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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物

作者:琳達.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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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最後一個問題很簡單。最樂觀的預期是熊解決掉安琪。這樣一來,不但無法證實她的死與他有關,也能讓警方摸不清戴米契的遭遇。加上安琪之前發現的那具屍體,所有調查都將集中在熊身上,即使戴米契的遺體有受槍擊的痕跡,他們可能也不會發現。這部分還有變數,得看戴米契被熊吃掉多少。萬一他們成功獵殺那頭熊,他們會分析牠的消化系統嗎?如果熊吃下子彈,多久才會排出來?
好吧。他有什麼選擇?有哪些可能性?最樂觀和最悲觀的預期各是什麼?
安琪沒有對他開槍。這表示他擊中了,她可能死掉或受傷了,對吧?如果她死掉或受傷了,那頭熊吃掉戴米契之後應該會去解決她——除非她傷勢不重還能逃跑。話說回來,倘若她傷勢不重,應該會開槍打他和那頭熊。他完全沒有聽見槍響,也就是說不必擔心安琪還活著。
葛查德一分,戴米契零分。比賽結束。
雖然過意不去,但他不能讓她毀掉經營多年的計畫。他藏了一大筆錢,現在說什麼也不能讓裴安琪或其他人礙事。為了這筆錢,他活得戰戰兢兢,成天和殺人犯、虐待狂、毒販打交道,應付世上的人渣,他吃了這麼多苦,當然有資格下半生逍遙過好日子。
他必須想出如何執行。他確信能夠想出來,只需平靜下來,讓他的頭腦運作。他依然能將錯誤化為優勢。無論安琪是否受傷,總之她無法騎馬下山,因為所有馬匹都在他這邊。他很想放心認定牽走所有馬匹就夠安全了,但他很清楚並非如此。不,在逃亡之前,必須先確認她已經死了。他需要搶先這幾天的時間。
不能怪牠們。那頭熊也嚇得他魂飛魄散。
他早已做好殺人的準備,為了保命他必須下手,這部分從來不是問題。但他從不曾想過戴米契會被那頭怪物巨熊分屍。老天,那傢伙可真大。對於做掉戴米契這件事,查德片刻不曾後悔,但那樣被撕爛、吞吃……實在太噁心,也太恐怖。即使是他最大的敵人他也不希望對方落得如此下場,沒錯,戴米契就是他最大的敵人。
很難說。他真的很希望能照計畫領先一星期。
如果在完美世界中他的計畫絕不會出錯,但現在他的計畫全泡湯了,他不確定是否射傷了安琪,他在滂沱大雨中騎馬亂走,手上拉著三匹很不滿意現狀的馬,而且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更何m.hetubook.com.com況,在這種天氣摸黑騎馬很可能落得跌斷脖子;只要他的馬不小心失足,四匹馬會摔成一團,他會被壓在最底下。
鑰匙在戴米契身上,說不定在口袋裡,也可能在帳篷中,無論如何,查德必須拿到鑰匙,否則整個計畫將付諸流水,只剩下他身陷超級大泥淖中。
可惡、可惡、可惡!一切全亂了套。要不是裴安琪在小徑上發現屍體堅持要一早回鎮上通報,他也不至於倉促出手,應該在狩獵時伺機而動,這樣屍體比較不容易被發現。安琪也是。他原本就計劃要一併殺死她,沒有別的辦法。雖然有點遺憾,但不至於動搖計畫。先要等到有人發現他們失蹤,然後才會組織人搜山,找到屍體的時候他早就遠走高飛了。
話說回來,他很慶幸自己製造出的窩囊假象救了他一命。戴米契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所以打算等到狩獵結束再來算帳,也可能是因為安琪在場,他不想把事情弄得太複雜。查德倒沒有這層顧慮。安琪發現屍體之後吵著要下山通報,打亂了查德的計畫,他被迫立刻和戴米契正面衝突、然後做掉他,接著解決掉安琪。
他沒有休旅車的鑰匙。
現在查德只需要確認安琪被解決掉,接下來還有五、六天的優勢。在有人想到那個笨手笨腳的會計之前,他已經逃到安全之處改頭換面了。
他必須回營地,先找個地方觀察,確認安琪是否在。如果她在,他可以等機會做掉她,然後再去拿鑰匙。他只希望鑰匙在戴米契帳篷裡,和其他行李放在一起,而不是在他的口袋裡……或是在黑熊的肚子裡。
管他們去死。
他稍微看錯了戴米契,這點使他惱火。即使他自認瞭解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混蛋,但依然太低估他了。要爬上戴米契的地位,除了天性心狠手辣之外,至少要有某種程度的智慧,以及大量的奸詐狡獪。查德應該算出場面可能提早爆發,預先做好準備。
這個答案讓他呼吸順暢了些。他抓緊坐騎的韁繩,放掉另外三條。他領著他的馬走到一叢灌木前迅速綁好。
到那時,查德早已身在十萬八千里外,先去加拿大,然後由加拿大前往墨西哥。一到墨西哥,他就可以人間蒸發了;他有錢,當然能做到,在世界的某些角落,要銷聲匿跡比在北美洲容易多了。他事先將護照存放在普特的郵政信箱hetubook.com.com中,所有帳號密碼也都在那裡。只要在屍體被發現前有一週的時間緩衝,他就能安然逍遙而去。
他並不擔心警方,但仍必須在被通緝之前盡快趕到墨西哥。警察不算什麼,戴米契的同夥才危險。所以他必須人間蒸發、改名換姓,這樣也不錯。他一手塑造出葛查德的人生,但他不希望一輩子這樣下去;那個身分很好用,而且給他一種莫名的快|感,沒有人看穿他的偽裝,證實他有多厲害,但他準備展開新的生活了。葛查德必須消失。他要製造新身分,換個不那麼矬的名字,也不能酷過頭。取個正常、有男人味的名字就行了。或許還要整型一下。事實上,這是個好主意,墊高下巴和顴骨,換個剛毅的鼻子。他不必再扮演不起眼的窩囊廢。憑他操縱金錢的本事,一切都有可能。
他的胃裡冒出一股亢奮。要不是趕著逃出國門,他很樂意和安琪鬥智,來場獵人遊戲。她非常熟悉這片山區,也很習慣這種生活方式,但他有個極大的優勢:她一定會像其他人那樣低估他。
一天夠長嗎?
天上雷電交加,這種時候在野外呆坐馬背上似乎非常蠢,但他不知道該往哪裡走。躲到樹下更蠢。如果雨小一點,閃電時說不定能發現突出的岩石或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但現在的能見度頂多只有一、兩公尺。
這裡不算舒適;閃電依然不斷照亮大地,宛如瘋狂的迪斯可球燈,雷聲依舊轟然翻騰,撼動大地,他全身濕透、冷得發抖,不過至少不必淋雨,也不會覺得自己像避雷針。他可以休息、整理思緒。
他接近岩架,利用閃電的機會盡可能進行觀察。一開始他以為沒有地方可躲,那只是一堆大岩石,像垃圾一樣隨意堆置,但他繼續往前走,終於在閃電中看見一塊深色長條,走近一看,果然是岩石突出的地方,很高、很淺,但有個寒酸的遮蔽總好過沒有。
萬一放開韁繩牠們全跑了呢?
或許戴米契太相信自己的威名,最後反而成為致命弱點。敢污戴米契的錢休想全身而退。什麼全身而退,敢偷戴米契的錢休想活命,除非你比他預期中更聰明,除非趁他沒有防備時先下手為強。戴米契沒料到查德有槍;他沒料到小小會計竟比他更快出手殺人,這是他最、最嚴重的失算。
他稍微有點遺憾。他喜歡她。裴安琪是個好人。雖然她認為他是個hetubook•com•com世界級蠢蛋,依然對他很不錯。她沒有對他放電,只有沒人要的女人才會對他這種人放電,她沒有假笑或假好心,只是以禮相待,這已經比很多人好了。只可惜好人遇到事情一定會去報警,所以不能讓她活著。
一開始他只是坐著深呼吸;恐慌比操勞更消耗體力。一開頭很順利,雖然時間地點並不如意,但他順利槍殺了戴米契,這場該死的暴風雨害他找不到安琪,不確定她是受傷、死亡或者完全沒中彈。不過,她拿著見鬼的獵槍,他心驚膽跳生怕隨時有子彈飛來,沒想到忽然跑出一頭嚇死人的熊,開始撕咬戴米契,然後——
正當他這麼想,巨大簾幕般的雨變小了,雖然只小了一點,但下一次閃電亮起時,他已經能看到前方有處岩架。如果運氣不錯,說不定有突出的地方可以躲在下面。只要隨便找個地方綁馬。反正馬這種動物本來就經常在草地上淋雨。
他計劃趁天黑騎馬回停車場,以免被發現,然後放了馬開車走人。他說不定會在快到時扔下馬步行過去。去年第一次來狩獵之後他就想好了計畫,並且一直在練習騎術。停車場老闆早上醒來只會發現休旅車不見了,但安琪的卡車和拖車都還在,他一定會以為是其中一個客人受不了跑回家了,安琪留下來陪另外一個客人,他不可能知道走掉的是哪一個。他很可能根本不會多想,等到一週後安琪還沒回來才察覺不對。
千萬別小看會計師。
不,因為她不知道他在哪裡。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他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他坐著專心思考,強迫自己忘卻暴風雨和騷動的馬匹。雖然他不擅長戶外活動,但基本的方向感還有。他和戴米契當時在帳篷後面左邊;熊從那個方向跑出來。逃離營地時,他往右邊跑,遠離那頭熊,如此一來他大概位於北方。因為驚慌,他不清楚他騎馬走了多久,但他推測距離營地應該不超過三公里。
戴米契在安琪家上網就是為了蒐證,清查所有帳戶、比對數字,他夠聰明,即使晚餐後被安琪趕出來,但門廊上還是收得到無線網路訊號,所以他乾脆坐在那兒繼續調查。
說到這個,子彈究竟在不在戴米契體內呢?還是直接打穿飛走了?查德的手槍口徑是九釐米,但他對槍械一無所知,只會使用,他沒去研究見鬼的彈道學。瞄準開槍,打中目標。他哪需要懂那麼多?hetubook•com•com
但他無法確認,他必須確認。他牽著馬,頭也不回地逃跑。風雨雷鳴不斷,馬蹄達達作響,他自己的心跳怦怦敲著耳膜,加上他逃離營地相當遠,如果幾分鐘之後才傳來槍響,他可能聽見嗎?尤其是萬一正好和雷鳴重疊的時候?答案是否定的。安琪即使受了傷,依然有能力擊斃那頭熊。
他拿出手電筒點亮,光線由左到右掃過,確認沒有其他動物在躲雨。相較於大自然製造出的絢爛聲光效果,強力LED的光線顯得很微弱,但還是有用,他確認這地方只屬於他。
噢,查德計畫的重心是做掉戴米契,這部分成功了,但地點與狀況卻不如預期,所以他有些煩心。暴風雨是未知的變數,無法控制也改變不了,他的計畫沒算進這項萬一,以至於不能確定安琪的生死。是他不夠縝密。
她是個嚴重的疏漏,他不能放任不管。他需要時間逃亡、消失。他所求的就這麼簡單。計畫被她打亂實在很倒楣。必須照他所想貫徹計畫才能活命。
真想不到,另外三匹馬只是站在原地。或許是累了,或許是高興終於能脫離雨點轟炸。也可能是太習慣受人類照顧,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辦。總之,牠們沒有逃跑。查德將馬匹一一帶到灌木前綁好,接著踢開石塊清出一個可以坐的地方,終於背靠著凹凸不平的岩壁沉沉坐下。
光是想到那夢魘般的一刻,他又開始呼吸急促。查德設法放慢呼吸,將恐怖景象逐出腦海。他必須思考。
這樣也好,能稍微空出手來。他選擇騎上山時的那匹馬,以為會比適應新馬容易,可是這整件事沒有半點容易之處。他騎的馬沒有馬鞍,手中牽著三匹馬,還得隨時留意那頭見鬼的熊和拿著獵槍的女人,實在很辛苦,很可能是他這輩子做過最難的事。至少現在離熊很遠,馬匹終於鎮定下來了。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暴風雨讓馬害怕,但隨著風雨持續、離熊越來越遠,他領悟到之前馬匹驚慌其實是因為熊。
戴米契就犯了這個錯。大家都一樣,全都一樣,包括裴安琪,雖說從來沒有人像她對他這麼和善,他幾乎有些遺憾必須確認她已經歸西,不過管她的,她也不是真正對他好。她態度和氣是因為他是客人,並非因為喜歡他。
他謹慎地下馬,緊抓住韁繩拉著馬匹前進。這次牠們難得地乖乖聽話。岩架下並非空無一物,而是長著幾叢灌木,散落著石塊和m.hetubook.com.com一些看似羊糞的東西。至少灌木叢有點用,他可以把馬綁在那裡。壞處在於,他只有兩隻手,無法既要牽著四匹馬又要拿手電筒,還得一一帶牠們到不同的樹叢前綁好。
所有馬匹忽然全部緊張地停下腳步,他拉的那三匹馬亂轉,用力拉扯他左手中的韁繩,他強迫自己做幾個深呼吸,憋住氣直到肺作痛,然後吁氣將恐慌排除。馬匹知道他在害怕,這樣更難駕馭。
最大的問題在於:戴米契是否已通知其他人,那些他有來往的人?還是說他想瞞著其他人自行解決問題。畢竟選用查德的人是他,他想必不希望出醜。但如果他已經發現問題並解決了,那就沒有大礙。查德認為機率對他有利,既然戴米契想先確認錢被污走了,那麼很可能還沒說出去。
回頭繼續想,如此一來,她應該會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天氣轉好之後才下山。好處是他知道她的目的地。
一個駭人的念頭倏地鑽進腦海,他大聲慘叫。該死!他怎會這麼蠢?他慌了手腳,這下……該死、該死!他必須回營地去,而且不是為了找出安琪解決掉。
最悲觀的預期則是安琪毫髮無傷,成功逃出熊爪,此刻正在趕路下山回停車場。
看清目標之後內心不再慌張,他將馬頭轉向岩石,驅策不甘願的馬往前走。另外三匹馬不喜歡擠在一起,也不喜歡惡劣天候,牠們差點將他拽下馬,後來才不甘不願地順從。他考慮乾脆現在就放了牠們,但他還沒有時間把所有事情想清楚,他不希望輕率下決定。他或許會放牠們走,或許不會。目前他想不出留著四匹馬有什麼用,但並不表示等他冷靜下來評估情勢之後不會想到。
他們剛抵達時,他找了一些能辨認的路標,所以他自信能在必要時找到營地。他真的需要確認安琪的死活嗎?還是直接趕到停車場,把握時間逃到國外?他騎馬,她走路。他至少能領先她一天,對吧?
葛查德的心跳得好猛,他以為會嘔吐,他無法深呼吸。他不曾見過這麼大的雨,雨點打在臉上很痛,像被小石子打中。因為雨勢太大,雖然有手電筒加上不斷亮起的閃電,他依然看不清楚前方。最後為了節省電池,他關掉手電筒收進外套內口袋。
查德聽著狂風暴雨呼嘯,心中盤算機率。不,她很可能不會在這種天候中摸黑下山。她有獵槍,所以不必太擔心那頭熊。事實上,熊說不定已經死了。那麼,她會待在營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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