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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能的反應過了以後，我又開始感覺賀小姐在握著我的手，抬起頭來看看她，她的眼珠盯在我的臉上，一定是發現了我的臉色不對。

賀小姐瞄了一眼，「筆跡真怪，誰會給蘿娜寫信？你從哪兒拿的信？」

「沒事了，經過你的一番忠告，應該是沒事了。」

我正要告訴她，一切都聽她的，突然由樹叢裡傳來一陣腳步聲，我心想會不會是費小姐一直在跟蹤我們？

賀小姐手中拿著帽子和披肩對我說：「你現在有沒有空？」

「今天不行，」她答道，「明天，等郵差來過後，再去找費先生請辭。就說倫敦來信，有急事要你回家。這樣他才不會起疑心。其實，我最恨說謊了，可是我又太了解費先生，如果不這樣做，他不會放你走的。華先生，我看你禮拜五早上去見費先生，禮拜天離開凌霧堡，這樣的話，時間就綽綽有餘了。」

我們踏上通往夏日小屋的小徑，那小屋是我和蘿娜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他叫什麼名字？」

「小姐，是一個太太剛才拿給我的。」

她的語氣是那麼堅定，那麼有力量。我終於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幾分鐘以後，賀小姐支開女僕，神色變得有點怪異。

「男子漢大丈夫，把這段感情踩在腳底下！踩碎它！別像個女孩似的軟弱。」

其實冬天早和*圖*書已侵襲了我們倆的心。

費小姐從院子裡進來，逕自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她看都沒看我一眼，臉色有點不對勁。魏太太也注意到她的臉色。

「沒事了吧？」

男爵？柏西爾男爵？葛安妮曾經問我朋友中有沒有是男爵的——我突然停住，看著她。

「華先生，我看得出我妹妹對你的感情，你必須為了她而離開。你是知道的，我對她比對自己還好，我們這樣下去，會害她一輩子的。坦白地告訴你，她的婚姻不是以愛為基礎，而是靠榮譽維繫。兩年前她父親臨終時安排的婚姻，她本來認命了，可是自從你出現後，情況有了改變。從前，她會像其他女人一樣，雖然不是很執著於自己的伴侶，可是在婚後會慢慢地改變自己，試著去愛自己的另一半。我希望你能夠趁一切不是太晚的時候，有勇氣犧牲自己。你走了以後，時間會抹去一切的。我對你很有信心，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改變自己的教學態度，你既然關心那個路上的白衣女人，我相信你也一定會處處替這位不幸的學生著想。」

又是白衣女人，難道說一提到費小姐就非扯到葛安妮不可？

她最後的一句話，像子彈似的，穿過我的胸膛。雖然她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可是我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全身麻hetubook.com.com木，無言以對。

我不能讓她繼續說下去，想到今早費小姐在餐廳對我的一瞥，原來她的未來丈夫馬上就要拜訪凌霧堡了。

窗外，秋風捲著落葉，真希望它也能捲走我的無奈。

「奇怪，我想不出會是什麼人——拿到裡面去，他們會交給費小姐的。華先生，咱們往前走吧。」

「她往哪個方向走的？」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想說什麼了。」我們進入夏日小屋，賀小姐拉了張椅子坐下來。

我們倆加快了腳步，雖然賀小姐該說的都說了，可是我該想的卻還沒想完，自從知道凌霧堡將有客人拜訪以後，我就一直想要見見蘿娜未來的丈夫，一股帶點酸味的好奇心驅使我想多了解他。

「當然是男爵。」

「柏西爾男爵。」

葛安妮！我會不會再碰到她？有可能！她知不知道我住在倫敦？知道！我告訴過她。

費小姐低著頭，緊張地拍著桌上的麵包屑。她的嘴唇漸漸失去血色。不只是我一個人注意到，賀小姐也發現了，她馬上帶頭起來離開餐桌。

看樣子她滿腦子都是女僕傳來的話，心不在焉地答了我一句：「漢諧爾的大地主。」

「小姐，不是你的，是指定給費小姐的。」說著把手中的信遞給賀小姐。

「老太太？你以前有沒見過？」

「賀小和圖書姐，你剛才說我們已經互相諒解了，」我對她說，「你也知道，我很感激你，也很能接受你的建議……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費小姐的未婚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好像沒有！」

「你聽我說，我想一口氣說完算了。你必須馬上離開凌霧堡，免得事情惡化。我想只有我來負擔起告訴你、請你離開的責任。如果換成你，也會這麼做的。你是個很好的美術老師……」她又停了下來，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的離開與美術沒關係，真正的原因……是蘿娜已經訂過婚了。」

「勳爵還是男爵？」我已掩不住自己的情緒。

「一位年紀很大的老太太。」

她停了一會，嘆了口氣，見我沒反應，於是繼續說道：「身為你的好朋友，我必須坦白地告訴你，我發現了你的祕密。其實誰都看得出來你和我妹妹之間……，你也不必承認，因為我知道你這個老實人是不會否認的。我一點也不怪你愛上蘿娜，只是非常同情你，因為你只能付出而不能收回。你從來沒占到她的便宜，連偷偷和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你是一個正人君子。當然啦，要不然我早就請你走路了。你不會怪我說得這麼唐突吧？」說完她握著我的手，友情的安慰和鼓勵，流入了我的體內。我想謝她，可是喉嚨哽住了，和_圖_書說不出話來。

漢諧爾？葛安妮的老家？又和白衣女人扯上了。

賀小姐把女僕帶到一邊，留下我一個人。想著媽媽和妹妹對我來這裡滿懷希望，她們如果發現我的祕密，發現我毀了約該怎麼辦？

原來是費小姐的貼身女僕。

禮拜二的早上，我和往常一樣地準時進入餐廳，發現賀小姐缺席。

過了幾分鐘，賀小姐進來了。她心神恍惚地說：「我到費先生那兒去，他找我談了一些家務事。」

不敢相信她已是別人的未婚妻，突然覺得她離我好遠……好遠……

費小姐在院子裡，她禮貌地和我點了點頭，可是沒進來。我們好像有意逃避對方，盡量克制自己少說話、少見面。她站在草坪上，我站在餐廳裡。直到魏太太出現，才打破了這種尷尬的局面。才兩個禮拜以前，我們幾個人還是有說有笑的，曾幾何時……

「小姐，我有話要跟你說。」她神色顯得非常慌張。

「什麼樣的太太？」

「當然有！有事嗎？」

「現在我們既然互相諒解，我們就快點回去吧！告訴你也沒關係，剛剛是蘿娜叫她的女僕來找我，要我快點回去。她看到那封信以後非常激動——就是早晨的那封。」

「柏西爾男爵。」她重複了一遍，以為我沒聽見。

「外頭大概是變天了，」老太太說，「冬天來了，蘿娜啊，ｈeｔuｂｏｏk•ｃoｍ.ｃoｍ冬天來了，自己要照顧自己的身子。」

費小姐和魏太太一塊兒離座，走時留下了深情的一瞥。望著她，我心中一陣抽痛，有股不祥的兆頭，一種即將失去她的念頭浮現腦海。

「蘿娜，我早晨見了你的叔叔，」她說，「他說要把紫色的那間房子整理一下，還要我提醒你，是禮拜一，不是禮拜二。」

「華先生，我必須事先聲明，我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我不會說假話，從你告訴我白衣女人的奇遇以後，我就對你的印象不錯，你的表現很有風度，一直到現在，你還沒有令我失望過。」

經過草坪的時候，園丁手中握著一封信，神色匆匆地朝著我們走來，賀小姐叫住她，「我的信嗎？」她問道。

「華先生，我想和你談一談，去拿你的帽子，咱們到花園去談。那兒早上都沒什麼人。」

早餐一反常態的，在沉靜的氣氛中度過。費小姐似乎不能忍受餐廳的氣氛，求助似的望著她的姐姐。賀小姐終於不再沉默，打開了話匣子。

「那個門。」僕人指了指旁邊的大門。

「時間很重要，你今早聽我提過禮拜一和紫色房間的事？客人禮拜一要來……」

「我今天就走好不好？」我痛苦地對她說，「越快越好。」

「我要怎麼和費先生說？」我問她，「因為我先毀了約，怎麼向他道歉？我說過一切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