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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鬥者宮本武藏

作者:柴田鍊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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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篇 不義回想

青年篇

不義回想

「你擊敗吉岡清十郎的消息,早已流傳到這裡,難道你人生的目地就是比劍決鬥嗎?」
但在佛羅伊斯到聚樂第,還未滿一個月,秀次突然性情大變,不僅不再在學術上用功,而且成為令人憎惡的「殺生關白」。
「色身消失後,靈魂仍不滅,上帝的審判,死後的苦樂也都確有其事。若不趕快接受洗禮,信奉上帝耶穌基督的教義,那麼必定難逃永劫地獄的苦難。死後才領悟則後悔莫及。更何況濫殺人命,日夜邪淫的行為,除了來世會受到報應之外,今生也會受到天譴。一旦遭受天譴便無法得到上帝的恩寵。洗禮有意想不到的好處,請務必選擇正途。」
他的性情溫和,不像武夫;高瞻遠矚,又特別喜好文學。當代可說無人可與之比擬。佛羅伊斯是聽到別人如此傳言,才到聚樂第去,而且所見與所聞相符。
佛羅伊斯又為他講述人類的始祖亞當與夏娃的故事,並且引用羅馬皇帝君士坦丁大帝的軼事為證。君士坦丁大帝獲得耶穌基督託夢,以十字架作為軍旗的標幟,最後終於贏得勝利,統一了羅馬帝國。從此並承認基督教為羅馬合法的宗教。
女人以微弱的聲音答道:不曾私通茶和尚。
「是的……」
「幸村……」昌幸打破了彼此間的沉默,說道:「假如關白還在世的話,就不會發生德川內府與石田治部少輔的戰爭了。」
「……」
這位從葡萄牙,遠渡重洋來到日本的神父,在被延聘到聚樂第之前,秀次看起來仍是最理想的大將軍。
佛羅伊斯答「是的」。
他的身材高窕、豐頰、細顎、月形眉、圓眼珠、高鼻樑;除了前額稍微突出這和-圖-書個瑕疵之外,可說與關白這個身份十分相稱。
秀吉的好色可見一斑。即使是諸侯之妻,只要被他看上,都會被召至城內,強行留宿。這是人盡皆知公開的秘密。
「我再問一次:腹中的小孩真是我秀次的種嗎?」
「前幾年,東西兩軍會戰時,我曾經投效宇喜多軍的新免伊賀守隊,在攻佔伏見城之時,也曾數次目睹技藝高超的武士和小兵們一樣,中彈身亡,死得毫無價值。我認為這種死法太糊里糊塗。……我自幼習劍,便打算一生以劍為生,實在不願意死在區區一顆子彈下。……若要死的話,也要選擇以劍術為生的敵人,如此的話,即使敗在對方手下,喪失生命,也死而無憾。」

「既然距比賽還有九天,你很須要再多加練習才是。」
幸村很難窺探出這位性情剛烈的女孩,是如何壓抑內心的痛苦。
「最後我稟告關白殿下,這是我不惜冒喪失生命的危險,向關白進言這一席話,關白殿下問我是真的嗎?然後大叫一聲說要置我於死地,他拔劍對準我的鼻尖,不過,我仍平靜地說道,只要是關白需要的話,我願平白獻上性命,而且口中吟誦耶穌,瑪莉亞;這時候,關白才棄劍。」
秀次冷眼觀看這幅血腥殘暴的一幕,而後他把血刀交給隨從熊谷大膳亮,命令道:「把這傢伙的左手也砍下來!」
「謝謝!」武藏婉拒,然後畢恭畢敬行禮。
在前來此處的途中,夕姬必然已私心相許,決心要當武藏的妻子。
此時,夕姬立刻高聲叫道:「武藏!」然後跑下庭和圖書院,抓住他的衣袖,說道:「你不能走。」
秀次的表情沉重,有著難掩的寂寥。
「他叫來部下,脫下女人的衣服,命部下壓住她的四肢。」
「好吧!我告訴你。」
昌幸、幸村和夕姬都屏息靜候佛羅伊斯說下去。
三個人都默不回答。
「不!我不讓你走!」夕姬用力搖搖頭。「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把你當作隨從。……我想作你的伴侶。」
「伴侶?」
「你的意思是……」
「神父,你是否可以將你所見的真相,告訴小姐呢?」昌幸勸說道。
在館內的一個房間裡,安房守昌幸讓老邁的神父路易士.佛羅伊斯坐在枕邊,兩人低聲交談。
佛羅伊斯答說:「是的。」
他的暴行始於有一天到北野遊山的時候,攔住一個盲眼藝人的去路,關白說要賜酒,叫他拿著杯子,卻突然砍掉他的右腕。
她獲悉武藏已離去之時,先是茫然發怔了半晌,而後淚水涔涔落下來。
昌幸依稀記得,在關白秀次出征奧州的時候,秀次的妻子被召到伏見城,停留了十數日……

女兒心的微妙變化,大概是起於這兩個夜晚吧!由於夕姬性氣高傲,所以表明心迹也十分直爽。
佛羅伊斯勉強地開口,繼續說道:「接著,關白又問了一個問題,假如有一位有夫之婦,趁丈夫不在之時,應丈夫義父的邀請,而前往義父家,卻被強迫陪宿一夜。本來這位妻子應該斷然拒絕或尋死,但是她卻厚顏無恥地委身義父,然後若無其事地回到丈夫身邊。這種女人是否可以亂石置之死地呢?……我回答他,這種和_圖_書罪惡也只能聽憑上帝裁決,別無其它方法……」佛羅伊斯說完,便不再說下去。
「我父親是什麼樣的人呢?你能告訴我嗎?……難道我父親真如外人傳言的那樣,是個殘忍的殺生關白嗎?」夕姬表情嚴肅地問道。
他微笑頷首看著武藏抱起夕姬,走向走廊。
「吉岡傳七郎去年曾在舍下逗留數日,當時,我曾親眼看他表演幾手絕招,的確稱得上是一位天生的劍客,實力相當強。」
武藏表示因夕姬想來九度山,他只負責引路而已。然後行過禮,便轉身想離去。
「嗯!」幸村點點頭。「那麼,下一次比武的對手是誰呢?」
夕姬見過昌幸,在被介紹過佛羅伊斯之後,夕姬立即問道:「你曾否在我父親身邊服侍過?」
秀次第一次召佛羅伊斯到寢宮,是這件事發生不久的事情。
「難道你不想在戰場上揚名立萬嗎?」
這個女人是秀次的妾,因為和茶和尚私通,而被監禁起來,現在已經懷孕即將臨盆。
「我已接到吉岡清十郎的弟弟傳七郎的決鬥書,九天後……」
「男佣人,快來把胎兒拉出來。」
武藏把夕姬慢慢放在廊下,然後退下。
她沒有用衣袖擦拭眼淚,任憑淚水流了滿面,過了一會才說道:「我要到裡面向安房守殿下問安。」
「你曾說過有靈魂存在,而靈魂在來世必須接受天主的審判,來決定他下一生的喜樂悲苦,是嗎?……」

「吉岡道場的京流想要維持將軍家指南聲名不墜,卻只是保留了華麗的場面而已,似乎已經淪為道場把戲。你擊敗的吉岡清十郎的劍法和_圖_書,不正是最佳寫照嗎?」
夕姬稍顯憤怒地問道:「這麼說,我父親的妻子是被太閣殿下玷辱了嗎?」說完,她看著昌幸和幸村。
「女佣人,嬰兒出生了,給嬰兒洗澡,看看究竟像關白,還是像茶和尚。」
「我認為還有其它人更適合這個小姐。」武藏答道。
「……」
「我想當你的妻子,你是我心目中男人中的男子漢,值得我委身相許的,除你之外,別無他人。」夕姬並不避諱幸村也在一旁,而說得一清二楚。
「身為劍者,應該去那裡見識一下,為了答謝你送小姐來此,我可以寫一封介紹書給柳生十三齋。」
武藏與夕姬曾在昌山庵共渡兩個晚上,武藏以異常的耐力約束自己,才沒有碰觸夕姬。
佛羅伊斯首先說道:「關白殿下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對部屬十分慈祥,又喜好學問,也很熱衷聽道。」
數天後——
「你曾經去過柳生莊嗎?」
雖然幸村也邀請武藏進客廳,但武藏加以拒絕。
「關白殿下非常仔細地傾聽,然後問我基督教義如何處置不貞的妻子。我答說必須聽任天主的審判,可是關白卻咆哮著說,身為丈夫為什麼無權處置不貞的妻子?我告訴他,在基督誕生之前,依猶太人的習俗,是以亂石打死犯姦罪的女人……,說到這裡,關白的嘴唇顫抖地說,用亂石打死嗎?」佛羅伊斯停頓了一會。
關白秀次是因為愛妻被義父玷辱,才性情大變。
女人尖聲大叫,哭喊著饒命,秀次卻冷笑著等待下一步計劃中的行動。突然,秀次拔劍說道:「快向神明、亡親禱告吧!」然後一劍刺向心窩,而且不就此住手,還用力將劍刺至下腹。
和_圖_書次手提長劍,走下庭院,對著低頭的女人訊問道:「你還敢說腹中小孩是我秀次的種嗎?到現在,你還不承認是私通茶和尚才有的嗎?」
佛羅伊斯那對蒼茫的眼睛,浮現了遙遠的往事。
盲眼藝人拼命睜大他那雙看不見的眼睛,大聲地求饒,並且竭力想逃脫。
佛羅伊斯沉吟了半晌,把視線落在膝頭上。
「……」
武藏回以冷漠的視線,說道:「我宮本武藏不是你的隨從。」
「上來吧!我不讓你走!不要到別的地方去。」夕姬拉住武藏袖子不放。
這時候,幸村突然看到夕姬摔倒了。
對父親的這番話,幸村點頭表示贊同。
幸村起身。
大膳亮詢問為何要如此凌虐下民,秀次不耐煩地說道:「我不喜歡他那張猴臉。」
「神父,今天我要讓你看看我表現生殺大權操之在我的神技;這種本事大於你所說的天主的能力。」秀次露出猙獰的笑臉,命令一名侍衛:「把那個女人拖到院子裡。」
夕姬眼睛一眨也不眨,注視著這位異邦的宗教使徒。一句話都不敢漏掉地洗耳傾聽。
「除此之外,我別無專長……」
不過,幸好她沒有表現出瘋狂的舉動。
「但是他的弟弟傳七郎的劍術,則超越京流,他曾經流浪各地,混跡在野盜山賊之中,而且也曾跟著伊賀忍者學習忍術,其劍術之凌厲遠超過只在道場磨鍊的吉岡清十郎。」
「武藏……」幸村說道:「如此絕色美女以身相許,你竟能不動心,實在令人欽佩。」
「……」
「劍術比女人更重要嗎?」
「好吧!現在讓我關白秀次親自來檢查孩子是不是我的。」
當夕姬恢復意識時,武藏已經離去半個時辰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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