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認為命運在捉弄他。」
這正是我的難處。奇切斯特是上了奇夢登堡號還是沒上呢？他真去了德班執行他的原先計劃嗎？從他離開梅曾貝赫的時間看來，兩者都有可能。那樣的話，我必須乘火車去德班。我想火車會比船快。此外，如果奇切斯特知道我逃脫後乘火車去了德班，他可以在伊麗莎白或東倫敦港下船，讓我撲個空。
蘇珊娜真心贊同這個計劃。我們故意大張旗鼓地再次向售票處問了火車離開的時間，並打點行裝。
我們在車站前停下。他想必會離開的。我轉身伸出手——但事與願違。
「我送你走。才八點，你的火車一刻鐘後離站。」
「我原本願意的。」
「我可打不了那麼多字。」我提醒他。
「快點，安呢，從另一邊下去——以防他沒走，從月台那邊監視我們。別管行李了，你明天可以打電報。哦，要是火車準時開就好了！」
「他一定是個英俊的傢伙，」尤斯塔爵士愁眉苦臉地說，「我想是德班某個狂妄自大的年輕人，把我的好事給弄砸了。佩吉特過兩分鐘開車來送你去車站。」
那可憐的傢伙真讓人同情。他對我們大吐苦水，蘇珊娜同情地附和著。（她天生就有這種本事。）
「他似乎失蹤了。」
「如果你已睡飽了午覺，我親愛的，或許該幹點事了。」
蘇珊娜習慣指揮他人。她毫無惡意地轉向佩吉特。
這真棘手啊！
「首先，一個奇怪的女人在我的宅邸裏被殺了——只是為了讓我煩惱，我覺得。為什麼非在我的宅邸裏？英國有那麼多房子，為什麼非在米爾莊？我哪兒得罪了那個女人，她非在我的宅邸裏被害？」
「是的，尤斯塔爵士，我會要一個稱職的速記員。」
「我懷疑任何人，」我坦率地說，「你如果讀過偵探小說的話，蘇珊娜，你必須知道，總是最不像的那個人才是壞蛋。許多罪犯都是像尤斯塔爵士那種笑嘻嘻的胖子。」
「我知道應該盯著尤斯塔爵士，」蘇珊娜插話說，「因為他的體型和幽默感。但我認為你懷疑雷斯上校也太離譜了。他是做秘密情報工作的。安妮，我覺得最好信任他，把整個事件都告訴他。」
「尤斯塔爵士，整個下午我都在打那份備忘錄。」
「有時也是個陰鬱的瘦子，」我反駁道，「並和_圖_書不是說我覺得他們可疑，但畢竟那女的是在尤斯塔爵士的宅邸裏被害的——」
我把故事全告訴了她。我講完後，她深深地歎了口氣。
尤斯塔爵士看著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開門叫佩吉特。
「好。請你回去吧。尤斯塔爵士不是有很多事要你做嗎？天哪，我多希望安妮．貝丁費明天能和我們一起。我不喜歡年輕女孩獨自一人去德班。但她看來是下定了決心。必定有吸引她的緣故，我想——」
然而，她還是答應我不向雷斯上校吐露一個字，我們繼續訂計劃。
「一點也不麻煩，我保證。把行李放進去，腳夫。」
「是的，不必再提了。我替你盯著他，安妮，他要是變得更胖或更快樂，我立即給你打電報：『爵士有高度嫌疑，快來。』」
「他是個職業演員，我敢肯定，」蘇珊娜沉思著說，「他化裝得很逼真。他下船時可能偽裝成海軍或什麼職業的人，你不會發現的。」
我感到我黯淡無光的臉龐又恢復光采了。幸運的是，雷斯上校沒看我。
「他又做了什麼？」我好奇地詢問。
「確定。」
他熱情地握住我的手，我們分手了。蘇珊娜在大廳等我。她下來給我送行。
「再見，尤斯塔爵士，」我說，「我今晚就要去德班了。」
「別那麼固執。記住，羅德西亞有很多獅子。你會喜歡獅子的，女孩子都喜歡。」
像綿羊般無助地，我在他熟練地指揮下上路。我的行李放在我睡覺的車廂裏——我有兩個臥鋪。現在是八點十二分。三分鐘後火車即將開動。
「他好像不太高興僱用她。」我說。
「雷斯上校既不特別胖，也不特別快樂。」
「那你編點什麼來聽聽也行。」
「佩吉特是個惡毒的傢伙，」尤斯塔爵士在他秘書離開後說，「我打賭他會找個厚臉皮的女人來煩我。她必須有好看的腿——我忘了提這一點了。」
「如果他們那麼做，你不會喜歡的。」我勸她，「老實說，我沒原先那麼熱中冒險了。那種事有一點點經驗就夠了。」
「這還不夠，那個殺她的傢伙真厚顏無恥，竟敢來假充我的秘書。我討厭秘書，我再也不要秘書了。他們要不是見不得人的殺人犯，就是在街頭喝醉鬥毆的痞子。你看過佩吉特那副鼻青臉腫的模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嗎？當然你看到了。我怎麼能和這樣一個秘書到處走呢？」
「哦，不用了，謝謝，」我趕緊說，「布萊爾夫人和我已叫好計程車了。」
「我可能會，電報會很長。」她說到這裏，眼睛一亮，「但我想最好別打。丈夫們總想干涉妻子從事完全無害的娛樂。」
佩吉特出現在門口。他對我們點點頭，看見我時，他略微驚了一下，他用愁苦的語氣說：
「尤斯塔爵士怎麼看？」
「現在喝早茶還不晚，」蘇珊娜說，「我們到前廳喝。」
「你呢？」
他們從離我不遠的地方離開車站。佩吉特感到很熱，他顯然一直跑到香水店後又返回來。
他們的話我聽不見了。聰明的蘇珊娜，她救了我。
「沒什麼值得誇耀的。」蘇珊娜露出酒窩笑了。「我只好假裝熱戀他，做為藉口。」
提示很明顯。
他猶豫起來。但蘇珊娜急切的樣子使他無可奈何。她是個天生的貴族。他走了，蘇珊娜目送他離去。
「他不是佩吉特？」
然而我身後的一個聲音使我一驚。
蘇珊娜不失身份。
「整天不斷。」尤斯塔爵士豪爽地說。
「如果不是你畫給我看，我絕不可能在他化裝成女服務員時認出他來。」
我等了一兩分鐘後也轉身離開，差點和一個長相難看、鼻子大得比例失調的男人撞了個滿懷。
我們都鑽進了轎車。當我們快速進城時，我絞盡腦汁地想找點話說。最後，佩吉特打破了沉默。
我沒辦法。我要進一步抗議，但蘇珊娜微微捏了我一下，要我提防點。
「那你為何不打電報告訴他？」我挖苦地說。
我驅車回到旅館。前廳裏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我上樓敲敲蘇珊娜的門。她命令我「進來」。當她看清我時，一下撲在我的懷裏。
「把他留下？」
就在這時，雷斯上校進來加入我們的行列。
「什麼？」
「此外，萬一他趕到時你在那兒，一切也顯得理所當然。另外我想我們不應該完全放掉那兩個人。」
「我不能在這裏搬弄是非。」
蘇珊娜同情地應了一聲，尤斯塔爵士繼續用悲哀的語調說：
我沮喪地搖搖頭。
「哦，天哪，」我叫道，「我把古龍水忘在飯店的梳妝台上了。」
「好吧，那位著名的『褐衣男子』和我們一道和圖書旅行，這你有何看法？」
「安妮，親愛的，你去哪兒了？我急死了。你一直在做什麼？」
但佩吉特沒料到蘇珊娜耍了一招。
「他不是佩吉特，是管自己叫雷伯恩的那個傢伙。」
尤斯塔爵士深深地歎了口氣。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打擾了，貝丁費小姐，我正要開車出去，我可以載你和布萊爾夫人到火車站去。」
「謝謝你，尤斯塔爵士，」我慎重地說，「但我想我今晚要去德班。」
「牠們會練飛撲嗎？」我大笑著問，「不，非常感謝你，但我必須去德班。」
「謝謝你，佩吉特先生。」我冷冰冰地說。
「好女孩。你確定不會改變主意來尋找羅德西亞的獅子？」
我們一起在飯店吃了飯。雷斯上校沒露面，尤斯塔爵士和佩吉特在他們的餐桌上。
「你逮住他了嗎？」蘇珊娜問。
「振作點，」我說，「你去吧。我覺得在最後一刻退出會惹起極大懷疑的。此外，尤斯塔爵士可能會隨時召喚佩吉特。要你跟著他旅行真難為你了。」
「哦，安妮，你不會懷疑雷斯上校和尤斯塔爵士吧？」
一提到打電報，蘇珊娜的幽默感就完全消失了，她覺得我的建議是真心的。
「這是事實，我想。每個港口都在查他，他哄騙佩德勒讓他充當秘書把他帶出來！」
「他正忙著處理一些小麻煩。」
「你真能鼓勵人。」我說。
他的臉色蠟黃，和黑眼睛相當不配。
「他給我找了個秘書。你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四十歲，戴著夾鼻眼鏡，穿著靴子，一派高效率的樣子，真煩死我了。真是個厚臉皮的女人。」
「真是的，蘇珊娜，」我叫道，「你似乎覺得這是在玩遊戲！」
「旅途很熱，安妮，」她突然說，「特別是明天到卡羅的時候。你帶了古龍水或薰衣草了嗎？」
「如果奇切斯特化了裝，你能認出他嗎？」
「佩吉特先生，快點，還有時間，車站對面有家化妝品店。安妮必須帶上古龍水。」
我堅決反對這不切實際的建議。我覺得這是婚姻造成的惡果。我經常聽到相當聰明的女性用一種固執的語調說：「艾德加說——」自始至終你都清楚艾德加是個大傻瓜。
那天晚些時候，我們有幸聽到尤斯塔爵士對這事的評價。午睡時，我們被一個服務員遞來的紙條所驚醒和*圖*書。他非常誠懇地邀請我們陪他在客廳喝茶。
蘇珊娜拿手帕朝離去的火車揮著，然後轉過身。
「她不願握住你的手嗎？」
「尤斯塔爵士在幹什麼？」蘇珊娜問，「我今天沒見到他。」
蘇珊娜似乎不相信。只要綁住她並堵住她的嘴一兩個小時，她就會改變想法的。蘇珊娜喜歡興奮、刺|激，但她不喜歡難受。
「我想你不喜歡佩吉特。這我不怪你。在所有多管閒事的人之中，只有他會以犧牲者的姿態，盡全力煩擾我！」
他向腳夫指點方向，我站在那兒無計可施，不敢看蘇珊娜。佩吉特懷疑我了，他一定要確認我已乘火車離去。我怎麼辦？沒辦法。我可以想見一刻鐘後火車駛出車站、佩吉特在月台上向我揮手道別的情形。他熟練地扭轉局勢，他對我的態度來了個大轉彎。他居心不良，故做和藹，讓人噁心。一開始，他試圖謀殺我，現在他又來假殷勤！他是否以為那晚在船上我沒認出他來呢？不，他佯裝一副姿態，逼使我沉默不語。厚臉皮到極點。
「千萬不要！」尤斯塔爵士叫道，「那是我最難以忍受的事。好，再見吧，水汪汪的眼睛。如果我射殺了一頭獅子，我是不會給你皮革的，因為你拋棄了我。」
「是的。我想這意味著我不應該去羅德西亞，真煩人，因為我想去羅德西亞。真煩人哪。」
「現在，蘇珊娜，」我說，「我們要訂出計劃——趕快訂出來。佩吉特會留下來，你聽見了嗎？」
「我給尤斯塔爵士找了個能幹的秘書，」他說，「佩蒂格魯小姐。」
「冒險，」我答道，「帕米拉歷險記第三集。」
「很明顯我必須留下來監視佩吉特，這是最好的辦法。我必須裝著今晚要去德班，把行李提下去等等，但實際上我只是去城裏的某個小旅社。我可以稍微改變形象——戴上假髮和白花邊的面罩。這樣我就有機會看到佩吉特以為我已不礙事時究竟會幹些什麼。」
蘇珊娜由於自己的婚姻狀況，所以渴望依靠男人。
「我再也不要秘書了——除非是個女孩。一個長著水汪汪大眼睛的好女孩，當我生氣時會握住我的手。安妮小姐，你願意當我的秘書嗎？」
佩吉特冷眼看著我。
去德班的火車那天晚上八點十五分開，售票處是這麼告訴我的。我延後計劃，和蘇珊娜一道去和*圖*書喝延後的「十一點茶」。
「我給你叫輛計程車好嗎，布萊爾夫人？」
「沒關係。做工作都是佩吉特的主意。他把我累死了。我希望把他留在開普敦。」
我激動地抓住蘇珊娜的手，幾乎是用拖的把她拖到房間裏去。
我打開另一邊的車門爬下去。沒人看見我。我看到蘇珊娜站在原處，抬頭看著火車，假裝從窗口和我談話。汽笛叫了，火車開出月台。然後我聽見月台上狂奔的腳步聲。我退到一個書攤的陰影中偷看。
「我們立刻走。」我匆忙地說，招手叫計程車。
「為什麼這些事總是出在你身上？」她傷心地說，「為什麼沒人塞住我的嘴，把我的手腳綁住呢？」
「是的，讓他去追蹤雷伯恩他就很開心了。這種事最適合佩吉特，他喜歡耍陰謀。我可是認真地給你這份工作。你要來嗎？布萊爾夫人在這兒做你的保護人，你隨時有半天休假去挖頭骨。」
「她是個優秀的速記員。」他抑制地說道。
「我不知道，」我若有所思地說，「你當然得去羅德西亞，以便監視佩吉特——」
「哦，謝謝你，」我著急地說，「沒有必要麻煩你。我——」
「我聽說了。你不想和我一起去，是嗎？」
我最不願和佩吉特在一起了！尤斯塔爵士認真地看著我。
佩吉特吃到一半就走了，這使我很惱火，因為我打算和他道別。然而向尤斯塔爵士道別也是一樣的。我吃完早餐就走到他面前。
「好吧，」我說，總結了一下局勢，「你盯著尤斯塔爵士和雷斯上校——」
「太晚了，佩吉特先生，」她高興地說，「她走了。那是香水商店嗎？真遺憾我們沒早點想起來！」
「說來聽聽吧。」
她在桌子底下安慰地捏了我一把。我屏住呼吸等著。
「停下來吧。去貿易委員會辦公室或農業協會、礦業部門這類地方，讓他們借給我一個能帶到羅德西亞的女人。她必須有水汪汪的大眼睛，而且不反對我握她的手。」
「我們問問去德班的火車吧。」我說。
「我一天得握多少次你的手？」我笑著問。
雷斯上校的表情很奇特。
「我知道，」蘇珊娜一點也不害臊地說，「是這樣，這是你的錯，安妮。我沉浸在你的冒險情緒中。這似乎不夠實際。天哪，如果克拉倫斯知道我跑遍非洲追蹤危險的罪犯，他會昏厥在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