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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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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祖業祖訓 二

第二十二章 祖業祖訓

馬玉昆言及此,早已是怒火沖天:「今敵已破關,我軍不戰而潰,平定以下已是局面大亂,也未見岑撫台去赴死!」
聽馬軍門這樣說,三爺和曹培德心裡越發不安了:以逸待勞,撲而殲之,即便真如此,戰事也還是在祁太平地界。戰事起處,真不敢奢望還能保全什麼!
馬玉昆果然昂揚地說:「二位放心,有本帥兵馬在,洋寇一旦深入晉中,便成甕中之鱉矣!」
沈敦和幾經交涉,也許之以重利,圍攻晉省東天門的德軍一直無回應,只有法軍發來一紙照會:晉省守軍全行退入山西境內,才可議和。
所以,馬軍門和劉總兵極力堅持:決不能答應法軍要求。井陘也不屬法土,何理命我軍撤出?
沈敦和本是浙江人,曾留洋英國,在劍橋大學研讀法政。歸國後,為兩江總督劉坤一聘用,官至吳淞開埠局總辦,並被保舉為記名出使大臣。後因吳淞炮台案遭革職,以流罪之身發落到北地東口。去夏京師陷落後,也有一隊洋寇進犯東口。因沈敦和精通英語,就被委任與洋寇交涉。經他說動,洋寇居然撤出東口!此事報到西安行在,朝廷特旨他官復原位。
曹培德就說:「今幸有馬軍門鎮守晉土,也是天不亂晉吧?」
法軍分明是得寸進尺,越發不講理了。可岑春宣依然奏報軍機處,言明為避免給洋軍留下借口,還是同意我軍先行撤退。軍機處竟也批准。
馬玉昆忙叫兩位起來,說:「二位要這樣,算是錯看我了!我豈不想揮師迎敵?只是已有上諭在先,命本部移師直隸。及今也未https://www•hetubook•com•com接新旨,不能妄動。新近佈兵於徐溝至祁縣一線,屬撤出晉省的路線。今暫停開拔,即為保晉。洋寇一旦進犯至此,我部以逸待勞,當會撲而殲之!你們盡可放心,無須驚慌的。」
見馬軍門這樣,三爺也不拘束了,逕直說:「我們不過是平頭草民,忽遇這樣的戰禍,哪能不駭怕!東天門既有天險可倚,又有重師鎮守,竟也被洋寇攻破?」
法軍為何提出這種要求?原來山西與直隸交界的東天門,是由故關、舊關、娘子關幾處險要關隘組成。雖有易守難攻的天險之利,可這幾處關隘都在地勢峻拔的石山巔,駐紮不了大隊兵馬,又乏水源。所以,鎮守東天門的大同總兵劉光才,就將大隊兵馬分散駐紮到東天門內外的山谷之間、近河之地。關隘之上築了重力炮位,山谷間佈滿大隊援兵和後勤糧彈,互為依託,使關防堅不可破。駐在關隘以外的營地,多屬直隸所轄的井陘地界。久踞獲鹿、井陘的德法洋軍,每每攻關,都被遍佈山谷的晉軍所阻。現在,法軍要求晉軍退入晉境,實在是要斷東天門的天險之威!
三爺和曹培德剛落座,馬玉昆就笑道:「二位給嚇著了吧?」
先聽說馬部重兵進駐,三爺和曹培德還鬆了一口氣:倚仗馬軍門,祁太平局面還不至大亂吧。但稍作細想,又感蹊蹺:軍情危急之地是在榆次以東,由故關東天門直至壽陽;馬部卻不揮師東去,倒將重兵擺到榆次以南。這是何意?難道要任敵深入,在祁太和-圖-書平這一線關門打狗,做一決戰?
劉總兵和馬軍門力阻不成,只好準備撤軍。東天門晉境一側,多為不宜駐兵的乾石山地,大部兵馬須退至遠離關隘的平定、盂縣城關附近。這幾乎等於將東天門拱手讓出了。
法軍見我肯退,就發來新照會:法軍本無意西進,現在與你方兩軍齊退,好像法方害怕你方華軍,恐被西洋他國譏笑,所以萬不能照辦。你方駐軍必須先行退出井陘,才可議和。否則,德法將合兵西進!
意識到這一層,三爺和曹培德更驚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探知馬軍門的大帳就設在祁縣,兩人火急飛馬赴祁求見。
三爺和馬玉昆茫然相視,實在莫名所以,懇請馬軍門指點。
三爺大膽問了一句:「即便敗局難挽,也輪不到岑大人去赴死吧?」
朝廷調集各地重兵守晉,仍不斷有危急軍情發生,太后甚感煩心。一怒之下,將錫良開缺,給岑春宣加封了頭品頂戴、兵部尚書銜,調來補任山西巡撫。所以岑春宣知道,盡快與德法洋軍議和,解去山西之圍,當是最能取悅太后的。聘來精通洋務的沈敦和,就是為成就這件事。
三爺話音剛落,馬軍門忽然就滿臉怒色,大聲道:
三爺忙說:「馬大人的兵馬已駐紮太谷,我們還怕什麼?」
岑春宣在西安當然聽說了此事,所以一到山西任上,就將這位擅長議和的沈敦和,聘請到自己麾下。
就在劉總兵被迫張羅撤兵之際,法軍五千人、德兵八千人,乘火車出京南下,緊急增援駐紮在獲鹿、井陘的德法軍力。洋寇意圖已再明hetubook•com.com顯不過:先誘逼我軍後撤,爾後集重兵破關而入!
三爺不由感嘆一聲說:「別地戰事早平息了,洋寇何以這樣與山西過不去?」
馬軍門說得這樣慷慨激昂,也難釋三爺和曹培德的驚慌:看來馬軍門依然要將祁太平一帶作為抗洋的戰場。勝負不說,戰事是難免了。馬部兵馬不肯揮師東進,是有聖旨管著,憑三爺和曹培德的情面哪能說動?所以,他二人也只能極力恭維馬軍門一番,驚慌依舊,退了出來。
可岑春宣居然表示:即便洋軍來犯,也不能再開戰釁。為早日成就議和計,我敗固貽誤,我勝亦貽誤。反正是不能與洋寇交戰!
「東天門豈是洋寇攻破?全是這位岑撫台拱手讓出!」
三爺也跟著跪下,說:「三晉父老都企盼馬軍門火速揮師東進,抗擊洋寇!我們西幫也願多捐軍餉,助大人抗洋——」
曹培德也嘆道:「洋人痛恨毓賢,毓賢也早革職查辦了,為何依然不肯與晉省議和?」
馬玉昆說:「洋行洋商豈能不知你們西幫底細?再說,還有跟在洋寇後面的教民呢,他們什麼不知!」
康三爺與曹培德剛派出人去打聽馬玉昆的行止,太谷忽然就駐進許多官兵。一問,竟正是馬軍門所統領的兵馬。原來,馬部官兵正欲繞道潞安、澤州,出晉赴直隸,聽到東天門失守的警報,也暫停開拔,將所統兵馬由太原以北調至徐溝、榆次、太谷、祁縣,向南一字擺開。僅太谷一地,就開來六營重兵,城關周圍駐了四個營,大鎮范村駐了兩個營。
三爺茫然說:「洋人也知晉省之hetubook.com.com富?」
馬玉昆很給面子,聽說是康三爺,當下就叫了進去。
三爺這才聽出,馬軍門是朝新任山西巡撫的岑春宣發怒,雖放下心來,也不便多說什麼。馬軍門似乎也全無顧忌,一味大罵岑春宣不止。
曹培德忽然給馬玉昆跪下,說:「晉省局面既已如此危急,我等平頭草民的身家性命,祖業祖產,全繫於馬軍門一身了!今能挽狂瀾於即倒者,非馬軍門莫屬——」
在京的議和大臣李鴻章,得知德法增兵西進,給岑春宣發來急電,告知正就此事與德法交涉,但也難保洋軍將領為邀功貪利,在我撤兵後,破關深入,進犯晉省。望作提防,不敢大意。
馬玉昆更笑了,說:「看你們的臉色吧,哪能瞞得過我?」
曹培德也說:「我們是代太谷父老,來向馬大人致意的。」
進入辛丑年,也即光緒二十七年,原東西洋八國又加比、西、荷三國,共十一國聯軍,與清廷本已就十二款和約大綱草簽畫押,除京津直隸外,洋軍也陸續從各地撤離。惟獨圍攻山西的德法軍隊,不肯後撤。德軍統帥瓦德西又是聯軍統帥,德法如此圍晉不撤,清廷也不敢大意。去年洋軍攻陷京津時,這位瓦德西還未來華,他是在秋天才趕來就任統帥的。雖出任統帥了,卻沒有多少侵華戰功,所以攻打晉省,他的勁頭挺大,想趕緊撈一些戰功以服眾。議和全權大臣李鴻章,屢屢與德法交涉,都無結果。對方公使竟以「此係瓦帥軍事機密」搪塞!
果若如此,祁太平更要遭殃了!戰事一起,還能保全什麼?
馬玉昆冷笑一聲,說:「www.hetubook.com.com沒人叫他赴死,是他誇了海口,要去赴死。他堅令劉總兵撤回東天門,我說劉部先行撤出容易,洋寇撲來追殺就難抵擋了。這位岑大人就慷慨許諾道:『如真有此危情,宣惟有身赴敵營,與之論理。如其不聽,宣甘願繼之以死,阻其開戰!』今洋寇已破關而入,一路殺掠過來,也未見岑大人身赴敵營,以死阻戰!」
聽馬軍門這樣一說,三爺和曹培德更是驚出一身冷汗。
馬玉昆笑笑,說:「二位最應該知道其中緣由的。」
馬玉昆說:「二位真是騎驢數驢!洋寇不肯放過晉省,還不是因為貴省是塊肥肉?如你等這樣的富商富室遍地,就是洗劫也油水大呀!攻入晉省,洗劫一過,再向朝廷追加賠款。晉省既是富省,追加的賠款會少嗎?洋人不傻,他們圍晉多半年,歷盡艱辛,圖什麼?」
可僅憑精通洋務,就能退去德法重兵?想得也太天真。德法從東北兩邊圍晉,已有數月之久,尤其在邊關山野度過了一個嚴冬,豈肯聽幾句美言好話,就罷兵而去?沈敦和在東口退敵,其實靠的是重賄。竄入那裡的小股洋寇,經數日搶掠,本來已經盆盈缽滿,再得重賄,當然容易勸走。現在是大軍壓境,如何行賄?
可岑春宣為推動議和,奏請西安軍機處後,竟同意劉部守軍撤回晉境。只是要求在我軍後退時,德法軍隊也同時後撤。
原來,岑春宣於二月由陝西巡撫調補山西巡撫後,第一要務就是與圍攻山西的德法洋軍議和。為此,他到任伊始,即新設洋務局,由張家口聘來精通英國語的沈敦和,出任洋務局督辦,主持議和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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