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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結婚了。所以我才會來這裡。我是說，以前我不自由，得要看顧茱蒂。她十八歲就嫁了，對方是個很好的人，年紀比她大，很正直、人很好、頗富裕，可說是我的乘龍快婿了。我要她再等等，以便確定，但她不肯。你是鬥不過像茱蒂和德莫特這種人的，他們要什麼就得如他們願。再說，你怎能替人家去判斷呢？當你以為是在幫對方時，說不定反而是在毀了他們的人生。旁人一定不可以插手的……

「那是三年以前的事了。他一直是個朋友，非常好的朋友……需要他的時候，他總是會在。我感到被愛……這是很幸福的感覺……

她對所有這些似乎挺隱諱的。

「她現在在哪裡？」

「但我不希望走到這一步。我還是希望能夠學會自己生活，我盡量學。」

「他說這話的語氣，完全就跟德莫特當年的語氣一樣……」

她緩緩說：「我不知道是否能讓你明白……有個男人曾經跟我說過一些話，讓我印象深刻。我告訴過他一點我的往事。他是個明白人，跟我說：『那你下半輩子打算怎麼辦？你還年輕。』我說還有茱蒂，以及去旅行、看看世界等等。

「我心力交瘁……

「我覺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一直沒有給他任何解釋……

「我沒辦法面對活著的前景，或許，再過個三十年吧。你瞧，我還是不夠勇敢……」

「我沒法獨自生活……我再也無法編造出關ｍ•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oｍ於人的故事，靈感似乎就是不來了……

「我不在乎，自從德莫特之後，我已經硬起了心腸。不再管我是否傷害到人家。當你受了太多傷害之後，你也不會在乎的……

「你知道嗎？聽了這話很讓我害怕，因為我知道他是對的……

「我這樣對待他實在很可恥……

「我不能冒這個又從頭來一次的險。

「一切都很幸福又平靜，然後你就感到他在那裡……

「他說：『你要永遠這麼美……』

「而且沒有了信賴也很糟糕……

「結婚？我害怕結婚。除了丈夫之外，沒有人能傷害你的……幾乎沒有人……

「人，沒腦筋的普通人會說：『哦，我親愛的，有一天你會再婚的——遇到個好男人，補償你一切。』

「或許有個……有個情人？情人沒有像丈夫那樣嚇人，你不會那麼倚賴一個情人的。跟丈夫則是共享生活中無微不至的親密關係，這關係緊緊抓住你，一旦分開，這種親密就撕碎你……但是情人只是偶爾見個面，你的日常生活還是屬於你自己的……

「我離開了邁克。我想他不知道我為什麼走掉，我只是找了些藉口，進了那家小客棧，問了火車站在哪裡，大概走十分鐘就到，於是我就跳上了一列火車。

「我倒不是說永遠不跟男人有什麼了……

「搶手又冒出來了……

「他說了什麼？」

「然後呢？」

「但是那個年輕人和圖書嚇到我了……我並不老……還不算老……

「那種恐懼又回來了……

「當然，還有茱蒂放假的時候。我一直對茱蒂感到內疚……我想她也知道我內疚。她從沒說過什麼，但我想，暗地裡她是怪我讓她失去了父親的……說到這個，當然，她是對的。有一次她說：『爸爸不喜歡的是你。他是喜歡我的。』我辜負了她。一個做母親的應該讓孩子的父親喜歡她，這是做母親的部分職責。我卻沒做到。茱蒂有時是無意識地殘酷，但對我有好處，她是毫不妥協地誠實。

「我不知道自己跟茱蒂的關係是失敗還是成功，也不知道她愛我還是不愛我。我給了她物質，卻未能給她其他東西——我在乎的東西——因為她不要那些。我只做了另一件我能做的，因為我愛她，那就是隨她去。我曾經努力要讓她覺得如果需要我的話，我會在那裡。可是，你瞧，她根本就不要我。我這種人對她那種人一點幫助都沒有，除了我剛才說的，物質上的東西……我愛她，就像我愛德莫特一樣，但我不了解她。我曾努力對她放手，但同時又要設法不是因為出於懦弱而對她讓步……我究竟對她有沒有用處，我是永遠不會知道了。我希望能知道……噢，我多希望啊……我這麼愛她……」

「有幾個情人是最好，幾個情人差不多可以讓你很安全了！

「他說：『這不夠的。你要不得找一個情人，要不就找幾個情人。總得決定要做哪一樣。』

「而我也無法wｗｗ.ｈetｕｂｏoｋ.cｏm.coｍ跟人一起生活……我怕得要死……

「是的，已經十年了。我去旅行，去看了那些我想看的地方，交了很多朋友，有過不少冒險經歷。我想，說真的，我玩得相當開心。」

希莉亞的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臉孔像個孩子，快樂、充滿自信……

她補充說：「這是個很長的愚蠢故事……我好像講了一大堆話……現在一定已經是早上了……」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所以我就一走了之……

好一陣子她沒說話。「我盡量。」她說。幾個字道盡了一切。

「我去旅行，盡量讓自己對事物感興趣，建立自己的生活……

「我想你不明白的，沒有人能明白的……

「我們一起享受各種事物……似乎很能彼此分享。他也不在意我做真正的自己。我是說，我大可以說玩得很開心，對什麼很興致勃勃，卻不用擔心他會認為我很傻……他……這樣說也許很奇怪，但他真的……對我來說像個母親。是像個母親，不是像個父親！他這麼溫柔……」

希莉亞嘆息了，垂下了眼皮……

「而且我……我覺得我也想要……

「我一直沒寫信給邁克……

「但是，不知怎的，我就是沒辦法。我說，如果他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成為情侶。如今茱蒂已經結婚，所以沒關係了。以後，要是他想要自由的話，可以隨時離開我，我絕不會成為他的阻礙的，這樣一來，他若要和別人結婚的話，也絕不會因為有我擋了他的路而恨我……

「一個情人，或者和_圖_書幾個情人……

希莉亞睡著了……

「就這樣……

「然後呢？」我說，「你跑到這裡來。為什麼？」

「從那之後呢？」我問希莉亞，「你都做了什麼？那已經是挺久以前的事了。」

「我記得這個地方，我是刻意來這裡的……這是個很好的地方……」

「然後，又發生了。就在我們要結婚的前一天，開車出城去吃晚飯。那是個很熱的夜晚，我們坐在河邊花園裡，他吻了我，說我很美麗……我現在三十九歲了，人老珠黃，但是他說我美。

「所以這意謂著即使置身在群眾之中，也一直是孤獨的……

「這對別人和我都是很慘的……」

我有一、兩分鐘沒說話，希莉亞接著說下去。

「我想我真正的意思是，沒法面對要從頭來過的那種恐懼感……害怕同樣的經歷會逐漸逼近。每一天的幸福快樂只會讓它更加令人害怕……我沒法面對這種懸疑……

她緩緩說：「茱蒂十五歲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人……他跟彼得．梅特蘭為人挺像的……人很好，不是聰明過人的那種。他愛我……

「最後……我說我願意……」

「我沒辦法面對又從頭來一次。先是幸福幾年，然後，病了或什麼的，跟著整個悲慘又出現了……

「我就是無法信賴任何人……甚至連邁克在內。

「然後他說了讓我害怕的話，把我的夢想打破了。」

「心情終於又恢復了平靜，彷彿安全了……

「茱蒂舉行婚禮之後，他又要我嫁和-圖-書給他，說他認為如今我大可以信得過他了。他想要照顧我，說我們回老家去——我的老家。這些年來房子沒人住，交給一個看守人管著。我不忍回到那裡，卻一直覺得老家在那裡等著我……就只是等著我……他說我們回那裡去過活，然後所有這一切慘痛回憶都會變成只是一場惡夢……

「他不肯這樣做。他很溫柔卻很堅定。你知道，他以前當過醫生，是個外科醫生，還挺有名的。他說我得克服這種心理恐懼，說只要我一旦真的嫁給他之後，就沒事了……

「她到東非去了。偶爾寫信給我，都是很快樂的短信，就跟德莫特寫的一樣，信上除了一些事實之外，什麼都沒告訴你，但你可以感受到一切都好。」

「但我無法面對要再從頭經歷一次……

「生活在恐懼中實在太可怕了……

「可是我失敗了……

「他要我嫁給他。我說永遠沒辦法再嫁給任何人……我說已經嚇破膽了。他也了解這種感受……

「到了倫敦，我回到家裡拿了護照就走了，坐在維多利亞婦女候車室裡一直到早上。我害怕邁克可能會找到我，說服我……我可能會被他說服，因為，你知道，我畢竟是愛他的……他一向都對我那麼溫柔體貼。

「我辦不到……

「他對我說，我需要的是溫柔體貼，他……他對我很好。他第一個孩子出生時，太太去世了，孩子也死了。所以，你瞧，他也很不幸福，他了解那種感受。

「結果呢？」我終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