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年篇
大戰賭場
新六九歲時，曾目睹伊丹城一百二十二名婦女，在織田信長的命令下，被拖出城處死的情景。新六雖然年幼，但已經對此種殘暴的武人行徑感到不齒。
即使是今天，在武庫川仍可見到無數隻等候載酒的船隻。
「這個竹筒中的骰子數目，一定在五以上，因為你使用做過手腳的骰子。像你這種伎倆，只騙得了瞎子。」
新六決心棄武從商，於是將幸元之名，改為新右衛門。
其中一位玩客喊道：「讓我來丟骰子！」他拍拍雙手，向前一拜：「八幡大菩薩！」然後把骰子一粒粒丟進竹筒裏。
當舊主荒木村重潛離伊丹城，移身尼崎城時，信直平靜中去世。
所謂四下是指玩客把錢押在一、二、三、四等數字上，若出現四以上的數字，則減去四，所剩的數字便可定出勝負。
「你說什麼？」
他們的玩法與後人並無二致，先將兩個骰子放在竹筒裏，搖動幾下倒蓋揭曉分出勝負。
新右衛門回家後，立刻賣掉養父遺留下來的武具，以作為釀酒的資本。
流浪漢口中發出怪叫，一起包圍過來。
一、二、三、四的木板上，都已押滿了錢。
甚至有人從肚腰裏，拿出所有家當。
第二天，新右衛門用酒杓舀酒出來一看，昨天還是白濁的酒，現在卻變得清澈無比，嚐了一口，又發現味道十分香醇。
梅軒抓住鐵鍊，使鐵球繞著圓圈行走，並且直立起鐵棒。
這是一根菱形的忍者飛鏢。
莊家呻|吟一聲，童顏頓時便成兇暴的惡魔，仰頭看，口中咆哮道：「搞什麼鬼？那個傢伙，出來！」
所有的賭局都是玩骰子。
頓時四周響起一片咒罵聲、哀號https://www.hetubook.com.com聲、呻|吟聲和嘆息聲。
「是我！」宍戶梅軒從人牆後方答道。
二
這位肥胖男子迅速地把竹筒倒蓋在草席上，嘲謔地說道：「這次是五，還是六，九、十呢？」
而且在等候的時間裏，到處可見船夫或搬運工人，在河邊攤開草席，就地賭博。
村子裏的居民也驟增，由原本寥寥幾戶增加到百餘戶，西國街道，武庫川的水陸運輸，也因而繁盛起來。
沒有一個是身負重傷，全部都是倒地死亡。
在濁酒中摻入灰，便可造清酒，這一發現使鴻池屋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便名聞遐邇。
莊家只限一人，玩客則不限。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著。
他把好酒倒在銀杯裏，一邊啜飲，一邊微笑看著數十位玩客，把錢押在寫有一、二、三、四的木板上。並連連喊道：「好了嗎？好了嗎？……停押！」他拿起竹筒，對一名客人說道：「來吧！丟進去。」
「你想作什麼？」
贏者可當莊家，莊家不須押錢，只要出現四以上的數字（例如：四和五、五和五、五和六、六和六），則由莊家通吃。
原來是灰，他才知道是那位潛逃的僕人所作的。
過了六年之後，攝津國伊丹鴻池村的鴻池屋，已擁有二十幾棟酒庫，成為全日本第一大規模的造酒屋。
「這是第七次了，如果再出現五以上的話，我可就要賣老婆了。」
到了第十次，每個玩客的臉都變得猙獰起來。
梅軒平靜地說道：「那麼，這些賭資就由我代替死去的莊家收起來，以作為超
和圖書渡費。」說完，便大把大把地抓起來，塞進懷裏，大搖大擺地朝堤防走去。
三
當他揹著沉重的行李巡歷諸國，最後回到故鄉之時，他的囊中只剩下幾個破銅錢。
「這次一定是四下！」
新右衛門坐在武川河畔，茫然看著水流，突然靈機一動。
矢志從商的新右衛門，從事過許多行業，但都告失敗。
當一尺餘的鐮刀從鐵棒中彈跳出來時，在一旁圍觀的人群裏，發出一陣驚呼。
在二十餘年前，有個名叫山中信直的鄉紳住在這裏，除此之外，便只有兩、三家農戶而已。
莊家則更形篤定，煽動地說：「諸位，這可是最後一次機會，請盡量押吧！」
新右衛門苦幹了十數年，也只達到把店面加大而已。
鴻池村南邊有寬敞的台地，北邊有背山的滿願寺、中山寺；西邊有南流的武庫川，對岸則可達武庫山的東麓。
當時只有濁酒，還沒有清酒問世。
「各位！準備好了嗎？這可是一千次合併成一次的大輸贏，到底你們會輸，還是我會輸呢？」
梅軒慢慢拔出腰間的黑色鐵棒。
這個人身長六尺二、三寸，臉龐被針一般粗大的鬍鬚所掩蓋。——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宍戶梅軒。
莊家大喊一聲，揭開竹筒。
頓時，肥胖的莊家以相當敏捷的速度，向後躍起。
使勁揮動一下，前端的鐵鍊像蛇一般地伸出來，而頂點的鐵球閃動著黑色的光芒。
早已有許多人圍成人牆，觀看這場賭局。
鴻池屋的酒屋之所以馳名天下，可說是僥倖得來的。
他曾收養侄子山中新六幸元為養子，也就是山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鹿之介幸盛的兒子。
新右衛門固然無法與伏見附近的造酒屋相抗衡，但是要與這些富家並肩齊轡也須要相當的才幹。
但宍戶梅軒一說完，立即縱身跳起，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混帳！莫非十次都出現五以上，就算武庫川的河水倒流，也不可能這樣。」
梅軒冷笑道：「很久沒有施展我宍戶八重垣流的厲害了。……等你們都下了地獄，大概都要向閻王報告被誰所殺，所以，我先報出名字。……我是伊賀谷頭領宍戶梅軒，你們都記住了吧！」
有一天，鴻池屋的一位僕人犯了錯，遭主人新右衛門嚴厲叱責，這位僕人惱差成怒，決心逃走，但為了洩憤，便偷偷地把後院的灰桶扛到酒庫裏，把灰盡數倒入酒桶裏，而後潛逃而去。
「好吧！我押三！」
有人口中還呢喃著：「南無阿彌陀佛！」
武庫川的河水相當清澈。
東邊有豬名川流過，對岸則有綿延不絕的丘陵，一直延伸到大阪城下的北端。
當時經營造酒屋的人家，由於財力雄厚，被稱為「土倉」，並兼營當鋪和錢莊。到了足利幕府，又支持他們壟斷市場，並加以課稅，以彌補財政上的困難。
「現在……」莊家滿臉自信地一口飲盡杯中酒，然後抓起竹筒。
換句話說，頗得地利之便。
但是山中信直一得知荒木村重要投靠毛利家，而背叛織田信長時，便極力勸諫村重，惜未獲採納。山中信直於是罷官，自號喜樂，而閒居在鴻池村。
距伊丹城址約兩里遠，有個名叫「鴻池村」的小村落。
從高臺緩慢而降的有西國街道，自古以來便是京都前往山陽道的必經之ｈｅtｕboｏｋ.coｍ.ｃom路。
「真是冒犯了！」莊家裝模作樣地作個揖。
第八和第九次依然沒有出現四下。
兩個骰子丟進竹筒後，他故意把竹筒高舉到頭頂，搖動幾下。
莊家看到這十多人個個表情緊張，便不再說嘲謔的話，而準備揭曉。
果然是六和五。
「你……你胡說！」
二十幾隻眼睛都瘋狂地圓睜著，瞪視即將揭曉的竹筒。
一
有的人口乾舌燥，也有人押了所有的家當，眼球幾乎要暴突出來，似乎生命存亡就在這開注的一剎那。
這一瞬間，一道黑影像飛箭一般，射中抓著竹筒的手臂。
他觀望了一陣，朝人數最多，賭金也可能押得最大的賭博場走去。
到處都充滿歡笑聲與吶喊聲。
而且，在京都、伏見、大阪等地，都已經有很多造酒屋，每一家規模都相當大，競爭也很激烈。
「不妨打開竹筒看看，大概又是六和五吧！」
「快開呀！可惡！」
「我還是押一！」
「問你自己吧！臭小子！」
果然如梅軒所言，他們根本沒有時間發出慘叫，七位無賴漢在半晌之間，就血染河畔，橫屍地上。
但這次的嚐試並不如預期的順利，主要是因為他不諳釀酒的技術。
百餘位旁觀的人都被這幕淒慘的光景懾住了，個個噤若寒蟬。
一聲吶喊之下，在附近有七、八位打扮怪異的流浪漢，立刻蜂擁而上，並從拐杖裏抽出短劍。
莊家還是和剛才一樣，把竹筒高舉過頭，搖了幾下，吶喊一聲，然後蓋在草席上。
是六與三，也就是五。
足利幕府滅亡後，信長繼續掌天下大權，後來又由秀吉承繼，接下來則是德川和_圖_書家康掌權。京畿的造酒屋雖已喪失壟斷的優勢，卻依然富甲天下。
「可惡！殺了他！」
慶長五年，石田三成在關原之役中敗北，德川家康掌天下大權。——就在這一年冬天。
這句話使無賴漢大為震驚，甚至有人想趁機開溜。
山中信直是山中鹿之介幸盛的叔叔，弱冠即離家遠遊。遍歷諸國之後，作了茨木城中川清秀的食客。後來經中川清秀的薦舉，而仕於伊丹城荒木村重，成為其心腹大臣。
有的人被圓球擊碎頭蓋，有的人被鐮刀砍落首級。
——對了，何不用這裏的水來釀酒。
梅軒站在後面向前探頭觀望，作莊的是一個身材肥胖，口袋裏裝滿銀錢，重得垂下來的商旅模樣，五十歲左右的男子。看來他似乎連連贏標。
——不妨釀酒運送到大阪去賣，一定會賺錢。
一聽到這句話，有個玩客立刻抓住被飛鏢射中的手。然後打開竹筒。
就在這時候，有個人慢慢從堤防的斜坡走下來。
「你們一個也跑不掉，甚至沒有時間讓你們慘叫，就要把你們都收拾掉。……最後，我再奉勸你們一句話，這把鐵鍊鐮刀在三年前，曾經使得連殺兩位室町劍術所當主，並且滅了吉岡一門的宮本武藏都甘拜下風。」
這可真是名符其實惡鬼羅剎的激戰場。
他感到十分懷疑，後來發現桶底有沉澱物。
這個可怕的記憶，始終存在新六的腦海裏，在十五歲行元服之儀時，終至丟棄雙劍。
與後世稍有不同的是，他們不以點數來分勝負，而是以「四下」的數字來決定莊家及賭客的輸贏。
換言之，若有位玩客押二，則當骰子出現一和一，或二和四，或三和三時，便算得勝，可獲得十倍的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