蕭

作者:徐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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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二十

「可是這裡什麼都變了?」海倫低聲地問。
「我比沒有看見你們還久。」我說。
音樂告終的時候,她舉起葡萄酒感傷地說:
「你母親呢?」
「你呢?」她頑皮地說:「你也安詳地坐在這裡。」
「你太悠閒了。」我說。
我坐過去,她拿了兩塊巧克力,拋了一塊給我:
「史蒂芬也許可以出來,也許不能夠,但這都是你能力以外的事。」
「……」她嘴唇微顫,但沒有說出什麼,癡呆地望著我微笑,在我的目光與她的目光相遇時,我親切地問:
「努力,海倫。」我說:「永遠為你祈禱。」
「我永遠不再歌唱!」她含恨地說。
「但是……」她囁嚅著,不好意思的望著我。我當時口袋裡有七百多塊錢,我把六百元給她。我說:
「沒有,絕對沒有看錯。」
「把錢收起來吧。海倫進來看見不好。」
「於是你在白紙上寫哲學。」
「他呢?」
徐: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不在,只好寫這封信給你。
但是我還站在門口,她笑了,說:
「那麼什麼是人生的意義呢?」
「是慢弧步。」她說:「很好,好久沒有同我跳舞了,同我跳一隻舞麼?」
她闔上鋼琴,我沒有鼓掌,舉目望她。她莊嚴地站起,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眶含著淚珠,緩步出來,走到原來的沙發上坐下,臉埋在手上,她竟嗚咽地哭了。我沒有話可以安慰她,我跑過去,俯身在她的耳邊,我用最低的聲音說:
「沒有。」她諷刺地笑:「專等著你來。」
「為史蒂芬夫婦祝福吧。」
「你太好了!」她露出和藹光亮感激的笑容說。
「戰爭。」我說:「誰都有困難。我們應當互助,我情形比你稍微好一些,你儘管收著。」
「願意再唱一支麼?」曼斐兒太太問。
「明後天我再為你送點來,以後不夠請隨時同我說。」
「不這樣有什麼辦法呢?」
這使我非常奇怪,但是假如真是史蒂芬太太,那麼她沒有被擄終於得到證明。我問:
「唱一支,為我,僅僅為我,我已經許久沒有聽你歌唱了。」
她還是伏在沙發邊上啜泣。我站起,心裡有說不出的沉重,我不知道她為何啜泣,也沒有話可以安慰她,也不想給她勸慰。她歌唱的成就已出我意外,我驟覺得我非常渺小,在一個天才的面前,同在一個威赫的偉人,四周站著閃亮武裝兵士的面前一樣,我感到自己的渺小,我想離開那裡,我輕輕地拿起大衣與帽,偷偷地走出去。
「有客人在麼?」我問。
「他好久沒有找我,」她說:「也沒有打電話給我。」
我把書交給她,她沒有打開,接過去放在鋼琴上,鋼琴上放著花瓶,瓶裡的花似已有幾天不換,顯得黯淡與憔悴。我四周望望,頓覺得房中的空氣已完全改變,所有的活潑已變成雜亂,所有清靜已變成寂寞,像一個人的病後,像一張畫的被蝕後,像一株花受過風雨的打擊,像一塊園地挨過牛羊的踐和圖書踏;為太平洋的風雲掠過了這裡的屋脊,為黃浦江的炮聲震動了這裡的牆頭!我感到煩躁與鬱悶,我過去打開了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白蘋!」我歇了半晌,抽起一支煙,眼睛低視著莊嚴地說:「我很奇怪你這樣,史蒂芬到底也是你的朋友。」
「早點預備到內地去吧,需要錢,你不要客氣,到我地方來拿。」
「請進來吧。」
「我還值得提麼?」她笑得頹傷而冰冷:「那麼允許我活在你的心上吧。」
「不,不。」她拒絕我。
「是的。」海倫說:「我發覺我第一次真的在歌唱。」
我沒有說什麼,走了進去。白蘋的房門關著,可以聽到日語廣播的無線電聲音,我略一沉吟,我敲門。
「拿兩杯葡萄酒來。」
但就在我出門的當兒,我碰見了曼斐兒太太回來。她神情很匆忙,豐胖依然,但面色非常灰黯,見了我,她露出淺郁的笑說:
「怎麼樣呢?」
「你知道我從有炮聲時候起,跑了幾個地方?」她始終頑皮地溫和地說,但是忽然換了純正的口吻:「我該著急的事情多了,我自己的處境,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的前途,我還有更好的朋友在香港,我難道應當在你的面前披頭散髮,揮手頓足的失聲大哭嗎?」
接到這封信請馬上來看我,並請帶我幾本幫助思想的書。淡淡的月光中,我期望你一切的奔走忙碌都有燦爛的收穫。我祝福著你。
「你看鋼琴上都是灰,是灰!」我為她打開了鋼琴。我過去請她:
「你沒有看錯是史蒂芬太太嗎?」
飯後在客廳裡,海倫不在座,曼斐兒太太開始告訴我她家裡的情形。我想到外商銀行都已落於日人之手,外僑是否可以提款,辦法似乎還沒有公佈。而她們是沒有男人也沒有十分親密的親友的家庭,而且現在外僑的情形都是相同的,也很難有什麼照顧飛那麼她們的經濟情形是怎麼樣呢?我頓悟到這間屋子空氣黯淡的原因,我用最誠懇的語氣低聲地說:
「你們談談。」她留下黯淡的笑容出去。
阿美去拿葡萄酒時,白蘋開了無線電,她似乎在尋什麼,終於尋到了爵士音樂。
這許多日子中,太平洋風雲飄到上海的已經不少,先是美國駐軍的撤退,再是美國一再召回上海的僑民,最近又有許多船隻的停駛,以至於已出發來上海的船隻的折回。在這些風片雲瓣中,我也偶爾與史蒂芬夫婦談到,他們始終無確定的判斷,也沒有發表過什麼詳細意見。史蒂芬是軍人,他似乎除了聽上面的命令外,不必預料一切的變化,史蒂芬太太是音樂家,對於政治很少興趣,所以每次偶爾談到,始終未成我們談話的中心。
海倫也許發覺我走過,也許沒有,她似乎沒有關心我的存在,但是曼斐兒太太對於這場合似乎覺得奇怪,她知道我走,又看到海倫哭過,於是她用疑問的目光望望我又望望海倫,她沒有發言,於m.hetubook.com.com是我先說了:
我沒有說什麼,望著她,等她說下去。
「難道你的歌唱就為聖誕節的音樂會麼?」
「沒有,」她臉上露出苦笑,張開濕潤的眼睛,對她母親說:「你回來了?」
「一個人嗎?」
那麼難道是太平洋戰爭爆發了?我想。
「不,不,你千萬聽我話。」我說:「我知道像她這樣愛自強的尊貴的個性,決不願讓自己的困難給外人知道的。」
「我剛才在路上也這樣想過。」我說:「那麼你呢?」
「需要錢麼?」
「但是我們應當商量著想辦法。」
穿著深色的常服,金黃色頭髮鬆散地披在後面,素淡的脂粉,靜肅的表情,這是寫這封信前後的海倫.曼斐兒,在讀信的兩點鐘以後,我就在她的面前。
「你知道我上午跑了幾個地方?」
「這有什麼關係?曼斐兒太太。我們不是很好的朋友麼?」
「來,來,為我唱一隻歌。唱一隻你所喜愛的歌。」
「沒有招呼,她坐在汽車裡,想來沒有看見我。」
「歌唱,歌唱,歌唱,這就是你的意義。」
「那麼,」我說:「這屋子就會憔悴,憔悴,以至於倒塌。」我走到鋼琴邊去,我說:
她露著慘淡的淺笑說:
「坐到這邊來,比較暖和些。」
我一直回到家裡,知道史蒂芬太太沒有來過電話。從二時到夜裡十二時,我前前後後少說也打了二十個電話去,她都沒有回家。第二天我又去看她,但她的女僕說她一直沒有回來,我請她的女僕於她回來時打電話給我,另外我還留一個條子。我現在擔憂的不僅是史蒂芬,而且還擔憂史蒂芬太太,難道她也被日軍擄去了麼?——這也並非不可能的事。
「商量?」她說:「假如為營救史蒂芬,我同日本人商量,不是比同你商量來得有效。但是這是有效麼?戰爭!朋友,戰爭!你知道麼?」
「沒有。」她說:「我想你也該來了。」
「怎麼這許久不來呢?」
「請進來。」
「自然知道。」
最後她說:
「更深刻了。」我對她的確有另外一種瞭解。
「我是舞|女,我必須藏著一切可怕與著急,一切痛苦與焦慮,露著愉快安詳的笑容去應付外物,用鎮靜沉著的態度處理自己的事務與情感。」她灰色而莊嚴地說:「那麼請你原諒我。」最後,她叫:
「現在,你真該打算回到後方去了。」
在飯桌上,她說:
「所以我今天來了。」我說:「白蘋在家嗎?」
「我們是人,我們有情感,我們有愛。」我說。但是她頑皮地接我的話:
曼斐兒太太進來,她邀我們到飯廳去。席上我們又談到梅瀛子,談到白蘋,大家都好久不見她們了。於是我談到史蒂芬的被擄,大家都感到人事的寥落,與變化的可怕,最後我說到史蒂芬太太沒有音訊,我擔心她會出事。
飯後,她說:
「是怎麼一回事?」我說,但是我立刻感到這句話激動了她的感觸,她眉心起了薄顰,露出黯淡的淺笑,於是我振作和_圖_書了自己的聲調,逼出輕快的語氣,我一面跑過去,一面說:
我的心寬慰了不少,我馬上打電話到史蒂芬太太家裡,史蒂芬太太不在家,我想告訴她女僕叫她放心,但是她的女僕知道是我,先告訴我昨天史蒂芬太太曾經派人去拿衣服用品,只是沒有說出地址。那麼史蒂芬太太的平安已經沒有疑問,我掛上了電話。
「你有史蒂芬的消息麼?」
「我們是朋友,患難中自然應當互助。」我說:「但是你千萬不要告訴海倫。」
她還是伏在沙發邊上啜泣。
「是不是你好久不唱歌了,海倫?」
「謝謝你。」我說。
「不舒服麼?海倫!」
「在家。」
她半晌不說什麼,露著低淺的笑,端詳著我。於是遲緩地說:「更清瘦了。」
「為什麼呢?」她說:「海倫會同樣感激你。」
「是你麼?」
「你的確成功了,海倫。努力!我期望你努力。」
炮聲毀滅了我歌唱的計劃,毀滅了我的前途,毀滅我的光明與夢。人生到底是為什麼?人類到底在幹什麼?我現在需要朋友,需要冷靜的思想。
「你近來碰見梅瀛子麼?」
有點冷,也已經很疲倦,我開始就寢,我想第二天的報紙總可以有更詳盡的消息。
「你唱過歌?」曼斐兒太太問。
「……」我似乎有話,但是說不出什麼。
我沒有問她理由,匆匆出來,白蘋竟是越來越神秘了,我心裡有七分不安與三分擔憂。
「好好壞壞在上帝交我的白紙上填寫點意義上去。」
「不,不。」她不好意思似的不肯收。
「為什麼又好久不唱歌呢?」
然而如今是炮聲!究竟來自什麼地方呢?租界中已無英美駐軍,那麼自然是英美留此的軍艦。可是這究竟是一個臆斷,無從證明也無從打聽。我開了無線電,方知太平洋戰爭確已爆發,黃浦江上,英艦與日軍在開火。
「一定是你好久不歌唱了!你想,這間屋子,吸引過你多少的歌聲?它靠你歌聲而生存,靠你歌聲而燦爛。你的歌聲是這間屋子的糧食,是這間屋子的靈魂。但是如今它枯竭了,正如花失了水的培養,草失去了露的滋潤。」
十一日早晨,史蒂芬太太的音訊還是一點沒有,但是我接到海倫的信,她說:
「你怎麼知道我不著急?」她頑皮地笑。
「事實上你每天在填,吃飯,睡覺,起來,坐下,頭腦想,手動,活著就是在填人生的白紙。除非死去,你死了方才算是交卷。」
「過去我的歌唱只用我的嗓子,今天我似乎用到了我的靈魂。我已經忘去我的嗓子,我覺得我的每一絲神經每一粒細胞都在歌唱。」
「那麼我……」
我從報館出來,到錢莊去取點錢,錢莊上人擠得厲害,我等了半天方才拿到。匆匆出來,心境非常不安,沒有僱車,也沒有目的地,我一個人走到了南京路。那時南京路上有許多日本的軍用車來回的走,車上有日本人也有中國人,散發許多荒謬的傳單與可怕的禁令https://m.hetubook.com.com,路旁都是人,有的站著觀望,有的匆忙地奔走,市面非常混亂。我順著南京路走到靜安寺路,許多地方都已有日軍在佈崗,沿途忙著裝軍用電話線;牆上只有日軍佈告,沒有一點別的東西,我很想回家聽點無線電裡的消息,但從英租界到法租界的路都已封鎖,後來聽說有一條路可以走過,我於是繞著彎過去。這時候,我想到了白蘋,在這樣慌亂的情形中,白蘋不知怎麼在安排自己?我同她好久不見,也許她還可以告訴我史蒂芬的消息,於是我坐上一輛車,一直到白蘋那裡。阿美來開門,她說:
「此外呢?」
「徐,怎麼,預備走嗎?」她拉住我,又說:「在這裡吃飯,我正要同你談一談。」
「人生是一張白紙,隨便你填。」
「她怎麼說?」
但是她注視我一下,略一沉吟,好像用著許多力氣似的,慢慢地從沙發上站起,遲緩地到鋼琴邊去,她坐下,突然輕撥著琴,漸漸地高起來,她開始唱歌。
「你更紅了。」
「她出去了。」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夜深時,當我正放下書,預備吃一點東西就寢的時候,我聽見了炮聲。
「算是為什麼呢?」
我起初愉快地望著她掀動的背項,後來慢慢難受,像看護守著難產的產婦,於是我閉起眼睛,靠在沙發上靜聽,我感到我心弦抽搐,神經顫慄,眼淚在眼眶中湧騰,最後潸然從我面頰上流下。我拿出手帕,揩我的眼睛。
「你知道他所屬的那個軍艦昨天被繳械了?」
「……」她還不肯收。
在銀色的地氈上,我同她跳舞。
我只得同她進來,海倫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曼斐兒太太說:
「想來是進集中營了。」她微笑著說。
「吃一塊巧克力吧。」
「好久不見他了?」
「不要這樣,給我一點笑容看,」她笑著,於是朝著外面叫「阿美!」
「長遠了。」
「外面這樣混亂,你一個人這樣安詳在家裡。」
「奇怪麼?」
「我有什麼改變嗎?」她問。
「好像還有兩個男人。」
海倫.曼斐兒十二月十日夜

她又說:
「曼斐兒太太,海倫的確已成功了,她剛才的唱歌,幾乎使我昏暈了。」
「好久不見他了,他怎樣啦?」
「……」她不響,歇了一會,忽然問:
「沒有。」她低下眉梢與眼睫,輕微地說。
阿美在門口出現,白蘋說:
我推門進去,白蘋穿著灰布的長袖旗袍,捲起袖子,露著兩寸的白綢襯衫,非常安詳地坐在矮小的沙發上,腳穿著軟鞋,伸得很遠,吉迷就睡在她的腳旁,右面開著電爐,左面茶几上是一匣巧克力。她看我進來,沒有動,眼睛望著我,反手關了無線電,露著百合初放的笑容說:
「不,不。」海倫說:「只能有一次,偶然的碰到,偶然的碰到,奇怪,我自己也覺得奇怪。」
我脫去大衣,坐在她的對面,她說:
「梅瀛子,你沒有碰見她麼和*圖*書?」
「必須填麼?」
「謝謝你的尊貴的好意。」
「先收著用,隔天我再送來。」
「不,不,」她眉頭皺一皺,換了莊嚴的語氣說:「不要這樣勉強我。」
我低頭不語,她又說:
「我不是深刻,我是更老練。」
「難得到這裡一走,何苦繃著臉來同我吵架;朋友,你也有,我也有,各人去盡自己的責任,去盡自己的愛心。也許你為史蒂芬跑了一上午,也許我為史蒂芬哭一宵,但這些都是我們對史蒂芬的感情,你也不必表現給我看,我也無須對你裝作慌張。」
「你要我滿街去叫麼?」她還是頑皮地笑。
「我們應該著急。」
我看她心中好像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悶,又似乎要生氣的樣子,我沒有法子再求,我沉默地坐下,無意識地微喟一聲,抽起了一支煙。
「不。」她說:「但是我什麼都沒有興趣。人生到底為什麼?戰爭,金錢,我……」
這使我想到了史蒂芬。我直覺地有點驚慌,是這樣可愛的一個朋友,難道就此永遠不見了。如今回憶起來,才意識到我同他近來會面的機會實在太少,我於是拿起了電話,滿以為史蒂芬太太總可以在家,但是她竟一早就出去了。我留話請她回來時打個電話給我。
但是第二天的報紙,竟什麼都沒有;我出去看看,馬路一切依舊。後來到報館看一個朋友,才知道四更時的炮聲果為日軍與英艦的衝突,這只英艦因不願繳械而被擊沉,全體艦員都以身殉難。還有一隻美艦,則因眾寡不敵,已被繳械,艦上人員,都成俘虜而進集中營了。
「而你安詳地坐在這裡!」
是這樣深沉,是這樣悠遠,它招來了長空的雁聲,又招來月下的夜鶯,它在短促急迫的音符中跳躍,又從深長的調中遠逸,像大風浪中的船隻,一瞬間飛翔騰空,直撲雲霄;一瞬間飄然下墮,不知所終;最後它在顫慄的聲浪中浮沉,像一隻猛禽的搏鬥,受傷掙扎,由發奮向生,到精疲力盡,喘著可憐的呼吸,反覆呻|吟,最後一聲長叫,戛然沉寂。
我們干了酒,她坐下,望著我,平靜而嚴肅地說:
「現在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常來看我,除了我約你。」
曼斐兒太太把錢收在皮包裡,我聽見海倫在外面叫她母親的聲音。
「那麼你一點也不著急。」
「你是說……」曼斐兒太太似問又似解釋地沒有說下去。
「阿美,開飯。」
「史蒂芬太太?」曼斐兒太太說:「我在外灘碰見她。」
「自然。」
「就在白紙的填寫。兒童拿到了白紙亂塗,商人在白紙上寫賬,畫家在白紙上繪畫,音樂家在白紙上畫音符,建築家在白紙上打樣,工程師在白紙上畫圖。」
「怎麼?」我說:「你的身體不舒服麼?」
我沉默地坐在旁邊,曼斐兒太太不再勉強她,悄然站起,對我們說:
「你的態度。」

曼斐兒太太用感激的眼光望著我,她收了錢握在手裡。我說:
「你消瘦了。」
海倫沉默著,但我注意到她剛才的情緒已經平復,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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