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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藻與鹹蛋

作者:林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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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藻與鹹蛋

綠藻與鹹蛋

「傅家駒要我上街陪他買買東西,物價直在漲呀!」曼秋很痛快的回答。她這時已脫了旗袍,只穿著露背的襯裙,走過來,從椅子後面把手彎過來,摟著定謨的脖子,俯下頭來,親暱的悄聲說:「吃完飯去看『野宴』好嗎?」
曼秋回轉頭來奇怪的直望著定謨的臉,然後抿著嘴笑了:「怪不得!」這句話似乎有兩種意義。
洗澡間的熱氣把曼秋的臉薰得通紅,鼻尖還冒著汗珠,兩手也是濕漉漉的。一走進客廳就做著無可奈何的神氣,挑起眉尖微笑著說:「男人總是這麼麻煩,是不是?」
聽的人果然嘖嘖稱奇,聽得津津有味,忘記吃鹹蛋了。定謨並強調說:「研究綠藻比研究氫彈對人類更有價值和意義。」
也許事情就糟在女人的沉不住氣,在前天的飯桌上,他們談到傅家駒是作家是老同學的話,誰知曼秋最後又忍不住多說出一個名堂來:「真可笑!傅家駒還追求過我呢!那時給我寫了許多詩。」
這時定謨進來了,曼秋為他們介紹,定謨真不夠大方,雖然和傅家駒作禮貌上的握手,但是並不熱烈,也捨不得說一些敬仰的話,像什麼「久仰大名」呀!「大作時常拜讀」呀!他雖然對文學是門外漢,但是她曾跟他提過的,說她的老同學傅家駒現在以筆名「羅嘉」而享名文壇了,他難道忘了嗎?他冷淡的態度,好像在接見一個不相干的人,而且也不關心對方是幹什麼的那種樣子,他只對客人伸手做讓坐的姿勢說:「請坐請坐!」客人還在謙讓呢,他自己倒先不客氣的坐下了,那神氣就像告訴人「這是我的家,我的太太」。
「成子寮。」
「為什麼?」有人急著問。
「隔行如隔山,定謨,把關於綠藻的起碼常識講給他們聽聽!」不用說,曼秋是有意捧丈夫的場,她實在也一直敬他愛他,否則當年也不會老遠的一星期跑一趟上海,去找那個埋頭在化學實驗室裏的男人了。在這個丈夫陷於「孤獨者」的場合裏,要把丈夫不同凡響的地方,高高的舉出來,太太的用心良苦可以想見。
「傅家駒,我前天跟你說過的呀!」
這是前天的事了,而就在今天,這位觀音山下的孤獨者終於追尋到他多年不見的人兒了。這時在只聽見磁碰磁的飯桌上,終於定謨先忍不住了:
「太太和那位傅先生出去了。」
送走了客人,回到屋裏來,阿蘭已把晚飯擺上了桌。兩個人吃著飯,只聽見湯匙碰著湯碗,銀筷子輕點著飯碗,是銀器打著磁器的聲音,卻聽不見人的說話聲,這實在打破以往的慣例,平常飯桌是他們夫婦倆交換情報的地方,各人一天的所聞所見,都是在飯桌上報告給對方的。就像傅家駒要來的這回事,不也是前天在飯桌上提到的嗎?據曼秋說,原來小說家羅嘉就是她的大學同學傅家駒,他的長篇小說「花環之愛」已經出到第四版,並且得了一筆文藝獎金。他最近才知道曼秋也在臺灣,便寄了和-圖-書一本短篇小說集來,並且說他不久要來臺北,會來拜訪她。這些話定謨聽了並不在意,曼秋是喜愛文學的,雖然她在大學讀的是教育。他對文學這一門卻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他裝的是一腦子化學公式,而且他最近更對綠藻的研究發生興趣,他雖然和朋友合資開了一家香皂公司,但是他的本旨還是在微生物化學上。
「有了綠藻,戰爭將無從發生,因為人人都有飯吃了,戰爭還有何意義?所以——綠藻是戰爭的敵人。」
這話剛一說出口,惹起了哄堂大笑,傅家駒也多喝了兩杯酒,兩頰緋紅,很難為情的阻止說:「今天不許說這個!」
「咦!我不是跟你說過,他就是當代名作家羅嘉嗎?他那本『花環之愛』,還是你給我買回來的哪!」
「小傅,你還寫詩不?」
這時忽然一聲粗暴的聲音喊阿蘭,等一下,阿蘭咚咚的跑到客廳來:
「我還要洗澡呢!」定謨低頭換拖鞋,頭也沒有抬的說。
「對!我最贊成。別看我是學家政的,我家先生總嫌我菜燒不好,有時我真賭氣想炒一盤石頭子兒給他嘗嘗!好了,現在可好了,我們大家都要吃綠藻了。但是,蕭先生,在我們人類的飯桌上,幾時才可以看見成盤的紅燒綠藻端上來呢?」
「觀音山的那個成子寮?」
「看了,」定謨走到曼秋的背後,兩手緊緊的握著她的兩肩,低下頭來輕聲在她耳旁說:「我只看了那篇『孤獨者』。」
其實曼秋並不是故意隱瞞的,實在是對於當年傅家駒的追求並沒有放在心裏,所以連提都忘記提了,她幾乎忘得乾乾淨淨了。可是現在傅家駒成名了;那追求的回憶,便彷彿對她有些說不出的意義,或者可以說是女性的一點虛榮心在作祟吧,她竟無意中把這段過去又翻出來向丈夫——可以說是炫耀了一下就是啦!
「也許有一天太太們不再為烹飪術所苦,」是定謨開口了,曼秋知道定謨預備說什麼,她搶嘴先作一番介紹:
「了不起!可是我們上哪兒找這許多綠藻吃呀?」
「誰?」
「笑什麼?」定謨很不高興,從平板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來。
她不得不回轉身來。看丈夫全身光著,只穿了一件內褲,拿著一條洗澡毛巾,直站在臥室的中央,像個任性的孩子。她覺得好笑,也有點生氣,不禁皺起了眉頭:「咦!叫阿蘭給你倒嘛!」關於洗澡水的事情,本來用不著曼秋親自動手的,每次只要喊一聲「洗澡」,阿蘭就會全預備好。今天怎麼啦!是嫌早晨的荷包蛋煎老了?還是因為看她的老同學來了故意的?處處犯蹩扭勁兒!曼秋想著,不由得繃緊了臉往客廳裏走,可是一進客廳門,她立刻把臉鬆下來,笑臉迎著客人說:
「好的好的,不忙!」傅家駒雖然嘴裏這麼說,眼睛卻又看了看腕上的錶。
曼秋沒有接過票子,卻伸手把他m•hetubook.com•com嘴的香煙取下來,把身子湊上去,在他唇上輕俏的一吻,然後調侃的笑說:
宴會的第二天下午,定謨下班回來,卻不見曼秋,他問阿蘭:「太太呢?」
「綠藻的繁殖很快,一天可以分裂兩次半,它只需日光、空氣、水和少量廉價的藥品。拿一英畝的地盤來說吧,普通農作物平均生產不過兩噸左右,但是綠藻卻可以得到二百噸!將來有一天,每家的屋頂開闢一塊可以晒到太陽的綠藻培養池,這一家人就可以取之不盡,食之不竭了。我們將和綠藻共同生存,繁殖在這世界上,一代代的下去。……」
曼秋洗完澡回到床上來睡時,高興的哼著歌,他聽出那是她讀的大學的校歌調子,他下意識的覺得她是在回憶學校生活,和那個同校的詩人的生活!
傅家駒沒有說什麼,卻微笑著對她注視,其實他是在欣賞一個女性的變化;她原是大學裏的一個活潑的女郎,嫁後光陰卻使她變得如此依順她的丈夫,他也許還有一些別的感觸,但是他的注視卻使她更難為情了,她深怕這位洞察人生的作家會看透她自從丈夫進門後的這一段心情。
「我今天太累了,現在要去洗個熱水澡,早點休息。」
「啊——他原來有太太呀?你你你怎麼沒說?」定謨看完信後,驚異的怪聲喊著說,那聲音是從多日鬱悶中解放出來的。
羅嘉上
那就真的「不錯」了,——他考證那篇孤獨者的真實性,結果證實了。那篇小說雖然是假的,但作者的心情卻是真的,這孤獨者,他一直在追尋他的舊夢,這下子可真叫他追到了,沒在觀音山下的小木屋裏,卻在鴻昌香皂公司經理的公館裏!他本來買了兩張電影票,預備今天飯後請太太看「野宴」去,但是「孤獨者」的來臨,把他們的局給擾了,兩張電影票乖乖的貼在定謨的上衣口袋裏,他摸也沒摸一下。
「綠藻?」人們想不到綠藻和化學的關係。
晚宴就在這樣快樂的談笑中結束了。可是定謨並不完全輕鬆,當他回到臥室就寢時,又看見床前小枱燈旁的那本短篇小說集了,他想起了飯桌上客人開那位詩人的玩笑,那玩笑對於他和曼秋不是完全不相干的,他知道。他把書的封面翻轉來扣在桌面上。他不要看。
家駒這時也起身告辭了,定謨立刻站起來:「不坐坐了麼?」
「人在客廳裏,你換了衣服馬上來吧!」
曼秋給她的丈夫蕭定謨開開門,接過來他的公事皮包後,便輕輕而又很興奮的說:
兩個男人之間似乎找不出什麼話題來開始交談,做為丈夫的這個,隨手舉起了晚報。曼秋心想,紙幕一隔,這屋子空氣將更趨冷酷,於是她在丈夫的眼睛還沒接觸到鉛印字時趕緊說:
這裏面似乎有一段在座人都曉得的「盡在不言中」的故事,只有定謨莫名其妙,但他也可以猜得出那故事的意義,和-圖-書他不由得側頭向曼秋溜了一眼,曼秋這時正擺弄剛端上桌的一盤菜,她企圖用活潑的尖嗓門轉移談話的目標,所以不斷的喊著:「吃菜吃菜,大家嘗嘗我自己醃的鹹蛋!」
「哦——」定謨沒再說什麼,一直往臥室裏走,曼秋小鳥依人的跟在後面進來,把公事皮包放在桌上,又對他說:
「我們將像養在玻璃缸裏的金魚和綠藻一樣,共存共榮!」有人插嘴,引得滿屋笑聲。這時五個孩子的胖太太更開心,她說:
「哦!我倒忘了!敢情是個耍筆桿兒的!」他不屑的說,然後又想起來加一句:「你說他住在哪兒?」他問這話是無意中的有意。
「那只是時間的問題,我想起碼在我們子孫的飯桌上,總有一天會實現的。」定謨幽默的回答。
這時不知什麼人想起了一件陳年老事:
如果不是曼秋的自白,也倒沒什麼,就是壞在這麼一說,當天晚上,定謨竟好奇的拿起「羅嘉短篇小說集」來,這在他確不是一件尋常的事。他隨便翻開了一篇題名「孤獨者」的看看。這篇小說是說一個孤獨的詩人隱居在觀音山下,有一天一位女遊客受傷昏倒了,村人把她送到離出事地點最近的詩人的小屋裏休息。詩人正採菊東籬下,當時沒在家,等他回來時見床上躺著一個昏睡的女人,桌上壓著一張紙條,是女客的同遊伴侶們所寫的,是說請主人原諒冒昧,並請招呼這位女客,她吃過藥睡一會兒就會好,醒來可以告訴她:她的遊伴們在距此南去約十分鐘路程的大樹下野餐。詩人看看床上的睡美人,竟發現正是他多年夢寐追尋的愛人,他把野菊插在瓶裏,供在床前小桌上,又從箱底取出當年的詩稿來,然後他靜坐著,讀著舊詩稿,回憶著當年寫詩的經過……雖是一篇傳奇性的故事,但是筆觸之美,可也捉住了這位化學家,他一口氣看完,閤上了書在想,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篇傑作,好在那裏?就是曼秋常說的——「氣氛」太好了!可是,如果那孤獨的詩人是作者的化身的話,那多年不見的女遊客又是誰?定謨的心也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氣氛」,那股「氣氛」從鼻孔直冒出來,是Acid,酸性的!
「定謨,他真的來啦!」
他們的家庭生活非常融洽,世俗所稱「模範夫婦」、「夫唱婦隨」,他們都夠資格。他並不需要太太懂得化學什麼的,但他做出來的香皂、香水、香粉,太太都是第一個品定和捧場者;他不懂文學也無大碍,著名的小說一出籠,他總是先買回來給太太,雖然他自己並不要看。
「背後還有肥皂沫呢!」其實並沒有這麼一回事,她只是藉此掩飾罷了。她拿起毛巾在他光滑的背上故意的擦了兩下,又低聲說:「快點來吧,客人剛才就要走了,他六點還有人請吃飯呢!」
他們在飯桌上毫無顧忌的互相開玩笑,揭瘡疤,一派天真,把當年認為不可道破的事情,全部公開出來,就連曼秋如何偷偷的每www.hetubook.com•com星期到上海去和定謨會面的事,也揭發出來了。曼秋看來很開心,眼溜著定謨害羞的笑。定謨這時也以優勝者的姿態被人灌下了三杯酒。
過了兩天的下午,定謨回家來,一進房門就看見曼秋在微笑著展讀一封信,桌上放著一個籃子,定謨過去打開來看,是滿滿一籃黃泥裹著的雞蛋。定謨問:「哪兒來的?」
在往常,他一定會順勢把她摟在懷裏了,可是今天他沒這麼做,他的心中忽然起了一陣嫌惡,他想她和傅家駒在外面玩夠了,回來只輕描淡寫的帶兩句,還把快樂的餘味來送他分享,他才不要呢!這念頭很快的從他心頭一掠過,不知怎麼,嘴裏就迸出了這麼一句話:「你倒還有這種餘興!」說完他也覺得自己語出不明,可是捉不回來了。曼秋聽了直起身子來,側著頭疑惑的也跟著唸:「嗯?餘興?」
曼秋同學:
「關於他的生活,這本短篇小說集裏,有幾篇很有趣的描寫,你可以看看。」晚上臨睡前,曼秋從枕頭底下把羅嘉短篇小說集抽出來,扔給定謨,但是定謨假裝睏得要死,努力的打著哈欠,看也不看一眼就把書放回小桌上的枱燈旁。
「哦?怎麼沒聽你提起過?」定謨不由得問。曼秋是個漂亮的女孩子;追求的人當然很多,當年追求的都是些什麼人,曼秋差不多都向定謨提過,可是怎麼就沒聽說過這位大作家呢?
「別以為定謨就只會做肥皂,我們的微生物化學家現在潛心研究的,實在是綠藻。」
「水呢?」
「怎麼?人家孩子都好幾個了。咦?難道你沒看,我告訴你有幾篇描寫他的家庭生活的文章?」
曼秋沒有回答,卻含笑把手中的信遞給定謨,那上面寫著:
「對了,」曼秋剛要到廚房去,定謨把她叫住了,從口袋的皮夾層裏拿出兩張票子,舉起來晃了晃:「吃過飯去看『野宴』吧,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唉!」胖太太搖搖頭,她嫌太晚,很失望。
四十五年七月一日
他看後不聲不響的把書放回原處——曼秋的枕頭底下,只當他自己沒看見,實在他也真後悔他曾看見。
曼秋不得不又向老同學告罪一下。到了洗澡間,定謨只很簡單的說了兩個字:「衣服!」曼秋到臥室的壁櫥找衣服時,不知怎麼忽然想起了弟弟的幼年,他是一個很能折磨人而又被寵慣了的孩子,他能把母親折磨得掉下眼淚來,可是也捨不得打罵他一下。她記得有一次弟弟洗完澡還坐在木盆裏不肯起來,他要母親拿衣服,這一件不對,那一件不對,直到母親含淚把五斗櫃的一大抽屜衣服整個端到弟弟的面前。……曼秋拿好衣服又去洗澡間,一進門,看見熱氣騰騰的朦朧中,丈夫光著身子坐在小竹凳上,在那裏倔強的等著衣服,曼秋又想到了弟弟,不覺噗哧笑了出來。
一個人無論到了多麼大的年紀,只hetubook.com.com要和老同學在一起,立刻不受年齡的限制;不管已經離開學校多麼久,嚴肅的教授也會淘氣,五個孩子的胖太太也成了小姑娘,開百貨公司的大腹賈也恢復「乾猴」的外號。在曼秋所安排下的歡迎傅家駒的宴會,簡直可以說是同學會,全部是曼秋的同學,定謨例外。
提起綠藻,那比鴻昌香皂公司的年紅更能使定謨來得興味濃,他說:
曼秋聽丈夫說話的語氣,稍微一愣,但是因為沒有看見他的臉,不知他真正的表情如何,她只當是自己敏感,便若無其事的預備回到客廳去陪客人。但是她的腳剛邁出了臥室門,聽見定謨又發話了:
「不錯。」
「你倒還有這種餘興!」
臺北小聚蒙賢伉儷招待,甚為愉快。又承你陪我上街為我妻及小兒女們挑選衣料,妻非常滿意,要我謝謝你。這次能見到許多老同學,尤其是認識定謨兄,真是人生一樂事。我回來把「綠藻」的故事向太太翻版了一下,她在靜聆之餘,向我提議一件事,她說在綠藻尚未爬上人類的飯桌以前,請你們先嘗嘗她手製醃蛋,並囑我轉告,蛋未醃前先置日光下暴晒,醃後自然會有膏油矣!茲趁村人入城之便,帶上一籃請笑納。此祝儷安。
「哦——」定謨的那種氣氛又來了,他坐在客廳裏吸煙,悶聲不響,阿蘭把洗澡水早就預備好了,也任它涼去。
他岔開自己的出言不妥,同時起身往臥室去,換衣服的時候,他把兩張萬國的電影票,塞進皮夾的小夾層裏。
「我的太太嫌她醃的蛋膏油不夠,這使我想起有一天我們人類的飲食將以綠藻代替,太太們就可以不必再為醃蛋傷腦筋了。因為綠藻這東西,現在科學家已經分析出;除內含百分之五十的蛋白質外,還有脂肪及維他命等,如果經過特殊的培養,脂肪的含量可以達到百分之八十五。它除了可以吃以外,還可以做燃料,代替人類不久的將來即將用光的石油和煤炭。還可以製藥,製染料、肥料等等。」
「太太,先生叫你去一下。」
「他洗個澡就來。」
「你這位同學是幹什麼的?」他明明知道,可是故意這麼問,當做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客人。
「定謨,我請家駒明天晚上來家吃便飯。」
「哦?好極了!」這話是衝誰說呢?他不像是主人,倒像是個旁觀贊助者。
他們此刻在哪兒?幽暗的咖啡室角落裏?黑暗的電影院裏?他覺得他的想法未免太糟了,可是又禁不住要往這方面想。他甚至有了這種念頭:文人無行,尤其寫小說的,感情隨時可以氾濫,……一直到院子裏響起了清脆的高跟鞋聲,他才從胡思亂想中醒轉來。曼秋滿面春風的進來了,定謨假裝完全不知道的樣子,毫不在意的,話從叼著煙的嘴縫裏抖落出來:「到哪兒去啦?」
大家吃著蛋,交口讚譽,曼秋卻自謙不善烹術,醃出來的蛋從來沒有膏油。這時大家的談話興趣轉移到烹飪術上,女客們的話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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