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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婚禮

作者:珍.安.克蘭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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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沒有必要說這些,艾絲。我知道那一定很痛苦。」
「昨晚在假髮店那裡沒有收穫?」
「你為什麼認為他能夠幫你?」
「什麼樣的事件?」
「你發現帳簿之後呢?」
「我們不知道他的出生日期,只好空著,」艾絲凝望著花崗岩。「我們為時已晚才發現我們對契理知道得太少了。」
她走過雜草叢生的碎石子小徑,來到葛艾絲身邊停下。
「那不是事實。我認為不管怎樣,安契理都會走上歧途。相信我,我活了一大把年紀,太清楚沒有人會因為命運的扭曲變成冷血的兇手。那份惡意一定早在他的人生初期就已根植——若不是天生,就是很早已開始培育。」
「抱歉,先生,但俱樂部外面有個骯髒的小男孩。他說有人要他傳口信給你——他非常堅持。」
「我理解。」
「相反地,我發現自己處於另一種地獄,我的丈夫就像我的父親一樣惡毒、冷酷。幸運地,某晚他在騎馬回倫敦的路上被搶匪射殺。不久後,我的父親也因熱病而死。」
枯葉在草地上跳著鬼魅般的華爾滋。
「似乎『死亡銘使』早我一步,殺死了那個可憐的男人。」
「的確,但他似乎覺得方先生是他的情敵,意圖爭奪敏玲的感情。但我必須要說,我看不出敏玲對方達明有絲毫的興趣,然而我擔心東寧會做出蠢事。」
艾絲微微一笑,瞭然於心。「而因為你愛他並信任他,你相信他的話。」
柯恆鵬看他一眼。「你看起來像是睡眠不足。」
柯恆鵬放下報紙,從鏡片後打量拓斌。「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是調查不太順利嗎?」
「他一定是在那家店裡取得假髮的。」柯恆鵬道。
陽光燦爛,但薇妮卻感覺不出有多少熱力進入墓園的陰影裡。枝葉濃密的樹蔭像深色、透明的裹屍布,落在墓石和紀念碑上。
「首先,他對拓斌當時在調查的神秘殺人案異常著迷,以及他常在最奇特的時候消失蹤影。當然,契理總是有極好、並合理的藉和-圖-書口,但有一天,我意外得知他對前一晚的下落說謊。事實上,那也正好是『死亡銘使』出擊的夜晚。」
「我收到你的口信了。」她道。
柯恆鵬驚訝地皺起眉頭。「我以為東寧和誰都處得來。」
「是的。」
「我想我可以私下打聽。」
「我來處理,」拓斌握緊椅子扶手,站了起來,朝柯恆鵬點點頭。「日安,先生。」
多麼蕭索的一幕,薇妮心想,也是所謂的「復活者」最愛光顧的墓園。他們在半夜挖出屍體,提供給醫學院的學生使用。如果說這其中有許多墓穴都是空的,薇妮也不會驚訝。
「在他死後,我應該進一步追查他的過去。」
「那是唯一合理的解釋。我花了大半夜翻查帳簿,但在貝蒙特堡事件的前六個月,都沒有賣出金色假髮的紀錄。事實上,唯一賣出去的金色假髮是在富勒登摔死後的兩天。」
「當我發現它不是一般紳士的日常收支簿後,我的好奇心被挑起了。帳簿上面列的是日期和收費,看起來很像是生意人的帳簿,但那沒有道理。」
他停下腳步,柯恆鵬很少直呼他的名字。
「拓斌和我。我們一起處理他的後事,」艾絲頓了一下。「我們也是唯一出席葬禮的人。」
「我們?」
「你在生前真是為害不小,不是嗎?」她低語。「有誰會這麼欽佩你到甚至仿效你?」
「因為契理,我和拓斌走得很近,但我們從不曾有過親密關係。我希望你知道這一點。」
艾絲的唇角扭曲。「他們說那是紳士退場的方式,我想那確實是比上絞架好。」
「我的父親是非常殘酷的人。他讓我母親生活在煉獄裡,最後她以服用鴉片酊解脫,但我無法逃脫;我被迫承受他的暴怒,更糟的是,還有他不倫的侵犯——直至我十六歲,他為我訂下了婚約。我沒有反對,即使我的丈夫比我年長許多。我以為我終究可以逃開了。」
「什麼事?」
「我了解你的感覺。」薇妮平靜地道。https://m.hetubook.com.com
艾絲的注意力轉向墓碑。「我剛認識契理時,並不打算談戀愛,更無意於婚姻。事實是,我很早就學到了一課。」
「當時似乎很合理。」拓斌低語。
「你怎麼做?」
年齡不詳、佝僂著背的門房來到拓斌的旁邊。
「我在保險箱的後方找到了一小盒的死亡銘戒,」艾絲的聲音降成了痛苦的低語。「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帶著帳簿直接去找拓斌。我想要他告訴我是我弄錯了,但我猜我早就知道一切都完了。當契理發現保險箱被打開、帳簿失蹤之後,他就知道東窗事發了。」
或許是因為神經過敏。一整個早上,她一直都很煩躁。她可以輕易歸疚於昨晚和拓斌發現施先生的屍體後,一夜無眠;但事實是,自從她離開屋子,這份煩躁與不安即一直揮之不去。她原希望陽光下的散步會有助於釐清思緒,恢復平靜,結果卻不然。
墓園裡有股哀傷、破敗的氣氛。厚重的鐵門門閂生銹了,圍繞著墓園的石頭高牆擋住街道上的喧嘩。石砌小教堂孤伶伶地矗立,台階上方的門緊閉。
「我對契理的感覺就是那樣。」
「別再自責了,」柯恆鵬嚴厲地道。「我們全都假定『死亡銘使』一案隨著契理的自殺結束了。那是非常合理的解釋。」
「我遇見契理時二十五歲,已經是個世故成熟的女人。我有過愛人,但我從不曾愛過,我更從不曾想像我會被男人愚弄。然而當我的心因契理而迷失後,我的計劃和信念全都飛出了窗外。」
「東寧非常討厭他。」
次日早晨,拓斌重重坐入柯恆鵬對面的座位。時間還早,俱樂部幾乎是空的。
「因為安契理是一名紳士?」
「但你當然會,這是你的天性。」柯恆鵬長吐出口氣,沉默下來。「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他最後道。
「我想也是。我很抱歉,艾絲。」
「挑起我疑心的並不是單一事件,而是許多小事累積成最終再也無法忽視的模式。hetubook•com•com
拓斌沒有開口。
「你不能將假髮商的死怪在自己頭上。」
「他有一個保險箱。我猜測如果他有任何秘密,一定是藏在裡面。他一向隨身帶著鑰匙。某一晚我們做|愛後,他睡著了,我乘機用蠟複製了鑰匙。數晚後,我找到機會進入他的書房,打開保險箱,」艾絲苦笑。「你可以想像我只看到帳簿時多麼如釋重負。」
「但又是什麼讓你明白到那不是一般的生意交易?」
「抱歉,」艾絲貶去淚水。「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拓斌是安全的,不必擔心我。就算我想引誘他,也是不可能的。他明顯地深愛著你。至於我,我再也無法將自己的心給任何人。」
「謝謝你肯來見我,」艾絲抑鬱地道。「我知道這不是適合談話的場所。或許你會以為我是故弄玄虛,但我只是想讓你印象深刻,因為你根本誤解我了。」
她深吸了口氣,回想受過的催眠訓練,排除那些擾人的思緒。
「我理解。」她不置可否地道。
「正是,他並沒有做生意。我告訴自己裡面記載的是他在賭桌上的輸贏,但我很快發現到這些交易的日期正好和拓斌調查的謀殺案相符。」
「我不太熟悉這個名字。為什麼你會對他有興趣?」
「就在那時候,你明白了他可能是兇手?」
「你知道他調查的案件細節?」
薇妮無話可說,只能保持緘默。
話說回來,被深鎖在棺木裡,埋在地下或密封在石室內的景象也不頂愉快。想像自己被困在窄小、密閉的空間裡,就令她心生恐慌。即使是現在,單是看著鄰近的一所墓室黑漆漆的入口,驚慌就啃嚙著她的心靈邊緣。
拓斌禮貌地點頭,走向門口。儘管他知道柯恆鵬和薇妮是對的,內心深處,他還是覺得自己對安契理的下場有責任,而且他很清楚葛艾絲也有同感。
「日安,薇妮。我希望你能和拓斌找到快樂,他是個好人。我羨慕你,但我不會想要和你交換位置。」艾絲轉身,快步走過小徑。
和*圖*書
「我和你一樣擔心這名新的『死亡銘使』,」柯恆鵬平靜地道。「但我便擔心它對你的影響。記得,你沒有理由為了三年前的事自責。安契理成為殺手並不是你的錯。」
「我早就知道,拓斌告訴過我。」
「當然,」艾絲歎了口氣。「拓斌常和契理討論案子,我也常和他們在一起,甚至提供意見。拓斌是少數願意聽女人意見的男人,但我相信你早就知道。契理也有同樣的特質。那也是我……愛上他的眾多原因之一。」
「我知道你認為我對拓斌有企圖,事實並不然,」艾絲望著碎石子。「我唯一愛過的只有一個男人,而他就長眠於此。」
「於是他舉槍自盡。」
「他和東寧同一個俱樂部。」
「我了解。年輕人一向血氣方剛,若有女士牽涉其中,更容易做出蠢事。」柯恆鵬摺好報紙放開。「這位方達明屬於某個俱樂部嗎?」
薇妮沒有開口,但她感覺墓地枯葉的低語似乎更大聲了。她感覺得出艾絲說的是實話。
「我不能浪費時間去睡覺,『死亡銘使』不是此刻唯一的問題。你熟悉一個叫方達明的年輕人嗎?他大約和東寧同齡,對科學很有興趣,住在沙林街,負擔得起昂貴的裁縫。」
「拓斌——」
「我可以想像當你發現自己和一名以謀殺為業的男人訂婚時,會有的感覺,」薇妮道。「你在怎樣的情況下發現他的本性?」
「到現在為止,所有的線索不是死路,就是毫無頭緒,」拓斌俯身向前,手肘架在腿上,凝望著沒有生火的壁爐。今天太熱了。「這個案子就像是該死的高登結。不管我由哪裡著手,就是找不到解開它的鑰匙。」
夠了,別再做這些可笑的想像。何必和_圖_書胡思亂想地嚇自己?老天,這只是一座墓園而已。
「薇妮也這樣告訴我,但我總覺得如果我沒有訓練他成為間諜,他就不會發展出以殺人為樂的嗜好。」
「不,」艾絲的十指相鎖。「坦白說,我已準備好面對安契理另外有了女人、背叛我的可能性。我以為我的心要碎了。我必須知道真相。」
「他絕對不是第一個這樣做的人,」柯恆鵬皺起眉頭。「但我必須坦白,我沒有考慮到這個可能性。他輕易地融入了社交界,世故而圓滑,充滿了魅力和機智。沒有理由懷疑他說自己父母雙亡、由遠親撫養長大的說法。」
「什麼意思?」
「我為你的損失深感難過。」薇妮最後道。
「有件事一直困擾著我,我老覺得安契理這個人似乎是平空冒出來的;或許他根本不是紳士,或許他編造了個假身份。」
薇妮看著她走出墓園的鐵門。她獨自站在安契理的墓旁,想著命運的曲折撥弄。
當然,為了醫學的進步,那或許是值得的,但沒有人會希望在大限之後,世間的殘軀淪落到解剖台上,任由一群飢渴的學生宰割。
別再想神經過敏的事了,你還有事要做。
「是的,痛苦到我從不曾對契理以外的人提起。我甚至不曾告訴拓斌,但我想要你明白。十七歲那年,我發現我單身一人在這個世上,而且掌握著一筆可觀的財富。我下定了決心,再也不讓任何男人掌控我的命運。」
薇妮望向灰石上簡單的銘文:安契理,死於一八一五年。一陣冷風捲起了墳墓上的枯葉,窸窣低語。
枯葉四散紛飛,彷彿被乾枯的指骨攪動。
「謝謝你,先生,我很感激。」
這真是樁可怕的悲劇,薇妮想著。多年來,艾絲一直竭力避開男人造成的痛苦,最後卻愛上了一名冷血的謀殺者。
「薇妮和杜太太正在查證她們的理論。她們認為委託謀殺案的人旨在阻止婚禮發生。我必須承認,這個理論並不比我截至目前所想出來的不好。這期間,我希望能夠從『微笑傑克』處得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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