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是您。」

「這裡，上尉，尊敬的西蒙先生將同您做一筆交易——『我給你柯拉麗，但我留下黃金。』」

在帕特里斯看來，現在一分鐘就像一小時那麼長，任何遲疑或失誤都將關係到柯拉麗的生命。他按照老頭的要求立下了種種誓言，他以柯拉麗擔保，以名譽擔保，此刻他真是刀山都敢上。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唐路易顯得冷靜、自信，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使帕特里斯很生氣。實際上，帕特里斯對受到唐路易控制感到不滿，但作為他的合作者又感到有些為難，他瞭解自己的過去。他握著拳頭，一字一句地說：「您拒絕是嗎？」

「我嘛，我要去對現在和過去進行補充調查，再去察看一下您差點在那裡斃命的小屋子，上尉，一會兒見。可是您要執行您的保證。」

「噢！」帕特里斯怒不可遏地說，「她死了！」

「我知道。可您不知道？——關於他有不好的傳聞，西蒙先生——是關於偽造護照和證件的事——」

「為什麼？他的診所很近，就在蒙莫朗西街。」

「你沒有力氣。」

「不，我不是直接的——是別人代替我報的仇。」

「什麼？啊！看在上帝的面上！——」

帕特里斯站起來，走到唐路易跟前，帶著咄咄逼人的口氣說：「我想，您也不會反對，是嗎？這關係到一個女人的生命。」

「客房裡有一個。」

西蒙又睜開了佈滿血絲的通紅的眼睛。他指了指他的喉嚨，表示他說話很困難，最後很費勁地說：「帕特里斯，是你嗎？——我等了你好長時間！——可今天，我們成了仇敵——」

「我瘋了，帕特里斯——是的，我有時瘋——所發生的災難刺|激了我——我先前的柯拉麗死了——我生活在埃薩萊斯的黑暗中——還有——還有——尤其是黃金——我真是要殺死你們兩人嗎？我想不起來了——要不，我記得我做了一個夢，是在小屋裡，對嗎？同從前一樣——啊！瘋了——多殘酷啊！我像個奴隸，做著違心的事！——在小屋裡，像從前一樣，肯定是用同樣的方式？——用同樣的工具，對嗎？——是的，真的，那是在夢中，我又重複了一次與我心愛的柯拉麗的悲劇——不是自己受折磨，而是自己折磨別人——多殘酷啊！——」

「等等，」老頭說，「還必須用東西把它撐住，否則又會落下來。」

「他們現在在哪兒？」

「那麼對誰呢？」

「是的，那天晚上他來過這裡。您走了以後，他同他的朋友就來了。」

帕特里斯鬆開手，厭惡地看著他，低聲地說：「我不許你談這些——這是不可能的事。」

帕特里斯站了起來，他已下定決心。沒什麼難事，煩人的事他不會願意幹，何況西蒙要求他的並不難！

「扶我一把，」西蒙說，「我站不起來。」

他自言自語地小聲說著，有時猶豫，有時沉默，顯出很痛苦的樣子。帕特里斯聽著，心裡越來越感到不安。唐路易眼睛緊盯著他，好像在研究他究竟想幹什麼。

帕特里斯握緊拳頭，他從來沒想到一個男子漢會受到這樣的折磨。西蒙還在無情地繼續嘮叨著：「她已不能呼吸了，我敢說——她只能呼吸很少一點空氣——我想，蓋在她身上，保護她的東西會不會塌下來，如果那樣她就會窒息——而你卻在這裡討價還價，你把這人關十分鐘不行嗎？——不會超過十分鐘，你聽見了——還猶豫嗎？那麼殺死她的人是你自己，帕特里斯，想一想吧——她被活埋了！——」

「可是什麼？」

「我同意，什麼條件？」

「什麼？」

人家回話，大夫出門了，要十點鐘才回來。

「那麼埃薩萊斯是您殺死的嗎？」帕特里斯問。

瓦什羅先生應聲倒下。

「不，一千個不同意。」

雖然西蒙走路很吃力，他還是回到了小屋，當然他本來就是假裝的。他一口氣就走到了前廳門前，把他的腳印擦掉，他像計劃的那樣，筆直朝目標走去，他要趕快行動。他知道一旦計劃完成，所有的道路就暢通無阻了。

「不會有人想到你在這兒嗎？」

帕特里斯大吼起來：「嘿！有什麼可怕的！趕快，柯拉麗m.hetubook.com.com在這兒嗎？——在底下？已經埋了？噢！卑鄙！」

工具房內，燈光在閃爍。

「我不要，你拿電話號碼簿來。」

「對妨礙我的人，可能出賣我的人。」

「噢！別這樣說，帕特里斯！——黃金！所有的黃金全在那兒！自從這批黃金到了我手裡，我的生活都改變了。過去已一去不復返了——不再有仇恨——不再有愛——只有黃金——一袋袋的黃金。我死比柯拉麗死更好——那麼全世界就不存在了——」

「是的，」唐路易始終保持著冷靜，「是的，上尉，我拒絕這筆交易，我認為這是荒謬的——是道地的騙局。天哪！三億法郎——放棄這筆財富！永遠辦不到！然而，我決不反對您與尊敬的西蒙先生單獨談談——但我不走遠了。這樣可以吧，西蒙老頭？」

「你撒謊！——你是一個強盜！——如果真是那樣，為什麼你要謀殺我和柯拉麗？為什麼要殺死我們兩個？」

「對您，西蒙先生，對您自己？您要自殺？」

「您想幹什麼？」

「您瘋了！我能這樣幹，我！——他是我和柯拉麗的救命恩人！」

帕特里斯感到心情很壓抑，小聲地問：「她在哪裡？——」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說：「再往裡一點——好——你能動嗎？」

「你肯定關了門嗎？」老頭又問，「關好了，是嗎？我聽見了——啊！這傢伙叫人可怕——不要相信他——你保證不對任何人說，嗯？你要起誓，以紀念你母親的名義——不，最好是以柯拉麗擔保——只要你背叛你的誓言，她立刻就沒命了！」

帕特里斯生氣了。

「絕對聽不見。」

「當然。」

西蒙慢慢地恢復了意識，他喃喃地說：「帕特里斯——帕特里斯——」

「是的。」

「還有其他人嗎？」

「不。」

「那對柯拉麗很不利——是的，我看你還沒認清形勢。還來得及，帕特里斯，否則就太遲了。」

「沒關係的！」

「你同意這樣——聽著——記住，必須快去救柯拉麗——趕快——否則——」

上尉邁著堅定的步伐穿過門廳朝小屋走去。

「用我的真名實姓，阿爾芒．貝爾瓦。就說有急事——必須進行手術。」

「找誰？」

「當然是你！」西蒙冷笑道。

「肯定聽不見。誰能聽得見呢？可是——」

「沒人看見，現在還只有七點半鐘，人家剛剛起床。但是，先生！他們把您怎麼樣了，那些無恥的傢伙？您看起來有點喘不上氣來，您遭到襲擊了。」

「是的，那個黑人追我——」

「嗯！帕特里斯來過？」西蒙說，他總是把聲音壓得很低。

帕特里斯馬上以克制的聲音說：「柯拉麗呢？——」

在信的下面，是西蒙．迪奧多基斯自己的批註：

「因此？——」

「不，」老人說，「那裡有一個槓桿裝置，很容易——只要壓住一頭就行了——」

「不，不，我有力氣——離這兒不遠，只不過，只不過，聽著——」

然而上尉的心裡總默誦著一句話：「我是他的兒子——我是他的兒子——」

「啊！離開後——」

三道石階都露在外面，下面有一個容量很小的地窖，一個人可以彎腰勉強進去。帕特里斯找到那根鐵桿，先用肩頂著，然後用鐵桿支撐著石碑。

帕特里斯嚇得背上冒出了冷汗，他聽到了確切的回答，他恨不得掐死這個老頭。

門房把手槍給了他。

西蒙扔了槍，木然地站在那裡，他身體有些支持不住，搖搖晃晃了。他一個個地掰著手指頭，數著幾個鐘頭以來，他已經擺脫了幾個人：格雷戈瓦、柯拉麗、亞邦、帕特里斯、唐路易和瓦什羅先生。

「你擔保了，好，可是另一個——你那該死的同伴——他會跟蹤我們，會來的。」

門房按他的吩咐，一邊把電話掛上，一邊說：「噢！可憐的西蒙先生！像您這樣的好人，如此善良，會有什麼事呢？」

西蒙似乎已精疲力竭，可是他立刻又站起來，不假思索地做了個果斷的手勢，說：「你關了大門嗎？」

十點鐘，他換乘了兩次車，來到蒙莫朗西街。正好熱拉德大夫剛下汽車，走ｈｔｔｐs://ｗwｗ.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ｏｍ.com上豪華別墅的台階，這是戰爭爆發後他在這裡開的一家診所。

他停下來，他說不下去了，喘了口氣，讓空氣吸進肺裡。儘管這個樣子，他還是接著說：「我可以放心了，是嗎？此外，你對黃金沒興趣。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說呢？不過，你得向我發誓，你以名譽擔保——這樣更好，你的誓言，嗯？」

帕特里斯似乎感到厭惡，唐路易便親自動手到他口袋裡去找，他掏出一個皮夾來遞給上尉。

「什麼？」帕特里斯以一種反感的語氣說。

「行，帕特里斯，您以她的腦袋擔保，把黃金留下來，並且不讓任何人知道——」

「快，帶上你的手槍。你可以離開門房嗎？」

「怎麼？您有點擔憂——」

可是差一刻十點的時候，他突然恢復了意志。他站了起來，控制住自己，不顧身體的痛苦，從房子的另一個門出去了。

「不會的。」

「對。」

「我告訴過你，柯拉麗還活著。」

他們走了進去。

帕特里斯走過去，抓著那塊寫著「此處安息著帕特里斯和柯拉麗——」的大石碑，一用勁兒，石碑果然一下就豎起來了。

「這兒？可這是墓地。」

帕特里斯挽著他的胳膊扶他起來，可是老頭靠在他身上，兩條腿直哆嗦。

「是的。」

唐路易說：「上尉，搜搜他身上。」

西蒙又說：「我可憐的帕特里斯——我多麼愛你——可是現在你成了我最大的仇敵。怎麼會這樣呢？——你怎麼能忘掉——噢！為什麼埃薩萊斯死了以後，沒人把我抓起來呢？那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失去理智——」

「為什麼不呢？您對他毫不信任，您是對的。尊敬的西蒙先生儘管是瘋子，他還會打發我們到芒特去蹓躂，他如此高明，精神是這樣平衡，接受他毫無信義的許諾是危險的。因此——」

西蒙好像不明白，還是癡呆呆的樣子，驚慌地望著帕特里斯。帕特里斯又生硬地問：「柯拉麗？——她在哪裡？——你把她藏在哪裡了？她死了，是嗎？」

「柯拉麗！」帕特里斯驚叫道。

「到這兒來過的人——帕特里斯呢？」

「我感到彆扭！」

「誰？」

「可以。」

「但——」

「是的。」

「有什麼說不得的嗎？」

「為什麼？你知道他是什麼人？是強盜——卑鄙的傢伙，他一心只想搶奪幾億法郎的黃金。可你卻顧慮重重，帕特里斯，這有多荒唐，是嗎？你同意了？」

他控制住自己說：「我們不要浪費時間，講得再多都是無用的，讓我到她那兒去。」

「沒有什麼痕跡吧？你回去的時候要把它弄好，嗯？否則他會找到我們的線索，因為他已經知道這個地方了——」

「怎麼樣？如果您單獨同這位尊敬的紳士談，那他就高興了。交易很快就會做成，可是我呢——天哪！」

「不要動作太大，嗯？」

帕特里斯不耐煩地說：「別浪費時間，柯拉麗——」

很快，他又走到小屋右側的廚房裡，打開煤氣計量錶，鑰匙一轉，煤氣就出來了。對帕特里斯和柯拉麗沒有成功的詭計，又一次用在了唐路易身上。

「你看，」西蒙說，「如果我開槍，人家不會聽見槍聲嗎？」

「我走開，老強盜，你就說出柯拉麗在哪兒嗎？」

儘管帕特里斯全身都埋在了土裡，他還是想站起來。西蒙手裡拿著鐵桿朝他頭上擊去。帕特里斯大叫一聲就動彈不得了，石板又蓋住了。這樣持續了幾秒鐘。

這回，他來到貝爾杜工場的矮牆前。他對下一步的打算有點猶豫。但是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馬車伕和菜農時，便毫不遲疑地登上一輛hｔtｐs://ｍ•ｈeｔｕｂｏｏｋ•com.ｃｏm汽車，朝吉馬德街看門人瓦什羅那裡開去。

「我一個人不行——這是不可能的——必須三個人。」

「喏。」

唐路易打著手電筒走進小屋，然後又到了工具房。帕特里斯看見亮光射在被砌死的窗戶之間的牆壁上。

「關了，西蒙先生。」

「是這樣，上尉，」唐路易不無譏諷地說，「我沒猜錯的話，尊敬的西蒙先生將以口頭許諾，幫您去找柯拉麗媽媽，讓您給他自由，我猜您可能會接受他的建議，是嗎？」

「啊！是您，西蒙先生？」門房喊道，「可是上帝！您這個樣子！」

「很難受。」

西蒙蹲在草地上，指著小祭臺下面說：「這兒——下邊——」

「嗨！救柯拉麗要緊！」

「走，不要讓人看見。」

門房後面有一個院子，連著一條長廊。長廊的盡頭又有一個院子，院子裡有一所帶閣樓的小平房。

「那麼你拒絕？」

「原來這樣，」西蒙又說，「——難怪他對我說的事並不感到驚訝。」

「什麼其他人？」

老頭好像已精疲力盡，他的呼吸時斷時續，好像亞邦的手仍掐著他的喉嚨似的，他倒在地上呻|吟著。

「壓哪裡？」

西蒙停住了，他看了一眼唐路易說：「我說——可是——」

「這個，聽著。他在那兒，是嗎？」

「今天晚上，上尉，」他說，「悲劇結束後，就去報告警方，要為他，為其他人報仇。」

上尉立刻朝西蒙跟前走去，用命令的口氣說：「行了，他走了，趕快吧！」

「這是你最後一個條件，是嗎？沒有別的了吧？」

到達前廳門前，他側耳傾聽，唐路易在工具房和臥室裡敲打著牆壁。

「怎麼撐？」

「這真的是您父親的筆跡嗎？」唐路易問。

「你說謊！你說謊！」上尉大聲吼著，他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的痛苦使他的臉變了形，叫人認不出來了。

他們在第二個房間裡停下來。

西蒙一刻也沒耽擱，他知道帕特里斯受了傷，在底下待的姿勢不好受，他沒有能力頂開蓋著的墓碑。這裡的事情他不必擔心了。

「這兒。」

「好，」西蒙說。「現在不動了，你只要彎著腰就能進去。我的棺材就放在那裡，我經常來這裡躺在我愛的柯拉麗身邊，一待就是幾個小時，還和她說話，我們兩人談話，我告訴你，我們談話——啊！帕特里斯！——」

然後他同帕特里斯一起把亞邦的屍體抬到大廳旁邊的小房間裡。

「可現在他害了柯拉麗，你想想——如果他不在那裡，不插手這件事，柯拉麗就自由了——你同意嗎？」

唐路易很開心地說：「嗨！見鬼，柯拉麗同黃金藏在一起。救出柯拉麗，就等於找到了黃金。」

「這個女人生命危在旦夕，您拒絕！您要讓她死！——可是畢竟，您忘了這是我的事——這事兒——這事兒——」

西蒙向周圍望了望，他看見了唐路易，可能想起了他同亞邦的無情搏鬥，然後閉上了眼睛。帕特里斯無比憤怒地喊道：「聽著——別再耽擱了！——馬上回答——否則就要你的命。」

「喏，」西蒙說，「——喏——只要幾分鐘——柯拉麗就自由了。只是有個條件——只有一個條件——帕特里斯。」

西蒙朝門房開了一槍。

帕特里斯驚愕地轉過身去。

「好，繼續下去，孩子。」老頭哈哈大笑起來。

「我不能告訴你。」

帕特里斯抱著他的腰，對於上尉來說，兩個人抱成一團，一步一步地慢慢移動，真是受罪。但是為了救柯拉麗，他克制著。他所痛恨的人的身軀緊緊地貼在他身上，他真恨不得把他掐死。

帕特里斯把他的敵人拖到牆根坐著，他站在他的對面，無聲地滿懷仇恨地盯著他。西蒙！西蒙．迪奧多基斯！這個惡魔前天製造了一起陰謀，就是他趴在天窗上笑看他們死亡！西蒙．迪奧多基斯像野獸似地把柯拉麗關在一個洞穴裡，準備任意地折磨她！

「我拒絕！」

「笨蛋！」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有什麼要求？」

「是的。」

「噢！該死的，」西蒙說，「那個該死的黑人把我掐壞了，我感到憋氣，不能走路了。」

「這倒好，」西蒙說，「我還和圖書沒力氣馬上去。告訴他我十點鐘去。」

「不，應當使你明白，你有責任。當那個該死的黑人追我的時候，我要盡量擺脫柯拉麗，我以為一兩個小時就能放她出來——可後來——後來——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事情——當時是夜裡十一點——已經八個鐘頭了——那麼你想想看——」

帕特里斯幾乎是抱著他在走，西蒙有氣沒力地說：「走這裡——筆直走——」

「可以——五分鐘。」

「是的，我所愛的柯拉麗死了——至於小柯拉麗，我也為她受了苦——她不該嫁給埃薩萊斯，不然，很多事就不會發生——」

「你看，」西蒙大聲喊道，「我幹得不錯，把你同你的同伴分開了。他從沒上過當，他呀！可是不管怎樣，我演的這齣戲多麼成功！」

「您？您？」帕特里斯氣得直咬牙。

唐路易．佩雷納笑著說：「這個人是指我嗎？」

「是的，」帕特里斯驚慌地說，「——同這卑鄙的傢伙寫給瓦什羅的信上的筆跡一樣——啊！多麼可恥！——這傢伙！——這強盜！——」

「這很簡單，你明白嗎？你只要動一下手就行了——把門關上——鎖壞了，那兒有兩根門閂，這就夠了——明白嗎？」

「你說什麼？如果他看見我們？——如果他搶走我的黃金？」

「你沒聽見柯拉麗，你的柯拉麗在那兒嗎？那裡有一道隔牆——幾塊用泥巴砌的磚——還有一扇門——後面是另一個墓穴——柯拉麗的墓穴——再後面，帕特里斯，是另外一個洞穴——那裡放著一袋袋的黃金。」

「不——我們的事情辦完後，再讓他出來。」

帕特里斯身材高大，待在狹小的墓穴裡是很難受的。他問道：「還該怎麼辦？」

他在門房找到了他的朋友，立刻受到熱情、親切的接待。

「這樣——別讓他出來——」

「沒有別的要求了。你做完這件事，柯拉麗就會得救。」

西蒙一眼看見他另一隻手拿著自己的皮夾，對帕特里斯的粗暴沒有反抗，他說：「你對我不要這麼凶，帕特里斯——你讀過那些信，你就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啊！我多幸福！」

「熱拉德大夫。」

可是這還沒有完，還必須行動，以確保自己的安全。他圍著小屋轉了一圈，找到他的黃眼鏡，把它戴上，走到花園裡，開開門，又重新關上，然後穿過小街，來到堤岸上。

「算你走運，老強盜，」唐路易小聲說，「亞邦沒來得及在中彈之前把你掐死。把你留下來——可亞邦死了，你可以寫信給你家裡，說你要入地獄了。迪奧多基斯，你不再屬於這個世界了。」

他看樣子很痛苦，呼吸困難，喉頭被掐破了，那無疑是亞邦毫不留情的手幹的，他的黃眼鏡搏鬥時掉了，濃密的白眉毛下面，沉重的眼皮向下耷拉著。

「這是我的柯拉麗的墳墓，這邊是我的墳墓，就是這兒。」

「可能嗎？在墓碑下面？」

「是的。」

「那怎麼樣呢？」

「行了吧，我們趕快去。」他說。

「是的。」

「我在聽著，可是你快說！」

「能。」帕特里斯說。

在院子的砌石路上，發現了西蒙的一支手槍。

只有第二個房間裡擺設了傢具，最後一個房間正對著與吉馬德街平行的一條街。

現在他已無能為力了。他的手沒能扶住東西，終於昏倒了，胸口像被重物壓碎了一樣。

前面是門廳，接著三個相連的房間。

「門在左邊——再往前一點——沒找到？這才怪——你趕快看看——啊！行了嗎？沒有？哎！要是我能下去就好了！可那裡只能容下一個人。」

不過他感到疲倦極了，昏迷了兩三分鐘，他最怕敵人這會兒也沒辦法了。

「你對他說了？」

「您要開槍？」

他不聲不響地毫不猶豫地關上了門，趕忙轉回身來，他感到輕鬆了。這是卑鄙的行為，但他以為是盡了應盡的責任。

西蒙又低聲地說：「帕特里斯——是你嗎？——」

唐路易把亞邦的眼睛合上，跪在他身邊，吻著亞邦流血的面孔，對他輕聲說著話。他答應為他單純、忠誠的靈魂做祈禱，紀念他，為他報仇——

西蒙說：「你很清楚我要幹什麼，這是非常容易的事！走，到門口去，把門關上就回和_圖_書來。」

「你得了吧——」

接著他又激動地說：「可憐的亞邦，他在非洲救了我的命——而今天，可以這樣說，他為執行我的命令死去了——可憐的亞邦！」

「你別管，我的住宿安排好了嗎？」

「沒人看見我們，您知道。」

「怎麼，西蒙先生，您想走了？」

「你打開找一找。」

「這是真的，帕特里斯。」

「兩個不共戴天的仇人，」帕特里斯一字一頓地說，「我們之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亞邦死了——柯拉麗可能也死了——她現在在哪兒？你必須回答——西蒙——」

他嘴角上掛著得意的笑容，掙扎了一下，然後告別、逃走。

「噢！我料想你已經猜到，那麼不用向你解釋——」

「我不能擔保，從昨天夜裡有五六個鐘頭了，我怕——」

「我以她的腦袋擔保。」

西蒙動了一下，他的眼皮幾次睜開又閉上。然後完全醒過來，他看見了帕特里斯。

「我不知道——一切都不可理解。我們對此保持沉默——那會使我倒霉的——自從柯拉麗死後，我一直很痛苦。」

「很好，」西蒙譏笑道，「這傢伙上當了，這回輪到他了！說實話，所有這些先生們都不行。」

西蒙猛地一下抽掉鐵桿，於是墓碑以不可抗拒的力量重重地落了下來。

「我們一起去。」

他們拐過小屋角落，向墓地走去。

「您離開她的時候還活著，可是離開以後——」

西蒙翻著電話號碼，打不通，是占線。他把號碼記在報紙上，然後又重新撥號。

「你走開點兒。」

「噢！住口。」

「好，你們兩人去談，簽一個協議。尊敬的西蒙．迪奧多基斯先生是完全信任他兒子的，他會告訴您柯拉麗媽媽關藏哪裡，並把她交給您的，上尉。」

這種親暱的稱呼激怒了上尉，他粗暴地拎著西蒙的衣領。

「是的。」

「沒有任何人看見我們進來嗎？」

「用一根鐵桿。」

他開始仔細觀察搏鬥現場，然後去看亞邦，又去看西蒙，他在觀察他們穿的衣服和鞋子。

「這裡，右邊。」

他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亞邦的手掰開。這個塞內加爾人至死也不放掉他的敵人，他的手硬得像鐵，他的指甲像老虎的利爪，掐進敵人的脖頸，使他的敵人昏迷過去，呼吸衰弱。

帕特里斯左腿彎曲，幾乎跪下了，氣呼呼地說：「那麼——好——」他以親暱的語氣稱呼他的敵人，「——你就說，為了柯拉麗——」

「不。」

「那麼她在哪兒？這才是重要的——其他的都成為過去——這是一個人的生命攸關的事，是關係到柯拉麗生命的事。」

「知道。」

「你肯定他聽不見嗎？」

皮夾裡有一張西蒙．迪奧多基斯的居留證，上面註明希臘人，並貼有照片，戴著眼鏡，圍著圍巾，頭髮很長——是近照，上面蓋有警察局一九一四年十二月的印章。還有一系列的證件，單據，備忘錄之類，寫的都是埃薩萊斯的秘書西蒙的名字，還有一封阿美戴．瓦什羅寫的信，裡面寫著：

「把你的手槍給我。」

「那是誰呢？」

「在工具房裡？」

「這個人在這裡，帕特里斯，先讓他出去吧！」

「就在這兒。」老頭說。

「當然，可是另一方面，三億法郎的黃金呢？」

「別作聲，別稱我的名字，」西蒙一邊走進門房一邊說，「沒人看見我嗎？」

「不，她活著，我向你發誓。」

「是的，可這個人——」

帕特里斯抓住這人的胳膊，這就是他的父親，他從來沒有這樣厭惡過，他懇求他，甚至掉下了眼淚。他相信，這個老頭也會傷心落淚。

西蒙跪在草地上，趴在那裡，指點著——

「同柯拉麗在一起，我把她救出來了，就交給他了。可現在不是她的問題。快——找一個大夫——時間很緊——」

「把石碑豎起來？」帕特里斯不安地問。

「嗯！但這不可能，熱拉德大夫？您不想想——」

「你別相信他，帕特里斯，他想奪走黃金。」

「他不是您的兒子嗎？——當然他應當——」

「好——除非你同意——」

「我應當迴避是嗎？」

「以西蒙的名義通知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