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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離的王妃

作者:愛新覺羅.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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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戰爭結束.滿洲國瓦解 開始逃亡的日子

第四章 戰爭結束.滿洲國瓦解

開始逃亡的日子

皇后、貴人以及愛新覺羅家族成員和佣人,他們能回北京的日子已經遙遙無期。至於我,如果同是日僑的一份子,那麼撤退回祖國的路正等在眼前;然而我雖是日本人,但卻已嫁作中國婦了。
有天夜裡,我被槍聲嚇的一躍而起,渾身驚嚇顫抖。機關槍互相對打的聲音約持續了十五分鐘之久,才又回到最初的死寂。我們躲在壁櫥裡,摒住氣息且緊緊的相擁著,就這樣渡過了既惶恐又不安的一夜。
大約是接近中午的時刻,聽見了轟隆隆的槍響信號聲之後,暴民們便一窩蜂的攻了進來。我馬上把榻榻米翻起,將棉被放入地底下,抱著嫮生,和女僕們一起跳了進去。在滿洲,為了禦寒,人們乾脆就把地板給加高了。以前我認為地底下是個很好的避難場所,看來不只我這麼想,隔壁鄰居也是躲進地底下。那些暴民們大概也發現了這點,於是手拿消防鉤,從隔壁沿著地底下闖了過來。
季節邁入深秋後的某一天,八路軍以機關槍掃射,並向山裡發射了兩、三顆大砲以示恐嚇,隨後便進駐了臨江的街道。我們一眼就被看穿是宮內府的人,當天就被列入他們的監視名單之中。
我們聽到八路軍(共產黨軍)逐漸逼近的消息因而感到害怕。二格格的家人們更是大費周章的用暖爐把照片給燒毀。一開始的消息只是謠傳而已,沒想到最後傳言真的變成了事實。
罵的實在太難聽,連宮內府的中國籍職員都難以忍受,憤怒地反駁說:「再怎麼樣也不需要在溥傑夫人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前講那麼過份的話……。你之前不是才對日本人阿諛諂媚一番,還協助他們的啊!」
這天一早,天空就陰沉沉的,一股不祥感覺飄蕩在空氣之中。
我為了不讓身分敗露,將姓氏變更為金,假裝是宮廷職員的妻子。不料,有一天在開門時,一位八路軍用日語問我說:「您不是溥傑夫人嗎?」
就這樣,長白山中的旅程持續了三天。只要能逃出臨江到通化去,一定會有一線生機。我抱著這一絲希望,鼓勵自己渡過這段艱辛的旅程。當然,那時候的我根本還不曉得,到了通化之後,我的命運將面臨何種變化……。
那一瞬間,我的心臟像是凝結凍住了般,臉色蒼白的連自己都感覺得到;但是,五格格本能反應似地回答說:「她是我姊姊!」我這才逃過了一劫。我緊緊拉著嫮生的手,拼命的衝進了中國人的宿舍。
來到臨江的日本人個個都得接受嚴格的健康檢查,並被收容在郊外的劇場,蘇聯兵知道後,硬闖進來說「dawai、dawai、dawai!」就是要對方交出女人。聽到這個消息,女性們紛紛剪掉長髮,扮成男裝,但蘇聯軍還是不願就此罷手。不得已之下,只好讓煙花界的女性犧牲,來應付蘇聯兵的要求。
皇帝從新京遷都之際,心中也許早已有打算了吧!在滿洲國得到的財產沒帶走絲毫,只拿了些從北京運來與清朝有關的一些私人財物。儘管如此,光是寶石或王朝的畫等等,www•hetubook•com•com就已經裝滿了三大車廂,真不愧是一筆龐大的財產。像是約有一個榻榻米大的翡翠所雕刻而成的大花瓶,還有一個如鯛魚眼睛大小的鑽石,每一個都有上億的價值,異常的珍貴。
隨後,一些日僑們離開無法久留的臨江,再次逃往三里遠的深山炭坑中求生。但是因為糧食缺乏,加上營養失調的結果,小孩們一個個的接連著死去。
他是以前新京南嶺騎兵隊的滿軍將校,之前曾受到我丈夫的照顧。
因為乘坐的卡車走的是山路,寒冷的程度更是難以想像。儘管已多披了好幾件衣服,但是寒風還是從隙縫中偷偷地透了進來。我冷的牙齒直打哆嗦,又顫抖的合不攏嘴,我緊緊地抱著嫮生的身子,滿腦子只希望能盡快結束這段通化之旅。
「喂,日本鬼子!」
他濕著眼眶對我說:「看您現在這樣的處境,我覺得很難過……我馬上去請求司令部的保護。」因此,我的身分也就無法再隱瞞下去了。
到處散播著暴民不曉得什麼時候會展開偷襲的傳言。店家告訴我們,昨天在臨江車站,日本人被偷襲給剝了個精光,今天最好不要外出。結果,有如店家的忠告,事情真的發生了。
後來才知道是有一群囚犯擊退了入侵的暴民。那些囚犯本是舊共產黨軍的俘虜,被關東軍強制在這山中做了八年多的勞役。他們知道皇后也在其中,於是挺身而出來保護我們。
又有一天,一個蘇聯兵突然出現,表示要見皇后,我們拒絕了他的要求,沒想到他竟然m.hetubook.com.com一腳就踏進門來,命令我們在黑暗中排隊成列。
這次我更是拼命地緊握住嫮生的手,心中早已有所覺悟。後來,發現這個蘇聯兵的目的是為了錢,他拿了五萬塊之後就逃跑了。
隔年初,也就是一九四六年一月,宮內府的一些負責相關人員被追究問及私藏寶石之罪,還被硬拉上車帶到通化的司令部去。當時,鄭氏還要求把皇后和我也一起帶去,但因為座車不夠而被拒絕。
我並不想在背後談論是非。但是,在這裡,我不得不提起有關二格格的丈夫——鄭廣元。這個人是清朝有名的忠臣鄭孝胥的孫兒,卻只顧著保護自己。譬如,八路軍攻進來時,他就開始大罵日本人。
「對不起……,我對不起哥哥,真的對不起……。」可能是為了自己丈夫的所作所為而道歉吧?她渾身抽搐地哭著,連話都說不出來。隨後衝出來的三格格也含著淚看著我。但是就在我回她一聲招呼後,卡車隨即發出巨大的引擎啟動聲,並瘋狂似的駛向前去。
照這樣下去,不曉得何時會大難臨頭?我下定決心要儘早帶著嫮生離開這裡。
幸好光線暗,沒被他們發現,但還是讓人很緊張害怕。本以為可以回房間了,但又聽到上頭,暴民們喀噠喀噠走來走去的腳步聲,於是就此作罷。
那時,突然間腦海裡浮現大塔宮的故事,於是趕緊向隔壁的五格格求救。她們是中國人,中國人應該不會襲擊中國人才對。五格格垂下繩子來,把我們一個個吊上去。立即換穿了中國服,之後的一切也只能聽天https://m•hetubook•com•com由命,不敢有半點苟活的心態。
這些寶物都是溥儀廢帝之後在紫禁城生活時,溥傑每天將它藏在大外套裡偷運到醇親王府裡去的。其中雖然有些是給了我的丈夫,但後來在溥儀即位滿洲國皇帝時,又藉登基之名回贈給皇帝。三格格從那些財寶當中,拿了一顆大鑽石給我,還拿了兩顆比鑽石更貴重的漢玉給了嫮生,好讓我們帶到北京做為資金。
在這件事嶺生之前,愛新覺羅的學生們曾對我說:「不能再依靠鄭氏了,想個辦法趁機逃到北京去吧!」正因為我一直等待著時機的來臨,如今功虧一簣,倍感遺憾。如此一來,我已經別指望能逃脫了。
(唉!最終我們還是得到蘇聯去的。)
開始了集團生活的我們,並沒有像日僑們那樣艱辛度日。慶幸的是,皇帝曾留下約一百多萬的金錢給我們,所以,在糧食與燃料方面並不欠缺。然而,我們對於未來所感到的惶恐與不安卻都是一樣的。
正當那個時候,突然從司令部傳出消息,說有前往通化的卡車。一聽說可以任意搭乘,宮內府的帶領人員便把名字給報了上去。當然,我和嫮生也在名單當中。貨車的行李廂裡,載了皇后、皇帝的侍醫夫婦,還有保母母子等共十一人。
雖然暫時逃過了一劫,但要是被知道我是日本人的話,肯定是必死無疑。我們就在最裡邊的房間,行動被禁止,一律不准外出。每天都吃些乾麵包夾果醬、馬齡薯之類的食物,睡覺時也穿著衣服,以準備隨時逃命。
路上傳來八路兵的聲音:「昨天這裡有貨和-圖-書車翻落山谷,好像沒有生還者。」我提心吊瞻地往下望,高深莫測的谷底,有一輛貨車翻覆,周圍還散亂著焦黑的屍體。
外面的暴民,一看要是日本人的話,就用消防鉤攻擊,連小孩子都得檢查服裝。還命令日籍職員負責搬運掠奪而來的財物。我的行李放在原日本憲兵的房間,當場全被掃蕩一空。暴民們不只掠奪財物,連日本人身上穿的衣物也不放過。戰爭當時,飽受凌虐的滿族人們心中的憤怒,終於以這種掠奪的暴橫行為開始爆發了出來。
抵達臨江之後,我們便進入朝鮮人的家中,開始了集團式的生活。
三格格對我們的細心安排,卻被鄭廣元知道了,他竟然要我們把東西拿出來還他。三格格哭著替我們求情,他卻不予理會,無可奈何之下我們只好交出來。聽說鄭氏把部分的財寶藏匿起來,中飽私囊。他就是作了骯髒事也毫不在乎的無恥之徒。
深感四面楚歌的我,決定和五格格們一同搬進中國人的共同宿舍。正當開始移動時,聽到從某處傳來的尖銳叫聲。
類似這樣的事件層出不窮,最後我們也放棄了大栗子這個地方。後來聽說,先前被暴民追趕的日本人們都被帶到臨江去了。而我們也隨後移動到了臨江。
正當車子要啟動時,二格格跑了出來。
卡車全力加速穿越了險峻的山路。沿途白雪茫茫,山路蜿蜒崎嶇。
更可惡的是,他還向八路軍告密說出有關財寶的事。並以交換條件出賣了情同手足的婉容皇后、以及貴人的藏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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