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八章 恐懼
要是她跟他說話，他也不回答。他只跟胡德小姐和茱蒂講話。
希莉亞遲疑了一下，然後又說：「你……你真的是說要再努力一下？我的意思是，我已經再也受不了了……要是你衷心地努力一下，三個月也好。等三個月結束時，要是你辦不到，那就算了。但是……但是……我很害怕舊事重演……」
如此殘酷無情……
當時他馬上說：「嗯，當然，要是你喜歡到別的地方去的話。」
「待在家裡，乖乖狗。你不能跟女主人去。」
「媽媽來不來？」茱蒂會問。
有一天，希莉亞跟她說話。
你可以讓自己淹死在水裡……
德莫特再度失去蹤影，那個陌生人取代了德莫特的位置，以嚴峻、敵意的眼光看著她……
那時她們正在談要對奧布利好，現在牠成了大家都疼愛的狗兒，茱蒂突然說：「你很好心，非常好心。爸爸就不好心，但是他非常非常快活……」
她終於回到家裡，那時已凌晨兩點鐘，屋裡的人都睡了……
希莉亞知道，胡德小姐很遺憾德莫特又跑回來。
要是希莉亞進房間，德莫特就走出房間。
哦，水好冷！她辦不到……不行，她做不來……
周圍沒有人……
激|情會淡下來而消失，但是難道就再沒有別的什麼了嗎？她愛過他，跟他生活在一起，為他生孩子，跟他一起捱過窮日子，而他卻挺安然地準備永遠不再看到她……哦，真令人害怕，太害怕了……
「他是我爸爸！」這些話裡充滿了自豪和肯定。
他馬上承認有繼續跟瑪茱莉見面。他曾許下諾言，卻沒能遵守……
「來，要是她願意的話。」
回來的是德莫特，不是那個陌生人。
這倒沒關係，希莉亞覺得，只要他不再打擊她就行了。但他又開始了……
而她受不了了……
他一定是希望她死掉的，否則她不會這麼害怕。
她狂奔上了一段樓梯，茱蒂的女家教胡德小姐的房間就在那裡。她衝進去。
然後他又回來了。
西碧兒，是這名字嗎？還是叫伊鳳……無法記得名字真是糟糕……
ｈtｔｐs://ｗｗw•hｅtｕｂｏok•coｍ•ｃｏｍ她非得想起自己的名字不可……
「別讓他找到我……別讓他……」
那是夢中槍手所代表的恐懼，其實一直以來，德莫特就是那個夢中槍手……
她悄悄走上了樓梯……
她知道自己再也受不了了……她得要逃掉……
很久以前，曾有條河穿越過山谷，還有報春花……在什麼事情都還沒發生的很久以前……
但偶爾茱蒂說的話讓她吃驚。
她是站在茱蒂這邊來對抗德莫特，要是德莫特對她用對了方法，她也會為了德莫特而犧牲茱蒂的，儘管事後她會恨自己這樣做。
她會找到母親的……母親會處理好所有事情。
希莉亞為他感到難過，卻不敢說什麼。
「哈囉，」奧布利吠著表示，「去散步嗎？晚上這個時候？嗯，要是我也去的話，我不介意……」
他走了……
不能跟女主人去。不行，真的！別人絕對不能跟著去女主人要去的地方……
真令人害怕……她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有一天，她得要站起來重新開始人生，跟茱蒂一起……
有一次她若有所思地說：「爸爸不太喜歡你……」然後很滿意地補上一句：「但是他喜歡我。」
希莉亞躺著不動。她感受不到悲痛，感受不到煎熬……她只是感到麻木和安詳……
淹死比吊死好，只要躺進水裡就行了……
所以這是最容易的解脫方法……
驚恐，夢中槍手就在那兒……在門後面……她聽得到他的呼吸聲……德莫特，那個夢中槍手……她不敢回到自己房間。德莫特想要除掉她，他可能會偷偷潛進來……
她是個阻礙……要是她死了的話……
胡德小姐去把醫生請來。醫生很好心又當機立斷，決定要胡德小姐來照管希莉亞。
你在世上最愛的人用這種眼光看你，是很可怕的事。希莉亞可以理解不忠，卻無法理解十一年的感情一夜之間突然轉變成了不喜歡……
有一天，德莫特進到她房間裡，站在她床邊。
她睡著了。幾乎連著睡了兩天。
他說他
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再試三個月，甚至不會跟瑪茱莉見面，說他很抱歉。但她知道不是這樣的。一旦對自己承認要對希莉亞的死負上任何責任的話，他會崩潰的。他唯一的解救就是自欺……所以他會自欺……
她會跟母親說：「我差點就淹死在水溝裡了。」然後母親會說：「那可就真是太傻了，寶貝兒。」
她走得很快，這時已來到了道路通往橋上的地點。
有時希莉亞會說「不去」，她很忙，於是德莫特就帶茱蒂出去。
難以置信的是，茱蒂竟然什麼也沒留意到，又或者是希莉亞以為是這樣。
不行，她要一走了之，完全解脫掉。
胡德小姐到倫敦去了，去見國外回來的妹妹。德莫特趁機「攤了牌」。
那是原來的德莫特在跟她講話，不是那個陌生人。
胡德小姐很有效率地扮演了她的角色，盡可能不讓希莉亞和德莫特單獨相處。希莉亞緊緊依靠著她，跟胡德小姐在一起很感安全……她很好……
第二天，胡德小姐一臉擔心地進她房間來。
希莉亞在育嬰室門口往裡看，茱蒂睡得正熟。希莉亞悄悄關上房門，下樓到門廳裡，走到前門。
等到希莉亞準備好時，德莫特就會說：「還是讓媽媽開車帶你去吧。我想我很忙。」
德莫特根本不跟她講話或正眼看她。有時開車帶茱蒂出去。
一切都過去了……
溝裡的水滿滿的……
但牠的女主人卻別有念頭。她雙手捧住奧布利的臉，在牠鼻子上親了一下。
奧布利趕緊從客廳裡跑出來。
她不再去想茱蒂，已經過了這階段……除了她自己的痛苦和渴望解脫之外，什麼對她都不重要了。
後來，希莉亞承認胡德小姐並沒有看錯。
他說她表現得很丟臉，是個鄙俗、死抓著不放的女人，應該為自己感到慚愧，他為她感到可恥。但這些都對希莉亞產生不了作用。
她再也無法承受了。
德莫m.hetubook.com.com特……德莫特……
德莫特變得很情緒化。
他曾說會離開一下，但兩天後會再回來，她說過：「你不會在這裡找到我的。」他眼睛亮了一下，她很肯定他知道她的意思……
但是情況並不如所想。
那條河，疾流過橋下……
她走了很長時間，那天又下雨又潮溼……她記不得究竟為什麼走著。哦，對了，要去警察局……警察局在哪裡？應該是在鎮上，而不是在空曠的鄉下地方吧！
她現在也記不清有多少無情、傷人的話語，充滿敵意的陌生人眼光……德莫特，她曾愛過的德莫特，現在恨她……
她得回家……得躲藏起來……那個夢中槍手正在找她……德莫特正在偷偷跟蹤她……
他說他很抱歉，說他一走了之後就很淒慘，說他認為希莉亞是對的，他應該跟她和茱蒂廝守在一起。起碼，他會努力一下……他說：「但你一定要好起來。我受不了見到病痛……或者不快樂。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今年春天裡你不快樂，所以我才會去跟瑪茱莉交往。我想要有個人跟我玩……」
可憐的德莫特……
慢慢地，情況愈來愈糟糕。
希莉亞心想：「茱蒂還是德莫特？我得要選其中一邊。茱蒂只是個孩子，我得站在她那邊才行……」
她愈來愈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有時話說到一半，卻忘了原本要說什麼，連她的思緒也混亂起來了……她會在夜裡滿懷恐懼地醒過來，很肯定感到德莫特在對她下毒，想把她除掉。到了白天，她知道這些都是晚上的胡思亂想而已，但還是照樣把園藝工具小屋內的除草劑鎖起來。一邊這樣做時，一邊心想：「這樣做腦筋不大正常，我絕對不可以瘋掉，就是不能瘋掉……」
希莉亞平靜地說：「他走了，是吧？」
她沒有回答……之後，等到一切都過去了，他就可以對大家說（也讓自己認為）他當時不理解她所指的意思……這樣對他會容易得多……
他想要快樂，又想讓自己良心過得去。他不肯接受事實真面貌，他想要事情是按照他喜歡的那樣。
胡德小姐點ｈｅｔｕｂoｏｋ.ｃoｍ•ｃｏｍ點頭。希莉亞如此平靜地接受，讓她放了心。
那條河比較好……
警察會很好心又樂意協助，她會把母親姓名給他們……母親叫什麼名字來著……怪了，她記不起來……她自己叫什麼名字？
他說：「很遺憾你病倒了……」
整個世界都殘酷無情，真的，殘酷又奸險……
當然，他並非比較喜歡這個解決方式。他會喜歡的是她也能像他一樣，說她歡迎「有個轉變」。他要她也得到她的自由。他想要的是做他想做的，與此同時，又能對此感到心安理得。他想要她開心又滿足地到國外旅行，然後他就可以覺得：「嗯，這其實對我們兩個都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她在夜裡醒來之後，會滿屋子晃來晃去想找某樣東西。有一天晚上，她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了，她在找她母親……
她心想不知此時彼得．梅特蘭在何方。他結婚了，戰後娶了妻子。當初若嫁了彼得，彼得就會對她好的，她跟彼得在一起也會幸福的……幸福又安全……
「我不想要他走，」茱蒂很快地說，「拜託，拜託，媽媽，不要讓他走。他跟我玩的時候很開心……還有……還有，他是我爸爸。」
她送希莉亞回房間，留在那裡陪她。
太讓人心痛了……
她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已經知道了……因為她看到了那瞬間的眼睛一亮，滿懷希望。或許他自己並未察覺這點，他會很震驚於承認這種事情……但他的眼睛的確一亮……
她恐懼到不舒服……
要是他懇求希莉亞，請她大發慈悲，告訴她說他愛瑪茱莉，想要擁有她，沒有了她就活不下去，希莉亞就會心軟，不管他要什麼都會同意的，無論這樣有多傷她感情。德莫特一不開心，她就沒轍了，他想要什麼，她都會給他，而且也沒辦法下次不這樣。
醫生自己則和德莫特面談了一番，直言希莉亞|情況很嚴重，警告說，除非完全讓希莉亞免於憂慮，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茱蒂，你爸要離開我們，他認為去跟另一個人住會比較開心。你認為讓他走是不是比較好心？」
傻，對，ｈttps://www•ｈeｔｕｂook.coｍ•ｃom傻。德莫特就認為她傻，很久以前就這樣認為。他曾這樣說過。他的臉讓她想起了某件事。啊！可不是！那是夢中槍手的臉孔！
但是德莫特卻用了截然不同的手法，他把想要得到的當作是自己的權利，而且還欺壓希莉亞逼迫她同意。她向來都很軟，任由他搓圓捏扁的，因此這回她做出反抗讓他很吃驚。她幾乎食不下嚥，無法入睡，兩腿發軟幾乎走不動，飽受神經痛和耳痛之苦，但態度卻很堅定。而德莫特則百般欺凌她，想迫使她同意。
他希望她死掉……
她跌倒在一條水溝裡……
那條河……
但她又想：「我再也受不了德莫特的薄情了。我又抓不住了……愈來愈害怕……」
但她永遠不會愛他如同愛德莫特一樣……
這情況不是突然而來的。
表面上是這樣，內心裡，這些話讓她心如刀割，留下了傷口。那個德莫特……德莫特，竟然會認為她是這樣的人。
不用說，德莫特在這一點犯了錯誤。
她爬過橋欄縱身躍下……
她玩味了一下這個想法：他會感到抱歉，感到非常懊悔……她想了一陣子，就像個小孩：「等我死了以後，他就會感到很難過了……」
她得找到母親。她穿好衣服，加上外套和帽子，拿了母親的照片，要去警察局請他們尋找母親下落。她母親失蹤了，但是警察會找到她……一旦找到母親之後，一切就都沒事了。
胡德小姐非常善體人意又令人安心。
但是死亡是個解決方法……他倒不見得會覺得要怪自己，他會很快說服自己說，希莉亞自從母親去世後就一直很不對勁。德莫特在說服自己方面是非常聰明的……
她哽咽了……
希莉亞快入睡時，突然說：「我真笨，我是不可能找到我母親的。我想起來了……她已經死了……」
「我知道，我應該要『保持美麗』，就像你以前一直告訴我的。」
跟德莫特耗了這麼久之後，她感到心力交瘁……也感到絕望……她得要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