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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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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苦心接皇差 六

第十五章 苦心接皇差

曹培德說:「綁匪是老陝口音,怕也不是京營的武衛軍,更不可能是朝廷跟前的神機營。」
這兩愣貨是帶些老陝口音,而且真的又愣又橫,也不像有什麼提防、疑心。車二師傅就放心些了。他繼續賠了笑臉,說:
愣漢見是銀子,就朝蒲草深處打了一聲口哨。
愣漢就瞪了眼,喝道:「這是啥地界,來做買賣!快給爺爺滾,快滾!」
見此情景,車二師傅心裡更踏實了。他原先設想,把銀錠亮出來,只是將眾兵痞吸引過來,離開他們的戰馬,這樣才好對付。現在,這些傢伙連兵器也丟了,那還有什麼可擔憂的!
車二師傅賠笑說:「做買賣的。」
有個武師就問:「你們打野食,不就近在太原,專跑來禍害我們太谷?」
車二師傅悄悄拉了一把李昌有,兩人站到兵匪與他們的戰馬之間,為的是更牢靠地將兵與馬隔離。然後,就發出了動手的暗號!
「打聽呀!問誰,誰不說太谷最有錢的財主,就是曹家?再問曹家在哪,誰都告你,出南門往西走吧,瞅見三層高的一溜樓房,那就到曹家了。」
口哨聲剛落,就從蒲草裡鑽出十來個漢子來,大多穿著官兵號衣。車二師傅估計的真是沒錯。但人數這樣多,又人人都牽著馬,提著刀,很可能是騎兵!這可出乎車二師傅意料。
曹培德說:「不但沒惹,凡來求資助的,都沒叫他們空手而歸。」
車師傅忙不動聲色地吩咐武友們:「你們不要愣著了,快把銀子抬到一塊堆,好叫人家查驗!」
那愣漢正要發作,車二師傅忙拱手作揖,恭敬地說:「請這位好漢見諒,當家的有交代,我們先驗了貨,你們才能驗銀子。」
十來個兵匪擠在中間,又失去了警戒;九個有備而來的武師圍在外層,武藝又一個比一個強,對陣的結果,那是可想而知的。武師們使出形意拳的硬功夫,沒幾下,就將對手統統放倒了。他們劈拳、崩拳、炮拳、橫拳、躦拳一齊上,著實重創了這些傢伙,但都沒有朝要害處下手。所以,兵痞們一個個只是倒地哼哼,並沒有丟了命。
車二師傅說:「西太后和皇上聖駕,hetubook.com.com不是已到太原多日了?聽說跟著護駕的兵馬也不少。這些護駕的兵勇,一路也多受了饑荒,忍受不過,就私出搶劫。前兩日,北路來的一位武友,就說過這種事。我看,這撥來你們曹家綁票的,多半就是從太原流竄出來的隨扈兵勇。」
昌有師傅說:「江湖上武藝不凡的一撥人,來咱太谷地界闖蕩,事先能沒一點風聲?」
十來個蠻漢,要是跳上馬,真還不好與之搏殺。尤其自家的兵器,還藏在籮筐底下。人家手執兵器,自家赤手空拳,更得吃虧。
但也不能再遲疑了,再遲疑,這些傢伙就會翻出藏在筐底的刀械。
說完,車二師傅略掀開籮筐上頭蒙著的麻袋,露出碼放整齊的白花花的銀錠,很快又遮上了。
曹家被綁了票的,其實只是曹家開的一家藥鋪的二掌櫃,並不是曹氏家族中的什麼要人。
太谷形意拳武名遠播,在江湖一向有聲譽。太谷的富商大家,又都聘請形意拳武師護院押鏢,教練家兵家丁。所以一般匪盜強人是不敢輕易光顧太谷富戶的。即使在前不久義和拳起亂的時候,富家大戶也沒有出過大的麻煩。現在這伙綁匪,顯然並不把太谷武林放在眼裡。他們會是誰?
這些傢伙,是岑春宣手下的騎兵?
他們原先商議的對策,是盡速先下手。在綁匪還不摸他們底細的時候,就突發武功,將其拿下。但現在對手人眾,尤其是牽著馬。這邊一動手,那邊準會跳上馬,衝殺過來。
在眾綁匪還未走近之際,車師傅就將蒙在籮筐上的麻袋,統統掀去了。同時大聲說:「一萬兩銀子都在這裡了,請你們的頭領來查驗吧!」
車二師傅又問了一些細節。問到肉票寫了多少,說是倒不多,只一萬兩銀子。幾時交銀?說是今兒日落以後。又問在何處交銀贖票?聽說是烏馬河邊。車二師傅就說:「期限這樣急促,又選在烏馬河贖票,我看,綁票的也不像是老手。烏馬河不是僻靜之地,凡太谷人都知道的。」
何其猖獗!
「你們是做甚的?」一個愣漢喝問了一聲。
曹培德忙問:「是誰幹的?」
www•hetubook.com•com車二師傅忽然擊掌道:「我猜出是哪路神仙了!」
這時,兩個武師把豫生堂的那位二掌櫃扶過來了,但他一臉死灰,連話還不會說。
一聽這話,這些傢伙們才軟了,開始求情,說他們偷跑出來幹這種營生,實在是萬不得已了。跟朝廷逃難這一路,受罪倒不怕,就是給餓得招架不住!一路都是苦焦地界,天又大旱,弄點吃喝,還不夠太后皇上、王公大臣們受用,哪能輪到他們這些小嘍囉!打尖起灶,哪一頓不是搶得上就吃喝幾口,搶不著只好愣餓著。人餓得招架不住,馬也餓得招架不住,所以才出此下策。萬望手下留情,不敢捅給岑大人!
他忙給李昌有使了個眼色,示意先不要動手。
那邊眾綁匪聽見吆喝,一個個都丟了手中牽馬的韁繩,朝這邊跑過來。說話之間,這十來個魯莽的兵痞已經團團圍住了四筐銀錠,爭搶著拿起銀元寶,掂份量,用牙咬,看是不是真銀子。
車二師傅說:「這我們知道。我說不是綁票老手,也不見得就是武藝上很稀鬆的主兒。這麼又愣又橫,說不定是倚仗著武藝不俗。」
昌有師傅想起去年天津的綁票,說是生瓜蛋幹的,畢竟還使了調包計。這幫傢伙,什麼計謀也不使,大白天的,又愣又橫地就闖來了。生瓜蛋不敢這樣來綁票。老辣的綁匪也不這樣行事吧?
給朝廷保駕的兵勇,居然這樣不經打?
沒有多大工夫,就有兩個愣漢從不遠處的蒲草裡鑽出來。
出了這樣的事,護院武師們都覺臉面無光,連連嘆息:大白天的,太疏忽了。出事後,他們才聽村人說,午前村裡就來了幾個販馬的,有些特別。口音像老陝那邊的,做派卻不像生意人,又愣又橫。牽的幾匹馬,牙口老,膘情不好,要價也太離譜,一匹要五六十兩銀子。這樣做生意,誰理他們呢!但到午間了,這幾個販馬的也沒走,就歇在村頭的柳樹下。綁票的事,準是他們幹的。
車二師傅說:「多半不會是綁票老手。對太谷還沒踩熟道呢,就下手了。綁錯人倒也罷了,肉票只寫了一萬兩銀子,顯然是不摸hetubook.com•com你們曹家的底。冒險打劫一回你們曹家,只為區區一萬兩銀子,豈不是兒戲一般!」
昌有師傅喝道:「少廢話,說你自家吧,不用扯別人!」
昌有師傅說:「不會是他們。太谷也追剿拳匪呢,他們來投羅網?再說,你們曹家也沒惹他們吧?」
「送銀子?」兩個愣貨幾乎一齊驚叫起來!「送來多少銀子,銀子在哪?」
昌有師傅就說:「那好,明兒就綁了你們,送往岑大人跟前,看是認你們,還是殺你們!」
「兩位好漢先不要怪我們,當家的只是叫來此地交銀子,並沒有交代是做什麼買賣。」
一個兵痞說:「誰不知道你們祁太平財主多!可真不知道你們武藝也好。」
眾人立即照車師傅吩咐,把四個籮筐抬到一起。
「龜齡集」是一種滋補強壯的成藥,傳說秘方是在明代嘉靖年間,由一位陶姓太谷人從宮廷抄出的,傳入太谷藥幫。其方選配獨特,炮製複雜,對強體補腦,延年益壽有奇效。「定坤丹」則是一種婦科調補成藥,處方也是在乾隆年間,由任監察御史的太谷人孫廷夔,為醫母病,從太醫院抄出,為太谷藥幫秘藏。這兩種來自宮廷的補養秘方,經太谷廣字號藥幫的精心命名,精當炮製,漸漸成為其當家名藥,行銷國中,尤其風靡南洋。這一陰一陽兩大補養名藥,自然更為太谷富家大戶所必備。
那是離官道不遠的一處蒲草灘。日落後,天色還夠明亮,但也只能聽見一片蛙聲。除此之外,再沒別的動靜,更不見一個人影。
曹培德說:「會不會是外地逃竄來的義和拳?」
當天日落後,車二師傅扮作曹家總管,昌有師傅和另七位功夫不凡的武師,扮了僕傭,分四撥,抬了一萬兩銀錠,趕往綁匪指定的烏馬河邊。
車二師傅指了指四個籮筐,說:「一萬兩銀子,都在這裡了。」
要真是這樣,他們也太大膽了,幾乎是明火執仗,從容來打劫。
車二師傅說:「叫我看,我們就裝什麼也不知道,先拿下這幾個綁匪再說!你縱容了這一撥,還不知來多少撥呢。頭一撥,就給他個下馬威,也叫他們知道,太谷的武和_圖_書藝也不差。他們畢竟是偷雞摸狗,諒也搬不來聖旨吧?」
車二師傅話音沒落呢,一個愣漢就俯下身,伸手來翻籮筐。但他的手還未摸到,就被車二師傅輕輕擋開了。
車二師傅冷笑了一下,說:「哼,你們倒會冒充!岑大人手下的官兵,會出來綁票打劫?」
一萬兩銀錠,至多裝兩車銀橇,就運來了。現在,一行九人,抬了四大籮筐。要是老手,憑這一著,就能看出破綻。車二師傅他們故作如此佈陣,就是要在交手前,先驗證一下:飛來的到底是什麼鳥?
昌有師傅說:「是呀。去年康家的五娘在天津給綁走,肉票開了十萬兩呢。」
雖然綁走的不是曹家子弟,但曹家受到的震動還是非同尋常。
那兵勇惱狠狠地說:「爺爺們是誰,說出來嚇你們一跳!知道岑大人是誰吧?」
車二師傅再一細看,一匹馬背上像搭口袋似的搭著一個人:那一定是豫生堂的二掌櫃了。看到這種情形,他忽然有了辦法。
曹培德說:「不拘老手新手吧,總得把我們的人救回來。綁走藥鋪二掌櫃,也是衝我們曹家來的。出一萬兩銀子,把人贖回來,倒也不難。只怕開了這口子,以後麻煩就大了。」
趴在地下的,有幾個也一齊叫喊:「爺爺們真是岑大人的騎兵!」
車二師傅令放下裝銀錠的籮筐,叫大家坐下來靜候。
車二師傅趕到後,李昌有就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
昌有師傅先到,聽了案情,也大為震驚。這是怎麼了,去年康家在天津遭了綁票,今年又輪到了曹家?可太谷不比天津,是形意拳的地界!在他的記憶中,真還不曾發生過綁票案。忽然有這樣一回,就揀了首富曹家下手,來頭真還不小!是哪路神仙,竟敢把太谷形意拳看扁了?
曹家發跡已有三四百年了,還不曾有哪路神仙敢打上門來,這麼公然綁票!綁走的雖然是藥鋪的二掌櫃,可留下的肉票卻寫明是曹家子弟。肉票是用一柄匕首,赫然扎在曹家三多堂大門外的一根柱子上。綁票的時機,竟然又在光天化日的午後。曹家的護院武師加家兵家丁,有二百多人,居然就敢如此明火執仗來打劫!
在這個時hetubook•com.com候,大多還把手裡的兵器也丟在地上了。
昌有師傅說:「又不是大隊兵馬,幾個遊兵散勇,拿下他們倒也不難。只是,也不知是誰的兵馬?投鼠忌器,不要因收拾這幾個毛賊,得罪了誰。」
先到的那兩個愣漢,忽然看見白花花的一片銀錠,立刻驚叫起來:「日他婆的,真是銀子,真是銀子!」說時,一手抓了一個五十兩的大銀錠,高舉起來,直向遠處的同夥搖晃,一邊更高聲地吆喝:
「日他婆的,真是銀子,真是銀子!」
曹培德聽說是隨扈兵勇,慌忙問:「要是他們,那還不好救人了?」
昌有師傅說:「那就先將他們擒拿了再說!」
曹家是太谷首戶,由自家藥鋪精製此兩種名藥,專供族人自用,那當然是一種豪門排場。豫生堂也因為專為族人製藥,就一直開在曹家的所在的北荔村。給綁匪劫走的二掌櫃,那天也正是往曹家送藥出來,被誤認為是曹家的少爺,遭了殃。因為這位二掌櫃,年紀不大,儀容排場,風度優雅,很像大家子弟。
昌有師傅說:「他們是老陝口音,從外地乍到,當然不知烏馬河深淺。」
那貨依然凶狠地說:「岑大人是在朝廷跟前辦大差的前路糧台!爺爺們都是岑大人從甘肅帶過來的騎兵,伺候太后皇上一路了,你們竟敢欺負爺爺!日他婆的,不想活了?」
「你們初來太谷,就能尋見曹家?」
原來是這樣。
昌有師傅就說:「師傅說得一點不差!看他們做的那種活計吧,又粗笨,又霸道,不是他們是誰?」
昌有師傅拽起一個穿兵勇號衣的,問他是哪來的?
昌有師傅把曹家的護院武師叫來,詳細問了問。
事發後,當家的曹培德既十分震怒,也十分擔憂。敢這樣猖獗,來者真不會是善碴,不會是等閒之輩。這次也許只是試探?所以,他立馬派人去請太谷的武林高人車二師傅和昌有師傅。
這家藥鋪名為豫生堂,雖然也是老字號了,但早已不能與太谷的廣升遠、廣升譽兩大藥鋪相比。到光緒年間,這間豫生堂也只是為曹氏本家族炮製升煉一些自用的藥材藥品。尤其是精製少量的「龜齡集」和「定坤丹」,供曹家的要人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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